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了呢。诗乃深深点头。这时,她看到一座移到操场边、夹在店摊中间的足球门,一声「好大喔」不禁脱口而出。「……为什么这里会有冲浪板啊?」冲浪板前端插在操场上,大约有六十公分深,宛如某种标志。但除此之外,诗乃还发现了另一种颜色。白色,动物的毛色。那头对眼前满地摊贩小吃看也不看,凝视着会场中央的动物是—「……小白?」大狗一听见有人唤它,立刻转过头去,一对黑眼珠和诗乃遥遥相望。接着,双方各自有所反应。小白浑身一震,急急忙忙地打直后腿,跑向诗乃。而诗乃却是倒抽一口气,动也不动看着小白跑近。「小白怎么会……」时乃心里有数。在出征那个夜里碰上山崩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小白。当时还有谁在自己身边呢?……不要……诗乃想赶快忘了那个人,告诉自己不该接近小白,快想想别的事——「————」可是一回神,小白已绕到她左边。爱犬没看她一眼,不停用肩腰推挤着她,似乎想要她离开庆典中央,离开这里。但此举却让诗乃理解到——「那个人……也在庆典里面吗?」小白没回答,只是一味地想让诗乃远离这场庆典。诗乃望向舞会中心,忽然有个念头。……不对,那个人不可能在那里面。诗乃压在心底、仍不愿提起的那个人,做人还没有圆滑到能和现在的Low-G人共舞。那个人在世界的对决论定之前,绝对无法坦然面对其他事物。即使明知面对才能真正了结一切,那个人依然无法办到。那个人虽有着强大的力量,却也因此不去坦然面对一切。那个人总是想着,自己的存在绝对会伤害到身边重要的人、事、物。倘若那个人肯面对诗乃,诗乃就不会在这里。倘若诗乃想面对那个人,她也不会在这里。那个人不愿面对这个世界,所以不会在那里跳舞。那个人不肯敞开心胸,只想追求战斗。那个人只知道要避免伤害自己所爱,战斗时却不将所爱放在眼中。所以那个人会选择的战场,一定是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概念空间。小白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也知道那个人要做些什么。……Low-G和Top-G的对决?佐山和新庄说过,他们要对抗Top-G,探寻过去。也就是,要彻底处理双方的恩怨。……该不会——诗乃得到一个结论——「命刻姐姐正为了终焉而战吗……?」从思虑回到现实后,诗乃才赫然发现左手抱着的饮料散落一地。她的左手,已在不知不觉中紧握住垂挂在颈边的蓝色石坠。龟裂的石坠已失去了原有功效,尽管如此——……再一次就好,拜托让我进入概念空间……诗乃挪动拐杖欲向前去,却被小白挡下。白犬仿佛是要她别去、别打扰两个世界所期望的对决。「小白!不要这样……」诗乃不禁一喊,向前提膝、落足,并感到某物阻挡在那儿,将她推回。下个瞬间,她丢下了拐杖。诗乃使劲踏稳颤抖的左脚,拨开阻挡去路的爱犬向前行。「小白……拜托你让开,命刻姐姐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诗乃取下蓝色石坠,缠绕在左手指上。接着她摊平左手,将石坠对准前方,有如要推开前方空气一般——「让我进去!让我——」并将原想深藏心底的愿望随当下心念放声喊出:「让我阻止命刻姐姐选择的对决……!」●新庄目击了这一幕。在店摊行列间带出一段空白的足球门边,有一名少女与和一头白犬。命刻昨天带在身边的白犬——「——!」新庄下意识拔腿就跑:心里涌上一股无从证实的不祥预感。距离大约十五公尺,凭自己的脚程只是转眼之间。于是新庄奋力奔跑,要用最短的时间阻止少女。但少女已先行一步。她在新庄眼前将左手探向庆典中心,面容悲怆坚决——……还把拐杖丢了……当少女踏出无力的一步,向庆典伸手时,新庄立刻大叫:「停下来……!快帮我——拉住她!」然而,没人听见这声呐喊。巨响。强光。烟火迸出舞会中心的营火堆,直上云霄。照亮寒冬夜空的破风声和爆炸,使舞会场地霎时一片通蓝——「——」少女也在蓝光中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剩垂着尾巴不知如何自处的白犬。新庄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倒抽一口气。然后「啊」地仓促吐息,将手机掏出怀中。新庄两层倒竖,牙根晈得喀喀响,想咬住激荡的情绪——「——希比蕾小姐!快来帮忙!把大家都叫过来!」『……怎、怎么了吗?该不会大城先生又……』「如果是那样,说不定还简单得多……」『所、所以是地球要爆炸了之类的问题吗……?』「不是啦。」新庄谨慎挑选用词,慢慢地说:「佐山同学的决斗可能会被打扰……」新庄思考着她刚见到的行为。其实她也很想那么做,所以——「……有人闯进概念空间里了。」『——有人闯进去?』新庄什么也没多说,点头答「嗯」后就结束通话,看向左手腕。看着系在左腕上的黑色手表。●命刻在黑暗中飞驰。战场便是整所校园。尊秋多学院。校内空无一人,时已入夜。然而,只要双眼凝神,就能看见无数个薄薄的人影。概念空间之外,有一场盛大的庆典。「这里还有其他人」的事实,命刻并未忘记。她在操场上穿梭、施放攻击,投出飞刀保持敌我间距,跃入校舍之中。无论去到哪里,身边都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也有许多人影,动作各自不同。要从影子的动作想像声音,不需要花费多少心思。站在自己所在这条走廊上的两道薄影,正聊些什么呢?……他们是在偷看前面那间教室吧。刚刚在楼梯边倚着墙的人影,大概是在等某个人过来吧。有道人影仿佛呼应奔上阶梯的自己般直奔而下,这人似乎在校舍内骑脚踏车呢。许多人避开了脚踏车,还有几个人挥起手来,应该是在抗议吧。命刻面露苦笑,宛如自己也是他们的一分子。藉由想像力的发挥,她让自己也参与了这场盛会。自己正和互相追逐的对手兵刃交锋,使击剑声响遍全身每个角落:但即使如此,命刻仍在想像的庆典里悠游。谁也不会侧目留意。谁也不会转头注视。谁也不会出声搭讪。……不过我比较喜欢这样。毕竟,这样就不会伤到任何人了。为了躲避对手追击,命刻一个假动作跳进教室。接着回身攻向追来的对手。她凭着自身技术、判断和体力,压低身形抽剑一砍,劈开了天花板和墙面,却依然无法命中对手。「————」命刻挥剑退后,一面窗进入视野左侧。教室的窗。在不便战斗的狭窄教室中,那是唯一能窥见外界的开口。即使被厚厚的玻璃隔开,还被非得奉陪到底的战斗缠身——……窗外的样子依然是那么地愉快啊!当然,她只见到夜间的学校。满地都是对面校舍的黑影,蓝黑色的夜空里有着白色的月。不过命刻的想像力,仍让她享受着那股气氛。击剑声中,命刻看着教室内,忽地想像——……窗边最后排的位置。在那里拄着脸了望窗外,应该是件心旷神怡的事吧。命刻又想,若自己也能上学,或许会沉默寡言,不和同学交谈,老望向窗外发呆,想着——……自己能做些什么,或是自己孤不孤单之类的。无缘上学的自己尽管自由,却从不知自己该往哪儿走,一旦来到这么一个充满指标的地方,恐怕会更加旁徨无助。……可是——自己失去了原有的世界,自然会期望战斗、会感到疑惑。现在虽能像这样放手一战——……如果我能上学,一定会在那附近的座位上看着窗外吧。无论面临什么,都不会改变那样的景象吧。然后,想必谁也不愿和自己来往,而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会一个人在庆典里四处闲逛。即便独自一人,只要能在庆典里走动,就能确实感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分子。单单那么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就会如痛觉般清晰。若有向摊贩买了些什么,那便是自己存在的证明。证明自己成了这庆典的要素之一。……我真容易满足。太平凡了。不,或许这奢侈得超乎想像。命刻在此刻这么想着,在想像的世界之外挥剑迎击。这时,一道不凝神就看不见的浅薄黑影闪过命刻眼前。那一定是这间教室的女服务生,手上的影子应该是托盘吧。命刻避开女服务生,送出攻击。对手接招后立刻回击,而其刀轨——「…………」命刻察觉到,自己的对手一路战至现在,也从没忘了避开眼前的黑影。……你也在享受这个庆典吗?要将看得见、看不见的事物全部一概而论,就某方面而言,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现在自己和对手,都舍弃了概念空间无人打扰的优点,进行着限制重重的战斗。这样也不错。命刻怀着这样的感想,从教室跳进走廊。从门后突袭追来的对手。「喀」地一声脆响,对手将木刀在头上一架,挡下这一击。命刻快步后退,往走廊底端的逃生梯迅速退去。同时,她掷出藏于装甲服背后的小刀,牵制敌人。为了不再继续打扰薄影,命刻将手伸向背后。伸向走廊的底端。紧急逃生门。她抓紧门把,在对手接近前扭转,仰背顶开厚重的门扉。「————」来到室外、踏上水泥铺成的紧急逃生梯后,少女忽然有所感触。不是夜晚、不是月光,也不是风或黑暗。是来自比教室窗口更宽阔的视野、更高的位置。……啊。位居二楼的命刻感受到了——能在此尽收眼底的操场上和邻栋校舍里的人群、已然过去的晨昏光景,以及现下的庆典。在她的想像中,一切都是那么地鲜明。接着感受到的,是这个地方——……好像不太一样。这开放的空间和教室不同,拥有良好的视野。没错,高处不只是这里,能吹风的角落也不只是这里。但是离教室仅有短短几步的,只有这里。想必这里常有人聚集。有些人对见惯的校内空间略感不满,他们在发现这么一块地方后,便有如履行特权般不时前来,和在地面行走或穿过逃生门的人们交谈。这时,命刻发现沾染操场沙尘的墙上,似乎有些文字。……这是……?当命刻想看清那写了十数行的纵书文字时,眼前的门却赫然敞开。对手来了。「——不解风情的家伙!」命刻一个咋舌出剑迎击,旋即跳出楼梯问,同时回心细想。无论这庆典带来多少欢乐,总有结束的一刻。……要结束这场庆典——对这庆典应有的结局,命刻已有确切的想法。一名少女的身影,也在这时闪过命刻心底。以后,她应该能过着和Top-G与Low-G都无关的幸福日子吧。为了成就这个愿景,命刻将结局深深刻进了自己心里。藉由自己的力量。从感受到父母一直与自己同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有此决定。要导演一出唯有自己能实现的结局。●佐山紧跟在命刻身旁,追进了操场。他穿过绕圈舞动的影群,转个身又往命刻追去,接着互换立场。……真是个特别的对手。看来对方剑术应在自己之上。大致而言,就是自己以格斗技巧见长,对方则将时间投注在剑术上,约略是这样的差距。比起常见的挡架反击,命刻大多先是闪避,然后突袭或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