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结束了啊。” 幸绪面对着一摞摞的钞票,小声抽泣起来。 “别那么心荡神驰地看了。” “讨厌讨厌。真是木头疙瘩。对吧,阿宏?” “就是,我真不想跟这么个一点儿也不浪漫的家伙再交往下去了。” “要是老头在,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我这么一说,幸绪和阿宏,都猛地仰起身子,盯着我。 “要高兴,要雀跃,等一切都完了后也不晚。失败总是产生在你觉得成功了的时候。——我们还有几件事必须得做!” “喂,决定交易的日子,不是在三天后吗?” “是善后处理这间工作间的。” 我环视了一下脏兮兮的房间。 “一旦这五亿元假钞被发现了,警察一定会撒下天罗地网搜查的。他们知道,如果没有什么设备,是不可能造出这么多的假钞的。所以我想他们一定会把日本掀个底朝天,一家家地搜查可以安造那些设备的地方。所以咱们现在就得撤离这间工作间。” “是吗,是善后处理吗……” 阿宏抱着胳膊,转着头环视着这间看惯了的深夜的工作间。幸绪也迅速地来了个向右转。 在二十个榻榻米大的仓库里,满地散乱着许多油墨罐子和装药品的瓶子,连插脚的空儿都没了。中央是平台印刷机。北面窗子底下,是手工制造的干燥机和高温软性研光机。水池子的旁边是手工抄纸机和压缩机。门旁边,镀了铬的刷版裸露在那里,银光闪闪。在这一件件东西上,刻着我们的多少美好的记忆啊! 幸绪突然仰头看着天花板,用右手袖口,匆匆地擦了下眼角边。 我把她拉到身边说道: “回头再感伤个够吧。咱们去借辆四吨卡车去。” 暂时,先把完成的假钞都运到了我的公寓里,又从租赁处租来了辆载重四吨的大卡车,把所有器材从工作间运了出来。 考虑到将来,那台贵重的平台印刷机,还是不能随便扔掉的。那些刷版、手工抄纸机、高温软性研光机等也是同样。 我们就等到第二天夜里,将大卡车开向爱鹰山。我们打算分两次把它们埋在秘密栽培黄瑞香的那座山中。 地点,就在我最初埋印刷机的那片黄瑞香林附近。虽说曾经挖过洞,但由于细心地填埋过,再挖开来还是很费了一番工夫。 我们用塑料布把零件一个一个地捆包起来,为了避免土中水分渗人,还在里边放入了干燥剂。我们把它们放到坑里,埋上土后,又在上边栽了附近拔来的杂草等做了伪装。现在这儿的土的颜色还有些不同,不过过个两三天就会和周围没什么分别了吧。 又在稍稍离开的地方挖了坑,把药品和剩余的油墨全部抛弃了。假钞制造过程中出现的失败的作品和余白部分的纸,全部都扔到火里,付之一炬了。 工作间空了。 善后处理全部结束了。 我们又一次环视了一下连一丝灰尘都没留下的仓库,做了最后一遍检查。 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忘记,在这里度过的五个月的日日夜夜——不,应该说是我和雅人两个人着手造假钞以来的五年的日日夜夜。 成了阿宏的雅人,拿出一根喜利,递给了我。由于工作间里堆满了纸和油墨,所以五个月来,我们一直在顽强地戒烟。 “那我就恭领了。” “请吧。” 在夜间打工期间训练有素的幸绪,马上打着了廉价打火机,给我们点着了烟。 深吸了一口。真爽啊,仿佛都爽到骨头缝里了。阿宏从幸绪手中接过那个廉价打火机,打量着它。 “成功后有钱了,我先买个卡路齐的打火机吧。” “得了吧,跟你绝对不配。” “良辅,你想干什么?” “我嘛……” 我刚要考虑一下,幸绪先把手伸向天花板,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 “是夏奈尔套装吗?” “得了吧。我真是在对牛弹琴。” 听了我的挖苦,幸绪嗤之以鼻。 “不是那样的。” “那,是什么?” 幸绪看着我俩,高声宣布道: “那还用说。当然把所有的钱都投到造完美的假钞上了!” ——啊,我是洞口。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 “不,倒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我刚刚跟那边谈妥了。毫无疑问,明天可以准备好咱们谈好的那五个数。 “太感谢了。那,明天咱们在哪儿见面呢?” ——实在抱歉,跟我有交情的那家金融机关,在海老名一带。 “是神奈川县的海老名市吗?” ——对。那儿有一家以座间、厚木一带的工厂区为中心设立的名叫新神奈川信用金库的信用金库,可能首都地区不太有人知道。我很久以来很受其中一家支行行长的照顾。实际上我以几家公司的名义在那儿开了户头。 “噢,我没想到您会使用信用金库。” ——要是大银行的话,有急用时,必须办理许多麻烦的手续,有时很难随机应变。所以,我就使用了信用金库。反正我是分成几家公司经营管理的,每家动用的金额都不是太大,所以信用金库也还能凑合吧。 “您真是告诉了我们一个好主意。看来我们公司也需要早点讨论借鉴一下了。” ——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支行长给你们认识,不过贵公司势力范围好像在池袋附近吧,所以利用不上神奈川的信用金库啊。 “真是遗憾。那,明天,就在您那里……” ——让您费事了,您要能来支行这边那就太感谢了。 “我们无所谓,去哪里都行。” ——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那我们应该去哪家支行拜会呢。” ——从海老名车站往东一点的地方,有一家北海老名支行。 “您告诉我地址,我会去查地图的。” ——事实上,那是一家最近新开张的支行,我想可能还没绘入市面上卖的地图里。我会用电传把详细地图给您发过去的。 “那可帮了大忙了。我们几点去合适呢?” ——听那边的意思,是想在窗口业务结束后。 “也就是三点以后吗?” ——对。可以吗? “我们这边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但是,过了三点后,所有的金融机关都结束窗口业务了。想要暂时存到附近的银行里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这样,你们必须当天把那五个数的巨款运回到东京去了。 “多谢您操心。但是,应我们请求帮助筹措交换给您的期票的帝都银行,也要派些人来。” ——噢,是吗? “对。因为必须确认金额数,这事最好还是请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妥当吧。而且,搬运方面,他们也会顺利完成。” ——那倒是。好吧。我还一直担心会不会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呢。 “让您多费心了,太谢谢您了。” ——那时间定在几点呢?要是三点的话,信用金库恐怕太匆忙了,所以,四点怎么样? “明白了。那,就四点,在北海老名支行见。” ——哎,你们是不是开车来呢? “是,是的……” ——那样的话,就请停在后边的停车场里。我会把它也画到传真里的。 “谢谢了。” ——那么,明天四点,在海老名的信用金库见。 “请多多关照……” “怎么样,很棒吧。” 光井刚一开灯,就伸开手,把我们让进了做明天的戏台用的房间。 时间是夜里十点多一点。明天就是交接的日子了,我们才第一次聚集到在海老名市中央东二丁目租来的写字楼一楼。 室内装修的状况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像突击完工的。白色的墙壁,摆了姓名卡的柜台,全新的供客户坐的沙发。放置在房间尽头的桌子上的,电脑和书架自不必说了,电话、笔记用品、还有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小道具,也都像工作刚刚结束似的摆放在那里。 “喂,大叔,这些海报啥的,你是从哪儿弄到手的?” 阿宏摸着鼻头,半是佩服半是惊叹地看着墙上。在写有“工资自动拨入”字样的海报的中间,一个走红影星正朝我们微笑呢。 “哪儿呀,这是我在总行后头转悠时,从放垃圾的地方检来的。这里所有的海报、贴纸等都是废品回收。” “哎哎,这台提款机还真像呢。” 幸绪在柜台旁边欢呼道。一看,果然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台正儿八经的ATM。但是,当然,我们不可能有资金和路子买来这种东西的,它只不过是外表像回事的纸糊的道具罢了。 “干得不赖呀,大叔。” “你们也是啊。” 光井打开了我们带来的一个手提式衣箱。用封带捆扎成束的钞票露了出来。光井拿起一裸,用手往上拢着钞票的一边,好像在感受钞票的感觉。 “我真认识了一帮可怕的家伙啊!‘刻版铁手’没看错人呀。” “职员方面筹备得怎么样了?” “那边也OK了。演技指导也是完美无缺。” 我们的假钞完成了。 戏台的准备也就绪了。 演员的筹备也妥当了。 “终于,终于就要……” 阿宏舔了下嘴唇,吐出一句话。 “可别打哆嗦啊,年轻人。” 光井教诲道。 “你白担心了。我呀,几乎不出场。” “什么?那唯一一个可以舒舒服服呆着的人就是你吗?你这体格可是最经使的了,太可惜了。” “对对。可是,谁让阿宏暴露了面貌了呢?” “对了,逃跑用的车准备好了吧?” “那当然。没了它,就不是善始善终了。” 光井手捧着他那如今早已瘪了下去的肚子,嘎嘎嘎地笑了。 阿宏的、光井的,还有幸绪的——三个人的眼睛都自然地集中到我身上。幸绪捅了捅我的胳膊肘,催促道: “说点什么吧,你快。” “从我嘴里,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 “噢,难为情了。” “不是的。” “那,就说两句吧。你可是我们的头儿呀。” 我朝着盯着我的阿宏微微点了点头。 “也许,老头会这么说吧——” 我吸了一口气,环视着同伴们的脸说道, “混蛋们,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我们的假钞无论在谁看来都毫无疑问全部都是真货,绝不会被看穿的。所以到时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发抖或者尿裤了。听清了!” 回答声高出了我激昂的声音的三倍,震动了这家假信用金库的天花板。 睁开眼,表针才刚过六点。装防盗窗的玻璃窗外,一片昏暗,万物还沉浸在睡梦中。 三月一日。一切都该有个着落的早晨来到了。 幸绪和阿宏好像也早就醒来了,我刚一起身,他们就霍地把毛毯推到一边。只有那位光井大叔,还在呼呼地打着鼾。本来嘛,他干坏事的年限跟我们可不一样。 用完了简单的早餐后,我们立刻开始了开店的准备。由于突击工程刚刚结束,到处还散乱着些资材,我们又一次好好整理了一下室内。崭新的墙上,弄上了几处脏地方,以给人一种早已营业了的感觉。在后边的便门旁的邮筒上,安放了一个写有信用金库名字的牌子。这些就用去了整整一上午。 十二点三十分。 光井通过相熟的演员介绍公司募集到的六位临时演员,按约定时间来到了一楼大门口。 “诸位,今天真是劳驾了。” 光井冒充助理导演,高兴地出迎着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演员们。临时演员,男女各三人。他们一踏进这间假的信用金库里,就开始很稀奇地四处环视着里面的布景。 “我想你们事先已经听事务所说过了,真正拍摄是在明天。但是,看诸位今天的表现如何,有谁出现失误,我们会毫不留情地请他回去。当然,那样的话,我们很难再支付演出费了。听清了吗?” 不知是不是事务所事先没讲过,临时演员们一片嘈杂。光井使劲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流利地说着开场白。 “特别是四点左右,总公司的制片人会来里边的屋子跟我们碰头。到时,请诸位一定要好好施展开演技。演技稍有不当的人,当时就会被请回去。听清了吗?请尽全力好好表演吧。” 这个剧有无深度,跟诸位每一个人的演技是息息相关的。 先让他们有这种感觉,待到明天再赶到这儿时,这里就成空壳一个了。 江波他们应先到后边的停车场,再从便门进来,然后沿走廊来里间的会客室。因此,即使看到屋内的情形,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在这期间,只要让这帮人演得像个银行职员模样,就足够了。正因为此,这一瞬间可以说就变得极其重要了。只要过了这一关,剩下的就靠我们的演技了。 把衣服发给临时演员们,再就他们各自的演技做了些交待,之后,拿摄像机装装样子,比划了比划,让这帮临时工们信以为真。最后,我们又集合在最里边屋子里做最后碰头。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早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大家只练习了一下自己要表演的角色,就结束了。 我换上了洞口慎吾这个身份的人应该穿的意大利牌的休闲西装。幸绪是一身信用金库女职员的制服。除此之外还带了假发和金边眼镜。光井的身份是北海老名支店的支店长,是一个不太精明的小官,因此他选了身看起来像是便宜货的鼠色西装。只有阿宏一个人曾经作为宋大人跟江波他们见过面,这次没法露面,他还穿着原来那身破茄克。 三点十五分,离江波他们到还有四十五分钟。 “这样,我该先走了。” 阿宏有点等不及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幸绪有些紧张,瞅着阿宏的背说道: “全拜托你了!” “放心吧,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来救你们的。” “那,我也去向临时工们作最后交待了。” 连光井也好像终于坐不住了,抬起屁股说。 就在这时,我胸前的手机响了。阿宏和光井走了一半都停下来朝我看过来。 一点不错,是江波打来的。 “我是江菠,多次承蒙照顾,真是不好意思。” “彼此彼此嘛,现在您在什么地方?” “刚上东名高速,车不是太多,估计能准时抵达。” “我也是一脚刚踏进支店的门。” “那您比我们可早多了。” “我还有些事要和支店长谈。前门已经关了,如果您到了请把车停在后边的停车场。快到那个点的时候我也会去停车场看看的。” “谢谢您了,那么咱们四点钟见。” 时针在一步一步地朝四点迈进。 已经没有什么事要做了。我们已经确认了十遍……不,应该说好几百遍才对。尽管如此,到昨夜之前还充满的自信,不知什么时候像是从别人家借来的猫似的,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样可不行。作为头脑的我若乱了阵脚,肯定会影响到作为手脚的同伴们。要知道我扮演的是洞门慎吾,是个有着自己的可卡因销售网络的大人物。在这么小的舞台上岂能让人家看笑话。 我偷偷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不让旁边的幸绪看到。然后抱起双臂在那儿等待着,脑子里一个劲儿地想着成功的时刻。 早在试验阶段,我们的假钞已经大城升这个银行工作人员的手得到了确认,它是绝对完美无缺的。而且,这里是信用金库的支店。谁会想到从金库里会提出假钞来呢,绝对没人会想到这一点的。 幸绪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指尖在颤抖。我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哎,还记得么?” “记得什么?” “五年前,我为你施过咒语。” 那时老爷子被东建兴业那帮抓去,我准备第二天去营救。我躲过她母亲的眼,从窗户钻进了幸绪的房间。 “那时,仁史你动了一下吧。所以,就出了差了。我的咒语真的是很灵的……” 幸绪把这当成是没救出老爷子的理由。 “你动可不行。” 我没动,幸绪的唇和舌在不停地动着。 热热的气息移到了我的耳根边。 “绝对会成功的。” 就在这时,我胸前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来了。 这震动好像也传给了幸绪,她打了一个颤,迅速从我身上弹开了。我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来,按下了通话键。真不好意思,我的手指也有点发抖。 “我是阿宏,客人到了,从246方面来,领头的是辆黑色奔驰。三辆车号我们都很熟悉,朝这边开过来了。” 三点五十二分。 最后的幕拉开了。 “开始行动了。” 我说了一声,赶忙跑出伪装的接待室,和幸绪一起穿过甫道朝正面的大门奔去。 现在这时候,周围人还不少,为避人耳目,百页窗全部合死着,墙上的招牌也用布盖着。客人马上就到了,我会同正在给临时演员们讲解演技的光井一起,把电动百页窗全部打开了。这在我们租到这处房子后还是第一次。 在自动门的中央有“新神奈川信用金库”几个绿色大字。考虑到周围人的耳目,我们还特意准备了像在弹子房才有的稍显豪华的招牌“金日开业”立在了门的旁边。到了三点,窗口业务即使停了,但无论哪家金融机构,它里面的ATM都还能供客人使用。必须得想点办法,万一江波那伙中谁想去外面的大街上买点烟什么的那就麻烦了。当然,为了避免过往行人使用,我们已经在ATM上贴上了“暂停使用”的字样。 “现在这帮家伙到什么地方了?” “从246道进入到县道了。” “好,再过十分钟就开演了。” “拜托了,大叔,我去停车场接人了。” 正面的大门交给幸绪和光井,我先回了趟店里,然后从便门来到楼后边。左首不远处有大楼主人自己的停车场,其中一个车位已经用上了,停着洞口慎吾的专车——白色的奔驰。这辆车还是从买江波的车的客户手里租来的,一天两万日元。 租下的只是这一个车位,除此之外,我们还事先说好今天下午有客人要来,在此留出了三个车位。在车位前的护栏上还专门挂上了塑料牌,上面写上了“新神奈川信用金库客户专用停车场”。这样,一切就准备齐了。 手机一直没挂,我又拿起来说: “准备好迎接了。” “目标已进入横滨厚木线,第一辆是江波和佐竹,第二辆肯定是帝都银行的家伙,这第三辆是东建的小喽罗们。” “大城这家伙在吧?” 他是帝都银行本部第二营业部部长,是联系帝都和东建的银行方面的骨干,也是使竹花印刷公司陷入清理整顿处境的幕后主使。这家伙在与不在对我们来说意义可大不一样。 “放心吧。现在就坐在帝都的车上,公文包很小心地放在膝头,身子还朝后仰着呢。” 大概那里面正装着瞒着银行私自发行的帝都名义的期票吧。 “总共多少人?” “该来的都来了,帝都和东建两边加起来共有十个,这队伍够庞大的。” “客人越多,咱们就越有演头。” “现在,最前面的车已拐过了超市的角,马上就要到了。” “明白了,那边就拜托你了。” “我随时准备出去。如果发生意外,给个暗号。” “用不着担心,你闲着吧!” “我也希望是这样呀,好了,祝你们成功。” 装起手机,我在领子里面装上了窃听用的小麦克风。半径五百米范围内用短波收音机就能收到。声音有些模糊,但这样阿宏也应该能听清店内发生的一切。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等待着江波一伙的到来。现在已无路可退。 就像是初次登台的演员似的,心一个劲地发紧。可是,这次的主角不是我,当然,也不是幸绪和光井大叔。主角说到底应该是我们造出来的五万张假钞。我们只能信任它的质量,看着事态的发展罢了。 停车场前狭小的路面突然间暗了许多,这并不是天空突然变阴了,而是黑色的奔驰车慢慢地现出了它的身影。 来了。 江波一伙到了。 首先是江波的新车,接下来是辆黑色的世纪,最后是辆蓝色的赛德里克。我微笑着冲编队而来的车辆挥了挥手。三辆车相继在停车场上停了下来。车一停,前面的那辆车车门先打开了,江波和佐竹姿态谦恭地下了车。 “哎呀,哎呀,还烦劳您亲自来接……” 江波很圆滑地鞠了个躬。连佐竹也在他身后过于恭敬地低了低头。帝都银行的家伙们俨然一副主宾的样子,慢慢悠悠地从世纪车的后座上下来。 大城头发用了足够多的发胶梳理得倍儿齐,好像里边包着什么重要东西似的。他一下车先瞥了一眼面前的小楼,翘了翘下巴,一付瞧不上眼的样子。虽说快到了吸收合并的边缘,可他那大城市银行的派头还是十足。 “这位是帝都银行的大城先生。” “我叫洞口,很荣幸能认识您。” “你好!” 大城松了松脸部肌肉,像是很怕麻烦似地微微张了张嘴,我极力忍住想要冲上去揍扁他的冲动,微笑着伸手说道: “请,请。” 大城身后跟着个三十来岁的男的,手里拎着个公文箱,比大城手里的要大些。再后面是江波和佐竹。最后是两个东建兴业的嗤罗,一人拎一只铝制箱子,跟在后面。 “我想前门都已经关了,所以……” 我说着引着他们从后面的便门往里走。 进了门正对伪造的店面,里面的情形看得很清楚。正在操作微机的女职员,一手拿着发票匆匆地从门前走过的男职员,在柜台里,穿制服的幸绪正和光井围着桌子说着什么,临时演员们的演技没有问题。无论从哪儿看,谁都会认为这是在金融机关的大厅里。 我冲光井喊了一声: “田沼先生。” 光井扭过头来,稍微把鼻梁上的装饰眼镜往下挪了挪朝这边看过来。幸绪也转过脸来,像一个年轻的银行职员似的,干脆利落地鞠了个躬,临时工们也有朝这边看过来的,因为知道这些是从总公司来的制片人,所以并没人非常好奇地看。 光井离开桌子,边穿外套边一路小跑地奔了过来。 “这位是帝都的大城先生。” “幸会幸会。我早就听洞口说起过您。我就是这里的支店长田沼。” 大都市银行的部长和一个信用金库的支店长,从地位到身价都是天壤之别呀。光井来了个9O度的鞠躬后,从钱包里抽出了张假名片朝大城递了过去。 可是,大城并没有接。他身后的三十多岁的男的上前来接过了名片,接着又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我是总部的仓持,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我们这么小的店能与帝都银行合作,我们深感荣幸。您先请到接待室一坐,我们马上就准备好了。” 光井说着朝走廊一头一伸手,紧接着转过身去朝店里说道: “町本,给接待室的先生们倒茶。” “好的,支店长。” 幸绪从门里探了探头,微笑着答道。 “请,请,快里边请。” 光井说着,先在前面带路,其他人跟在他后面朝接待室走去。 大城边走边往四处瞅,好像在看卫生搞得干净不干净。光井边走边回过头来冲大城说: “以前的支店就曾受过洞口先生的照顾,但这笔钱数目实在是太大了,说实话,真不知能不能给您帮上忙。不过和帝都银行这样的大银行打交道是我们想也想不来的好事。有什么您直管吩咐,我们会马上照办的,往后还请您多给我们点业务。” “啊,嗯。” “但是……大城市银行就是不一样啊。我们这个小店以往尽是和些说是公司实际上就是家族式手工业主打交道,融资的金额都很有限。五亿元巨款,真是,真是……” 快熬到退休年纪的信用金库的职员终于升上了支店长的位子,光井这一角色演得真是到家了。这一半应归功于他的本质,漏洞自然就少了。 进了接待室,大城和三十多岁的男的没有叫人让就理所当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光井请江波和佐竹坐对面的沙发,可这两人却一个劲地说:“不了,不了,我们在这儿就行。”说着,站在了大城他们的旁边。 “请别客气。” 我说着在大城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东建兴业的两个小喽罗放下铝箱子后出了接待室。三十多岁的男的把手中的公文包往茶几上一放,对了对密码,打开了包。 “那是?” 里面是一个金属盒子。长约二十五厘米,宽约有十厘米,高约十五厘米。 只见他熟练地在盒子一边安装上一个微机打印机上常见的进纸槽样的东西,装好后回过头来冲光井解释道: “您这里可能也准备好了,但我习惯了这个,所以就带来了。” “噢,是台点钞机呀。” 听了他的话我这才意识到它是什么东西。怪不得呢,钱钞是放在进纸槽样的东西上的,然后一张一张地通过机子,以此来记数的。大概它同时还进行简单的钞票检验吧。但这机子的容量不大,和ATM中的验钞机比,应该没什么大的区别。那样的话,我们的假钞肯定会平安地通过检验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说到底最大的难关还是这些银行人的眼睛和指尖的感觉。可是,这帮家伙应该不会想到在信用金库的支店里会给他们准备假钞。正是在这点上他们大意了。 “打扰一下。” 幸绪端着茶过来了。 “町本,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现在主任正在做最后的检查。马上就能拿过来了。” “给久冈说一声,让他快一点。” “我知道了。” 幸绪托着茶盘鞠了个躬出去了。 江波和佐竹从开始一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这在他们来说可是少见,看来很紧张吧。从帝都以外的地方一次借五亿元这怕是第一次吧。而且,借到钱后要做的生意也是和靠不住的客户的第一笔买卖。利息是让叫洞口慎吾的男的拿了,很有可能到时候一分钱也赚不上呢。 与此相反,大城和他的部下却像是逛街时顺便过来看看的大户头,很是安稳。帝都银行名义的期票怎么看都不像是正规发行的,但在平常,他们常常动用巨额款项,五亿元对他们来说也许只能算个零头。 茶几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大家都把视线移到电话上了。光井麻利地伸过手抓起了电话。 “是吗,知道了。……那就拿来吧。” 光井边放电话边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人说, “就来了。” 江波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佐竹紧张得脸绷得紧紧的。这帮家伙怕是还没有做过这么大金额的生意吧。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马上我们的可爱的假钞就要上场了。这将是本世纪最辉煌的一幕。 有人在敲接待室的门。 “请进。” 光井淡淡地说着,一点也看不出紧张感来。 门开了,幸绪推着小车进来了,车上的钱捆堆成了小山。钱钞共五百捆,每捆一百张一万元的钞票,每捆都有封条在上面,全都整齐地摆在小车上。 佐竹像被磁铁吸住了似的朝前倾过身去。大城也像要开始干什么重大事情似地脱下了外套,卷起白衬衣的袖子来。他的部下也效仿他的样子做好了验收钞票的准备。 “哎呀,这么一大堆,看上去真够壮观的啊!” 光井像是要缓和一下气氛调侃道。可我觉得他说这话可能是在给自己打气呢。 江波来到小车的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么,大城先生,清点钞票的事就拜托您了。” “明白了。” 三十多岁的男的谦恭地回答道。说着把手向小车伸去。我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了。我强忍着,死死盯住他的手。那男的伸手抓起了三捆钞票。 我的心,都快要从喉吩里跳出来了。幸绪可能是感到在这种场合下太难受了,鞠了个躬,悄悄地退出了接待室。 “那,这个给您。” 说着,三十多岁的男的把其中的一捆递给了旁边的大城。所有的人都像屏住了气似的,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光井可能是为了擦手心的汗,一次次地把手往裤腰那儿放。 “不好意思,我要清点了。” 三十多岁的男的说着,冲光井鞠了个躬。 大城干咳了一下,把钱捆轻轻地一折,拆下封条,然后前后弯了好几次,那捆钱成扇子状打开了。 左手抓住钱的一端,右手指朝另一端靠过去,准备点钱了。 可是,他突然停住了。 当时,我敢肯定我血管中的血液也绝对停止了运动。求求你了,什么事也别发生,快点开始点钱吧。在试制阶段已试过一次,不可能在这儿被他识破的。我深信我们的假钞和真的一模一样。但在心中我还是虔诚地析祷着。 大城的手——终于开始动了。 他的手指非常灵巧地一张张地点了起来。估计他已习惯了点这么多金额的钱了。从他那冷静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怀疑。他旁边那位毕恭毕敬的三十岁的家伙也和他一样。就见他拿过钱来,先把封条拆了,然后往茶几上一爽,接着放入了点钞机。 打开开关。 点钞机开始工作了,一张张地清点着,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机关枪在扫射一样。 一百张钞票连30秒都用不上。当然,被弹出来的钞票也是一张没有。 成功了! 我们造的假钞竟然真地骗过了银行工作人员的眼睛和手。 当时我真想从沙发上跳起来。当然这时候的洞口慎吾先生不可以做这样出格的事情的。可不能让江波这帮家伙多起疑心。强忍了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了看站在茶几旁的光井,轻轻地给他使了个眼色: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只要保持住信用金库支店长应有的笑脸,看着大城他们工作就行了。 领子上的小型麦克风应该能把这里面的大致情况传递给阿宏了吧。他这家伙正在车上等待时机,这时候一定一个人在那里欢呼胜利了。 三十多岁的男的开始把第二沓钱放入点钞机。大城这时候也停止用手数钱了,开始给用机器点过的钞票加上封条。佐竹则把加好封条的钱一捆捆地放入铝箱子。 ——看到了吗,老爷子, 我在心里对故去的水田老爷子大声地喊道。 ——怎么样,我们终于干成了。造出了你心目中的极其精美的假钞。虽然现在还不能说它十全十美,但它能骗过整天和钱打交道的银行职员了。这样的钱是我们用自己的双手造出来的呀!老爷子您教给我的那些知识我没让它们白费,它们已经变成了我们身上的肉,我们身上的血,终于,今天又变成了伸手可及的果实,出现在我面前。你有了一个了不起的弟子。 我正一个人沉浸在那样的幻想之中。 突然,佐竹在铝箱子前直起腰,依次看了我跟光井一眼后张开口来: “对不起……厕所在什么地方?” “啊……厕所是吗。” 光井慌忙朝门口望了望说道。 当然这个楼里面也应该有厕所。 一楼专用厕所在走廊最那头。厕所确实没有想到要去标明是新神奈川信用金库的厕所,一是没人会注意这种地方,二是还没听说哪家信用金库对厕所如此下过功夫。 可是,在这个假支店里有临时演员。虽然在江波他们走之前幸绪会和他们在一起的,但不可能让这帮临时演员们不去厕所呀。很难说不被江波他们上厕所时碰上。我们最该警惕的就是他们用厕所的时候了。 “厕所啊,出了这儿,沿走廊一直朝右,到头上就是了。” 光井用手指了指说,那口气很有些没底儿。我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这么多钱还得点一阵子,我也去方便方便,正好给您带个路。” 说着站在了佐竹前头。 “这,可真是……” 佐竹受宠若惊地说着,跟在我后面往外走。 我出了接待室,边走边祈祷临时演员千万别在用厕所。我真不愿和这家伙走在一起,可这时候没办法只能忍着。我装出笑脸来冲佐竹这家伙搭话道: “您和江波先生在一起共事已经好久了是吧?” “嗯。” “江波先生看上去就很精干,对部下也一定很照顾吧?” 我言不由衷地说着。 “是那样吧……” 佐竹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大概内心里正在火着,你这么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凭什么我那二把手的大哥也要向你点头哈腰呢! 值得庆幸的是,厕所里没有临时演员。 我和佐竹并排着站在那儿方便。 真可怜,我尿不出来,只滴出几滴来。旁边的佐竹却像放开了水管似地哗哗尿起来。 扑楞打了个颤,佐竹这才开始打量起脏兮兮的厕所来。和刚才看到的崭新的店面相比,这儿简直是太脏了。 “嗯?” 佐竹的眼睛盯在了一个地方。 我差一点被拉锁夹住。 洗手台前放了一张折成三折的纸。正对的一面上用粗彩笔大大地写着“三月一日AM 12:00在海老名站前集合”的字样。从便池那看得很清楚,这肯定是哪个临时演员忘在这儿的。 大概是从事务所里得到的这张便条。也就是说,弄不巧这张纸看不见的那一面上还写着信用金库职员的角色等试镜方面的详细事宜。 这东西要是让佐竹看了那可就完了。真是的,没想到竟有人把这种东西忘在这儿……这一点我没算计到。 我慌忙拉上拉锁,朝洗手台冲过去。 可是,不巧的是佐竹离洗手台要更近些。而且,不知什么是羞耻的佐竹开着天窗就大步朝洗手台走去。 万一…… 我血往上冲,环视了一下厕所。我要不要冲上去从佐竹手中抢回那张纸?但是,那样只会让那家伙起疑心。可是,也不能让他就这样…… 佐竹把手朝洗手台伸去,手腕上的手镯叮当响着。已经晚了。他已经看见便条了。即使反应再迟钝的人,只要内容写清楚一些,连佐竹这样的也能想象到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完了。 佐竹拿起了纸。 我赶忙朝旁功放工具的小房冲去。佐竹的注意力全被纸上的东西吸引过去了,一点没有注意到我在干什么,我撞开门,从里边拽出拖布来。 转身时佐竹已朝我这边转过身来,一时间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朝手中的纸上扫了一眼,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猛地抬起头来。 我举起拖布,朝佐竹打了过去。 佐竹张口想喊叫什么,我手中的拖布把已朝他的脑袋劈了下去。 非常准,正好落在头上。 正要得意,不料“咔嚓”一声,直径约有四厘米的拖布把竟一下子成了两截。折断的另一半落在厕所地板上,像晰蝎断了的尾巴似的在地上乱跳着。 “你……” 佐竹像杜伯曼犬似的叫喊着,大手奔我的前胸就来了。我举起剩下的一半拖布朝他抡去,没成想竟被弹了出去。本来从体格和体力上我和他就相差太远,我岂是他的对手。 “王八蛋,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我被迫朝后退去,可身后是放杂物的小房,厕所门在洗手池的对面,正好在佐竹的身后。 “三月一日,信用金库的临时演员,这都是什么意思。” 这纸被佐竹看到了还算走运。只有他才如此愚笨,到现在还没察觉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能解决这一关就…… “没想到,在这儿……” 佐竹摆开架式,紧逼过来。 只要有武器就好了。我拼命用余光朝四处看去。不是像拖布这样的软东西,要比佐竹的头硬的武器…… “混蛋,快说呀!” 佐竹拿出美式足球队员的架式,身子往下一沉,以与他身体不相称的动作快速朝我扑了过来。我的左边还有点空,我做了个向右跑的假动作朝左边跳去。 “别跑!” 佐竹像蝙蝠一样伸开胳膊,我再也无法朝前走动了。衣服左边的袖口被佐竹抓住了。 “往哪里跑!” 我双脚使足了劲,全力往前挣,可无济于事,毕竟力量相差太悬殊了。意大利造的衣服袖子从肩头裂开了。袖子整个地撕下来也就好了,不知是否因为是意大利造得太结实的缘故,竟连衣服也一块儿撕开了。佐竹那熊掌般的手抓住了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抵在了墙上。 “你跑不了了,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儿还用临时演员,嗯?” 我拼命挣扎,但只能像个被大人逮住的孩子似的,不能给佐竹任何打击。佐竹伸出左手,用肘顶住我的脖子,一点一点地使劲压过来。 “我一开始就觉得怪,像你这模样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贩可卡因什么的头子。快说,那五亿是从哪儿弄来的?把我们弄进来想干什么?” 喉咙被挤住.气快上不来了。佐竹那棋盘般的脸也朦胧起来。我强打精神,右手朝西服口袋伸去。 有了。找到了。一次性打火机。 我颤抖着掏出了打火机,慢慢朝佐竹的下巴移过去。 “别乱动,小子!” 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磁砖墙上。 这一下撞得我眼冒金星,手中的打火机“啪”的一下碰在了磁砖上。 “臭小子,你……” 佐竹松开抓住我头发的左手,上来掐住了我的手脖子。这唯一可以称得上武器的武器“叭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气急了的佐竹眼睛一下子竟瞪大了。真奇怪。 “你竟敢……’, 突然,佐竹不动了,视线落在我的肩上。 我扭头看过去,原来袖子破了,左肩口露在了外面。从那里可以看到白衬衣。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衬衣已被汗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原来你小子……” 五年前,在东名高速的防音壁上被佐竹他们用枪打伤的地方,透过汗湿的衬衣看得清清楚楚。 “小子,你是……” 就在这时。 厕所门突然大开,从外面冲进个白色的影子。 佐竹往后看去,动作稍微慢了一些。不知是板子什么的一下子朝他头上劈了下去。 就听“咔嚓”一声,听起来像是夏天在海边常听到的切西瓜的声音。 即使这样佐竹还是没倒,晃了两三下头,想仔细看一下来者是谁。 “五年不见了,佐竹先生。” 阿宏说着,又一次高高地举起了木板。 “你,你们……” “好好休息吧!” 木板毫不留情地,又一次落在了佐竹的头上。 木板没断。随着一声西红柿摔烂了的声音,佐竹的身子倒在了厕所的地板上。 我使足劲才从墙根站了起来。 “这么晚才来,我还担心是不是麦克风坏了呢。” “都怪我,都怪我,不知道是该在外边等还是进来,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 “外边怎么样?” “没问题,听不见的。先别管那个了,你这样子怎么办?” 虽然摔倒在厕所地板上,但西装并没有弄脏,只是上衣的一只袖子撕破了,看上去不成样子。 “上衣,谁的都行。赶快给我拿来一件。我就说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糊弄过去再说。” “这小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