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欧开始不听话了……!」希欧花了一分钟安抚老人。然后老人垂下双肩看着背后,也就是北方。嘴上嘀咕着「差不多了」的他,目光回到希欧身上说道:「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妳过去都未曾见过,对吧?不过现在解释会浪费太多时间,等到下次见面时我会尽量对妳说明的,希欧。我会将一切告诉妳,包括为妳命名的爸爸妈妈的事——对了,我们就约在——」「大使馆吗?」「不,那里可能已经被渗透了,今晚找个商业旅馆或什么地方待着。妳身上有带钱吧?那我们约——今天到这里来的路上有经过一座公墓对不对?记得是叫什么西多摩公墓的,下午两点在入口见。」「明天吗?」「明天……说的也是。也许会因当时情况,而有甩开追兵或联络同伴的必要。所以就算明天我没有去,妳也要连续三天都在同一个时间到那里等我。要是我三天后还是没出现,妳就去奥多摩的IAI,亮出那个手表说——」老人说得铿锵有力。「混帐东西,带我去UCAT。」「……」希欧垂下双肩。不知道老人如何解释这个动作,他伸出左手摸摸希欧的头。接着他抓住希欧的肩膀,将她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南方,并笑着拍拍她。但这时他所说出的字眼,既不是希欧的名宇,也不是指示她走。而是另一个名字。不过其中也含有「拜托你了」之意。那语气听起来仿佛是在镇重地托嘱,让希欧不解地扭过头来。「曾爷爷您刚刚说的……」「是我朋友的名字。希欧——就是他告诉我妳名字的意义。」老人保持笑容看着天空。西南夜空中,有颗暮星正灿然生光。就在希欧也跟着看向那片天空时——风来了,那是夜晚的北风。冰冷的气流瞬间掠过希欧,让她瞇起眼睛。然后,她听到老人的声音。「北风也来声援雷之子吗?那么这回将会成为全新的旅程吧。希欧,妳的曾爷爷要对妳许下一个承诺——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好、好的。说好了喔?」希欧听到表示同意的「啊」一声,便踏步向前。她带着犹疑的脚步,以前倾姿毫不回头地奔跑。「——GOAHEAD!」在老人的叫喊下,希欧加速前进。*目送希欧离去的老人,在夜空下吐了口气。他看着少女的纤细背影消失在黑暗街道彼端,开口说:「这就是我对六十年前死去的你所能做的最后一次赎罪了吧,詹姆士?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尽快找出那孩子的叔公……你的另一个孩子。」手持长枪的他转向北方,有脚步声正从那边接近。身影也看得见了。对方只有一个人,修长的身材裹着灰色战斗用连帽大衣。老人紧盯着对手——「怎么,一个人吗?」说着,老人脑中开始思考。在来到这里之前,应该都有日美UCAT的便衣护卫随行才对。但现在对方却独自越过那些人,布下概念空间把他们爷孙关在里面,代表——「哎,真麻烦——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是『军队』的人吧?虽然在美国几乎没有什么活动,不过这个国家就是你们的根据地没错吧?」接近后停下脚步的人影,并未回答老人的问题。距离约十五公尺,站在马路上的对手,一张脸深埋在帽子下,两手空空地下垂,是能够立刻行动的架势。身穿大衣的人影,以女性的声音平淡地发问——「你是理查德德·山德森吧?」「发音真糟,比六十年前那群野猴子还糟……到底有什么事?不,反正妳是来讨5th-G的概念核的吧?想要知道它在哪里,对吧?」「…………」山德森当她默认,便说:「之前『军队』好像曾经袭击日本UCAT的数据库,还打探到些什么。虽然没办法把核心资料完全带走,但收获应该不少。例如日本UCAT拥有的5th-G概念核——有一半是机龙用的兵器。」「我们不知道它的真面目是什么。我话说在前头,『军队』已经拥有优秀的机龙,如今也无意再去取得5th-G的技术。」「妳是指……那架机龙是采用5th-G技术开发出来的吗?你们是如何取得那些技术的?」「没必要告诉你,现在发问的人是我。胜利将属于『军队』,而且我们也已经制造了利用武神遥控操纵系统的新武器。我看——值得问的只剩下你们武装的真相而已。」身穿大衣的人影用手拨开帽,显露出一张精明的少女脸庞。「我是户田·命刻,为了得到答案而来——『军队』是会选择交战对手的组织,只要对方肯交出情报,我们就无意动手。」*命刻看着与她对峙的老人。理查德德·山德森,身高约一百八十公分。武器是长枪,左脚带伤,应该无法剧烈运动。但因为个子高,手臂与枪的攻击范围也大,而且他还是前护国课的八大龙王之一。他的长枪应该是概念兵器,自己手边的武器只有一把日本刀。攻击范围居于下风,而且这把刀虽然锋利,但也只是赫吉买来的Low—G制品。……因为现在军队的武器全都送到高尾去了。厂长与他的伙伴们不眠不休地改造所有武装,利用从UCAT夺来的寥寥情报,以独特的工法予以改造。自己一路上已经打倒了好几个UCAT的便衣护卫,虽然几乎都是偷袭得逞,但身上还是受了点伤。……而眼前这个老人应该比那些便衣护卫还强上许多。怎么想都只有不利的要素。所以命刻感到腰间那把刀非常沉重,无论是就物理方面而言,还是就其它意义而言。不能有丝毫松懈。她这么想着,两眼看向山德森。「如何——答案呢?」可是这个问题却换来了另一个问题。「妳说妳叫户田?」「……是啊,那又怎么样?」「妳母亲叫什么?」「……问这个做什么?」「不想回答吗?」「不想,也准备当作不知道。」说完,命刻在心中回想般地苦笑起来。刚才那句回答——敌人也有同样想法吧。「啊……」命刻下了奇妙的结论。既然会有相同想法,即代表也会有不同之处。她在心里肯定自己的感觉,从大衣内侧——右腰间拔出日本刀。「如何?你是要回答、还是要发问?」话才说完,回答就来了。命刻感觉到在右耳耳畔流动的风,接着布料的触感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兜帽的右侧被切断了。但她的视线并没有从山德森身上移开。高大的老人单手拿枪转了一圈说道:「我的枪可是连铁板都能贯穿哦。」「贯穿比人还容易贯穿的东西也值得骄傲吗?」命刻踏步上前。才在柏油路面上踩出脚步声,攻击就来了。是风。瞄准了胸部中央,人体的中心。被击中前,命刻维持着踏步向前的姿势,身体向前倒去。风从垂下的头上方直贯而去。为了保住前倾的身子不倒,命刻继续向前,以彷佛要跑上墙般的动作在柏油路上笔直往前。接着压低身子接近山德森。怆是种利用挥动突刺来牵制对手、保持距离的武器。但只要是刀器,无论任何种类,都有一个共同的忌讳。那就是刃部砍到地面或墙壁。刃一旦撞上硬物就会停下攻击动作,甚至破损。枪虽然因为柄长而利于来回广范围扫击,但难以运用于脚下等狭小空间。对于从下方而来的命刻,山德森为了拉开距离,将无伤的脚后退一步。相对地,命刻紧接着跳了起来,往与他持枪手臂相反的方向——自己的右方跳去。两人擦身而过,此时命刻将刀传到左手,跃向山德森右后方。接着转身向后,以单手左旋斩进行攻击。银光划过后退一步的山德森背部。刀身传来阻力,但却进出了金属声。「!?」定睛一看,山德森已将枪竖于背部中央。刻有Northwind字样的白色枪柄将她的刀刃猛然弹开。因反作用力而弹回的刀,无法立刻再次攻击。……可恶!命刻利用刀的反作用力,拉开与山德森之间的距离。但山德森却也将身子扭向她,以单脚为轴,回身就是一枪。风。命刻得做出判断——稳住下盘格挡或逃走。而在这两个选择中,她选的后者成功奏效。当她向右跳开时,看到自己先前的所在位置被一道极细的白线划过。……那就是风的真面目吗?在这念头涌上之前,身后已传来一阵闷响。空气的流动,让命刻了解到背后发生了什么事。路旁的水泥电线杆底部被打断,挟带着向周围延伸的电线倒了下来。若只是电线杆倒下,那么选择只有向左躲或向右躲两种;若再计算电线,又会有前后之分。这时该做的选择是:在电线杆倒下前早一步冲向前。这时山德森竟大叫:「——退下!」「什么!?」命刻钻过倾倒的电线杆往一旁逃开。在电线杆撞击柏油路所发出的碎裂声中,她出声问:「叫我退下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能空手——」她并未将「回去」说出口。命刻也察觉到山德森叫她退下是什么意思了。某种气息骤然接近。那是一种堪称重压,仿佛要将大气紧密压缩的巨大气息。「——什么!?」然后,那个来了。·——万物朝下坠落。那是声音。还是为概念空间施加条文的声音。*山德森感觉到这个声音究竟属于谁。他对着拉开距离站在一边、叫做命刻的少女说:「…………快滚,『军队』的女人。游戏结束,我的敌人来了……妳应该不至于对刚刚的概念条文毫无感觉吧?」听他这么问,对周围保持戒备的少女在迟疑片刻后点点头。「你说『我的敌人』……这风的变化是你的敌人造成的吗?」「对。」山德森低语。正如命刻所言,现在这一带气流有异。不久前吹的都还是北风,但现在环绕四周的风却有如乱流。简直像是眼前——北方的位置上有某种巨大物体存在一样。命刻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看着北边说:「要我帮忙吗?」「快滚。」山德森竖起双眉回答,并抬头仰望天空。天空的形状改变了。笼罩此地的圆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直径不下于数公里的圆筒状无形障壁。基于先前的追加条文,概念空间的定义因而更改。「果然从六十年前的坠落复活并追来了吗?混帐东西——追着自己的敌人是吧?」黑暗中,山德森对北方的虚空摆出架式。然后他看到前方的大气开始晃动。规模相当庞大,不仅是停在四周的车辆,就连大气都以宽高数十公尺的规模不停摇晃。那巨大压力中,他听见命刻备战的声音。「直觉不错嘛。」山德森对命刻投以苦笑。所以他动了。以单脚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命刻身边。命刻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是对于自己竟如此轻易被接近,还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存疑而愣住。不过——「妳现在有个不错的预感,对吧?」山德森用拐杖将命刻一把推开。女性的身体真轻啊,他这样想。命刻倒抽一口气,身子浮起数公尺,顺势飞往空中,从大马路没入窄巷阴暗处。过了一会儿,巷弄的昏暗深处传来脚步着地声与说话声。「……你什么意思!」「快滚!然后替我传话:5th-G的概念核很期待与你们一战,就这样。」「……?概念核全都在UCAT里吗?」「那也不对。」山德森回答后,将视线从巷弄转向北方。「——我们将会得到将雷之子这个姓冠在受祝之名下的机会。」山德森以低姿势将枪柄扭紧,同时死盯着黑暗深处如山般停滞的气息说道:「继续我们六十年来的战斗吧,『黑阳』。虽然我最后的武器是从已逝上司那里得来的枪,不过用来对付你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他的话让与他相对的黑暗有了动静。在风中,一无所有的黑暗似乎逐渐融化,显露出某样东西。那是个巨大的影子。又长又大的黑色身影不但塞满了马路,甚至还延伸到遥远的另一头,山德森微笑着说:「来吧,『黑阳』虽让我看看自己的觉悟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吧,然后我要说,这次应该可以让你彻底败北了——老实说,我仍颇为不安,可是佐山他们的子孙一定可以从我最后的谜题中找出那受到祝福的答案吧。」他将枪柄扭得更紧,龇牙裂嘴地如此宣告:「——吾雷迅捷无比,明星眼观一切,而北风终将贯穿巨龙!」第四卷 上 第二章 『两人的步调』与妳一起走下去那是承诺理所当然、毋须质疑夜间照明用的七彩灯光,照亮了晚上的操场。在这个一公里见方的宽广沙地上,许多灯柱以固定间隔伫立着。灯柱之间设有绿色的简易观众席,将操场分成了八块。操场的各个角落分别设有摊位、入口及出口写着「尊秋多学院第约六十届运动会」,面向操场的第一校舍挂着「开幕倒数七天」和「庆功倒数十四天」的布幕。操场上散落着许多人影。这些人当中多数身穿运动服、配戴着运动会执行委员臂章。他们除了重整操场上画的线以外,还重新检视简易观众席的固定状况,或是在摊位上竖起当地赞助商广告牌。由于百米赛跑以及整圈四百公尺赛跑的共享跑道要拉出很长的白线,因此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校正、加强,以求确实。在第一校舍附近,有两名学生在校正跑道。画第四跑道的学生穿着运动服,一头长发用缎带束起;另一个身穿西装、头发全往后梳的少年则画着第五跑道。两人都拖着画线器不停走着。长发学生对身旁的西装少年说:「佐山同学,学生会的工作真的好多样哦,没想到还得准备运动会呢。」「新庄同学是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吗?」被头上顶着貘的佐山这么一问,新庄面露笑容点点头。「因为在UCAT就算有娱乐活动,大多也仅限于当天而已,而且每次都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就互殴定胜负……那是足球或棒球的正式规则吗?」「新庄同学所说的足球和棒球是什么样的运动呢?」「足球不能用手,棒球可以使用棒子。」「……对什么使用呢?」「人体——踢足球时可以头锤,不是吗?」「哈哈哈,一下子就跳到肉体话题,新庄同学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地极端呢。下次有机会,就开电视让妳看看用脚踢球还有用棒子打球的运动吧。」「谢谢。不过,原来运动场上的这种线是用石灰画出来的啊,我今天才知道。刚刚鼻子吸进了一点白粉,感觉怪怪的。」佐山点点头,思索着新庄刚刚后半部的话可以编辑到什么用途上。他们继续走着,画的线沿着操场外缘转弯,眼中掠过观众席、摊位、当地商店街赞助商林立的广告牌。这时新庄转过头来:「有历代毕业生的作品耶……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好奇了,那些遗像是什么?」「啊,大约二十年前有一群毕业生为了做纪念,把自画像做成超写实的沙画,然后排在一起。为卜避免变质,还用碳制的黑框裱起来。奇妙的是,附近居民和佛教研究会就接连跑来上花供香了。是值得高兴的事吧?」「值得高兴?我倒觉得不吉利……」「不会不吉利啊。为了避免造成那种印象,最近校友会委员还予以改造哦。到晚上会随机让几张睑发笑或是眼睛发光。」「那也太诡异了吧!」新庄叹了口气,看着身穿西装的佐山。「不过……虽然问得有点晚,可是你为什么穿着西装啊,佐山同学?」「啊,这件西装是运动用的哦,没什么不对劲的——新庄同学,妳那是什么眼神?」「不,我在想若从最基本的地方就出错该怎么办……这样。」「照新庄同学这么说,妳穿着运动服就没关系吗?以这个时间而言——」新庄「嗯」一声点点头,打住佐山的话。她视线略微下垂,右手按在胸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