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我们遇到她是在出事的七月二十九日以前。问题不在这儿。她跌落的那个陷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或许是孩子搞的恶作剧?——这…… 尘封的记忆蜂拥而至,使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拼命压抑住这潜意识中的压力。 福西扶着眼镜架使劲儿摇了摇头。 “伤的不是致命处,但她有病,出血不止。” 纱世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结果第二天,即八月一日早上小姐就寻短见了。” “但留下的死亡记录说是病死的,这是为什么?” “是老爷请长谷川先生开的死亡诊断书。这与其说是在乎面子问题,莫如说是担心非正常死亡会使尸体遭受摆弄,令人讨厌。” “的确如此!” 鹿谷从胸前的衬衣口袋掏出那个戒烟拥的烟盒,然后回到放有烟灰缸的书桌旁边,嘴里嘟囔着“今天的一支”,便叼起了烟卷。他慢慢地吐着烟雾,再次拿起刚才那张照片盯着看。 “寺井明江后来自杀是因为觉得自己对小姐的死负有责任吗?”鹿谷接着问道。 “老爷狠狠地训斥了明江,问她为什么让小姐一个人呆着。她为此烦恼,最后便自杀了。” 纱世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回答。 “嗯。” 鹿谷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哼哼着,深陷的眼睛忽然变得炯炯有神。 “真是太不幸了!”纱世子继续说,“这之后不久,我们的女儿也死了。本来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却患了破伤风,就这样死了。” 据说,伊波裕作死于交通事故是在女儿死了一个月之后。为了忘却失去女儿的悲伤,他天天借酒消愁,结果出了事儿。 “和永远小姐订婚的这个青年现在在干什么呢?”鹿谷指了指手中的照片问道。 “阿智如今也已不在人世了。”纱世子静静地垂下眼帘答道。 “第二年,他在老爷去世之前死于事故。是与朋友登山时遇难的。” “嗯。长谷川大夫死于火灾是在第二年的年底。又过了一年,服部郁夫也死于交通事故。算上马渊智,一共死了八个人吧?那么阿智的父亲马渊长平也不在了吗?” “不,马渊先生还健在。” 鹿谷略显放心,摸了摸稍显大的鹰钩鼻子。 “他住在哪儿?” “他在极乐寺一个名叫‘绿园’的养老院里。” “养老院?极乐寺在镰仓市内吧?” 鹿谷把烟头捺灭在烟灰缸里,小声嘟囔道,“那么最好还是去拜访他一次。” 时间快到午夜一点半了。 深红色的厚布窗帘敞开着,窗外的夜风吹到钟塔上,风声突然变得尖利,使福西身子紧缩。本不该感到冷的,但他短袖衫下的 膊陡然起了许多鸡皮疙瘩。 “我想问一下由季弥少爷的情况。”鹿谷手扶书桌沉默了一会儿,回头对纱世子说。 “伦典先生是在九年前去世的,那时他八岁。而时代夫人去世是在十八年前。那么由季弥少爷当然不是时代的孩子。伦典先生并未提过再婚的事儿,那么他……。” 纱世子神情稍显意外地说,“我记得你们问过这件事。” “由季弥少爷是老爷堂弟的儿子。他很早就失去了双亲,是被领到这儿来的。” “是养子吗?” “是的。从他不太懂事儿的时候起,就是由我照顾。” “今年有十七岁了吧?” “是的。九月初的生日。” “在哪儿上学?” 纱世子轻轻摇了摇头说,“自从永远小姐死后,他就一直没去上学。” “小学、中学都没上?为什么?” “怎么说呢,由季弥少爷从那以后一直远离现实世界,只生活在自己的梦幻中。” 鹿谷歪着脑袋“啊”了一声。纱世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他一直精神失常。可能是因为表姐那样死去,使他受到了很大刺激。十年前的那个早晨,是一无所知的由季弥少爷第一个发现永远小姐在房间里自杀的。” “这么说他是受刺激后才精神失常的?” “脑子没有多大问题,只是感觉迟钝,心灵上的创伤太严重了。”纱世子把手放在胸前说。 “由季弥少爷最倾慕表姐了,不,与其说是倾慕,莫如说是崇拜。他坚信表姐是自己的女神,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嗯,女神?” “由季弥少爷从小受到老爷的教育——你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姐姐的。姐姐遇到麻烦时,无论如何也要帮助她。这是你的使命。” “的确。那个女神悲惨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一年后养父伦典也死了,他被独自留在这所房子里……。” 鹿谷把消瘦的面颊弄得象青蛙一样时鼓时缩的,眉宇间刻下深深的皱纹。 “那么,由季弥少爷如今究竟是怎样生活呢?” “刚才我说过,由季弥少爷生活在梦幻世界里,根毛没有注意到现实世界。他坚信永远小姐如今还活着,或者只是暂时看不到她,但她仍在自己身边,和她说话会听到她的回答,她还和他打招呼呢。” “日常生活有什么障碍吗?” “不必时刻陪着。虽然有时他也胡思乱想,说什么姐姐遇到危险了,姐姐死了闹腾一阵子,但只是偶尔几次而已。” “有恢复的希望吗?” “我也说不准。” “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伦典先生留下遗言,让由季弥少爷永远留在这个家里。” “很可能是这样的。” “平时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每天睡到中午起床,然后必定到机械室给时钟上发条。这九年来从未间断过。” “为什么?” “说不清楚。大概是老爷吩咐他去干的吧。老爷好像说过,‘钟塔修好后,给钟上发条是你的任务’。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去年钟针取下后他仍然这样做吗?” “是的。这是每天必做的事儿。此外,就是从早到晚眺望远处的风景,或在院子里散步,以此来打发时间。” “看电视吗?” “几乎不看。” “晚上睡得很晚吗?” “是的。一般是在午夜一点左右给他准备晚饭,同时把药一起送给他。” “药?” “每年一到这个季节他的情绪就极不稳定,老向我诉苦说他失眠。大概还是与过去的记忆有联系。因此,医生给他开了安眠药。” “嗯,那么,”鹿谷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确定一下时间。 “现在已吃药了吗?” “可能吃了。我只把药送给他,并不管他什么时候吃。” “由季弥少爷的房间在下面三楼吧?可能的话想去看一看,行吗?如果还没睡,还想和他聊一聊。” 纱世子现出几丝困惑,但很快表示同意了。她请鹿谷他们言行要谨慎,不要说“永远小姐已不在人世了”之类的话。因为医生曾忠告说,随便给他那种刺激是很危险的。 于是三个人离开书房,向钟塔三楼由季弥的房间走去。鹿谷希望和这所房子现在和未来的主人交谈,但未能如愿。这不是因为由季弥睡下了,而是因为他不在床上。 由季弥不在房间里。然而令福西感到吃惊的并非这个,而是纱世子看到这一情况时的反应。她没有惊慌失措地去寻找少年的行踪,相反却态度异常镇静地悄悄关上了房门。 “以后有机会再来和他谈吧。”她对鹿谷说。 “会不会是去厕所了?”鹿谷满脸疑惑地问。 “不,我想不会的。”纱世子只轻轻摇了摇头回答。 她凭什么做出这么平淡的回答? “不去找找行吗?” 离开房间,纱世子静静地返回楼梯处。鹿谷担心地向纱世子问道。 “一到夏天,由季弥少爷就经常这样突然溜出房间。起初还很担心,到处寻找,可是最近已经……。” 大概已经习惯了,所以才不着急去找。 “您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吗?” “有时到院子里去,有事也到骨灰堂去。” “他精神不正常,在附近徘徊,不危险吗?” “他从不到远处去,也不在下雨天出去,过一会儿就会回来。难道房门还要上锁吗?我曾找医生谈过,医生说如果只在院子里活动,就不必太担心。” “是吗?” 尽管如此,鹿谷仍然感到疑惑。他又回头看了看由季弥的房间,心里想说,如果这样的话就等他回来好了。然而他终于未能说出口。他瞟了福西一眼,耸耸肩,随即向已下楼的纱世子追去。 “今天打扰太晚了,我们该走了。” 回到最初经过的大厅前面时,鹿谷静静地向纱世子告辞。这时已是午夜两点半。 “您能把‘沉默的女神’那首诗写在纸上吗?如果方便的话,请顺便告诉我们一下这里的电话号码。” “啊,可以。”纱世子摸了摸助听器,“那么,二位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鹿谷摇摇头说,“说实在的,那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搞不清楚。实在惭愧。我们在这里待这么久。” “不,哪儿的话。把你们请来也没有好好招待。” 纱世子深深地鞠了个躬。 “这就回东京吗?” “是的。这时候路上不挤,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要不就住在这儿吧?” “不,不必了。” 鹿谷过意不去地摆摆手。 “不过骨灰堂你们还没去看呢。刚才你们说好要去摆放马渊先生?那么……” “您不要费心了,明天我们还会来的。我们先去极乐寺,傍晚顺便再过来。我们还想好好看看钟塔,也想见见由季弥少爷。” “哎,当然可以。”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告辞了。” “嗯。” 纱世子去取纸和笔抄那首诗,她让鹿谷他们先到门口等着。 “鹿谷先生,”福西与鹿谷在走廊上并排走着,福西说,“那个叫由季弥的少年不在 刚才的房间里,可是……。” “你担心吗?” “是的。尽管伊波女士那么说,我还是有些担心。虽说没有危险,但毕竟是精神失常的少年,一个人在夜里出去。” “说是在院子里。” “这个院子和周围的林子间好像没有栅栏。……啊,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福西终于想起来了。昨天,不,是前天晚上,在走出这个院子的大门时看到过一个人影,在院子的一头晃晃悠悠。那不是少女的幽灵,可能就是由季弥少爷。 他把这话说给鹿谷听,脸上露出意思苦笑,仿佛想说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呢。 “好像是这样。” “附近的人们一到傍晚或夜里,就可以在院子里或林子中看到由季弥的身影。于是便有了‘时计馆幽灵’的传说。” “嗯。我想幽灵传说的真相可能就是这样。由季弥这孩子是个美男子,从远处看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女孩子。” “可能吧。”在昏暗的门厅里等纱世子时,屋外开始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福西不由得抬头看看天花板说,“哎,下雨了。对了,广播还说要来台风呢。” “噢,嗯。” 鹿谷含糊其词地回答着,眼睛则向从大门往右眼神的走廊张望。这个走廊好像通往“旧馆”,从前天开始,采访组的一伙人就住在那儿。现在那伙人在干什么呢?福西一边猜测,一边也从鹿谷身后向那边张望。走廊很长,黑着灯,远处暗极了,什么也看不见。 一会儿,纱世子把抄有费解的诗的纸条拿来了。鹿谷接过来放进口袋里,又看了一眼纱世子小声说道,“伊波女士,还有点事儿想麻烦您。这事似乎与刚才的事情无关,但我想证实一下。” “什么事儿?” “在我昨天接电话的房间隔壁住着一个女人。公寓叫‘绿庄’。” “噢。”纱世子歪着脑袋,神色有些紧张。 “说起来也真巧,那个女人就是那位光明寺美琴小姐。她是现在住在这儿的那位招魂师。” “啊,这个。” 纱世子无言以对,似乎相当吃惊,一个劲地眨巴眼睛。鹿谷则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 “她住在我隔壁,所以我曾帮她收过几次包裹。我记得有一个包裹上收件人姓名与门牌上的‘光明寺美琴’不一样。写的是‘光明寺转交’下面写的是收信人姓名,这个人就是——” 过了一会儿,鹿谷说出了名字。“她叫寺井光江。” 纱世子掩饰不住自身的狼狈。福西则吃惊地盯着鹿谷说:“那么,鹿谷先生,寺井光江这个名字可能是……” “可能是自杀的护士寺井明江妹妹的名字。昨晚她还向我们提到过呢。” 光明寺美琴、寺井明江、光江——这些名字放在一起就知道它们之间是有联系的。福西一边回想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的那位女招魂师的风貌,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了声“的确如此”。 “伊波女士。”鹿谷说。 “您一定知道光明寺美琴就是寺井光江的艺名,也一定清楚这两个名字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吧?” “是的。”纱世子表情极不自然地点点头。 “我知道明江和光江是一对好姐妹。光江有段时间也曾来这儿帮过忙。以后她就改名干起了那样的工作。” “这么说这次您之所以答应‘混沌’编辑部的计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啦?” “是的。”纱世子坦白地说。 “杂志方面拿来了计划,让我帮忙。以前这类采访我都拒绝了,但这次不是别人,而是光江来求我,所以不能不答应。” “果真如此!”鹿谷表情复杂地摸了摸下巴。既然这样,现在就不必再多问了。 他们出了大门,向停在雨中的汽车走去。突然鹿谷大叫一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福西问道。鹿谷摇着头说了声“真糟糕”,另一只手则指着心爱的汽车说:“车胎爆了。”靠近一看,右面前轮的车胎的确扁了,车身倾斜。 “真糟糕,虽然有备胎,可是……。”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懊丧地抬头看看阴暗的天空。雨下得更大,风声也更紧,森林中树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正向这里逼进。 “那就请住在这儿吧。”纱世子再次说道,“这么大的雨就不要回去了,不要客气,房间有的是。” “啊,这个嘛,那么……” 的确,他们似乎不打算在雨中换车胎了。鹿谷收回了刚才说的话,向纱世子鞠了一躬。 “福西君,这样行吗?” “哎,我没什么意见。” 于是,二人决定住在时计馆的“新馆”里。可能是突然下雨的原因吧,纱世子说了句“担心由季弥”便到钟塔去了,可不久就回来了,说少年平安无事,已经酣然入睡了。 当鹿谷和福西躺在客房的床上时,已是凌晨四点了。此时,在同一住宅的“旧馆”里,采访的那伙人遇到了什么事,他们当然一无所知。 第九章 “旧馆”之四 (帕拉蒂诺骗术说明书) “美琴的真名叫寺井光江,是从前曾在古峨家做事的寺井明江的妹妹。” 等到房间里的钟都敲过凌晨四点之后,小早川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明江是古峨家的家庭护士。据说,她住在这里是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永远小姐。父母双亡,光江与明江相依为命。高中毕业后,她也曾在这里干过一段时间。” “那么,小早川先生。”江南惊奇地问,“她本来就认识伊波女士,是吗?” “是的。”小早川慨然地努努下唇回答。 “原来如此!”河原崎咂咂嘴,气愤地说。 “那个老太婆也是同谋呀,怪不得态度与我们去年来访时截然不同。” “我记得最初听光江谈古峨家的情况是在去年年底。”小早川忽然正言厉色地说。 “她说在镰仓有一个叫时计馆的奇妙地方,由于以前发生过许多不幸的事情,现在则被说成是个倒霉的家,是个幽灵馆。附近风言风语地这么议论。自己昔日曾在那里做过事,因此认识现在的管家。情况就是这样……。” 不久,光江便对小早川谈了以时计馆为舞台来实施的“特别计划”。她以巫师的身份举行招魂会。企图了解古峨家的过去和幽灵的真相。 只要两个人配合,要弄出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是很容易的。她本来就对古峨家十分了解,所以要准确无误地说出过去发生的事情那是轻而易举的。如果能把这些情况作为专题报导刊登在“混沌”杂志上,那么,她作为招魂师的名声就会越来越大。 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干一件漂亮的事情。为了达到目的,光江提出干脆在时计馆里住上三天。另外,她还建议组织几名大学超常现象研究会的学生作为“证人”。于是,她便选中了小早川曾采访过的W大学超常现象研究会。 这一计划方案在编辑会议一通过,小早川很快就拜访了古峨家,并就有关事宜进行了交涉。光江事先与纱世子取得了联系,所以对于使用“旧馆”满口答应。据说,从七月三十日开始的这三天的日程,就是这样由三人敲定的。 “哎呀!” 河原崎闻言一边着急地摇晃双腿,一边说,“原来我们是受了欺骗才来的呀?这么说就象民佐男说的那样,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那可真是!”小早川用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我想并不能一概而论。以前我们在采访中也遇到过许多招魂师,但都与光江讲的这一带的森罗万象有着明显的区别。这是真的,至少当初是这么认为的。可是……。” 江南曾经说过,被称为神圣能力或超凡能力的这种“能力”是要消耗的。这种“能力”非同一般,越用越少。所以,即便是最初有真正“能力”的人,一旦“能力”耗尽,也会成为凡夫俗子的。 如果认为光明寺美琴,也就是寺井光江的“能力”原来是真的,那么现在她大概正好处于“能力”没有耗尽的时期。 “那么,小早川先生,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光江曾喋喋不休地说什么神灵厌恶不纯的东西呀、要穿上‘灵袍’以保持身体纯洁呀等,都是为了制造气氛而胡说八道啦?” 江南这么一问,小早川歪着头“啊”了一声。他说:“也许是真的。不能说她搞的都是假的。比如她说这里有永远小姐的灵魂,还是比较可信的。如果顺利的话,她也许真能够与永远小姐的灵魂交流。” “锁上大门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光江吩咐的。目的是让人把配的钥匙交出来。” 在小早川坦白期间,瓜生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里拿来了咖啡壶和咖啡杯,默默地开始冲咖啡。过了一会儿,江南喝了一口瓜生递过来的咖啡,向他问道:“昨天招魂会上发生的现象使用了什么骗术?你都弄明白了吗?” “哎,大致弄明白了。” 瓜生斜眼看着垂头丧气的小早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来说明一下,不对之处,请小早川先生指正。” “昨晚你与渡边君说的就是这个吗?” “原来那是帕拉蒂诺的骗术。没错,后半时发出的声响可能就是骗术呀。 首先,在这之前熄灭的蜡烛的作法就是一种不值得一提的骗人把戏。尽管这种现象是在招魂会开始而是分钟时发生的。也就是说,当时看上去是自动熄灭的蜡烛,其实是事先动了手脚。” “动手脚?这是怎么回事?” “事先把中间的蜡烛芯拔了出来。也就是在蜡烛正好燃烧到二十分钟的地方,把它切开,取出下面的一段芯,然后再使它恢复原状。等烧到没有芯的地方时,蜡烛自然就会熄灭。会后,光明寺赶快再把蜡烛拿走。这种把戏一查便知。” 江南不禁咋舌,心想事情竟是如此简单吗?果真如此,那么这种出人意料的熄灭方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小早川低着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帕拉蒂诺骗术是怎么回事儿?” “尤萨皮亚·帕拉蒂诺是一名女巫,她活跃在十九世纪末到本世纪初。那位柯南道尔先生完全相信了她的神圣能力。这就是帕拉蒂诺在招魂会上使用的著名骗术。昨天在招魂会上发出的响声,完全可以用这种骗术得到说明。江南先生,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那么……” “坐在光明寺两边的是你与早纪子。江南先生你坐在她的左边,早纪子坐在她的右边。光明寺让我们分别抓住右边人的手腕。江南先生用右手抓住光明寺的左手腕,光明寺的右手则抓住早纪子的左手腕。这样一来,好表示她自己的双手没有活动的余地。 后来,她便进入昏睡状态,在回答问题时蜡烛熄灭,顿时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我记得她开始使劲儿左右摇晃身体。” “嗯,是这样!” “耍花招就在这时,随着她身体的左右摇晃,被江南抓住的左右就靠近了早纪子的左右。于是,她将自己抓住早纪子左手腕的右手迅速与左右交换。明白吗?” “我抓住的左右与抓住早纪子手腕的右手……。” 江南把手伸到圆桌上,确认了瓜生所说的偷换方法。 “啊,的确如此!这样一来,光明寺的右手也就自由了。想得可真美呀!” “只要腾出一只手,在黑暗中 们 桌子弄出声音是很容易的。与小早川先生串通的演技一结束,马上再左右摇晃身体,使手恢复原状,然后让人把蜡烛点着。刚才的说明没有错吧?小早川先生。” 小早川默默点头。瓜生则喝了一口咖啡,舔了舔薄嘴唇,接着说:“最后被发现的钥匙就不用说了。那也是光明寺或小早川事先扔到装饰柜后边的。那把钥匙是从伊波女士哪里借来的吧?” “不,好像不是。” “噢——” “伊波女士只是在了解情况之后才允许我们使用‘旧馆’的。这和我与光江在那里做什么表演毫无关系。正因为如此,她才特别关照不让进入‘钟摆轩’。” “那么,那把钥匙是怎么回事?” “那好像是光江从姐姐明江的遗物中发现的。偶然得知这是‘钟摆轩’的钥匙后,便想加以利用。” “请稍等一下!”江南急忙插嘴说,“刚才你说是她姐姐明江的遗物,那么明江怎么了?” “十年前就死了。”小早川低着头回答,“好像实在八月初永远小姐死后不久,她在森林里自缢身亡的。” “说得有理,民佐男,”河原崎似乎不耐烦地轻轻敲敲桌子说。 “总之,是光明寺美琴,也就是寺井光江杀害了渡边和早纪子。” 刚才小梢谈到了香水味,似乎可以断定,那个戴假面具的杀人凶手就是光明寺美琴。虽然还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但这种看法江南也同样有。当然,香水味是不是小梢自身散发的,小梢的证词是不是可靠,所有这些都应该好好考虑。但眼下已无法沉下心来对这些可能性进行仔细的研究。 “喂,小早川先生,您怎么认为?” 被河原崎这么一追问,“嫌疑犯”的情人束手无策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请指教! “但是——” “昨晚她去了‘钟摆轩’,从此便失踪了。我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听说过。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后感到最吃惊的就是我。” 其实,得知美琴失踪时,小早川比任何人都惊惶失措。即使在瓜生等大谈“表演术”时,他也没有消除忧郁的表情。对于他们所持的观点,他绝不会积极支持的。 “没有什么线索吗?”河原崎又问。小早川咬着下嘴唇默不做声。 “那么,小早川先生,刚才您提到她姐姐明江,十年前她为什么自杀了?” 瓜生换了个问题。小早川答道:“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她自杀与永远小姐的死有关。” “永远小姐的死?”瓜生紧皱眉头嘟囔着。 “您知道那姑娘是怎样死的吗?既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出事故死的,招魂会上的这种对话是真的吗?另外,还提到什么‘十六岁’、‘陷阱’的,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这些详情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在招魂会上进行什么样的对话是事先与光江商量好的。” “问题都是事先光江定好的,至于她如何回答我也不清楚。不过,永远小姐既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出事故死的,这似乎是真的。” “那么,她是自杀吗?” 瓜生激动地问。看到小早川微微点头,他又进一步问道:“是为什么自杀的?” “不知道。我问过光江,她支支吾吾地也没有回答。” “她知道吗?——寺井明江的自杀与永远小姐的死有关?” “听说是觉得对永远小姐自杀有责任。永远小姐大概是在明江不在的时候出的事。她因此受到了古峨伦典先生的强烈叱责。至于为什么自杀,可能是因为太自责了吧。” 这时,小早川突然停下来,小声说了句“这么说”。 “你说什么?” “关于死去的永远小姐,光江曾经这样说过: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体弱多病,又整天生活在那种家庭环境里。因此,最终选择了那样的死亡方式。被牵连进去的姐姐更是可怜。而且——。”小早川紧闭双眼,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啊,对了!光江曾经提到过‘十六岁’。想起来了。她说是永远小姐梦想在十六岁的生日时结婚。未能如愿以偿,她便自杀了。想必是万念俱灰了。” “不管怎样,光江似乎没有杀害渡边和早纪子的动机。” 过去死人的情况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是现在的活人。河原崎用力伸了伸胳膊。 “总之,我认为,她虽然有些精神失常,但也绝不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小早川看了看盖着毛毯的渡边的尸体,紧皱眉头。 “如果置之不理,这家伙是很危险的!” “说不定还会出现受害者。”瓜生说。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在场的人最不愿意听到的。 河原崎绷着脸说:“啊,是这样。我建议大家再到房间里找一找,两个人一组就能够抓住她。这样一来,大门的钥匙也会弄到手。” “的确是这样,但凶犯未必永远待在‘旧馆’里。她手中有钥匙,当然做完案就要迅速逃出去,留在里边,很危险,容易被抓到。” “是啊!” “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在里面顶上大门,不让她进来。一旦到了明天傍晚我们还不出去,就会引起伊波女士的怀疑,她就会过来察看。” “民佐男,如果那个老太婆站在庇护她的立场上怎么办?那么我们岂不是饿死也出不去了吗?” “别担心。万一如此,或者伊波女士身边也有危险。那么另外还有许多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可是——” “当然可以首先在房间里找一找,也许有用。” “我不干!” 内海突然大叫一声。他瞪眼看了看瓜生与河原崎,然后对畏惧地低着头的小早川说:“说什么呀,也许你也是同谋,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全部都是在演戏吧?” “你说什么呀?”小早川气得直哆嗦。“我是那种人吗?” “我谁也不相信。不仅对小早川先生,对其他人也都不相信。” 内海一本正经地说着,提心吊胆地环视了一下座位。这时,他突然伸出双手使劲敲着桌子说:“说什么光明寺是凶手,我看也许不是。她可能早就被杀害了。不对吗?可谁又敢肯定呢?” 内海滔滔不绝地大声叫喊着,气焰越来越嚣张。 “她昨晚就被杀害了。对,是谁杀的?小早川先生,是你吗?或许是瓜生君。也许与你们大家都有关。” “内海先生!” 江南站了起来,想劝一劝感情冲动的摄影师。于是,内海勃然变色。 “别过来!”他一边大声叱责,一边踢开椅子,离开了桌子。 “你也靠不住。因为你是小早川的手下。” “请你冷静点尔,内海先生。如果你再这样乱来……。” “叫你别过来!”怯懦变成了敌意。内海一边向前伸着双臂,一边步步向厨房后退。 “我一个人要在房间里待到明天傍晚。这样就安全了。绝对安全!谁也不要来。要是来,别怪我不客气,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吗?” 他这样唠唠叨叨地大声叫喊之后,转身跑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双手便抱着装饮用水的大桶、威士忌和食物跑了出来。他瞪着木然注视的同伴,逃离了大厅。“内海先生说的也有道理,目前确实还不能确定光明寺就是凶手。” 在经过一阵子拘谨的沉默之后,瓜生最先开口说道。他斟着咖啡,视线懒洋洋地转向了圆桌玻璃下面不停走动的两根指针。 “已经五点半了。”话音刚落,装饰柜里的钟接着就敲响了。 “对,光明寺也可能不是凶手。” “民佐男……。” 河原崎喊了一声,舔了舔干嘴唇。他从瓜生面前拿起咖啡壶,往空杯里倒了些开水一饮而尽。 小早川一开始就闷闷不乐地咬着下嘴唇,不停地长吁短叹,小梢则把双肘支撑在桌子上,抱住头文风不动。吃饭的时间早已过了,可没有一个人喊饿。 “比如,还可以这样想。”瓜生拨着眼前的头发说。 “为什么凶手戴着假面具呢?一般说来,是为了盖住自己的脸。或者说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认清其真面目。如果光明寺是凶手,她已经由于引起大家的怀疑而失踪了,似乎根本没有必要再费功夫。——润一,你看呢” “啊,这种说法有道理。” “另外,还有一点,”瓜生伸出右手的食指说,“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凶手杀了两个人之后,又故意来敲小梢的房门?而且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仅仅显露了一下就逃之夭夭了。这该作何解释呢?” “这个——” “答案可能有几种。第一,凶手这么做是想使人尽早发现尸体。第二,凶手是想让第三者清楚地看到自己戴假面具的形象。第三,凶手是想让人闻到那种香水味儿。” “啊!” “如此看来,得出的结论应该是,戴假面具的杀人凶手并不是光明寺美琴。她可能失踪时就已经被人杀害了。是另外有人抢了她的‘灵袍’穿上,戴着假面具来作案。所以,凶手身上当然会散发着同样的香水味儿。凶手作案后可以马上换上原来的衣服,但对沾到胸前的血迹也许不会在意。” “你可真聪明啊!”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河原崎用一种揶揄的口吻说。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僵硬的微笑。瓜生则满不在乎地说,“尽管如此,光明寺也可能是凶手。正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她的疯狂可能会使她采取行动。” “哼,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又完全回到原来的看法上了吗?岂不又是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了吗?” “是啊!” 瓜生耸耸肩,望了望刚才摄影师消失的东侧走廊。 “也许刚才心慌意乱的内海先生就是凶手。” “你没完没了地摆道理,也许就是你自己呢!” “住嘴!” 瓜生忽然板起了面孔。不过,他马上又若无其事地看着江南说:“刚才小梢说凶手戴的假面具是挂在‘新馆’走廊里的。这么说到底有什么根据?” “啊,这个!”江南一边回想当时走廊里的情形,一边回答,“好像那里挂的假面具少了一个。总觉得最初经过时与后来去‘旧馆’经过时数目不同。” “嗯。另外,还有谁发现这一情况了?” “啊,我也有这种感觉。” 河原崎说。瓜生点点头接着说:“换上‘灵袍’后,江南先生与小早川先生、内海先生三人确实走出大厅,去卸货车 上的行李了。这时,面具少了吗?” “啊,这个!”江南扭头看了看小早川。只见他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地轻轻摇头。 “总之,大家去‘旧馆’时,假面具是不是已经少了?”瓜生强调了一句,把杯子送到嘴边。 “问题是那个假面具什么时候被人拿走的?有机会去拿的那个人又是谁?” “谁都有可能。”河原崎说。 “如果是在到达时计馆之后至进入‘旧馆’之前这段时间,那么大家都有机会单独去走廊。特别是在换衣服和换好衣服后,正好是乱糟糟的,去厕所时也又可能顺便去拿。” “是啊!从墙壁上取下假面具是需要时间的,至少需要几秒钟。如果是在换好衣服之后,那么藏在衣服里面也是很容易的。” 江南想,不管怎么说,那个人肯定是怀着某种目的偷偷把假面具带了进来,一定是想利用假面具来干坏事。 早晨六点的时钟敲响了。抬头一看天花板,钟表盘形状的十二个小天窗已经发亮了。 “民佐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河原崎叉着双手使劲伸了个懒腰说。瓜生精疲力竭地靠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也接着说:“该怎么办呢?” 河原崎则挠着扁下巴尖说,“还是在房间里找一找吧。既然光明寺美琴不是凶手,那么大概是有人把带血的衣服和假面具藏起来了。一旦找到这些东西,就可以认定使用这个房间的人是凶手。” “这么危险的东西凶手怎么会放在自己身边呢?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这样做,一定会藏到别的地方。由于有配好的大门上的钥匙,赶快扔到铁门之外最为安全。所以,我建议在大门上用胶带贴上封条。”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样一来,至少就成了今后了解凶手动向的线索。因为如果使用配的钥匙开门和关门,胶带就会被揭下来或者被撕坏。” “我想睡觉!”小梢突然喊道。她放下抱着头的受,交替地看了看瓜生与河原崎。 “是在太困了,而且总觉得浑身无力。”她抽泣着诉说。 “想睡就去睡吧!”瓜生爽快地说。 小梢则象一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摇摇头,“可是——” “是害怕吗?” 小梢畏惧地微微点头。瓜生见状便温和地说,“你把房门从里面锁上,这样谁也进不去了。如果有人逼着你开门,你就大声呼救。” “不过——” “不要紧的。而且无论凶手是谁,要想杀你早就动手了。也许在杀了渡边和早纪子之后就已经行动了。故意把你叫醒,让你看到而又不伤害你,这本身就说明罪犯并没有杀害你的意思。” 听了这些,小梢似乎才渐渐放心了。她苍白的脸上少了几分忧虑。 “那么,我……。” 她小声说着,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大厅。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关门声与锁门声。 瓜生开始实施自己的方案。他们从仓库找来纸制胶带,在大门的两扇门之间贴了三处。然后四个人又回到大厅,围圆桌而坐。 时间在阴沉忧郁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四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促进事态好转的对话,只有无数个长叹填补了寂静。 他们谁都清楚,只要能找到一丝线索,事态就不会朝更坏的方向发展。但是,如果这样一直持续下去,那么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太多了。这样虚度光阴,只能使各自的内心增加不同的不安与痛苦。当然,这种僵局很快就会发生变化也是必然趋势。 几点了?瓜生看着圆桌下面的大钟指针,慢慢地离开了座位。 “是去厕所吗?”河原崎问。 “我想去看一个地方。”瓜生微微摇头回答。 “什么地方?” “‘钟摆轩’。我有些担心。” “一个人去行吗?” “你也一起来吧。” “如果你是凶手,不是正中下怀吗?” “那么彼此彼此。” “我也去吧。” 江南说着站了起来。他之所以提出来要去,一方面是想看一看瓜生究竟“担心”什么,另一方面则是害怕瓜生与河原崎一走只剩下自己与小早川两个人。因为无论他是上司还是什么,目前最令人怀疑的就是小早川。 “小早川先生也去吧?” 瓜生邀请道。小早川无精打采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 “我待在这里,你们都去好了!”他不负责任地回答。 “是吗?”瓜生一手叉腰,仔细地端详着他的样子告诫说,“一旦有事,你就大声呼喊,好吗?” “钟摆轩”与昨天江南与小早川进来时一模一样。客厅里的地板上到处扔着坏钟,卧室的地毯上遗留着血迹般的红黑色斑点。 瓜生仔细地观察了地毯上的斑点,又转到床的对面。他一边用手前后晃动着失去主人的轮椅,一边若有所思。这时,江南也站在门口附近观察情况。 “那是大壁橱吧?” 不一会儿,瓜生指着里面敞开的两扇门向江南确认道。接着,他便非常紧张地向门前走去。江南与河原崎也尾随其后。 在大壁橱里,他们三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件血染的结婚礼服。 “这就是那件梦想在十六岁生日时穿上的衣服吧?” 瓜生后退一步,注视着衣架上挂着的这件衣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吗?”河原崎看着瓜生严肃的面孔问道。 “是啊!” “你好像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究竟是为什么?” “我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从前?是十年前的事情吗?” “嗯,是的!” “那时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呀!我们在森林里遇到了那个女孩,后来把她送回了家。情况就是这些。” “是吗?”瓜生若有所思地眯缝着双眼说,“真的就是这些吗?” “问我也没用,因为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光明寺在招魂会上曾经提到过‘黑洞’,后来又反复地说什么‘痛呀’。问题大概就在这里。” “‘黑洞’?我一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瓜生沉下脸来默不做声,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纹风不动。河原崎则无聊地靠在旁边的墙上。 “小早川先生说永远小姐是自杀的吧。” 过了一会儿,瓜生说。他白白的脖子上冒着汗珠。 “是穿着这件衣服自刺胸膛的吗?” 这时,瓜生皱起眉头“嗯”了一声。 “为什么?”河原崎问。瓜生上前一步,右手伸向礼服。就在他手指头尖触到黑紫色斑点凝固的胸前时,啪嗒一声有一个东西掉到了地板上。 “是什么?” 原来掉下来的是一张纸片,一张有两个名片大小的白纸片。它似乎是夹在礼服破洞上面的。 瓜生捡起来一看到拿上面写着的文字,不仅惊叫一声。江南与河原崎急忙过来看后也大惊失色。 是你们杀死的! 纸片上用红笔赫然写着这样的字样。 “好像是最近才写的。” 出了大壁橱,瓜生一边用“灵袍”的袖子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征求江南的意见。 “纸不发黄,墨迹也是新的。至少不是几年前写的。” “的确!” “昨天你与小早川先生来时就有吗?是不是也夹在胸前的破洞上?” “不,当时没有。” 江南想,应该是没有。如果有,自己与小早川也会发现的。 歪歪扭扭、杂乱无章的平假名文字,似乎是为了隐瞒笔迹而故意写出来的。不管纸片是什么时候夹在礼服里的,它都具有一定的含意。也就是说,这时罪犯向我们发出的检举信号。 “‘你们’?”河原崎从瓜生手中结果纸片,透过墙壁上发出的橙色灯光注视着。 “问题是这里的‘你们’是指谁?‘你们’又‘杀害了’谁?”瓜生说。 “夹在那件结婚礼服上一定有什么意义。” “啊!那个‘被害’对象是否就是指要穿那件礼服的永远小姐?永远小姐不是自杀的,而是‘你们杀害的’,或者说等于‘你们杀害的’。” “对,是这样!”瓜生一边悄然地望着姑娘生前的卧室,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这么说,事情还是要追溯到十年前的夏天了。——啊!” 瓜生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江南听到最后的“啊”声,抬头看着瓜生问,“你想到什么了?” “唉?啊,是啊。一点儿小事……。” 瓜生支支吾吾的,突然把脸扭过去,其狼狈不堪的样子真是前所未有。 三个人离开卧室,在隔壁的客厅里待了一段时间。他们待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瓜生筋疲力尽地坐在书房前面的椅子上。这大概就是他们待在这里的最大理由吧。 “民佐男,你怎么了?” 河原崎问。瓜生默不做声,只是把双肘支撑在桌子上,用手掌不停地抚摸额头。河原崎吃惊地看了看朋友噘嘴的样子,畏惧地耸耸肩,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江南站在紧靠里面墙壁放着的音响前面。音响是老式立体声,电唱机上没有调谐器和卡座装置。江南看了看固定的唱片架子里面,因为他突然想知道永远小姐生前听些什么音乐。 粗看起来收藏的大都是些古典音乐唱片,其中的钢琴曲居多。肖邦、莫扎特、贝多芬、拉威尔、拉赫曼尼诺夫等作曲家的作品,摆放得井然有序。 阴暗的时计馆里既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收音机,有的只是数不胜数的钟表。这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轮椅上的少女。她一边受着过去天才创作的美妙乐曲的熏陶,一边幻想在十六岁时穿上那件结婚礼服……。随着心中对她形象的这种描绘,江南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哀,同时不禁感到浑身充满寒意。 他从架子上抽出一张唱片。这是一张拉威尔的小品集,但唱片套好像是自制的。粉红色的厚纸上,用手写的艺术字体记录着标题及收录曲目。一看曲名,才知道这是拉威尔早期创作的著名代表作。 江南并不想马上欣赏这张唱片,只是心中有一种冲动。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下,他从唱片套里取出了唱片。 “哎呀!”他不禁叫了一声。河原崎从凳子上站起来走了过去。 “江南先生,怎么了?” “唉,这个有点奇怪呀!” “哪个?——啊,是这个吗?” 贴在唱片中央的标签,AB两面都明显地换上了自制的。自制标签可能是撕下原来的标签后贴上的,也可能是直接贴在上面的。在用小花装饰的自制标签上,规规矩矩地写着收录的曲名。 “唱片套也是自制的。为什么要这样呢?” 是永远小姐自己做的,还是父亲古峨伦典所为? 江南把唱片交给河原崎,看了看唱片套里面,心想里面应该有附加的说明,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提心吊胆地从架子上又抽出几张唱片来看。这些同样都是装在自制的唱片套里,更换了标签,拿走了说明,虽然没有全部验证,但似乎这里的所有唱片都是一样的。 “真奇怪啊!” 江南把唱片放回原处小声说。但是,河原崎并不以为然。 “也有人把买来的新书书皮撕下来换上自制的专用封皮。这两种做法不是都一样吗?” 他嘴里这样说着,离开江南,向坐在书桌前面、正双手托腮的瓜生走去。 “喂,民佐男,怎么了?不要紧吧?” 瓜生头也没回,只是“嗯”了一声,仍旧呆呆地望着空中。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了桌子角处放着一个宝石盒似的小盒子,便漫不经心地伸手拿了起来。盒子非常漂亮,深红的天鹅绒上还镶嵌着精细的银制工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