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去银行之前,我把以前的数据信息全拷贝进了这张盘。 老头满脸带笑地看着我。 “年轻呀,到底是年轻,脸色都变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这个。为了确认这一点,我才在这里等着的。” “事情就这样了。我回去后找孙子谁的帮忙打开,好好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老头说着,把软盘往怀里一塞,匆忙站起身来这就要走。 “别走,老头!” 雅人一急,鞋子没来得急脱就冲到了里屋,挡在了老头的面前。 “老头,知道这么多,你觉得能平安地离开这儿吗?” “起来,雅人!” 雅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别担心,道郎。像这老头这样的来一个两个的怎么着还不能对付得了。” “别胡说八道了。你那种黑帮的做法不合乎我们的信条。” “可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便宜地走了不是么?” 雅人攥起拳头。老头则在屋子中央豪爽地笑了起来。 “不错呀!年轻人讲信条,有志气呀!” 老头无拘无束地笑着。我往前又进了一步。 “老爷子,不管你是谁,即使你夺走了那张软盘,想造出假钞来也是不可能的。” “哈?” “我们的假钞一旦被发现,银行立刻就会采取保护措施,改造验钞机的程序。那样的话,那张盘里的数据也就不起作用了。” “可是,小兄弟,你为什么还把它们都保存起来呢?” “那……” 没想到老头会这样问,我一时无法回答。 老头继续说道。 “确实你们说的也对,他们肯定要改进验钞机。可是,今后只要再去别的储蓄所,把那里的验钞机弄到手,参考这里面的数据,只要能通过可改进部分,那不就可以了吗?” 老头对微机知识肯定不熟,可是,经我一说他很快就能理解到这种程度…… 这个老头一定有造假钞的知识。这一点我确信无疑。 “无论怎么样,这次你们成功了,那就是万幸。人这东西,可不能太贪了。好了,再见吧。” 老头冲我们轻轻摆摆手后,向里面的窗户跑去。那速度让人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出他是个老头。 都一把年纪的老头了,从二楼的窗户上跳窗逃跑,想也不敢想。就见他把玻璃窗全都打开,探身子就想跳。我和雅人急得直跺地板。 “别……老头!” 这一叫,脚都跨上窗台的老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们。 “喂,你们两个!” 老头的措词突然变了,完全不同于前面的悠闲的语调,那大叫声好像是从胸底发出的。 老头的骤变让我们大吃一惊,雅人也收住了脚站在那儿,我从雅人身后看过去,老头已是满面怒容。 “底下的摩托车该不会是你们自己的吧?” “我们自己的……?” 雅人眯起眼睛反问道,老头不耐烦地晃着身子。 “我是问你们作案的时候是不是用的偷来的车?” “哎?不,不是的。” 雅人看着我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糊涂虫呀!为什么不偷辆车呢?” “可是,摩托车是停在离开银行的地方的,而且,号码我们也经过加工了……” 老头打断了我的解释,摇头叹气道。 “这就是呀,因此我说像你们这样的外行很可怕的。你们太小看警察了。造假币可是要判重罪的,那帮家伙肯定会尽全力来搜查的,这些你们想过没有呀!” 老头激动地说着,两鬓已是青筋暴露。被他这么一吼,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本来也想好好化装来着是吧,从旁边看,确实也不算太显眼,可是尽管这样,有人看到你们两个骑摩托车往来的样子,肯定会检举出来的,这样的话,他们会查遍全国的摩托车然后找到你们的。你们上嫌疑犯名单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可是,谁知道全日本有多少辆摩托车?” 雅人绷着脸反问道。 老头指着雅人的鼻尖说: “你这种说法就是小看警察的表现。对他们来说,这点儿事屁都不算。通过摩托车查到你们两个,之后会怎么样?看到这些电脑他们只是佩服吗?” 被老头用手指头在鼻子上戳了两下,雅人被迫退到了我的跟前。 老头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似的,脸部表情变得更加严峻,仔细地看了看我们,舔了舔嘴唇后又说。 “你们该不会从什么地方借了钱了吧?” 听到这,心脏不由地一阵阵地疼起来。 “喂,喂,真的借了钱了是不是?” 老头愕然地说着,拍着额头,仰天长叹。 “唉,这可坏了,连动机都有了。这和被猫困住的老鼠有什么两样。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快逃吧!” 老头厌腻地说着,“啪啪”拍了雅人肩头两下。 “你们两个,赶快逃吧!” 说完,老头嗖地一下跳上了窗台。 ——可是,老头突然在那儿停住了。停在了那儿,只把头猛地扭了过来。 “喂,忘了问,你们的钱是不是从黑帮经营的高利贷店里借的?”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大吃一惊,脑袋里一片混乱。 “哎呀,果然是啊!” 老头说着,像演技特别差的演员似的两只手抱住了头。 “老爷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老头伸出个短短的手指头来,冲窗外指了指。 “已经来接你们了。” “接我们?” 莫名其妙,我和雅人相互看了看。 “大概你们干的事已经上了新闻了吧。” 老头说着,推开了我们一路小跑来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调到了NHK台。 时间已是十二点三十七分。早已过了午间新闻的时间。可是,画面上依然露出了播音员严肃的身影。 “……接着,又发现了同样的一百零八张假钞。这是在曙光银行西新宿支行现场转播的。” 画面切换到了支行前面,这地方还记忆犹新呢。老头一手插腰斜眼注视着我们。 “这样的话,与其说从警察手里逃跑,不如说赶快从黑帮手里逃跑吧。” 我也有些不祥的预感,赶快跑到窗前。 并不需要仔细找,以前那辆藏青色的奔驰车又停在公寓前面的小巷里。而且,在它周围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的。一数,正好五个。 那帮家伙一齐朝这边涌来。 站在头里的男的,手脖上、前胸都戴着金首饰,在太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这么惹人嫌的闪光的东西,他一点也不觉得害羞。这正是东建金融的佐竹。 我赶忙从窗口缩回头来。 “怎么了,道郎?” 看到我的脸色,雅人也想往窗外看。我一把抓住他的脖领把他拽了回来。 “干什么,你!” “别露头,东建金融那帮家伙来了。” “怎么回事,又来了,还钱日期不是在明天么?” “别问我,当务之急是那帮家伙朝这里赶来了。” “哎,别在那儿耽误时间了,趁早想想怎么逃吧!” 迎声一看,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打开门,冲着我们和气地说着。 “再见了二位,小心点呀。” 老头冲我们摇了摇手中的软盘,一转身出了门,那动作简直快得像是偷到鱼的猫逃跑时的样子。 “喂,别走,老头!” 雅人正想去追,门“啪”地一下关上了。太猛了,躲都来不及,雅人一头撞在了门上。 我也从雅人后面追了上去。一下没停住也撞了上去。这两次冲撞,对这座破公寓来说简直不亚于四级地震。 来历不明的老头偷走了装有假钞数据的软盘,公寓外东建金融那帮家伙又追了来,我的头脑里真是乱成了一团粥。怎么想也想不出东建金融这帮家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造假钞的事这帮家伙不可能知道……虽然这样想,可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内心的不安一阵阵在加剧。 “妈的,臭老头。” 按着被门撞疼的额头,雅人骂起来。 “别磨蹭了,赶快追老头。” “不说我也知道。” 雅人边嘟囔边打开了门,我赶快又喊了一句。 “我拿着钱马上也来。如果跑丢了,咱们还在老地方Power Land集合。” 那是我们以前去过好多次的新宿一家游戏厅的名字。雅人点了点头,飞身出了门。 我拣起地上的钱包,再次进到里屋,背起放在录相机旁的包,迅速地环视了一遍房间,发现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这才慌忙往外跑。已没时间锁门了,就那样开着吧。刚奔到楼梯口,发现那帮家伙已经从底下包抄过来。这其中就有佐竹。 慌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沿着二楼走廊往里猛跑。 “嘿,前面的家伙……” 身后好像有个嘶哑的声音在喊。 坏了,被佐竹这帮家伙给看到了。 我把装着钱的两个包一边夹一个,飞一般地沿二楼走廊跑去。 因是廉价的公寓,走廊的地板踏上去“咣咣”直响,身后,佐竹一伙追赶的脚步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跑过四个房间就到了楼道尽头。谁曾想,这个破楼竟然没有紧急梯子,这么重要的东西。 我抱紧两个包,跨上了栏杆。 随着踏着地板的足音越来越近,佐竹的喊声也越来越清楚。 “在,在那儿!” 与此楼一墙之隔的对面,是相邻人家的狭窄的庭院,我看准院子里的草地,一狠心从二楼的栏杆上就跳了下去。本来我就对自己的力气没有自信,可是人这东西,一旦被逼急了,那生出来的力气可是想象不到的大。当时创造世界纪录的迈克,他可能也没跳到这么远。 非常成功地在相邻的院子里着陆了。用劲太大,翻了两个滚。这点小意思了。 “别让他跑了,隔壁,绕到隔壁去。” 回头一看,楼上佐竹在挥手大叫着。 离还钱期限还有一天,这帮家伙就开始对我们进行人身保护了。原由我弄不清楚,只能想到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造假钞的事。 “啊,你这是干什么呀!” 突然,传来女人尖细的声音。一看,在院子那头站着位抱着一抱衣服的胖大妈,看来是这里的住户了。 “对不起,不小心从隔壁的公寓楼顶掉了下来。”我赶忙低头道歉,从瞪着白眼的胖大妈身边走过,穿过巴掌大的院子,朝门前的路跑去。 佐竹那帮家伙肯定也会绕过来的,如果这样的话,他们肯定是从左边的大道上过来。 我沿小路朝右跑下去,这地方的住宅建得特别密集,使得路也变得十分复杂。这种地势正好有利于我逃走。边跑边在脑子里想着雅人的事,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从老头那儿抢回了软盘。如果让老头跑了,雅人肯定会在这一带徘徊,那也有可能碰上佐竹他们。 正在心头担心的当儿,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腿脚不听使唤,朝前栽了过去,来了个前空翻。 我就那样在路口摔了个倒栽葱。左肩重重地落在柏油路面上。两只包也从手上飞了出去,滚落在路上。 到底是绊在什么上面了?揉着肩膀站起身来,回头一瞧。 眼前的路面上露出一双擦得惶明瓦亮的黑皮鞋。 “呀,小子,这么着急是想去哪儿呀?” 上空传来低沉的声音。 抬眼往上一看,左边很近的地方是用栅栏圈起的停车场。在那跟前停着一辆轻型卡车。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子从车背后慢慢悠悠地走出来。 这人又高又瘦,好像化了妆似的,脸很光滑,还有一双扁平的小眼睛,嘴里嚼着口香糖。原来是东建金融西池袋分店的涉外部长江波和彰。 “你知不知道,防治蟑螂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堵住它的路。哈哈,你应该把后路先准备好呀。” 连涉外部长都亲自出马了,这些我竟全然不知。江波身后又出来了三个穿着花衬衫的打手模样的家伙,袖子卷起老高,像蝙蝠翅似的,一个个阴险地笑着。我使了使劲想站起来,这帮家伙已经围了过来。 这样下去我还不成了笼子里的鸟了。我拣起掉在地上的包,想一使劲站起身来。 可是,还没等我站起来,其中一个家伙就给我来了一脚,正中我的膝盖里弯。 我又一次趴在了柏油路面上。 “咳,咳,臭小子,那么脏的包抱得那么结实,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 其中一个家伙晃着肩膀嘲笑着说。 接下来的一瞬,一句话不搭,朝我小肚子就踢了过来,整个鞋都快进到肚子里了。半天我没能喘上气来。 正当我再次想爬起来时,这一次被人从背后又瑞了一脚。这边的痛还没消,旁边另一个家伙也加人进来,结结实实地从侧面给了我一脚。我抱着包护住肚子,像刺狠似的蜷成一团。 “嘿!好像是钱露出头来了哎。怎么回事,这么大笔钱?” 这帮打手们一边喊叫着,一边朝我身上踢来,一时间我的背上、肩上、腿上,雨点儿般地落下来。 不一会儿,我直觉眼冒金星,不堪痛苦,不由地呻吟起来,最后瘫在柏油路上。 已无处可躲,我像足球一样被他们从路上踢到了停车场。就这样踢过来踢过去。 因为是白天,周围有人来往,大概他们也是为了避开人的耳目。我明白这个。可是,我的身体是一点也不听使唤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只有听任这帮家伙踢来踢去。当我滚到了停车场的角落里时,这帮家伙终于停了下来。 我像是被大象踩扁了的铅笔盒,倒在那里,一动不能动,被这帮家伙打得太重了,全身都快散了架了。 脸贴在地面上,忍痛呻吟,一个家伙蹲到了我的脸前,嘻皮笑脸地问道: “喂,臭小子,你们这两个家伙欠了那么多钱,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钱?”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这些钱是准备……还你们的……” 每说一个字,全身的肌肉都连带地痛一次。 “那,你没必要逃跑呀?” 江波嚼着口香糖,来到了我跟前。 我忍着剧痛颤抖着支撑起上半身来,倚靠在身旁的轻型卡车的轮胎上。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 “毕竟这么一大笔钱在手上,万一被别人看见了,岂不要怀疑我们是小偷了。而且……,我们也万万没有想到你们会提前一天赶来。” “我们也确实没想到你们俩能弄到这么多钱,而且是用这么一种让世人大吃一惊的方法。” “你说什么呢,我不懂。这些钱是我和雅人找亲戚朋友挨个地跑,好不容易才借来的。” 我这句话却引来了这帮家伙的一通大笑。 “你们两个这三天一直呆在家里我们都知道。” 看来事态对我们有些不利。这帮家伙很有可能在什么地方监视着我们。 一点也没注意到。为了让我们没法逃走,连我们的家庭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按说再没必要专门监视我们了。我一直这样想的,这一点我太马虎了。 江波嘴角漾出了得意的笑来。我抬头木然地看了看他的脸。就在这时,从停车场前边的路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佐竹他们到了。 “那一个怎么样了?” 江波边嚼口香搪边问朝这边走来的佐竹。 “万无一失,我们在后面的公园前把他逮住了。” 连雅人也被抓住了! 这下玩完了。眼前一下子变得昏暗一片。 我完全泄了气,这时就见佐竹推开旁边的人钻了进来。他半蹲着,把他那张粗糙的脸凑过来,他的眼睛都发红了。 “臭小子,你真他妈地能跑!” 说着,他那榔头般的拳头就飞了过来。 鼻尖上挨了重重的一击。 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贴在柏油路上。可能在那一瞬间,我失去了意识。 感觉鼻子里有一种腥味。呼吸也有些困难。慢慢地感觉鼻子和喉咙里有粘稠的液体。看来刚才这一下子可能把鼻子给打破了。 不知是谁抓住我的领子,把我拽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包也没了。抬头一看,佐竹笑着站在旁边。 “前几天你们干得不错嘛!” 他是在说三天前我们借了他的车的事吧! 又想举起拳头来,后面有人低声喝住了他。 “小心点他的头,在他的脑袋里装着很重要的造假钞的方法呢!” “我知道。” 佐竹说着,这次把拳头朝向了我的肚子 我差点没上来气,连视线也模糊了。只觉得胃一阵翻滚,一张口吐出一滩酸水来。 我实在支撑不住了,一头扎在地上的血水交溶的液体中,两只手无力地摔在柏油路上,只感到背上一阵一阵发冷。 佐竹站起身,用鞋尖轻轻地踢了踢我的头。 “小子,你们玩得稍微过火了点吧。我还以为是被在那儿游荡的坏小子给偷走了呢。可奇怪的是,第二天车却原封不动地回来了。我想了老半天,最后想到了你们两个,从时间上看,有点问题。为了安全起见,我派了三个人专门守在了破公寓前。”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使劲咬了咬嘴唇。 我过去太小瞧佐竹这帮人了,来监视我的那几个,从表面上看肯定看不出来像是黑帮的人。他们还有可能随时更换时间、地点、人员什么的。 佐竹的脚踩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你的那点小把戏,全都在我眼皮底下。刚开始买那么多纸、颜料什么的,还疑心你们干什么,今天却突然乔装改扮去了好几家银行。听了报告,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虽然料想到了,可是喉咙发颤,声也发不出来。佐竹用鞋底“啪、啪”地拍了我的脸好几下之后又说。 “那个时候,正好电视上报道了在银行里发现大量假钞的事。” 因此,他们召集起了东建金融的所有职员,为确保财源,提前一天来收钱了。 “钱……都在那儿。” 终于发出声来。可是这句话并没有改变我的处境。江波毫无表情地俯视着我说: “很遗憾呀,小子。你们还回来的奔驰车开不了了,为了修它又花了相当大的一笔钱。当然了,这笔钱也加在原来的账上了,来,给你,这是新账单。” 说着,江波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 我确实连看的劲也没了。可是它就递到我的脸前。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到本金一栏里。 21,700,000.-。 眼睛模糊,没看清到底有几个零。可是,应该是五个零,二千壹佰七拾万。让我吃惊的是本金几乎涨了一倍。 “好了,先到我的办公室去商量一下今后的还钱方法吧。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放宽松些,不用还真钱也行,只要能让我们得到钱就行。” 说的什么呀!这本来就是最初的目的。 在心里千万遍地臭骂这帮家伙,可是,身上的伤痛却一点儿不管这些。 “车怎么了?” 传来了江波训斥下属的怒吼声。从停车场跑来一个小喽罗。 “对不起,大哥,……不知怎么搞的,车放炮了。” “不用部长的车子也行。你们坐的车呢,不是还有吗?” “可,实际上……” 汇报的声音,突然变得战战兢兢越发听不清了。 “……实际上三辆都放炮了。” “混蛋,你们这帮是干什么吃的?” 接下来听到了挨打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看到摔倒在地的小喽罗。 “车子都坏成这样了,你们这帮傻子还都没注意到,真他妈的白吃饭了。” “对不起,现在就去叫出租车。” “别罗嗦了,还有一个一会儿也带到公司来,听到了吗?傻瓜。” 被江波踢了一脚,小喽罗站了起来,站直了鞠了个躬后,匆匆忙忙走了。 不想让它来的时候,这出租车倒是很快就会叫到。很快,小喽罗就跑了回来。我被两个家伙架着胳膊扶了起来。稍微反抗了一下,根本就不起作用。只好任他们在停车场上拖了。 我被他们塞进了出租车的后座上。 “先生,您怎么了?” 是看到我倒在后座上的样子吃了一惊吧,出租车司机担心地问道: “身体稍微有点不舒服。” 佐竹坐在了我的旁边,另一边一个小喽罗开门钻了进去,江波好像坐在了司机边座上。 “身体不舒服的话应该叫救护车……” “你想拒载吗?” 小喽罗吓唬司机道。 “啊,没有,怎么会呢?” “那还不赶快给我开车。” “好,好。” 司机语气一转,车慢慢地开动了。 “上西池袋。” 江波说道。司机又局促地问道: “那您是去西池袋哪家医院?” “别问了,先到西池袋再说。” “可是,先生,中间那位客人看上去受了重伤了,好像是被黑社会的围起来打了。” 这个多嘴的司机终于让佐竹忍不住了,大声骂道: “老实开你的车吧,老头!” 老头——? 难道是他?我忍着剧痛抬了抬头。 “可是,怎么看也觉得中间那位脸像挨过揍了。而且,你的领子上也有他的血呢。” 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 后视镜中,司机在微笑着。张开的嘴里缺了牙的门洞看得很清楚。 这无疑是闯进我房间,偷走我的软盘的那个怪老头。 被老头一说,佐竹慌慌张张地往衣领上看,可是什么地方也没有我的血迹。 “哎呀,哎呀,果然是你打的,这可不行呀,使用暴力!” 从后视镜上看到佐竹慌慌张张的样子,老爷子满足地在那儿独自乐起来。 “小子,你骗我!” “哪敢哪敢!上了岁数了,眼神有点儿不大好使。” 老头若无其事地答道。我通过后视镜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下。 这老头又怎么会坐在出租车司机的位子上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按常识性的方法来考虑的话,我们可以推断也许他本来就是个出租车司机。可是,他刚才在我房间里夸夸其谈的说,他在银行门口等我一等就是一天,从这儿来看,他又不可能干这行。 而且,他穿在身上的出租公司的绿色制服,后领子还没有完全正过来,露出领里的藏蓝色,一看就知道他穿得太慌张了些,还有,胸前的领带也只系了一半,而且还向右斜了三十度。 “这老小子,还敢耍人!” 佐竹往司机座位跟前靠了靠,吼道。 “小心点,让你流点血对我们来说没什么要紧的,知道吧。” 在边座上的江波扬了扬右手,制止了佐竹。 “司机,我说你是不是说的有些多了?” 江波把手搭在老爷子的背上笑嘻嘻地说道。看上去老头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是继续握着他的方向盘。 “出租车这行的规定是不许随便跟车上的客人说话的吧!”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呢。再说,五分钟之前这辆车也只是我刚从车主那儿抢来的。” “什么?” 江波一下子声调都变了,吃惊地瞅着老爷子。 “现在这辆车的主人大概正穿着一条短裤在四处找警察呢!” 老头在后视镜里冲我眨了眨眼。 江波好像突然明白了似的自言自语地说: “那这样的话,刚才放我们车气的也一定是……” “小子,你是什么人?” 佐竹抬起屁股,挥手就要来打老头。就在这时,出租车出其不意地加快了速度。 原来老爷子狠踩了一下加速器。 突然之间的紧急加速,佐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紧接着后脑勺撞在了后车窗上,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 “想干什么,老头儿!” 江波使劲抓住座位,抬高声音威吓道。可是,老爷子看样子并不想把踩加速器的脚松开。 出租车在住宅区里并不太宽的小道上以接近一百公里的速度飞驰着。身体由于惯性,跟不上车速,被迫紧紧地挤在座位上。 “这个混蛋!” 佐竹按着后脑勺终于坐稳了身子,又想往司机座位伸手。 老爷子一缩脖躲了过去,顺势将方向盘往右一打。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身子往前冲去,过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老爷子踩了刹车。 从全速前进到突然的紧急制动,这一下可不得了。出租车摇着屁股,向旁边滑去。 身体被猛地摔向左边。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像坐在过山车上的游客似的,佐竹他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地大叫着。透过挡风玻璃,就见房屋像走马灯似的一个个地往后跑去。就听得一声金属撞击声响在耳际,紧接着身体被抛了出去。就像是放在杯子中的骰子似的,最后又被扔到后座位上。 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下巴夹在胖胖的大腿之间,好像是我的头扎在了佐竹的裤档里了。坐在我右边的小喽罗压在我的后背上。 “妈的……这个老小子。” 小喽罗一边呻吟一边想从我背上站起来,我也从佐竹的腿中间把头抽了出来。 再一看,左边的窗玻璃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再看佐竹,脑袋好像插在了玻璃窗上,翻着白眼。 在破碎的窗玻璃前面,可以看到一根倾斜的电线杆。出租车肯定是在滑动的过程中车体从左边撞在了电线杆上。司机边座上也是一样的惨。门朝内凹进了一大块,江波抱着头靠在门上呻吟着。只有老头一个人稳坐在司机座上微微笑着,静观车内痛苦惨叫的样子。 “老头,你是哪一帮的……” 年轻人说着,伸手要动老头。只见老头轻轻一拨伸过来的手,右拳拉开架势就是一下。 “小毛孩你算老几!” 一记漂亮的直拳落在了年轻人的鼻子上。 就听到一声柿子熟了后落地的声音,小喽罗被揍挺在座位上,鼻血四溅,司机座位上的头枕已变成白底红花的图案。挡风玻璃上什么东西弹在上面发出“嘭”的一声,好像是小喽罗的门牙掉了一个。 “还有你!” 扭头看时,老头照江波的腮帮子一记左勾拳。真难想象这是老头打出来的拳头。 随着一声尖叫,江波的头撞到了裂了的边窗玻璃上。鲜血向车内飞溅,同时,边窗玻璃也四处飞散了。就这样江波的身体慢慢地瘫在了座位上。 老头用舌尖舔了舔沽在拳头上的两人的血,从江波的脚底下拽出了两个包——装从ATM中偷来的钱的挎包和装假钞换来的钱的包。好像是专门为了夺这笔钱,特意抢了出租车,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老头回过头来冲我说话了。 “快,趁现在这时间赶快逃吧,小兄弟!” 就见他飞速地下得车来,打开后车门,拽出昏迷不醒的小喽罗扔在路上。 “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边问边伸过手来。 “老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 “那些以后再说,如不趁早逃走,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就围上来了。” 被老爷子拽着,我从车后座上出来了。 好像是听到了紧急刹车和碰撞声,近处的住户已经开始露出头来。其中有位中年妇女看到撞在电线杆上的车差点晕了过去。 老爷子让我搭在他的肩头,匆忙地问周围的人: “大道在哪边?” “在左边。” “快走。 这么瘦的身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老爷子好像拖着我似地朝住宅区的小路跑去。我也勉强动一动腿,跟着他。可是被那帮家伙揍得身上现在还非常痛,再加上刚才车撞在电线杆上时我也撞得不轻。每走一步,全身的疼痛就钻心地疼,这种疼痛又传到头顶,有好几次几乎晕倒在地。我们两个像捆在了一起,拐过弯,朝大道跑去。朝大道左右都看了,时间太不巧,就这种时候真正的出租车是一辆也不过来。 “在这等会儿!” 老爷子说着,把我放在了路边。 快断气了,哪有力气回答他,我就势蹲在了那儿。很快,老爷子的脚步声就消失在远处。 我也想到了他可能就这样拿着放钱的包跑了,但我确实没有追他的精神和力气。把背靠在榻榻米店前的林荫树干上,使劲长喘了几口气。过往的行人像看野狗似的,绕开我走。 正当我瞪着这帮人的背影时,身后传来一个可爱的声音。 “没事儿吧?” 回头一看,原来是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很担心似的瞅着我的脸。 “摔得惨了些。” 本来想冲小女孩笑一笑的,可小姑娘却像要哭出来似的,一转身从我跟前跑了。被佐竹揍了那顿之后,我的脸可能变得太难看了。 没多久背后的车道上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 忍住剧痛的脖子转过头去看,就在身后面停着一辆挂着宅配便公司招牌的保温车。 司机副座的门开了。 果然不出所料,老爷子从司机座上探出身来。这一次肯定是把正在配送货的车偷来了。 “磨蹭什么呢?快点上车,车的主人从后面追上来了。” 往后一瞧,在大道的左行车线上有个矮胖子男人大声喊着什么,拼命往这边追过来。 我用手撑住树,站了起来。差点没瘫下去,终于抓住了边座,老爷子边拉着我边踩下了离合器。 门还没有关好,车就已经发动了,后视镜中矮胖子看着看着就不见影了。 我关好车门,深深地靠在座位上。老爷子手握方向盘,鼻子里还哼着小调。 “我说老爷子,为什么要救我?” “是啊,为什么?” 老爷子一边提速一边笑起来。 “勉强说的话,我觉得你太年轻,被这帮家伙毁了太可惜。” “目标还是我们造的假钞吧!” 我这一说,老爷子耸了耸肩笑出声来。 “你还这样说。你们的秘密,我只要查查软盘,不是立马就弄清楚了吗?” 我不由地无言以对。这确实如他所说。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内幕。我救你可以说纯粹出于一种好意。” 我怀疑地瞅了瞅老爷子,他歪了歪嘴冲我做了个鬼脸。 “小兄弟,你想想看,装着假钞情报的软盘早已到了我的手上,而我却再把你救出来,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呀!” 是呀!刚才从江波手里夺回的两个包整整齐齐放在我的左脚边呢。不用去打开包看,从包的一边可以清晰地看到露出脸来的货真价实的一万元钞票。 也就是说,他没有抢钱的意图。这样的话,那他救我对他可以说无利可图。 在一个十字路口碰上了红灯,车停了下来。老头把手盘起来放在方向盘上,支起下巴,扭过头冷冷地看着我说道: “优秀一点的年青人如果不能真诚地信任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世界也就快要面临末日了。” “那既然这样能不能借用你的好意,把车开到西池袋去?” 听了我的提议,老爷子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为什么要去那地方?” “雅人被那帮家伙抓去了。” 从刚才在停车场他们交谈的话里可以得知,雅人和我一样,也应该被带往在西池袋的东建金融公司了。 “噢,对呀。还有一个大个,在后边的公园里也被那帮人逮住揍了一顿的。” “你就那样看着我们挨打来着?” 不由地想坐起来,但肚子被那帮家伙踹得太狠了,这阵儿痛得实在厉害,竟没能坐起来。 “喂,你冷静点好不好!正因为那帮家伙都在全力对付你的朋友,我才有机会去他们的车跟前放他们的车气呀!” 话很明显,他只有把雅人扔了才能过来救我。 我忍住痛抬起脸来,拿起装满钱的挎包,把它递到老爷子面前。 “这些钱不少吧,全给你,赶快去西池袋。” 左前方就是首都高速的高架桥,去西池袋正好和我们的方向相反。 绿色信号灯亮了,可是,老爷子踩下加速器,没有动方向盘,车照直前进。 “嘿,老头,白上了这么多岁数,耳朵听不见吗?去西池袋。西、池、袋!” 在他耳朵根一吵,老爷子嫌吵似的用小手指掏起耳朵来。 看也不看我,简短地说道: “你这样能干什么?” “放心吧,我可没说请你帮忙。” 真是,就嘴上劲大。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敢吹牛。 “如果嫌钱不够,这些给你也行。” 我又把另一包钱也递到了他的眼前。 老爷子无情地用左手推开了 “我保证能成功。” “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这老爷子全然不理我的话,我继续缠他,这时他说道: “你们太轻视黑帮了,所以连连倒霉不是吗?” 可是我也不能由此而不管雅人呀,无论如何也不能。我捂着肚子坐了起来,使足了全身力气把腿伸开,去踩老头的脚,踩住刹车。 “别胡来,混蛋!” 车轮发出刺耳的一声,车停住了。后面的车使劲地鸣起了喇叭。 我打开车门,想从车上跳下去。可是,后领被抓住了,又被拎了回去。 “放开,老头!” “好了,好了,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吧。” 身后的车依然不停地鸣着喇叭,以示抗议,好像忍受不住了似的老爷子从窗口上探出头去。 “小点声,王八蛋。没看到我正忙着么?” 骂完后把头撤了回来,没办法似的耸了耸肩。继续开车前进。 “唉,我也是太昏头了。我哪点儿好呢!” 边嘟囔边把方向盘猛往右一打,车沿着大道转了个大圈,拐了回来。 “……老爷子!” “应该拒绝你的,这个车的使用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这阵子,这辆车的主人一定去向警察报警了。被通缉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老头拿起放在前面仪表盘上的路线图,放在我的膝盖上,一边把脸扭回去注视前方的路,一边生硬地跟我说: “在西池袋什么地方?你看我这脑子都不管用了,赶快给我查查地图。” 中午早已过了,可西池袋的小巷里却依然沉浸在清晨的混浊之中,四处格外幽静。来往的行人屈指可数,附近的弹子房里传出来的军舰行进的声音听起来却极其震耳。我和老爷子在路中段的车上观察东建金融所在的楼的动静。 大概江波、佐竹他们还没回来。看起来像小喽罗似的家伙们一直在进进出出地忙活着,在路的拐角处站着个拿手机的男的,他在不停地往四处看。 “咳,有一个家伙朝这边走来了。” 听到老爷子的声音我转动后视镜,看了看路上的情况。一个穿着华丽的小流氓晃着肩膀朝这边走过来。 “看来得由你来开车了。” 老爷子说着把我朝门前推开。 在司机座后有防止货物倒下的屏障。跨过副座,不用下车可以进到后车厢里。 司机座空了出来,没办法我坐到了方向盘前。虽然没有驾驶证,但驾驶还是不成问题吧。 我启动了发动机。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东建金融的小喽罗就要靠近我们这辆车了。 老爷子算好了时间,从车厢内打开了左边的滑动门。 “喂,打扰你一下……” 这一叫,小喽罗站住了,回头看来。 老爷子一伸胳膊,一把抓住他的后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使劲拽进了车厢。 看到这,我赶快开动了车。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随着那小子的叫骂声就听见“咣、咣”的殴打声。看镜子,那种不顾头不顾尾的打法让我都有点担心了。连装货的箱子都用上了,在那家伙的头上肚子上乱打一气。很快听不见叫喊声了。这阵却听到了老爷子得意的话音。 “好了,一段落结束了。” 再看后视镜,老爷子冲我做了个OK的姿势,露出那个没牙的门洞,得意地笑着。 虽然这是我提议的,可是,老爷子根本不顾我的担心,很干脆地按自己的计划把那家伙给打倒了。 我们离开东建金融有相当一段距离之后,在一条路段中途,我把车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