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年以前。可是,就这样也只能勉强还上利息,根本看不到出路。我身心疲惫,觉得这样生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好……”所以她才卧轨自杀的。“你阻止了我自杀,开始我真的很恨你。你把我拉回这人间地狱来,我觉得你好残酷,简直就是魔鬼。但是,你救了我以后不久,我渐渐平静下来,心想再努一把力,再忍耐几年事情也许会发生好转,于是我又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我非常感谢你救了我,这是我的真心话。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现实还是跟以前一样残酷。只要活着,就得不停地还债,要还债,就得去挣钱。正经工作解决不了我的现实问题,结果就只能去找男人。对了,我说我找到了一个捏饭团的工作那是说谎,捏饭团的时间,还不如用来找那些需要女人的身体也能给我一些援助的男人更实际一些。”说完上面一大段话,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头沉重地垂下。草坪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牵着大狗,有的抱着小狗,大家都在向众人显摆自己的爱犬,人人都很快乐。大狗小狗们也都是毛色姣好,聪明伶俐。但是,不管是人还是狗,谁都想不到就在离他们10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因为借了高利贷,不是走投无路卧轨自杀,就是为了还债出卖肉体。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为什么要借高利贷呢?”我小声嘟囔着问道。“还有一件事隐瞒了你。我……19岁的时候结过一次婚。对不起!”“这用不着道歉。”“还生了孩子,是个女孩儿。”“结婚生孩子,理所当然。”“结婚不久就离婚了,原因我就不详细说了。孩子被她父亲领走了——确切地说,是被她爷爷奶奶抢走的……”“这种怨恨你还是对三野文泰说去吧。”我叼上一支烟。“一年半以前,那孩子突然得了一种难以治愈的病,医生说,在日本现有的医疗条件下,她最多再活两年。但是,据说有一种最先进的化疗技术有希望治好这种病,可惜日本医学界还不认可这种化疗技术,必须去澳大利亚接受化疗。疗程为半年,而且治疗之后还需要康复治疗,费用之高无法计算。日本的医疗保险在澳大利亚当然是无效的,全部费用都需要自理。这时候孩子的爷爷奶奶来找我,让我也拿一部分钱。虽然离婚以后我跟孩子连一面都没见过,但不管怎么说她是我亲生的女儿,我没有理由拒绝。我没有什么存款,于是到处借钱,凑了整整3百万给她爷爷奶奶送了过去。孩子总算住进了墨尔本的一家医院,我长出了一口气,但我的地狱生活也从此开始了。我救孩子心切,借了很多高利贷,那是利滚利的高利贷,交款通知单上的数字增加的速度吓死人,转眼就是5百万,1千万,1千5百万……现在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欠人家多少钱,为了还债,我只好去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这次樱说的时间更长,说完以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把双肘支在膝盖上,仰着头愣愣地看着图书馆上方的流云。流云被落日染成了淡红色,草坪上那些牵着狗抱着狗的人们的脸已经看不清楚了。过了秋分,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但穿着短袖衫的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凉,好像每年更换秋装的时间都在往后错。地球的环境确实在发生变化,但不可思议的是,日落的时间却跟以前完全一样。沉默良久,我问:“孩子得救了?”“托您的福,治疗进行得很顺利,目前情况也很稳定。”“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争取不让利息再增加,然后1万1万地还。还有就是买彩票碰运气。”说到这里,樱自嘲地笑了笑。“不要再卖身了。”我说。“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挣钱。”“我来想办法,你就不要再卖身了。”我抬起头来。“可是,你所说的办法是……”“不是说了我想办法吗?我想办法就是了。”我转过身,直视着樱的眼睛。“可是……”“不要再说可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就算我求你,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说着我紧紧地把樱抱在怀里。有人从我们面前走过,旁边的草坪上也有很多人,还有很多人从图书馆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可是我根本不在意人们的目光,紧紧地抱着樱,就这样呆了很久很久。现在我才清楚地认识到:我爱上这个女人了。22我手握迷你车方向盘,在有栖川公园大道与木下坂街和南部坂街构成的三角形上转着圈跑,副驾驶座上坐着久高爱子。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我切入正题:“这事儿打电话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为了表示礼貌,决定跟您当面谈。”“这么郑重其事,什么事啊?”爱子文雅地用手遮着嘴巴。“那件事用不了几天就可以解决。”“是吗?果然是蓬莱俱乐部干的吧?”爱子的表情紧张起来。“不,现在还说不准,但是,很快就会查清楚的,一定为您查清楚!”“谢谢您,我等待着您的好消息。”爱子把身体转向我,行了一个鞠躬礼。尽管是在车上,身体活动不能自如,爱子还是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礼仪端正。“然后呢……现在才提这件事可能会使大家感到不愉快,我们好像忘了一件大事。”“大事?”“对。我帮您侦破这个案子,不应该白干吧?”“哦,您是指钱的问题呀。当然不会叫您白干,肯定要付钱给您的。另外,交通费,电话费等等,您也不用拿发票来,您说个数,我马上就支付给您。”我点点头,干咳几下清了清嗓子:“您打算付我多少钱呢?”“这个嘛,我不知道这方面的行情,您说个数吧,您说了算。”“这么说,我说多少您就给多少?”“是的。不过,如果您说要1亿,我就没法答应了。”爱子又文雅地用手遮住了嘴巴。“您要是让我说了算,我就不要您付钱了。”“啊?”“我不要报酬,也不报销交通费电话费什么的。”“可是,成濑先生您刚才不是……”“报酬我不要了,但交换条件是有的,那就是请您借给我一笔钱。”“借钱?”爱子歪着头,感到不可思议。“对,但不是借个10万20万的,也不是借几百万,而是以千万为单位。”“1千万嘛……”“不行吗?”我斜着眼睛看着爱子,她一会儿把头歪向右边,一会儿把头歪向左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不是不行,只不过您突然说了这么大一个数目,靠我一个人还是有些困难的。”“那当然,不过,我不是向爱子您一个人借,而是向久高家借。有关蓬莱俱乐部的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我就正式拜访久高家,提出借钱事宜。到时候只求爱子您助我一臂之力。”“啊,要是这样的话……”爱子仍然歪着头在思考着什么。“钱我一定会还的。不但要打借条,还要找担保人。”“我相信您。”“我投了一个5千万的意外人身保险,受益人是我妹妹,不过我可以留份遗嘱,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保险理赔金由久高家接受。”“您言重了,不要这样……”“我也可以再加入一个保险,总之是我用生命担保,钱,我绝对一分不少地还给久高家!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啪地低下头去,额头差点儿撞在方向盘上。“您这是干什么呀?怪吓人的。”爱子缩着肩膀说。“是怪吓人的,突然向您提出借钱,而且是1千万。”“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爱子盯着我的眼睛问。“这个嘛,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摸了摸鼻子尖说。“不说也没关系,不过,我挺替你担心的。”“担心什么?”“成濑先生说得那么悲壮,别是慷慨赴死吧?”爱子的声音有些颤抖。“慷慨赴死?”我把爱子的话重复了一遍,不禁笑出声来,“我才不会死呢!我这不是正要跟久高家借钱吗?死的话还借钱干什么?”“您说的也是……”爱子还是满脸不放心地用双手捂着面颊。“不管怎么说,事情很快就要办成了,您再耐心等几天。”这话是对爱子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说过那句话之后我再也没说话,默默地握着方向盘,一直把爱子送回高家府邸。分手之际,我对爱子说:“请您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我觉得您在想做一件不该做的事,但愿是我多虑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爱子看着半空的眼睛游移不定。“沉溺在痛苦的心境中不能自拔,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的。”“您怎么净说些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像我这样的人能干什么呢?”“我是您的同盟军,但是我不愿意看着您一意孤行。正因为我是您的同盟军,才不想让您往不好的方向走。”“真奇怪,净是些听不懂的话。”爱子很勉强地笑了笑。“听不懂没关系,请您把我的话记在脑子里,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要急着去死。对了,谨言慎行,不是久高家的家训吗?好了,再见!”这是10月13号星期天的事。我终于披挂上阵,走上了决战的舞台。23跟久高爱子分手数小时之后,我来到了五本木。不是六本木而是五本木,位于目黑区正中央的一个住宅区。在祐天寺与学艺大学之间,顺着驹泽大街往北不远,有一座叫做“佛罗伦萨五本木”的单身公寓,也不知道这座公寓为什么取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我走上3楼,按响了303室的对讲门铃。“来了!”对讲门铃的小喇叭里响起一个女孩子说话的声音。“这么晚了来打搅您实在对不起,我就是刚才打过电话的……”我郑重其事地说了一个快递公司的名字。“好的,马上给您开门!”不一会儿,黑漆铁门打开了,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来。“您就是堀场香织小姐吗?”我问。“我就是。”“在平城写字楼4层蓬莱俱乐部工作的堀场香织小姐,没错吧?”我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她的房间。“诶?啊?”她满脸疑惑地看着我。“这么晚了到您家里来实在是对不起,这种事我绝对不再做第二次。”我低头赔礼。“那个——包裹呢?”堀场拿着印章的右手不知所措地晃动着。“没有什么包裹。”“啊?”“我不是什么快递公司的。您不记得我了吗?”我向前伸着脖子,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脸。堀场皱起了眉头。“想不起来?也难怪,这张脸上总是带着眼镜和口罩,还像个海盗似的在头上缠着一条毛巾。”“啊?”她惊得瞪大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今天特意到此有事相求。”“我……我喊人啦!”堀场后退了一步。“等等!别乱喊乱叫的,先听我把话说完,求求您了!”我边说边伸出左手去抓她的手腕。“别碰我!”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安静点儿,我不会把您怎么样的。我向天发誓,绝对不会把您怎么样的,求求您听我把话说完,一分钟就能说完。”我举着双手,表示没有拿任何凶器,也不会动她一手指头,“我就这样说。”“什么话?快说!”堀场退到冰箱一侧,并没有听我说话的意思。“我想进你们蓬莱俱乐部的办公室,请帮帮忙?”“什么?”“我现在就想进去,把钥匙借我用一下。”说服蓬莱俱乐部的人借给我钥匙,打开平城写字楼4层那个办公室的门,这是我的最后一搏。好吧,拿去吧——没有那么简单的事。但是,除了说服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借给我钥匙以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当然我可以趁深夜把门撬开,在保安公司的人赶到之前拿走一些文件,可就算成功了,偷出来的文件也不一定有用,而且为此还要做很长时间的侦察和准备工作。与这种方法相比,说服蓬莱俱乐部的人借给我钥匙,是非常稳妥的办法,警报器不会响,可以不着急不着慌地在里边一份一份地翻文件,找证据。但是,怎么让他们的人借给我钥匙呢?说打扫房间的时候忘了东西?说想利用星期天打地板蜡?这类谎话都行不通。于是我决定实话实说,把蓬莱俱乐部的干的罪恶勾当乃至杀人嫌疑都如实相告,唤起对方的正义感。但是,去说服谁合适呢?那些男的肯定不行,因为他们都是干了很多坏事的人,而且说不定就为骗取保险理赔金杀过人,这种人根本就没有正义感。相比之下,搞内勤的女职工很可能不知道内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就能把她说服。我所知道的女职员只有那么几个,怎么才能跟她们接触上呢?这时候我想到了从日高的手机里偷出来的电话号码,挨个一查,查到了一个名字:堀场香织。于是我用樱教给我的办法,冒充快递公司的给堀场打电话,说包裹上的住址看不清楚,让她把地址告诉了我。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起堀场香织来,用了不知道有多少个一分钟,堀场终于认真地听了起来。“……事情就是这样的,请借给我钥匙,我要把蓬莱俱乐部的恶行昭示天下!”说完以后,我深深地向她鞠躬。“明白了。”堀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我听得非常清楚。“是吗?您肯借给我?”我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子全没了。“不过,我担心你拿走以后不还我,那样的话我就完了。”“今天晚上一定还给您!”“我跟你一起去不行吗?”堀场把手指插在钥匙环了转着钥匙问我。“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这样最好。”“还有,我一个人跟你去有点儿害怕,我叫上小优跟我一起去好吗?我的同事,你当清洁工的时候见过的。”堀场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大晚上的,一个年轻女人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确实有点儿害怕。“小优家在哪儿?”“下目黑。”“很近嘛,可以!”“那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我还要换衣服,你稍等一下。”堀场说完就到里屋去了。我又松了一口气。我们在林试的森林公园附近接上小优,跟她说明事情的原委,然后直奔平城写字楼,到达蓬莱俱乐部的时候是晚上9点。如果是平时,这个时间可能还会有人加班,但今天是星期天,而且明天是10月的第二个星期一,即体育节,也就是说,今天是3连休的第二天。整个写字楼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加班。我特意选择了这一天,万一堀场到什么地方玩儿去了,明天我还有机会。结果一下子就把堀场给堵住了,这大概是今晚的作战计划一定会成功的好兆头吧。写字楼虽然没有亮灯,但大门没有锁,电梯也能开动。上了4楼,堀场在蓬莱俱乐部门口的写着保安公司的名字的小盒子里插进一张磁卡,小盒子上的扬声器发出一个机械的声音:“监控被解除。”“如果不插卡,一开门保安公司那边的警报就响了。”堀场解释了一句之后,将一把银色的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咔嚓一声,门开了。“非常感谢。我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请你们等我一会儿。明治大道那边的咖啡馆应该还开着。”我边说边打开了钱包。“我们唱卡拉OK去!”小优抢过我刚从钱包里抽出的1万日元,冲堀场笑了笑。“我这边的事情完了以后立刻打您的手机。估计最晚到11点。”我说。我让她们等我的目的是等我完事以后请她们把门锁好并重新启动保安公司的监控设备,那样的话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推门走进蓬莱俱乐部。我知道右边墙上有电灯开关,但我的手没有伸向那边,而是把怀里的小型手电筒掏了出来。那是一只军队里和警察们使用的那种长约10厘米的小型手电筒,电池寿命很长,不但亮度足够,还有遮光圈。我的第一目标是总经理办公桌。坐在大皮椅上,拉开抽屉,像间谍电影里的主人公那样把手电筒叼在嘴上,用双手翻阅文件。翻了一阵,没有看到久高隆一郎的名字,却有一个我更熟悉的名字跳入了我的眼帘:安藤士郎。“欸?”我不禁叫出声来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写着“安藤士郎”的信封倒过去正过来地看,怎么看都是“安藤士郎”。我把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那是一份人寿保险,被保险人的名字写的也是“安藤士郎”。“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小声嘟囔着看了看被保险人的地址,没错儿,东京都港区白金——就是老安的住址,出生年月日是1928年5月14日,也没错儿,这个日子老安亲口告诉过我。“怎么会呢……”我坐在总经理的皮椅上,愣住了。※ 杰尼斯(Johnny's)是日本一所著名艺人经纪公司,为日本最大的男偶像制造厂。杰尼斯事务所於1975年成立,多年来以男艺人及男性偶像团体为主,旗下艺人及团体如上个世纪70年代的近藤真彦和田原俊彦、80年代的少年队,乃至现在活跃在舞台上的“SMAP”、“ TOKIO”、“V6”、“KinKi Kids”等等,都是经由事务所一手栽培大红大紫的。(译者注)安藤士郎的活法 去年11月底,老安给我来了一个电话。 “老师,好久不见了!” “啊,你身体好吗?”不知道为什么,跟初次见面的人说话什么事都没有,跟很久不见的熟人说话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紧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嗯,还凑合吧。”老安的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老师,实在对不起啊,突然给您打电话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商量。” “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不过,这事在电话里不好说,您能到我这里来一趟吗?” “没问题,什么时候去合适呢?” “当然是越早越好。” “那我明天去吧。” “您大概几点能过来?” “明天晚上有电脑课,上课之前合适还是下课以后合适呢?” “下课以后吧。” “如果下课以后没有像某位先生那样问问题问个没完没了的话,估计9点就能到。”为了活跃一下沉重的气氛,我故意开了一个玩笑。 可是老安没笑:“也许那个时候我正好不在家。如果赶上我不在呢,您就开开门进屋等我一会儿。钥匙我放在门口的电表上边。” “那我就上课之前去吧。” “别,那个时候我肯定不在家。” “要不就后天?” “不,越早越好,还是明天吧。明天见!”老安逃也似的把电话挂了。一年没见面了,可他一点儿怀念老朋友的意思都没有,跟我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第二天,我按照约好的时间来到了老安的家。我到的时候是8点50分,果然如昨晚所说,他不在家。我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我一边抽烟一边等,等到9点半也不见老安回来。在外边冷得有点儿受不了了,我就摸了摸电表上边,钥匙果然在那儿放着。 开门进去之后,在右边的墙上摸到了电灯开关。以前我到老安家里来过好几次,知道开关在那里。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把十来平米的房间照亮以后,我惊呆了,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惊呆的同时我学到了一条新知识:站在地上也能吊死人。老安上吊自杀了。他的脖子好像折断了似的,两臂下垂,两条腿弯曲着,两脚站在榻榻米上。我出不了声,不管是惊叫还是喊人。我喘着粗气跑过去,慌慌张张地把老安的身体往下放,谁知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绳子。最后忽然想到应该用刀把绳子割断,于是跑到厨房里拿来一把菜刀,好歹把绳子割断了。我把老安平放在榻榻米上,摸摸他的脸,已经冰凉。我拼命摇他的肩膀,他没有任何反应,左手腕右手腕都摸不到脉搏,趴在胸口上也听不到心跳。我呆住了。以前我没有碰到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既没有想到打电话给119或110,也没有喊邻居。我不是第一次看到死尸。世罗元辉的尸体吓人的程度超过老安100倍。但世罗元辉的惨状超过了极限,叫人恶心得不敢相信那是现实,只觉得那是电影里的镜头或小说里的描写。所以当时格外清醒,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但是,眼前这具尸体充满现实感。我跟世罗没有交过心,但跟老安却多次在一起喝酒谈心,而且还全力以赴为他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老安突然自杀身亡叫我一时难以接受。我呆呆地坐在榻榻米上,半张着嘴巴,眼睛不知所措的四处观望。忽然,我在矮桌上看见好几个并排摆放的信封,其中之一写着“成濑将虎 亲启”。我伸手把信封拿过来,抽出里边的信看了起来。老师:对不起!正如您所看到的,我用这种办法告别了人世。一个月以前,因为咳嗽老是不好,我去医院看病,医生告诉我是肺癌。当然,我并不是因为这个上吊自杀的。我所面临的不是我的病能不能治好的问题。我一直在给千绘寄钱。听您讲了千绘的情况,我认为无论如何要帮助那孩子。她的母亲是那种状态,继父又跑了,谁能帮得了她呢?如果她已经满了20周岁,我就不管她了,可她才17呀!17岁的孩子当女招待,为了照顾母亲不能去学校,不能跟同学一起玩儿,只能陪那些满嘴酒臭的老男人饮酒作乐,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呀!但是,怎么帮助她呢?把她要回来?事到如今那是不可能的了。我这个老头子突然找上门去说我就是她父亲,只能给她增加烦恼。她很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精神陷入混乱。所以我绝对不能出现在她面前。那怎么帮助她呢?我不能跟她一起生活,只能悄悄给她寄钱。我把不多的一点存款全都取出来给她寄去以后,每月的养老金也基本上全部寄给她,当然用的是假名字。为了多给她寄钱,我酒也不喝了,烟也不抽了,每天只吃两顿饭,所以我一直没请您喝酒。老师,对不起了!可是,我毕竟是个靠养老金生活的人,就算我省吃俭用给千绘寄钱,也不过只够他们母女糊口而已。我总觉得千绘还在干那种工作,因为现在的年轻人是不会满足于吃饱饭的。此刻,那孩子可能正在陪着老男人喝酒吧。我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算了,不考虑那么多了。我作为她的父亲,就应该尽到责任,一直到她长大成人。如果我不做这些的话,我就无法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我想为女儿出一把力,我认为只有这样活着才有价值。对,我不单单是为了女儿,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实现人生价值的愿望,从这个角度来讲,也许可以说我是在利用我的女儿。这样说我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我要为了女儿去死了。是的,老师,我已经下决心为了女儿去死了!真倒霉,我竟然得了肺癌。不过,我只觉得倒霉,一点儿都没觉得害怕。治疗癌症要花很多钱,还要花很多时间。谁也不会可怜我上了年纪免费给我治病,那样的话,怎么能继续给千绘寄钱呢?我并没有想过永远给那孩子寄钱,只不过想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帮她一把,帮到她20岁成人。等她长成大人,我就不给她寄钱了。可是,如果我住院治疗肺癌,就不能继续给千绘寄钱了。就算肺癌能治好,等到出院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是大人了,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一开始我就说,我所面临的不是我的病能不能治好的问题。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可我还有一件事不能不求您帮我办。桌子上不是还有几个信封吗,其中有一份人寿保险,那家保险公司不要医生的健康诊断证明,我就急急忙忙地加入了。受益人是千绘,总共大约有1千万,虽然说不上是一笔巨款,但总比没有要好一些吧?我想拜托您把这笔钱送到千绘手上。原谅我就这样把此事委托给您了,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至于我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我想区政府会安排把我的尸体火化的。还有一个信封里装着20万,作为火葬费,如果花不了,也请您转交给千绘。老师,没想到喝酒的时候一句闲谈,彻底改变了我人生最后阶段的生活。如果我当初没让您去看看千绘过得怎么样,我也不会有今天。这就是命运,是上帝安排好了的。一年来,为了女儿,我节衣缩食不惜粉身碎骨,虽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壮举,但我觉得过得非常充实。来东京50年也没干出个人样儿来,但我觉得我在人生的最后关头总算干了一件大事,可以挺着胸脯回老家去见我的父老乡亲了。这全都是因为老师您替我看了千绘,才让我尝到了成功的滋味。人生啊,真是不可思议。老师,认识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您的友情给我带来很大的快乐,谢谢您!“老安啊老安,你好傻呀!你怎么这么傻呀?”我把信揉作一团攥在手里,重复着同一句话,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大结局24“怎么会呢……这不可能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我就像一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坐在蓬莱俱乐部总经理的皮椅上,重复着同样一句话。这里怎么会有老安的保险呢?安藤士郎早已不在人世,已经死了一年多了!我忽然发现信封里还有东西,掏出来一看,都是保险合同!人寿保险,伤害保险……一共是4份。我的脑子混乱极了。老安是在他自己家里上吊自杀的,而且是我亲眼看见的,安藤士郎已经死了,他不会再买保险了!莫非是以前买的保险?也不对!老安把身后事全都委托给我了,保险金是我交到千绘手上的,老安自杀的理由是为了帮助处于困境的女儿,如果还有别的保险,应该一起交给我来处理呀!要不就是很久很久以前买的保险,连老安本人也忘了?可是看看手上的几份保险,都是最近的,甚至有一份是今年10月的,也就是这个月的。给死人买保险干什么?不,死人是不能买保险的!我的脑子更混乱了。突然,我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是什么地方?这是蓬莱俱乐部啊!是为了骗取保险理赔金杀死了久高隆一郎的蓬莱俱乐部啊!难道一年前安藤士郎的死也跟蓬莱俱乐部有关系?难道那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蓬莱俱乐部久高隆一郎诈骗理赔金东京都港区白金安藤士郎保险合同羽田仓库管理公司2002年10月一个接一个语句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又沉没下去。羽田仓库管理公司!对了,如果安藤士郎的保险受益人是羽田仓库管理公司,就可以间接证明久高隆一郎的死是一起诈骗保险理赔金的杀人案!“啊!”安藤士郎的保险受益人果然是羽田仓库管理公司!我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当时我精神上所受到的冲击有多大!惊愕,混乱,困惑,茫然,恐慌,眩晕——海啸般一波有一波涌上来,整个把我给吞没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纷乱思绪。就在这时,第二轮冲击波又来了。“这个小偷够文静的呀!”黑暗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后头顶上闪电似的闪了几下之后,房间里所有的日光灯都亮了。我用手遮着眼睛,雪亮的灯光晃得我什么都看不见。“真是个找上门来送死的傻蛋!”村越把肩膀靠在屏风上,用嘲笑的目光看着我。25“本来我想对你说句欢迎光临,可你搅了我的3连休,我很生气喔!”从村越身后转出来的另一个男人说。那人看上去岁数比村越大得多,大概有三十五六岁,个子不高。他嘴上虽然说很生气,但不像村越那样疯狗似的狂叫,表情比较平和。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也许是在这个房间里,也许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喂!站起来!那不是你坐的地方!”村越凶恶地吼道。“算了算了,让他多坐会儿吧,留个纪念嘛!”小个子说。这么说他就是蓬莱俱乐部的老板吴田勉?没见过他在这把皮椅上坐过呀。“对不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啊,你们辛苦了!回家吧,路上小心啊!”小个子转过来去,对站在旁边的堀场和小优说。堀场冲小个子鞠了一个躬,小优则向我摆摆手说了声“拜拜”。两个女孩子走后,村越狞笑着对我说:“还不知道吧?你小子上当啦!我不知道你小子跟她们说了些什么,你以为她们会相信你,所以才大摇大摆地坐在这里了吧?”堀场香织假装被我说服,然后推说到里屋去换衣服,向她的上司报告了。“我有这么热爱自己的公司的职员是我的幸福啊!应该发给她们一大笔奖金!”小个子满足地仰着头。从他的口气来判断,肯定是总经理吴田勉。“哦,想起来了,您不是那位医学博士吗?”我终于想起来了,“只不过今天没戴眼镜也没穿白大褂,我一时没认出来。”没错儿,这家伙就是那个自称野口英雄的所谓医学博士,原来野口英雄就是吴田勉!“嗬——你见过野口博士?”吴田勉把垂在前边的头发往上一撩。“你们在本庄骗人的时候,有一对已经成了你们的锅里的鸭子又飞了,还记得吧?”“整天到处转,哪儿记得住啊。你是说本庄?”吴田勉歪着头抓了抓鼻子尖。我跟绫乃觉得那天的经历就像电影上演出的大冒险,没想到这家伙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不由得感到有些屈辱。“老板!”村越不耐烦地说。“嗯,不跟他啰嗦了,”吴田勉不紧不慢地审问起我来,“说说吧,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你来这里搞鬼不是第一次了吧?”“搞鬼的是你们!”我厉声喝道。“混蛋!”村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吴田勉制止住村越,继续审问我:“说!你是干什么的?谁派你来的?”“神派我来的!”“谁?”“神!神派我来惩治你们这些食人肉喝人血的妖魔鬼怪!”“我先宰了你这个桃太郎※!”村越啪地打开弹簧刀,挥刀把文件盒砍了一个大口子。“部长,不要损坏东西嘛,”吴田勉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我,“你跟久高隆一郎是什么关系?”“果然是你们害死了久高隆一郎!”我怒目而视。“什么?久高隆一郎是谁?我只不过听村越提起过这个名字,随口问问而已。”“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蒜哪!你贵为一国一城之主,原来是个胆小鬼!”“混蛋!死到临头还嘴硬!”村越把弹簧刀合上以后又打开,打开以后又合上。“你不是参加过我们的免费保健讲座吗?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我哪能记得过来呢?”吴田勉耸了耸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锉刀,修起指甲来。“杀人杀得太多了,多得都记不过来了是吧?”“你说话这么不客气,可是要吃亏的哟!”“反正我也不打算活着从这里出去了,你索性把话说明白了吧!久高隆一郎,南麻布的久高隆一郎,你们是怎么杀死他的?不至于想不起来吧!”“老子杀了你!”村越挥动弹簧刀,刀尖掠过我的鼻尖。“胆量不小嘛,我简直喜欢上你了。久高隆一郎?你让我想想啊。”吴田勉冲我笑笑,吹了吹指甲。我也冲他笑了笑,但桌子下面的膝盖却一直在发抖。“总经理,别跟这小子啰嗦了。应该是我们问他,他倒问起我们来了!”村越说完,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着急,夜很长嘛。死囚犯上刑场之前,总是要让他们听听牧师或和尚的教诲嘛。慈悲为怀,慈悲为怀嘛!”“真不愧是总经理,肚量就是大。”我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我不知道吴田勉将要怎样处置我,吓得都快昏过去了。今天霹雳娇娃恐怕是不会再来救我了。“久高隆一郎——噢——那个老头子呀,想起来了,南麻布的大款,他曾经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让他买什么就买什么,羽绒被买了10套,真是空前绝后啊,花钱太大方了,叫他买什么他就买什么。为了他我们特地开发了金观音,金佛像,还有可以杀灭活性氧的强力石,都是专门为他一个人订做的,我们愿意永远跟他合作,可是,这老家伙居然怀疑起我们的商品的效果来。如果只是怀疑我们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还威胁说要诉诸法律!对,就是威胁!他要跟我们闹翻,我们只好奉陪呀。吵过以后就分道扬镳了,不过嘛,损失费我们不能少拿!”“可惜你们的阴谋没有得逞!”“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保险公司的规矩多了,就算是我们作为法人跟他们签的合同,也不会轻易把钱支付给我们,而是要支付给被保险人的法定继承人。所以呢,我们必须跟法定继承人合作才能拿到钱,太麻烦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久高那老头子一直嚷嚷着请律师,这回我们就不在乎钱了,请他在这个地球上消失才是当务之急。当然,万一保险公司审查得马虎一点,我们能拿到钱就算是运气好。”“是你们把久高隆一郎给杀了吧?”我想确认一下事实。“久高那老头子死于交通事故,我们只是为他买了保险。”吴田勉冷笑着,村越则满脸不高兴的转动着弹簧刀。“刚才你说‘这回’,那意思是说除了久高隆一郎以外你们还干过同样的事,对吧?”“其实我们并不想这样做。老人的保险理赔金不高,效益很不好。就拿你手上那份叫什么安藤的老头子来说吧,死亡保险也才只有四五百万。”“那你们就不要做!”“对方如果有绅士风度呢,我们也就报以绅士风度,但是他们突然变脸,不但拿了东西不付钱,还要我给他退货,并且威胁说要法律解决。碰到这种不遵守游戏规则的老家伙真是叫人头疼。你不是参加过我们的免费保健讲座吗?我们强买强卖了吗?现场气氛非常平和嘛!大家都是自愿买我们公司的商品嘛!而且都高兴得不得了,甚至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可是过不了多久却说三道四,这就不对了吧?不管我们怎么对他解释都无济于事,而且这年头媒体也好法院也好,都无条件地站在这些被称为消费者的傻瓜一边,根本就不追究他们的责任。我们有什么办法,只能采取正当防卫手段来保卫自己的利益。我们得到一点保险理赔金,算是对我们的精神补偿吧。”听着这些歪道理,我气得胸口发堵,呼吸困难。“另外,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整个社会。”“为了社会?”“对呀。老年人是社会的负担嘛!最近,老年人活得太长了,八十九十也不死。如果对社会有用呢,活上900年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这些老头儿老太太呢,都是除了吃什么都干不了,简直就是浪费粮食嘛!国家财政预算这么紧张,还要负担3千万老头老太太的养老金。3千万哪!喂,计算一下吧!全国人口的四分之一哪,开什么玩笑啊,到头来吃亏的是年轻人。国库里没钱了,只好让年轻人多交养老保险,而且现在交保险的这些年轻人,谁也不敢保证将来就能拿到养老金,所以很多人不交保险了,于是国家就又让多交保险,形成恶性循环。另一方面呢,由于医学的发达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老头儿老太太们活得越来越长,领养老保险的人越来越多。还不光是养老保险,什么医疗保险啦,乘车免费啦,侵占了国家多少资财,非把这个国家拖垮不可呀!而且这些老头儿老太太也不自觉,你越是照顾他他越是臭来劲,上车坐在老幼病残席上,还在身边的座位上放上自己的包,别人想坐也不能坐。这简直就是‘老害’嘛!这种只知道获取不懂得感谢的人纯粹是社会渣滓。让他们为社会做点儿贡献吧!那么,老家伙们怎么才能为社会做贡献呢?那就是赶紧到西方极乐世界去。所谓的‘余生’,就是多余的人生嘛,把这些多余的老家伙剔除出去,难道不是为了社会吗?”我气得太阳穴啪啪直跳。“对了,谈到为社会做贡献嘛,我再给你说一件令人激动的事实。我国1400兆资产中,大约有一半掌握在60岁以上的老家伙们手里,而且其中大半是现金和存款。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这些钱根本就不能在社会上流通!不流通的话,眼下经济不景气的状况就得不到改变!你看,我们是在为日本的经济复苏做贡献呢!让那些老家伙把死死攥在手里的钱花出来,对搞活经济该是多大的贡献哪!啊——蓬莱俱乐部!对社会是多么有益啊!”“你小子也有变老的那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低声骂道。“是的,会变老的,不过对于我来说那是遥远的将来的事情。”“你活得倒挺自在!”“傻瓜!”吴田勉继续用小锉刀修着指甲,“我哪有时间去自在,我得趁着年轻拼命工作,拚命攒钱哪。攒够了钱,趁这个国家还没有灭亡我就跟他拜拜啦。知道吗?到了2025年,社会保障费将达到170兆,其中百分之五十得国民负担。日本肯定得灭亡,我要在他灭亡之前逃脱,将来到澳大利亚养老去,听说西班牙也不错。”说完他交替着在左右两个耳朵边拍手,模仿起西班牙弗拉门戈舞蹈来。一股热流从我的腹部涌上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着眼看就要爆炸的感情,一边慢慢吐气,一边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今天犯了一个错误。虽然只是一个,但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天,是你小子把我绑起来的吧?”我轻蔑地用下巴颏指点着村越。“够了!告诉你,我可没有总经理那么好脾气!”村越晃着弹簧刀恶狠狠地说。“那天你为什么把我绑起来呢?因为你是一个人,我们这边是两个人,你是一个对两个,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今天呢,你们那边是两个人,我这边是一个人,如果加上刚才那两个女的呢,今天是四对一,你觉得你们占绝对优势。对了,你手上还有刀,你更觉得你们占优势了。可是,你们错了!你们只看见了我的表面,心说这个臭小子,对付他还不跟对付小孩子似的。你们懂个屁!都是他妈的还没长熟的瓜,人生经验太少啦!老子今天穿着长袖衣服,你们不容易看出来,你们别看我这样,我要是脱了衣服,吓死你们!”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下不说了,我的两腿早就不发抖了。吴田勉和村越互相看了一眼,村越用刀尖指着我说:“那就脱了衣服给老子看看吧!”“好!老子这就脱给你们看!”我站起来,把椅子往后一踹,弓着腰,弯着腿,双手抓住桌沿,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办公桌向那两个家伙猛推过去。站在桌子前边的那两个家伙被桌子撞个正着,应声倒地。我毫不客气地继续把桌子往前推,桌子翻了个个儿,压在那两个家伙身上,疼得他们鬼哭狼嚎。我踏着桌子向门口奔去。是的,我脱了衣服吓死他们!如果您认为我锻炼身体只是为了跟女人性交,那就大错特错了!操你妈的!26跑进楼道,我又用尽全身力气推到门旁边的一个架子把门挡住。我要尽量争取时间。走进电梯,我立刻掏出手机,先拨通了爱子的电话。接通声响了20多下爱子才接,这时候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已经睡啦?对不起!”“啊……嗯……”“是我,听出来了吗?我是成濑!”我跑出写字楼,直奔停车场。“啊,成濑先生,听出来了。”“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真对不起!情况紧急!”“情况紧急?”“蓬莱俱乐部的人也许会闯到你家去!”“什么?”爱子好像完全醒过来了。“也许给你打电话,向你打听我的情况。你千万不要说认识我,绝对不要把我家的地址告诉他们!他们也许不说他们是蓬莱俱乐部,而说是警察什么的,注意不要上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有,搞不好他们还会拷问你,逼你说出我的情况,你和你家里人也可能遇到危险!”“啊?”“所以呢,不管是谁来了,都不要让他进家!现在请你马上把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一遍,看是不是都插好了,二楼的窗户也要插好!”“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爱子慌了。“现在没有时间详细解释,至少今天晚上要多加注意。保安公司负责你家的安全,大概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也不要掉以轻心。”“成濑先生您呢?您不要紧的吧?”“我活蹦乱跳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是,如果让那帮家伙知道了我家的地址可就麻烦了。明天一切都会结束,一切都会结束的!”我咬着牙说。“这么说,您调查清楚了?”“啊。”“我家爷爷果真是蓬莱俱乐部杀的?”“对!”我肯定地说。“果然如此……”“我再嘱咐你一遍,今天晚上要特别小心!还有就是千万不要采取轻率的行动。”我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正好到达停车场,那里只有一辆车,就是我那辆红色迷你车。周围没有动静,看来吴田勉没有在这里布置人手。我发动车子,把停车票和硬币塞进机器里,横杆自动抬起,我一踩油门冲将出来,上了大街。明明知道开车打手机是违反道路交通法的,我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喂!”一个小女孩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美波吗?”“对,是美波!”“绫乃呢?”“洗澡呢。”“那你好好给我听着!”“哦。”“看看门窗插好了没有。”“明白!”“大门的上的防盗链挂好了没有?”“挂好啦!”“从现在开始,不管谁来都不要给他开门!”“保证不给他开门!”“告诉绫乃,我要带一个客人回家。”“知道啦!”挂断这边的电话,又拨了一个手机号码。“喂,晚上好!”樱马上就接了电话。“你现在在哪儿?”“在家里呀。”“马上把电话线拔掉!”“什么?”“别多问了,先拔掉!”“为什么?”“以后再跟你解释,先去把电话线拔了!”过了大约20秒钟,樱说话了:“已经拔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拔了就好,赶快出来!”“啊?”“从现在开始跟你谈情说爱!”“什么?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10点半,还有车!”“开玩笑吧?”樱笑了。“不是开玩笑!快点儿出来,穿上鞋,赶快出来!”“我穿着睡衣呢,就这么出去我可不干。”“那就赶快换衣服!集合地点嘛——涩谷那边吧,109百货大楼前边!我开车过去,你呢,打车!我给你报销!”“急什么呀?对了,为什么要拔电话线,你还没解释呢?”“以后跟你解释!”“刚才你不是说过以后跟我解释吗?”“以后的以后,见了面跟你解释!”“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别啰嗦了!照我说的做!”我像村越似的吼叫着,打断了樱的话,“见面以后,我从一到十向你解释,到二十,到一百都行!”“知道了知道了!”樱不高兴地说。“还有,跟我的通话结束以后,立刻关掉手机电源!不是切换到震动挡,是关掉电源,一定要关掉电源!”“行了行了,烦死人了!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听见了没有?关掉电源!”“知道啦——”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27我在109百货大楼前边接上樱,驾车飞驰一段之后,离开大马路,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路越来越窄,路灯也越来越稀,我减低车速前行,最后把车停在一所房子前,把车倒进车库。“到了!”我关掉发动机,拔下车钥匙。“这是什么地方?”樱看着外边问。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打开车门下了车。樱也撅着嘴下了车。我顺着石子铺就的小路朝房门走。小路也只有五六步长,院子也只能放一副晾衣服的架子。房子冲着院子的这一面有两扇窗户,都用防雨窗捂得严严实实的,但从缝隙里可以看到房间里边亮着灯。我按了一下房门边上的对讲门铃。“谁呀?”里边一个小女孩说话了。“我!”“名字?”“成濑将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