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新庄啊你不是和佐山配合好了吗?等他发出暗号你就录影──」「等、等一下!」新庄不明白法佐特说出的一些单字的意思。而且,法佐特在先前提到这些单字时,也让新庄感到在意。新庄以充满疑问的语调说:「你说配合和暗号是什么意思?」法佐特听了,瞬间挺起向前倾的身躯。他看着新庄,露出利牙并抖动了一下身躯说:「佐山御言把外套连同手机交给你在他举高手帕发出暗号的同时你不是就开始录影了吗?为了录下我口吐狂言的模样。」「咦?不、不是那样子的,我没被交待要那么做。」新庄心想:「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误解。」她不明白眼前的半龙为何会重视只是在一旁聆听的自己。仿佛听见了新庄内心的疑问似地,法佐特告诉她说:「那么为什么佐山御言拿出手帕擦额头时你会缩了一下身子?在那之前的佐山御言把外套交给你时没有指示你做些什么事吗?所以你才会说:『那种事我做不到』──」新庄屏住了呼吸。「不、不是那样子的!」说着,新庄看向身旁,佐山面无表情地仰望着天空。他可能是察觉到新庄的视线,伸手抓起肩上的貘,然后让貘坐在自己头上。他和貘眯起眼睛仰望着天空。似乎打算无视到底的样子。新庄心想:「既然都这样了,那也没办法吧。」她抱着会脸红的决心,决定向法佐特证明她的清白。「佐、佐山同学把外套交给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新庄犹豫了一下后,继续说:「他说:『紧张感让我越来越忍不住想要摸你的屁股。要是忍耐不住时,我会举高手帕当作暗号,到时你记得露出屁股来。』可是,我怎么可能那么做!不、不过是佐山同学的请求,所以我看到他拿出手帕时,有、有点吓一跳,才会抖了一下!」听到新庄面红耳赤地做出说明,法佐特感到无力地开了口。他张开的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缓缓看向前方。在他的视线前方有佐山的身影,那是让貘坐在头上的佐山身影。●像是为了回应大家的目光似的,佐山拿起放在他身旁的东西,举高给大家看。那是被手帕包着的插卡式录音机,上头的电源显示灯正发出红色的光芒。佐山发出「嗯」的一声点点头,看向新庄。然后为了满足自我的乐趣,沉稳地说:「那么──继续说下去吧,新庄同学。抖了一下后,怎么了啊?」「为什么那东西会启动?不是没电了吗!?」「法佐特,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事后要编辑很麻烦的。」「现、现在不是说麻不麻烦的时候吧!你快点说明这是怎么回事啊!」听到新庄这么说,佐山从眼前的手机残骸里拿起一块零件。那是被折成了「く」字型的电池。「为什么会动作吗?如果这么点疑问都解不开,那么取得纸张后,你就可以好好享受苦难的乐趣了,法佐特。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在进入这个概念空间之前,先换上了手机的电池。不限于IAI的产品,现在的携带型电器多是使用通用电池。你好好记住这点吧。」佐山点点头后询问:「法佐特,我们快要进入这个概念空间时,你离开这里到外面去了吧?那时你一边算着自己剩下多少限制时间,一边监视我。我说的没错吧?」「你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森林太安静了。当人类躲在森林里时,动物和鸟类会有所警戒,但是刚才动物们的沉默超出了正常情况。也就是说,因为那时森林里有超出人类的存在。还有,你从田里出现时,胶底袜上面沾着苔藓,这代表着你从森林里跑来。虽然你发现我的目光后,急忙踢掉了苔藓。」佐山一边举高录音机给法佐特看,一边继续说:「当我知道这东西没电时,就已经发现有人动了手脚。既然对方想要排除这机器,我当然应该反过来利用这点所以,新庄同学拿给我之后,我就决定调换电池,拿手机当作诱饵。」「那,佐山同学从这场交涉一开始就」「没错,一直在录音。不过,有一句话没录到,就是在我拿出录音机放在身边时说的话。因为我想要让大家以为录音机没电,所以关掉了电源。」法佐特先用喉咙发出声音后,重复了佐山当时说的内容:「你那时说录音机没电,所以打算用手机留下我的誓言记录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安心地提出强硬要求!」「哎呀呀,请不要没凭没据地乱说话好吗?」佐山继续说:「要不然我现在重播给你听听看好了。这里面也录下了你因为我的叱责,而用了原住民字眼的那段话喔。」「不用了,这不重要──你有什么要求?」听到法佐特的话语,佐山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要求。不过,我要你做应该做的事。也就是我们提供技术,相对地你们允许我们使用概念核。还有──必须与我们UCAT共同进行1st-G的崩坏调查。为了我们双方的和解与理解,既然你们要求留下记录,那我们也有必要保有记录。应该在完成这些动作后,再思考后续的事情吧我说错了吗?」法佐特听了,高举双手取代他的回答。佐山叹了口气,心想:「总算结束了。」然后把貘从头上放下,简短嘀咕一句说:「闹剧一场。」●听到佐山以感到厌烦的语调说话,新庄不禁倾头。她在视线前方看见佐山皱着眉头。「闹剧为什么这么说?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佐山点点头,先看了新庄一眼,然后看向大城说:「──老人家,我希望不要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听到佐山这么搭腔,大城抬起头露出苦笑。搞不清楚状况的新庄询问:「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城先生」「我途中就发现一切都是老人家安排的。你想想看,法佐特怎么有办法在我的遗失物上面动手脚?是谁要你把东西还给我?为什么在进入这个概念空间之前,被限时的法佐特能够在外面等我们前来?还有,是谁让我们在法佐特眼前停下脚步,然后询问我带了什么东西?」佐山吸了口气继续说:「重点就是,这次的事前交涉是个测试。我想到纸张技术时就发现了,1st-G很听话地遵照着Low-G的规定。既然这样,法佐特不可能表现出攻击性的态度,对于迟迟没能想到这点,反而认真应付着这场恶作剧的自己,我真是感到羞耻」佐山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眼睛。面对这样的佐山,新庄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对照之下,法佐特则是用喉咙发出笑声说:「别恨我啊佐山御言,或许你不信但我可是很认真的。」「认真啊」佐山仍然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看着肩膀无力垂下的佐山,新庄不禁觉得佐山还是有他自己的感受。他是不是觉得法佐特出手有所保留呢?「大、大城先生,今天的交涉会成立吗?」「嗯,我觉得解除造纸技术的限制确实是很有用的点子,应该会成立吧。」「你好好跟他谈好不好?佐山同学,大家现在议论不是闹着玩的。」听到新庄说道,佐山睁开了眼睛,两人四目相交。然后她认为这个人无论面对什么状况,一定都有办法解决状况的。「因为你是个歪理大王」「谢谢你告诉我这么直接的感想。」说着,佐山露出了苦笑。然而,新庄重新认真地看着佐山。在她眼前的这名少年遇到口出谬论的对手时,不但拒绝与对手好好交涉,甚至还回以更荒谬的言论。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啊。新庄遍起佐山说过的话,佐山说过他拥有行恶的能力。他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吗?新庄不知道如果换成了她,是否有办法突破刚刚那样的难关。就算以正论突破了难关,说不定只会引来下一个谬论。新庄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会引来下一个谬论,但是她知道佐山确实以谬论击退了法佐特。她也知道佐山的表情和肩膀垂下的程度。佐山一定没有认真面对,想必就是因为他在途中发现这是大城先生的安排。新庄点点头,暗自对自己说:「佐山今天如果发牢骚,我就当个听众吧。」因为新庄觉得佐山的牢骚对于今天在这里结束的一切,一定是有价值的事情。就在新庄如此定下决心时──法佐特看向佐山,跟着像在自言自语似地说:「话说回来你还真是不好应付的家伙,不愧是佐山的孙子。」新庄看见佐山用手按住左胸。他皱起眉头,仰头看向法佐特说:「──你认识我的祖父?」「虽然只有一小段时间而已但我当然认识他。我们降落到这个世界时就是UCAT的佐山为我们准备这个成为居留地的场地。他从齐格菲交给他的圣剑格拉姆中抽出概念创造出这里的空间并与我们进行首次交涉之后我就不知道了。」「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你应该也不认识我父亲吧。我父亲曾经在IAI服务。」「因为我们不可能离开这里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接着立刻补了一句:「不过,我对你的祖父印象非常深刻。」「我们在六十年前也做过像刚刚那样的暂定交涉。你的祖父听到我以死者人数要求赔偿时也怒叱了我一顿。他说我不应该忙着计算死者人数和价值来要求赔偿而是就算有反对派也该拟出能够在这块土地安居并找回荣誉的策略。」法佐特补充了句:「虽然目前还没有实现。」新庄忽然把视线移向法佐特身旁的大城,他看着法佐特的背影。在大城的视线前方、在新庄过去曾经紧紧攀住的背上,想必有着折断羽翼的伤痕。新庄在心中点头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短暂的沉默降临。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气氛,法佐特缓缓把视线移向仰望着自己的大城。他斜眼看着大城,然后以略带责难的口吻说:「虽然这是你们的问题不过UCAT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因为UCAT是为了拯救世界的秘密组织啊,当然会有很多秘密了。」「就连1st-G的代表人,也不知道详情吗?」听到佐山的询问,法佐特点点头说:「我们对于UCAT的行动几乎不知情。不过在一九九五年发生的大规模变动,也就是日本UCAT的暂时解散和重组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听到法佐特的话,新庄与佐山异口同声地说:「暂时解散和重组?」●在佐山的视野里,法佐特看向他与新庄。「你们果然不知道啊。这件事几乎在新庄被UCAT捡来同时也就是一九九五年年底突然发生除了首脑级人物之外几乎所有职员都离开了UCAT。」「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原因,佐山御言我还想请你们告诉我呢。应该只有这个大城和少部分的人知道真相吧──有谣传说是为了阪神大地震的救援活动中造成多人死亡,而引咎辞职。」「原来如此。」佐山点点头说道,并没有因此感到失望。因为他知道全龙交涉原本就有祖父加上的条件,也就是自行收集所有情报的条件。佐山觉得在这里光是听到1st-G的故事就已足够,而且除了调查十个G之外,也针对UCAT展开调查就好了。看见佐山点头,法佐特也点头做出回应。然后,半龙看向新庄开口说:「虽然我很犹豫该不该说出这个情报但是既然多年不见的新庄来了就告诉你吧。」「咦?我吗?」「没错对你们来说这件事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这个概念空间虽然是由佐山薰构成但是他说过那是因为有人把原始资料给了他所以才做得出概念空间。」「是UCAT的同伴给他的吗?」「不他说是护国课时代的同伴。他说那个人在护国课时代就已经调查清楚各G的所有概念而他只是照那个人的调查资料去做而已。」法佐特仰望天空,一副仿佛看得见构成概念空间的透明墙壁似的模样,缓缓移动着视线说:「听说那个人原本是以衣笠教授的助手身分参与护国课的行动,但是并没有加入UCAT。我不知道那个人消失到哪里去了。」「那个人是谁?」听到佐山的询问,法佐特说出了一个姓氏:「──新庄,我只知道那个人的姓氏。」第一卷 下 第二十章 『察觉的心』第二十章『察觉的心』因为不知道一切才察觉得到吗因为知道一切才察觉不到吗世上也有两者皆非的人●尽管才刚进入午后,衣笠书库里却显得阴暗。虽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亮着,但位置太高,反而使得林立的书架形成了阴影。在泛着微弱蓝光的阴暗书库里,有三个身影。一个是站在柜台里打电话的齐格菲。一个是在呈现阶梯状的地板中央,坐在椅子上、并让铁拐靠着身旁桌子的大城至。最后一个是在最里面书架上找书的Sf。大城瞥了站在柜台里的高大背影一眼。齐格菲已经讲了很久的电话,而且还没有要挂断的迹象。至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让屁股往前挪,跟着翘起二郎腿,摇晃着挂在袜子前端的访客专用拖鞋。「至大人。」至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Sf面无表情地站着。她手上拿着──「哟,你找到了啊,我一生中的污点之一。」「Tes,这是您的毕业纪念册。不过,说是纪念册(注:原文为album,指专辑或相簿),看起来却像普通的印刷品。」「太教人惊讶了,德国制品竟然会批评别人的英文不好。英文不是你的敌对语言吗?」「不,真正的敌人是苏联。英国和美国的装甲太薄,根本不成对手。」「你到底在说什么?」「Tes,我指导的是机器人您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说出业界的常识而已,怎么了吗?」「以我的常识来说,苏联应该早在你出生之前就不存在了,难道是我多心?」「Tes,您说的没错。不过,苏联一直存在于大人的心中。」「喔?好讶异啊,机器人竟然会说到『心』。这么说来,我的心是你的敌人啊?」「不,但是可以判断出您的心是苏联制品。明明装甲很厚,而且能够放出必杀的一击,个性却不明显──还有,装甲倾斜一边也是值得一提的地方。不过,两者差别在于没有大量生产。」「你别忘了顺便加上冷漠的特征。」「不,因为我没有心,所以无法判断。」Sf面无表情地敬了个礼后,用两手递出显得老旧的蓝色纪念册。至什么也没说地接过包覆天鹅绒的纪念册。他掀开封面翻阅着,然后一边看着接连不断的班级照片,一边叹了口气。这时绕到他背后的Sf开口说:「从照片里排列的面孔看来,可判断出尽是一些脑袋空空的人们。」「──不准抢我的台词。」「我的职责就是为至大人省去麻烦。」「那你坏掉时要麻烦谁来丢?」「不,我的停止时间被设定在与至大人的崩坏日相同的时刻,不需要麻烦──」至闭上眼睛,用自己的话打断了Sf的回答:「别说了,这我已经听过好几遍了。」至面无表情地说道,Sf只用了「Testament」回应。接着她便沉默了下来。至一页页地翻着纪念册,当翻到毕业文集的页面时,他开口说:「就是这里,你读读看这篇愚蠢的文章。」「Tes,读出声音来吗?」「没错。」「Tes,很久不曾听到至大人的朗读命令了。从我来到日本的第五天朗读过后,就不曾有了──我做了深层五度的确认,所以这个记忆不会有错。」「嗯,我也记得这件事。我恶作剧地把从职员那里没收来的色情漫画交给你,结果你突然放大嗓门读出来,难不成你的伦理规定也跟国外一样?」「因为您那时没有命令我把书本丢掉──朗读是女仆或管家的重要工作。不过,像那种包含许多叫声和模拟声的内容,并不适合没有感情的我。」至无言以对。他半睁着眼回头看向Sf,然后递出纪念册。Sf收下纪念册读道:「题目──『亢奋剂』。」「不是这个。在这个没头没脑的题目下面那个。」「Tes。题目──『无题』。」「才觉得等到期待已久的时间,随即又出现必须等待的时间,学习到的一切是时间的蓄积,连梦的尽头也没有新的时间,在这里学得的是时间的榨取,也明白了无才是解救的时间。」Sf朗读完后,至用右手托着头说:「让服侍自己的人来朗读特有感觉啊,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受太棒了。」「可以判断出这是至大人的文章。」「嗯,没错,你看得出来啊?」「Tes,看得出来您纯粹是想把『的』排成横向一排的意图。另外,文章里除了讥讽的意思之外,找不到其他内容。」「──哈,你真是优秀的机器。我是真心在夸奖你,所以你要表现得开心,还要加上动作。」Sf面无表情地回答后,把双手举高到头上,再放下双手。「刚刚的动作是否符合您的要求呢?如果您强烈要求,我可以连续执行三次。」「德国制品真是高性能。」「Tes,也有万全的售后服务,今后请您放心地使用。」至没点头,他顶出下巴指向书库深处。Sf拿着纪念册准备走向里面时──「────」先为至重新套好他翘着的二郎腿上、摇摇欲坠的水蓝色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