阿宏说着,用鞋尖踢了佐竹的头一脚。 “先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去让幸绪把小客货两用车开到前边。快,赶紧准备从这儿撤!” 幸绪把一个临时演员的上衣拿来给我,我赶忙穿好,急匆匆地往接待室走去。 从出来上厕所到现在过了大约有十五分钟了。这阵子他们肯定纳闷起来。出去这么长时间干什么来着。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我调好呼吸,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门走了进来。 里面点钞机还在轻快地清点着钞票。再看小车,刚才的“山”不见了,只剩下大约有两三千万的样子。江波则干着刚才佐竹干的活,把点好的钞票往铝箱里放。 “佐竹没和您在一起?” 江波朝我身后扫了眼问道。 “他说要去买盒烟。” “真是胡闹,这家伙。” 大概是因为有帝都银行的人在的缘故,江波强忍着咋了下舌头没再吱声。这要是没有这些人在场,早就臭骂着让小兵们去叫了。 不明真相的还有光井,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倒是大城先问了起来: “洞口先生,要出去?” 大约是看到我的上衣了吧。 “嗯……不急,说实话,紧接着还有个约会。实在不好意思,我想等您这边一结束就出发……” 我装模作样地一边看手表一边回答道。 “还剩下一点儿了,现在先请你们确认一下期票吧。” 说着,大城把夹在大腿中间的公文包拿起来放在了茶几上。我们要的东西全放在一个厚工艺纸袋里。 “金额太大,我们把它开成五张,每张一亿。” 不这样的话,肯定是不好做帐。这样分开以后,金额变小了,就可以捏造成向根本不存在的小公司贷款之类的事蒙混过关。 “还有,这一张是咱说好的那三千万。” 大城说着,把六张期票在桌上一爽,递了过来。 “对不起,我来确认一下。” 我接过期票检查起来。 底色是粉红色,上面有些密密的波浪线,呈彩虹色。和纸币一样,所有的有价证券都是采用高新防伪技术印刷出来的。特别是那些大银行发行的证券,在作为货币流通时常常出现比原来的面额大的情况。为此,在印制时常采用与货币印制不同的防伪措施。 帝都银行的期票上,在发行人的下方有最近流行的“3D印刷”印制的帝都的七彩立体商标。这在卖的录相带上、银行发行的金卡上常常见到。贴着有公司注册商标的呈银色的立体图形的标签,就是它的印刷版。 在发行人栏里印有毛笔体的“帝都银行”字样。只要有这个名字在,无论到哪家金融机关,肯定会大差不差地按这个金额给你贴出的。 通常的期票都有指定日期。像这上面都写着一月后的四月一日,到那一天拿这个到银行就能换成现金。要是在这期间发行期票的公司倒闭的话,那这期票就成废纸一张了。可是,像这个有帝都银行这个响当当的公司名字的期票,到了哪里都和现金没什么两样。 “确实没错。” 我检查完了面额、发行人和指定日期,冲大城深施了一礼。 这时,刚好点钞机也清点结束,停了下来。三十多岁的男的一边整理最后一沓钞票一边宣誓似地说: “没错,共五亿元。” 当然了。我们已数了好多遍了 我把六张期票转身递给了站在旁边的光井。 “田沼先生,这个请你放入贷款金库里。” “明白了。对不起,我先出去一会儿。” 光井冲大城他们行了个礼,一转身小跑着出了接待室。幸绪应该早在走廊上等着向他报告厕所里发生的一切了。我们这边就剩我一人在接待室了。 接下来只要我能从这儿、从江波他们手中逃脱那就万事大吉了。 江波盖好了铝箱的盖子,锁上数字密码锁后站了起来。 “佐竹这小子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您找找去?” 我说着就想站起来开溜。 “不用了,我让我公司的小兵去找就行了。” “不行的话,让我去找?” 三十多岁的男的也不知为什么急着想起身出去。 “不用,不用,请您先忙您的。” 江波打了个手势,站起身来。 “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着起身出了门。 大城和他的部下开始收拾东西,点钞机放入了公文箱里。 我装着担心时间的样子看了看表,站了起来。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过去看看。” “那我们……” 大城也想站起来,我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说: “我想田沼先生马上就回来了,请您稍等一会儿。” 让这两个人跟在身后未免太碍事了。我匆忙地打开门来到了走廊上。 幸绪和光井他们肯定在正门的车里等着我了。只要不被江波他们缠住,穿过伪装营业大厅出了正门,那可就到终点了。 可是途中必须要从便门前面通过,后院的停车场上有东建兴业的部下。不,为了来拿装满钱的箱子,他们一伙肯定已朝这边走来了。没时间了。 我把上衣往上一撂,撒腿就跑。 从走廊的窗户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后院停车场的情况。江波在头里走着,那几个在后面跟着朝这边过来了。 完了。没办法在他们之前冲过便门前面了。 我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站住脚,紧接着又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与此同时,我的眼角出现了些模模糊糊的黑影。 “洞口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 身后传来了江波那刺耳的低音。 我扭过脸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噢,贷款金库那儿叫我来着,哎……对对,应该是这边……” 我装作迷了路的样子,在狭窄的走廊上又来了个大转弯。在便门口旁边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我尽量装得冷静些朝江波他们走过去,向左边的楼梯口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从营业大厅那儿一个临时演员探出头来大声问道: “对不起,请问导演助理去哪了?” “导演助理?” 江波翻起了白眼,盯着穿着制服的女职员看。 被江波这样的人一瞪,临时演员吓得楞在了那儿。她还以为江波他们是从总公司来的制片人呢。导演助理指的是光井。 已经暴露了。 到此为止了。 我顾不上往别处看,沿着楼梯就上去了。后面依稀能听到临时演员那结结巴巴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我我们要……要……演到什么时候……” 突然间就觉得水泥楼梯变得软起来。管不了那么多了,朝二楼跑吧。 “嘿,别让那小子跑了!” 江波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接着就听到爬楼梯的踢嗒声。我越过平台,抓住栏杆,来了个急转弯。 “千万别让他跑了!”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波一定还没弄清楚。但看到逃跑的洞口慎吾大概能想象到自己肯定中了什么圈套了。 二楼是家建筑事务所。 走廊那头有好多门。通往一楼的电梯在最里边。 “对不起。” 我说了一声打开了最近的一个门。 屋里面的人一下全朝我看了过来,好像断了电的玩具一样,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了。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办公桌尽头是窗户。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窗口就跑了过去。 “小子,别跑!” 那帮家伙追了过来,当啷一声一位女士手中的托盘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屋里的男士们手中拿着制图器站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你们……” 我推开眼前的一个男的,跳上了桌子,然后从一个桌子跳上另一个桌子,来不及绕过人和东西了。 来到窗子跟前,把窗子全打开了,朝底下的大路看去。让幸绪关上的假信用金库的电动百页窗现在正在被打开。肯定是江波想到正门外去。幸绪他们坐着的车正开着发动机等在那儿。 “他妈的,看你往哪儿跑!” 这帮家伙喘着粗气冲了过来。 我用手抓住窗框,一抬脚迈上了窗台,朝客货两用车的车顶就跳了下来。 只觉耳边风呼呼响,衣襟也掀了起来。就这样也没忘了喊一声。 “撤兵。” 眨眼的功夫就感觉脚底一阵发麻,一下子,身子向前一倾就倒在了车顶上。车剧烈地上下晃了晃。再看前面,幸绪从副座上伸出头来。 “是我,快开车!” 我边紧趴在车顶上边大声喊道。扭头一看,东建兴业的小兵们正从二楼窗户探出身来。 “抓好了啊!” 幸绪大叫着。一楼的电动门开了,江波从下边钻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们的车“吱吱”响了两声,启动了。我使足全身的力气抓住车顶的边,趴稳了。客货两用车摇着屁股飞速朝前驶去。 差一点就被甩了下去。我咬紧牙关,拼命忍着。身后传来了车压碎了癫哈蟆的声音。原来是从二楼跳下来的男的,因车突然开走,一下摔在了大街上。 “别让他跑了!快追,快追!” 很少见江波也这样张牙舞爪地大喊大叫。 “良辅,快点!” 幸绪从车窗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伸出双手摁住了我的左手。 “放心吧,我不会撒手的。” 这我绝对相信。我松开抓住车顶的右手。车往右一拐,我整个身体朝左倾去。 我的身子从车顶滑到了车左侧。我伸出右手,使劲抓住车窗,这期间幸绪一直没松开我的左手。 “快点,追来了!” 光井在驾驶位上大声叫着。 我倒悬着上身先钻进了车里。幸绪抱住我,慢慢地把我从车窗往里拽。我一头扎在了幸绪的膝盖上。 “看,是东建兴业的家伙们。” 幸绪从后窗往后看去。我坐正身子朝后扭过头去,就见奔驰使足了劲沿着狭窄的商业街追过来。 我从幸绪的膝上挪到后排的位子上,冲着领子大声说道: “我是良辅,现在已从支店脱身。” 几乎就在同时,上衣口袭里的手机响了,是阿宏打过来的。 摁下通话键,大概有点超范围,就听电话里传来了阿宏断断续续带有杂音的声音。 “现在在什么地方?” “正朝国分坂下跑着。” “敌人呢?” “就在后面100米的地方紧跟着。回收就靠你了。” “明白了,马上过去。” “怎么样,大叔,你一定要想办法带我们逃到会合的地方!” “你冲谁说话呢?” 老爷子嘟囔了一句,把车速又提了提,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前面的车尾越来越近。光井轻轻地一打方向盘,车驶进了反向车道,眼看就要和对面的车撞在一起了,光井又轻轻一打方向盘,再次回到原来的车道。 “不错嘛,大叔。” “会合地马上就到,抓好了啊!” 后面不见了江波他们的奔驰车,趁现在这时候距离拉得越大越好。 “又来了!” 幸绪用手指着后窗说道。往后一看,就见江波他们的车在反向车道上逆行着,嗖嗖追了上来。而且,副座上的家伙还把身子探出了车外。平白无故就从飞驰的车中探出身子的傻瓜这世上恐怕没有吧。 “趴下!” 话音未落,后玻璃“咔嚓”一声碎了。这帮小子,在大街上也敢放枪。 “没事吧!” “我没事。大叔呢?” “看样子我们的恶运还没完呀!” 前面到了国分坂下的十字路口。正赶上红灯,大约有十辆车停在那儿等着绿灯。 耳边继续传来金属碰击的声音,这帮家伙什么都不顾还在射击呢。难道是发现了躺在厕所里的佐竹了不成?两车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三十米左右,要是等信号灯的话,只能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怎么样,坐好了!” 光井说着,死盯住到现在还完好无缺的挡风玻璃,幸绪低下头,我也把身子缩在了座位上。现在只有信任光井的驾驶技术了。 光井突然一踩刹车,车轮发出刺耳的声音来。我们的身子不由地向前冲去。 车窗前正在人行横道上走的人群好像脚上安了弹簧似的,纷纷四散开来。我们的车一下子就插进了人群让开的空间里。 车驶上了人行道的边,车体被弹了起来。不知谁叫喊了一声,风的吼声震动了耳鼓。 车刚落地,光井一打方向盘,加足了油门。车擦着信号灯柱子穿过人行横道飞驶而过,一下到了十字路中心。紧接着耳边响起一片喇叭声和刹车声。 接下来就听得一声巨响,身子一下往前倾去,再没了天与地的区别。 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眼前是座位。听见四处有嘎吱嘎吱脚踩玻璃的声音,看样子我们这车是底朝天翻过来了。“没事吧,幸绪……” 好容易才说出来。 “我还行……” “老爷子,你怎么样?” “坏了……稍微过火了些。” 老爷子边呻吟边说道。 想站起来,可没能站起来。被这一撞,身体还没恢复过来。有点眼花,周围的东西一下子模糊起来。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在众多看热闹的人的围观下,我们被抬上了救护车。光井腰疼得站不起来了,被第一个抬上了车。我和幸绪被护士架着奄奄一息地上了救护车。 我活动活动疼痛难忍的脖子,一抬头发现几个穿一身黑的家伙出现在几个逛街买东西的中年妇女中间。有位警察可能是从近处的派出所赶来的,在维持现场秩序。东建兴业的家伙们正在和他争吵着什么。 “有没有谁认识他们?” 身穿白大褂的护士冲周围的人问道。 “有,有。我认识他们。” 江波嘻皮笑脸地举起了手。他瞥了一眼想要制止他的警察,得意洋洋地晃着肩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们认识是吧?” “对,我们是同事。” “对不起,麻烦您跟我们去趟医院吧。” 带口罩的护士一说,江波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别处又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 “那么,请快上车吧……” 护士让江波上了我们坐的矿护车。后面,东建兴业的几个年轻的也想跟着上来。 “对不起,我们有规定,只能有一人随行。” 护士挡在前面说道。 江波一脚踏在梯子上回过头对部下说道: “你们先去信用金库。我很快会用手机跟你们联系。” “听明白了。” 江波阴险地冲我们笑着上了救护车,从容地来回看着我们几个,嘴角都有些拢不住了。 “诸位,没受伤吧?” “畜牲……” 光井在担架上躺着,咬着牙骂道。在他的嘴角浸出了鲜红的血。 护士麻利地关上了门。 “开车!” 救护车鸣着警笛启动了。透过后窗玻璃看去,围着我们的那辆翻倒在地的车和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地远去了。 “呼……” 护士长出了口气,摘下了护士帽。 “终于结束了!今天可真累坏了。” 说着,他转了几圈脖子,解开了白大褂的扣子。我也活动活动肩膀站了起来。 “我说,咱们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吧。” “大叔,你的腰没事吧?” 幸绪忽地站起身,冲光井问道。 “坏了,坏了,怎么觉得真疼起来了呢,哈哈哈哈……” 光井苦笑着从担架上起来了。 江波这下子惊得张大了嘴。 “你们,这是……” “江波先生,你筹到五亿资金了是吧!” 护士用半生不熟的日语说着,摘下了口罩。阿宏瞪着江波笑起来。 “你……” “对,就是呀!” 阿宏说着,打开了救护车的门。 我才不管那么多,照江波的肚子就是一脚。江波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吃了我这一脚,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托你给佐竹那小子也带个好!” 我再一次使足了劲照江波的脸上踢去。随着一声南瓜被切开的响声,江波的鼻血喷出来溅在了阿宏的白大褂上。向后倒去的江波还想站稳,可是,救护车的后门开着,那里没墙板,没有挡头,一下就摔了下去。 江波的身体像个大泥袋子扑通一下摔在了水泥道上。后面的车急急忙忙地刹车,打方向盘,贴着江波的身体紧急停了下来。江波的影子离我们越来越远。 “万岁!我们成功了!” 阿宏把身子探出开着的后门放声大喊了起来。幸绪贴到了我的身边,光井这老爷子则一手捂腰一手握拳高高地举在头顶。 我控制住想喊出口的欲望,朝车内的司机转过身去。 “谢谢你了,这样就OK了。” “哎呀,让我吃惊不小呀!” 司机兴奋地说着。除司机外,还有两个白衣护士也是我们雇来的临时演员。 “真的从车上滚下……最近的制片和以前是不大一样了啊!” “多亏你们,一定拍得不错,谢谢了啊!” 我们一齐向临时演员们深施了一礼,道了谢。 到了横滨,我们下了救护车。这车也是光井大叔联系专供电影制作的车辆公司租来的车。 我们齐动手,整理好车,使它恢复到借来的样子,摘下从路边停的卡车上“借”来的车牌号,撤下了贴在车体上的“海老名消防署”标签。最后又把有指纹的地方全都仔细地擦过。临时演员们到最后都还深信不疑我们是在拍电影。 “快,咱们趁早去换钱去吧!” 光井老爷子飞奔到大道上,叫住了一辆出租车。 也不知道江波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没事的话,现在应该是回信用金库了,从厕所里的佐竹口里已知道我们的事了吧。要是这样的话,他应该能猜出那五万张一万元的钞票不是真钞了。 有价证券被盗或丢失之后,必须先到警察局去说明情况,得到证实后,然后再请法院出示公告。公告全国,此类有价证券无效。可是,发布公告需要一定的时间,实际上,能限制交易的只能是在事发后六个月以后了。也就是说,半年内有价证券进行交易的话,帝都银行必须按票面金额支付持证人。 而且,如果报告了警察局,那他们这个未经正常手续发行的期票可就公诸于众了。所以完全没必要担心这帮家伙会向警察报告。 何止如此,这帮家伙还应该想尽办法把我们造的假钞全部花出去。如果不这样的话,那被我们骗走的期票的金额不就得让他们全部背着了吗。 我们在横滨站附近的市中心下了出租车。 在夕阳的映照下街道是那么的耀眼夺目。 我们成功了,而且顺利地从帝都银行和东建兴业那帮家伙手中脱了身。我们的目标——五亿,终于从这帮家伙手中夺了来。不,应该是从这帮家伙手中夺了回来。幸绪、阿宏,还有光井老爷子脸上都泛着红光,这可不是因为夕阳照耀下的缘故。 期票贴现的事,光井老爷子已经托了他的朋友,据说他朋友正经营一家融资公司。因发行人是帝都银行,这可是声名显赫的银行,光井的朋友答应那五亿三千万期票可以贴现给我们五亿两千万现金。 “哎呀,没想到阿铁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真让人佩服呀!” 一边走着,光井大叔一边嘟浓着说。 “是啊!可,那帮家伙会怎么干呢?” “自然,他们肯定在想在什么地方把它们花出去喽!” “可是,一旦假钞出现在市面上,不是说好了要打电话告密的吗?对吧,良辅?” “不,已经打了。” “什么?已经打了!” 阿宏和幸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对。主要告的是以前偷听到的他们贩卖毒品的渠道,说不定现在已开始全面搜查了。” “不愧是我们的良辅呀,这招厉害。” 阿宏哈哈笑起来,使劲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竹花印刷被迫解放,水田老爷子连命都没了……这所有的一切,难道不应该让他们偿还吗? 站在科学大楼前可以看到横滨车站,我们要找的维多利亚通商公司就在这座楼的三楼和四楼。 “哎呀!几天不见,店面变得豪华多了。” 光井老爷子像是从乡下来的人似地张大了嘴巴,抬头瞅着用大理石装饰起来的豪华的入口。最好别想当然地认为他以前的朋友会在这儿开个店,做正儿八经的生意。 正要上电梯,光井突然站住,手掌往胸前一立,做了个拜佛的动作。 “想去方便方便。对不起了,稍等我一会儿。” 说着,一晃一晃地朝右手的厕所走去。 “这大叔有点怪唉。扮演支店长时一点也没紧张,看到老相识发达了,却紧张起来。” 阿宏苦笑着说。 电梯下来三次,可光井老爷子还是没回来。 “干什么呢,这大叔!” 我把放着期票的信封塞给幸绪,朝厕所跑去。 “怎么搞的,是不是拉肚子了……” 我一下子呆住了,后半截话说不出来了。我怀疑自己的眼睛没看清,使劲晃了晃脑袋冉一次看去。 这不可能呀…… 厕所里一个人也没有。便池前自不必说了。并排的三个小室的门都开着,根本没有人蹲在那儿。 “喂,大叔……” 我大脑一片空白,在这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厕所里喊起来。 “干什么呢,连良辅也是……” 阿宏气呼呼地大步朝厕所走来。 我终于清醒了过来。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光井大叔会不见了呢?这样一想,就感觉仿佛被人从背后给了一棒。我推开阿宏,跑出了厕所。 “喂,良辅……” 阿宏在后面大声叫着什么,可我的耳朵里已什么都进不去了。 幸绪还站在电梯前,怀里紧紧抱着信封。我拼命跑过去。 “哎?光井大叔呢?” 幸绪眨着眼睛,她还没有觉察出事情不对头。 “给我信封!” 说着,我一把夺过了信封,两手颤抖着打了开来。 “怎么回事,良辅,大叔去哪儿了?” 信封里的确还装着六张纸。我吸了口气,取出了其中的一张。 ——什么也没有。 何止是一亿元的票额文字,连帝都银行的名字都没有, 那只是白纸一张。期票不见了。 “怎么回事,这是?” 阿宏也赶了过来。 我把信封倒过来抖了抖,里面掉出五张白纸,从江波他们的手中夺来的期票,一张也没剩下。 “什么呀,那是?” 幸绪尖声叫了起来。 我从大理石地面上拣起掉下来的一张小纸片,纸片上面写着四行小字,一看就知是光井这老爷子写的烂字。 “你们可真是一群大好人。谁会去给水田这样的老混蛋扫墓。多谢了,我孩子的学费不用愁了。终于,我可以洗手不干肮脏的生意。好了,诸位多保重吧!” 纸上的字模糊了,连地下的大理石地面也像是要融化了似的。怪不得光井和五亿期票都不见了…… 什么孩子病了,什么为保佑孩子早日康复天天去扫墓了,这所有的话都是些毫无根据的瞎话。这些都是他为了骗过我们好加入到我们中间而演的戏。 水田老爷子死后,光井从东建兴业那帮家伙口中得知我一个人在外四处逃命。他估计我肯定会继续老爷子的梦,着手造假钞的。在找到老爷子的墓之后,他开始频繁地去扫墓。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会碰到我的。所以他编造好了好多理由.像什么孩子病了,事业失败了什么的瞎话,以此来博得我的同情,最后能加入进来。而我呢,真的就从头到尾中了他的计策。 “完了……” 我浑身乏力,手中的纸全都撒落在地。旁边的幸绪也像是被人抽了筋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个混蛋……” 阿宏现在才领悟过来,捏起拳头咒骂道。 冷不防坐在大理石地上的幸绪嗤嗤地笑了起来。 “咱们上当了……被那老头骗了呀!” “你笑什么?” 阿宏瞪眼问道。幸绪一使劲站了起来。 “难道不是吗?那老头比我们技高一筹哎!” “这倒是。” “刷版还在我们手里,接下来再印不就是了。是吧,良辅?” 我也不由地笑了起来。的确如幸绪所说。现在,帝都银行遭受了五亿元的损失,东建兴业接下来也要受到警察局的调查。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如果想要钱,就再印假钞就是了。 “说的也是,阿宏。钱的话,在我们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就是,就是!” “可是,不还要本钱么?墨、药品都没有了。” “这个我再去挣。” 幸绪拍着胸脯,高声笑着说。 我看了看周围,悄声对二人说道: “我说咱们先去干一杯,然后三个人一起继续造假怎么样?” 丢了五亿,确实挺心痛的。可是,心地单纯的人,恢复得也快。我们相互看了看彼此因上当而难看的脸,在大楼入口处大笑起来。像是在比赛似的,笑呀笑,干脆笑他个够,把这突然间降临的不愉快一挥而尽。 笑了个够后,我们三个肩并肩走出了大楼。 “我说,你身上有多少钱?” “哎——总共三百七十。” “我可是一文没有。” “混蛋,那拿什么干杯!” 钱包里再次变得一文不名,可是,心底里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激情。夕阳的余辉染红了整个街市,那金光灿灿的样子让人有些不可思议。大约幸绪和阿宏的心情也和我一样吧。这个我敢肯定。 幸绪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回头一看,幸绪呆呆地站着,好像现在才发觉被偷走的五亿元是多么巨大的一个数目似的。 “干什么呢?” 幸绪猛一扭身,转向旁边。那儿正好是家大型商场。透过橱窗可以看到好几十台大彩电,电视上全放着一样的镜头。 “走了,幸绪。” 阿宏刚想用手拉她,幸绪却突然朝橱窗靠去,并用手指着一个电视画面嚷叫道: “看呀,这个!” 好像是到了傍晚时分的新闻联播时间了。男女两位主持人露过面之后,画面上出现了一张一万元的大特写。画面左下脚有一行字,“第二次微改版决定”。 微改版—— 播音员开始读稿子: “在现行纸币发行以来将近十五年之际,因最近数字印刷技术的不断提高,制造精美的假钞成为可能,为避免此事发生,大藏省决定进行平成五年以来的第二次改版,以提高钞票的防伪功能。” “什么?!” 我推开过往的行人,朝商场的橱窗奔去。阿宏也急忙贴在了玻璃上。 “本次改版主要有以下两点:一是采用市场上绝对买不到的含有云母粒子的特殊墨,利用OVI印刷日本银行标志,这样的话,就能够100%防止彩色复印。另一点是在印刷时使用特殊技术,用含磁性墨打印钞票编号,这样,不管表面印刷得多么相像,根据磁性检验,瞬间就可分辨真伪。由此,防伪措施又提高了一个档次。大藏省决定于年初换用这种新钞……” “这不是开玩笑吧,啊?!” 我看着电视埋怨道。唉,在这个时候改版…… 新版钞票广泛使用后,我们造的假钞也就没法用了。手头刷版再多也没用,只有再想法克服这新的防伪措施,否则是没法换成真钱的。 “明年的话……不是没多少时间了吗?” “怎么办,良辅?” “不是明摆着吗,干杯先放一放,赶快弄钱造假钞吧!” 还是幸绪动作最快。 “干什么呢,喂,快点,快!” 她在人行道上边跑边冲我们招手。 “好——喽——!” 阿宏怪叫了一声,跟了上去。过往的行人都纷纷让开道来,大概以为他喝醉酒了。 “干什么呢,良辅,丢下你不管了啊!” 我看了一眼冲我招手的两个人,也跟着冲了出去。 尾声 有点画蛇添足,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稍稍交待以下那之后的事情。 最终,我们还是没来得及造出假钞。 绝望至极的大城升,把从我们手中拿到的假钞全部投放到了市场中。 他们应该明白这是假钞的,但就那样忍气吞声的话,这五亿三千万可就得全让他们自己负担了。这点钱对银行来说确实只是很小的一点损失。但对大城升个人来说,这个金额可就不是他一个人能担得起的责任了。 虽然这些假钞在从帝都往外流的时候他们做得很隐密,但警察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因为有五亿这空前绝后的巨额假钞出现在市场上,他们在全国撒下了天罗地网进行了全力搜查。 结果,两周后,调查发现,大部分假钞是从帝都银行流出去的。大城升因重大嫌疑接受了警视厅的调查。三天后警方以渎职诈骗嫌疑罪将其正式逮捕。 东建兴业则因我们提供的情报,一进入四月,就受到了警方的全面调查,大约有三十五人因涉嫌贩卖毒品被逮捕。其中当然有佐竹伸也和江波和彰。在逮捕大城升的同时,又发现了旧帝都银行和东建兴业之间的黑幕,现在正在加紧调查之中。 因为以上关系,大藏省加快了新钞发行的步伐。当初预定陆续增加新钞的发行上市,现在决定一次性全面更换新钞。各印刷工厂正在二十四小时加班运转,赶制新钞。我们的刷版则因此无了用武之地。 现在,我正全力以赴地研究新钞。可是,这次的新钞采用了特殊的墨和加了特殊的磁性,高科技技术含量比较高。当然了,这就必须有相应的研究费用。 “需要多少钱?” “嗯,必须从调制墨开始,像大型搅拌机、远心分离器……磁性分析机,这些都必须要。大体上说,怎么也得四五千万。” “这么多!哪有呀!听着良辅,本来我们从高利贷那儿借的钱还没还呢。” 对呀。为了布置信用金库那个舞台,我们情急之下借了当地高利贷的钱,每人一百五十万呢。 “哎,对了,我还有个好主意。” “什么?” “真的?” 我敲了敲桌上的电脑,启动了文字处理系统。 “你们看。” 看到屏幕上的东西,阿宏把头靠了过来。 “嗯?《夺取·序言》,这是什么?” “是小说。” “小说?” “对。我把我们的事写成了小说。” “为什么要写这事?” “听我说,阿宏。你想想成书之后的事吧。只要写出原稿,一印刷出来就算好了。接下来只要大量印刷就行了,书卖得越多,换得钱就越多。怎么样?出版畅销书不是和印钱一样么?” “你不是在说胡话吧!” 连笔名咱都想好了。 从我们的名字当中各取一字,但像手冢道郎、西岛雅人这个以前的名字当然不能使用了。因此就用我们的第二个名字,真锅宏英、保坂仁史。幸绪打夜工时用过的月岛裕子。还有让我们永远难忘的水田广一——这个老爷子的名字,从这些名字当中各取一字,造出一个适当的名字来。 我想到的是真保裕一,名字怪怪的,不过说不定还能引人注意呢。 “喂,怎么样啊,这个笔名?” “随你便就是了。” 幸绪笑着,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说。 “我么,就弃权了。” 说着,阿宏躺倒在榻榻米上。 “没问题,肯定会是最畅销的。”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子,和煦地照在眼前的桌子上。我卷起袖子,把手伸向电脑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