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我身边吧。」布莲西儿应其所言,检视逐渐消散的粉尘底下。她看到了地板。那是柏青哥店的红白磁砖地,粉尘虽在上头堆出一层沙,但地板完好如初,而且——「怎么连机台的底座都……」没有损坏。柏青哥机台上半全被轰得一干二净,但地板到腰间这区段的底座都残留了下来。周围建筑照进柏青哥店里的光,回答了布莲西儿的疑惑。跪坐着的风见举着右手,手上的G-Sp2之盾上写了——「地面……」「没错。在地面产生的冲击波全都会向上冲,所以只要让身体比地面低就不会受伤了。不是说如果逃不出可能发生爆炸的灾害现场,就要想办法躲得比地表低再找个档板掩护吗?还有——」风见轻轻站起,举高左手。手上拿的是一张三角旗海报。「看得见上面的『中中中』吗?……刚才我赶紧把这些洒向四边天花板,把大部分炮击都引开了。」仔细一看,破损的G-Sp2机壳正逐渐自行修复。布莲西儿曾听说过这项功能。在对抗7th-G时,G-Sp2和V-Sw融合彼此的力量,救回了死亡边缘的风见,甚至将自己完全修复。那在概念核里也是相当特别的现象吧。听说这样的事并未再次发生,而风见目前也没有急速回复的迹象。这代表他们肯给认清自身错误的主人一次机会,但此后一切都要让主人自己扛下吗?……真是无情的概念兵器。然而,这也代表概念兵器对主人的信任吧。布莲西儿想了想扛在右肩上的格拉姆,之后——「————」摇了摇头,带着自嘲的笑望向眼下。风见慢慢挺直颤抖的膝盖,举起G-Sp2。真是令人满意的敌手。所以布莲西儿无意留情。她扣下扳机,露齿而笑。「气势不错嘛,风见。可是啊,刚刚你撞下去时,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呢。」炮击和呐喊同时炸响。「你这个大便女——!」●地上的光迎击发自天空的光。两道光柱在玻璃碎裂声中互击、炸裂,产生了席卷半径数百公尺地面的光爆。站前一带立成焦土。受爆炸挤压的空气化为狂风向外扩散。空气中充满海浪声般的杂音。被爆炸抛向天空的黑衣魔女加速驱动右手中的扫帚,摆脱惯性牵引。「……!」眼下龙炮和长枪的撞击声仍震撼着她。这时,有个物体穿过这片震撼。携枪之翼在撼动天地的龙鸣中向上飞升。「风见……!」布莲西儿眼见G-sp2枪尖从下方全速刺来,立刻将扫帚移到背后。她一只手将黑猫塞进领口,另一只手固定扫帚。猫和扫帚就像抓着魔女后颈似的,将她垂直拖向高空。空下的双手抓住写上「盾」的格拉姆剑柄及剑身,向前挡架。但G-Sp2已经到来——「!」将她瞬间顶向天边。「什……!」G-Sp2的巨大推力远高于扫帚,让布莲西儿霎时弯成く字。枪尖隔着格拉姆推挤她的腹部,急速上升。「……!」抗拒的呐喊只是枉然,她已在这瞬间上升了难以想像的距离。整个东京几乎尽收眼底。布莲西儿在黑夜中穿过白云,并于高空低温中大喊:「风见……!你……」到底想做什么?但话只到嘴边,没有出口。因为她发现风见紧闭着双眼。……难道……「刚才的爆炸冲击让你的眼睛和耳朵……」麻痹了。就连这次突击,也是在击中后才得知没有失手吧。不过,风见在击中后不断上升,不断加速是为了——……为了打倒我——现在已到达平流层边缘,但风见仍未满足。「……你了打倒我,居然要做到这种地步?」布莲西儿不甘心地咬牙。……不够。刚才的连续炮击算是什么?龙炮又算什么?周围只剩黑夜的天幕、辽阔的夜景以及谷地的阴影。遥远的地平线略带弧度。……这就是她主战场的高度……自己施予风见的,有哪一击达到如此水准呢。「这个笨女人……」低语的同时,风见微微睁开了眼。风见的脸就在弯折身子的布莲西儿眼前,近得能亲吻她的脸。镶在那张放松表情下的眼焦点虽仍模糊,却依然看了看天和地。「看见了吗……那附近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呢。」风见环顾四方,望向远方屋舍的灯火。「听得见声音呢……」「声音?」风见没解释,只是闭上眼说:「——小心罗。」顶在腹部的感觉在这声后消失了。布莲西儿明白脱离枪尖意味着什么。……之后就要往地面——一声「啊」浮上心头时,她整个人翻了过来,仰身坠落。背对地面的极高空俯冲。「啊——!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往下看啊——!」布莲西儿无视背后黑猫的抗议,头上从天而降的一击已经落下。G-Sp2。风见收起双翼直线加速,再度冲撞布莲西儿。方向和前一记完全相反,由上往下。虽能同样以格拉姆挡下——「——!」但远高于坠落速度的强大推力,让布莲西儿无可奈何。「风见……!」布莲西儿挤出声音,对天空大喊:「你打算从这种高度直接撞上地面吗!」风见笑答:「——我需要回答这种问题吗?」●电子机械制造着声音。是强力吸尘器的风扇旋转出的沉重低音。声音来自两个连通的房间。那是一所大宅院的边房,各有三坪大小,一边是木质地板,一边铺了榻榻米。脱去制服外套的新庄正在木板房的地上来回拖移吸尘器。她穿上了借来的粉红色围裙,看向木板房中央的沙发组,再看看为换气而开的大窗之外那片夜空。视线转到窗边的电视机。新庄关闭吸尘器后说道:「佐山同学家的电视好高级喔,是按钮式的,没有喀恰喀恰的频道转盘耶。」「……新庄同学,你平常都是怎么看待我们宿舍里的电视呢?那完全是遥控式的喔。」「你又~想骗我了。那不是电视,而是某种萤幕吧?怎么可能会有不用二口三口转的电视嘛。」新庄看看电视后头,确定吸过了灰尘;在拉正围裙摆之余,她又看向杨杨米房的佐山。她看到一截伸出房底壁橱阴影的臀部。那是佐山的臀部。每当那截臀部和脚为调整重心而移动时,壁橱里就会发出金属声或物体崩落声。基本上,新庄负责的是大部清洁,佐山则负责整理房里的贵重物品或最好别碰的东西。因此,佐山的主要工作就是检查橱柜或壁橱等储藏空间的物品。至于这里是否保有他双亲留下的记录,还是交给他一个人判断较为妥当。还有件事让新庄不得不担心。……他的狭心症还好吧?恐怕从没停过。只要佐山没昏倒、僵直、求救,自己还是默默打扫就好,如果又说了什么蠢话,就别理他。新庄就这么一面替佐山忧心,一面拿乾式拖把擦地。扫具是用房内对讲机请辽子拿来的。不知怎地话才出口,门前走廊的地板下和天花板上就传来怪声,扫具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门前。……还是别去追究拿来的人为什么不露脸好了。这时,一直在壁橱里窸窸窣窣的佐山忽然停下动作。新庄心头一惊,也停了下来。转头一看,伸出壁橱的臀部和脚不再调整重心,于是—「……佐山同学,你没事吧?」「哈哈哈别傻了,新庄同学,我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呢?」「是喔……看来你真的没事。」「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和说的话搭不太起来呢……」新庄没多想,歪着头说出摆在心理的话。「找到什么了吗?」「是啊,应该有九年没拿出来了吧……」新庄「咦」地皱眉。之后,佐山顺着她的疑问回答:「嗯——就是IAI制的寻亲动画系蟑螂封印箱『小蟑螂哈吉』。这玩意儿的角色名与代表窝的『hatch』双关,当年可是热门动画的角色周边商品喔?」新庄故意不说话,但佐山「呼」地吐出一口热气后说道:「都过了九年,里头的居民也该增加了吧,新庄同学?这样哈吉就不会寂寞了……」「不需要说得那么感慨吧?总之你不用把它拿出来了,知道吗!」「哎,新庄同学,我现在突然很想和你分享我手上这份价值观呢。」「把那种价值观扔掉啦——!」新庄将拖把柄射向佐山臀间,让敏感的他背梁一翘,撞进壁橱。壁橱木墙传出猛烈撞击声,房间也跟着摇了几下,让新庄慌张起来。「啊!对、对不起!一时冲动就……!」「哈哈哈,新庄同学,放心吧——我没放开哈吉喔。」「放——开——它——!」刚才那一撞似乎震歪了什么,在新庄大叫的同时,壁橱边的天花板掀开一角,一个大得足以能让人环抱的白色纸箱掉了下来。「哇!」白色纸箱在新庄眼前落下,一声闷响后静止下来,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眼。「佐、佐山同学,有箱子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了耶?怎么说呢,敲敲墙壁就从上面掉下来,和最近电动里的隐藏道具好像喔。比、比如说加一条命之类的。」「新庄同学,可是我觉得被那种隐藏道具砸中会先减一条命呢……就像我现在的状况。」被压在纸箱下的佐山还能说话,所以命还没减。OK没事。安下心的新庄没多问什么,先往压倒佐山臀部的纸箱看去。纸箱口贴了张封条,上头写着——「『活该死好 佐山薰上』……」什么意思?现在是什么情况?因疑问而屏息的新庄,看了看垫在纸箱下的佐山。「这一家子还真像……」第五章 『马虎的家』究竟怎么了呢●眼前有光,木质房间天花板所投下的白色灯光。灯光下有组浅褐色沙发,白色纸箱摆在房中央的白色桌面上。纸箱贴有署名佐山·薰的封条,而面对纸箱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新庄同学,后退一点。说不定一打开就会爆炸呢。」「……佐山同学的爷爷都玩这么刺激的吗?」新庄歪歪头,朝纸箱边缘轻轻一拍。她向左看着皱眉的佐山说:「要是会爆炸,早该在刚刚掉下来时就连佐山同学一起炸了,对吧?」新庄露出安抚的笑容,在纸箱侧面轻拍几下,箱里跟着传来类似开关启动的声音。「…………」她保持笑容,手定在箱侧上说:「……事情变化实在太突然了,我可以收回刚刚的话吗?」「只要是新庄同学,想怎样都行。」佐山爽朗地大笑三声。「希望我救你吗,新庄同学?」「你想做什么?」「没什么。来,新庄同学,先把衣服脱了,让身体变轻吧。」「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啊!再说——」新庄看着贴在箱上的右手,叹了口气。「就算想脱,手也伸不出袖子啊,太可惜了。」「也就是光着身体只穿一件衬衫吗……」「那又是什么矛盾的比喻法啊?」「冷静冷静。」佐山泰然自若地从怀中拿出听诊器。新庄把话吞下,默默看着他将听筒贴在纸箱上。「嗯……有东西在动的声音呢,是时钟吗?」「……你好像越来越兴奋了嘛。」佐山「嗯」地点头。他将听筒直接移到新庄胸上,表情严肃地说:「原来如此,看样子新庄同学果然也兴奋起来了呢……这心跳声中所隐藏的摩斯电码,无疑地是L·O·V·E,换个排列方法就是ELO(色情)·V(胜利)!」「是ERO(注:原文的片假名工口写作罗马拼音为ERO)才对吧!」新庄用自由的手抓起听筒,在白桌上狠狠敲出五下铿锵清脆的声响。每敲一下,用听诊器直接听取那些声音的佐山就抖动一次。之后,新庄皱着眉对听筒说:「你要怎么处理箱子里的东西?」「呵呵呵,新庄同学,你敲得我耳朵都要喷血了呢……」佐山和头上的貘一同拨起浏海。「————」他左手一甩,掌中立即多了道银光,那是——「小刀……?佐山同学,你想直接拆开吗?」他是不知道如何处理不明物体才想这么做吧?心脏跳了一下后,新庄将左手搭上佐山右肩。但在「别乱来」出口前,佐山已勾动左手,一面割着祖父的封条一面说:「还记得我刚刚说了什么吗,新庄同学?」虽对佐山的行为感到危险,但新庄仍皱眉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