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全身如冻结住一般恐惧,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脊骨上有了裂缝。这样下去是无法回家的。”无法回家,这个有如戏法一般新鲜的词将藤乃的意识束缚住了。不想,那样。不回家——宿舍的话不行。因为现在只有那里,才是浅上藤乃能够休憩的地方。藤乃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那个男人。虽然是夏天,那个男人依然穿着厚重的外套。外套也好衬衣也好,全部是黑色。如同披风一般的外套和男人严峻的眼神,不知为什么——让藤乃联想到寺庙里的和尚。“想要治好伤吗。”如同催眠术一般的声音响起。藤乃,就连自己点点头这个事实也没有察觉。“接受承诺。治疗你身体上的异常。”表情毫无变化,男人将右手放在藤乃的背上。不过在那之前——她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对于这个问题,男人很无聊似的回答道。◇不过在那之前——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身着黑色外套的男人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地回答道。“魔术师———荒耶宗莲。”声音如神托一般,在小巷中沉重地回响着。5/矛盾螺旋 paradox paradigm.年幼的时候,这个小小的金属片是自己的宝物。扭曲的,小小的,唯一拥有的只是机能美。银色的铁冰冷,用力握紧会觉到痛楚。喀锵,在一天的开始转过半边。喀锵,在一天的终结转过半边。年幼的我每当听到那个声音时便会感到自矜。因为,每当听到那个声音时的我总是抱有想要哭出来般的心情。喀锵,喀锵。开始时一次,终结时一次。一日准确地划出一个圆,每日重复着这样的事情。转过一圈又一圈,既没有餍足也没有厌倦。喜忧参半。反反复复的每一天,就如同理发店前的招牌。但是,无穷无尽的螺旋般的日子突兀地结束了。银色的铁只是一味地冰冷。——也不感到喜悦。用力紧握直至手渗出血来。——也不感到悲伤。那是当然的。铁不过是铁。在那里面并没有幻想。知晓了现实的八岁,铁已经不再是以往那般眩目的存在。那时候我明白了。成为大人这种事情,就是用所谓的明智来取代幻想。由于自认为是早熟的愚行,我,自矜地把这个事实接受下来。/矛盾螺旋/0今年的秋天很短。还未到十一月便已经宛如冬季的这一个时期,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秋巳刑事遭遇了一桩罕见的怪谈。职业关系,医院里陆陆续续地死人在医生眼中并不算是怪谈。春夏秋冬,无论什么时候这方面的话题都不会有人关心,这才是常理。自然,即使是在对一般的奇谈怪论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秋巳刑事看来,这件事情也与至今为止的一切怪谈有着显著的差别。无论如何那也是被堂皇地记录在正式报告书中,且只能被认定是怪谈的事件。本来谁都不会重视的一份派出所的报告之所以会递交到他的手中,恐怕是由于他喜好神秘事物的怪癖在署里出了名的缘故吧。这起事件,是作为诈骗罪被处理的。内容十分单纯。十月初,距离市中心不远的住宅区的一角发生了抢劫事件。犯罪嫌疑人是专门觑定家中无人而入室行窃的溜门窃贼,而遭劫的人家是在附近十余栋公寓里最高级的公寓中的一户。犯罪嫌疑人是有前科的惯犯,并不是有计划地重复犯罪的类型,而是突发性地去进行溜门行窃。犯罪嫌疑人如往常一般随随便便地进入了陌生的公寓。随意选择无人的人家并潜入。问题是之后,数分钟后犯人跑到了最近的派出所来求助。虽然犯罪嫌疑人在慌乱之下语无伦次,但也终于让警官们明白了在那间公寓中有着那一家全家人的尸体。在场的警官带领着犯罪嫌疑人赶赴现场。但是,事实与犯罪嫌疑人所描述的情况正好相反,那一家人全部健在,正在幸福地吃着晚饭。犯罪嫌疑人也渐渐迷惑起来,在认为他行径可疑的警官的诘问下,那个男子来此溜门行窃的事情败露了,最后将其以未遂犯罪逮捕。这样的一件事。“什么啊,这个。”沙沙地浏览过报告书,秋巳刑事在嘎吱作响的椅子上坐下身来问道。要说奇怪也的确是件奇怪的事,要说能引人注意的话那是另一回事。据报告书记载,犯罪嫌疑人既没有饮酒也没有吸毒,精神状态毫无问题。不过被作为诈骗犯而遭逮捕的溜门窃贼也的确是罕见。这种琐碎,且已经定了案的事件(说起来这能不能称为事件还是个疑问),现在可没有工夫去讨论。现在的他就像三年前一样忙碌。让人不禁怀疑是那次事件再次发生了一般,渐次出现了行踪不明者。虽然没有公开出去,但十月份以来已经出现了四名失踪者。掩住被害者亲属的口的努力差不多也快到限界了。在这种情况下可没有与这种诈骗犯打交道的工夫。虽说没有工夫,却还是不禁牵挂着去思索。“可恶。”边发着牢骚,边取过电话。拨向递交报告的派出所。不大工夫对方接起了电话。秋巳刑事询问了这起事件的细节。例如是否已经向犯人所说的“放置尸体的房间”周围的人家调查过了,或许犯人关于尸体的描述中没有矛盾。回答正如所预想的,当然向左右的人家调查过了,犯罪嫌疑人所描述的尸体状况要说是谎言也未免太细致了。道过谢后放下电话听筒。忽然,背后有声音传来。“做什么呢大辅。快点,好像第二个被害者的遗体出现了。”“已经出现了吗。这么说来又是吃剩下的。”对方啊啊地点着头。秋巳刑事从椅子上起身,利落地转换过思路。无论怎么在意报告书,这毕竟是已经结束的案子了。现在不应该作为优先事项处理。于是,就连被称为一课第一好事的秋巳刑事,也忘了去追究这桩奇怪的事件。/1(矛盾螺旋、1)明明刚过十月,街道上已然十分寒冷。时间将近晚上十点。风很冷,夜的黑暗如刀锋般锐利。街道原本应该还处在相当活跃的时间段里,但今夜却像是让人不禁怀疑钟表慢了一个小时般的阴郁。即使下起雪来也不会令人感到惊奇的寒空,让人不由得以为冬天已经提前到来。大概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总是熙熙攘攘的车站前没有了往日的繁荣气象。从车站走出来的人影无不将外衣的领子立起,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的家径直走去。家这种东西,是无论再怎么小也能暖暖地安歇的地方。在这般寒冷的日子里每个人都会加快脚步往家走去的吧。流过的人群。保留不住的热气。比平时更加黑暗的街道。这样的光景,少年只是远远地看着。与站前有一段距离的大路边,贩售罐装果汁的自动贩卖机之侧。如躲藏般坐在那里的少年的视线并不寻常。抱膝而坐的少年,第一眼很难看出性别。纤细的脸庞和瘦弱的身躯。头发染成红色,由于是卷发并没有扎好。年龄约摸十六、七岁上下。目光游走不定的眼睛很细,再加上女性的打扮让人从远处看来无疑会错认为是女性。牙齿喀喀地打着颤的少年,衣装也十分奇特。脏兮兮的斜纹布制裤子,上身只披着一件群青色的大大的防寒服。在那之下可见赤裸的身躯。少年很冷——又像是在忍耐着别的什么,牙齿只是一味地上下撞击着。不知已过多久了,他一直这样颤抖着。从车站走出的人影开始稀少起来,不知何时少年被几个年轻人团团围住了。“唷,巴。”年轻人之中的一个用轻蔑的口吻唤道。“……臙条。你这家伙,少装没听见。”那个年轻人粗暴地抓住少年的外衣,强迫他站起来。出声的这个人是与少年几乎同岁的人类。他的身边围着五个相同年龄的少年。“什么嘛,出了学校就不认识我了吗?是吗,小巴已经是社会人了,所以不会再同我们这些乖孩子一起打混了是吧,嗯?”啊哈哈,笑声四起。但是少年——巴什么反应也没有。哼地一声,那个男子放开巴的外衣,一拳打在这个少年的脸上。随着被打的冲击,锵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面上。“————”“别装死,混蛋。”男子嘲弄似的骂道,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哄笑。这个声音让少年——臙条巴从冲击状态中恢复过来。“……臙条……巴。”低声念着自己的名字。已停止思考的巴,连自己在做什么都忘记了。念着自己的名字,是让与那个名字相关联的活动再次启动的仪式。回过神来,巴瞪视着眼前的男子。过去的同学,以及他的那些伙伴。他们的事情还有印象。只不过是普通的学生,虽说行止不端,但也只会找和自己一样弱小的对象的麻烦。“相川吗。你这家伙,这种时候在这儿干什么呢。”“这可是我的台词。我当然是担心你会不会去卖身了。不管怎么说小巴你可是柔弱的小女孩呢。”对吧,男子转过身询问周围的同伴。当然巴并不是女孩子。在巴还是高中生的时候,他瘦弱的身体和这个名字经常使他受到这种嘲弄。巴什么也没说,随手拾起手边的空饮料罐。“相川。”叫着男子的名字。向着嗯的一声转向自己的那张满是痤疮的脸,巴用空罐打了过去。男子的嘴被空罐塞住了。随后巴一掌打在空罐上。“嗷!”男子忍不住倒在地上。呛咳着吐出的空罐上沾着红红的鲜血。男子的同伴惊愕之余,连动也动弹不得。他们只不过偶然见到了从高中退学的老同学,想上前找点乐子。以为只有自己才会使用暴力,可万万没想到巴会先动起手来。所以,眼见同伴被打倒却没能马上有所回应。“相川。你这家伙还是一样没脑子呢。”说着,臙条巴踢着倒在地上的男子的头。像踢足球一样用脚尖比划着。与淡淡的语气相反,脚下毫不留情地踢了下去。男子就这么一动不动了。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颈骨折断了。——单是那种疼痛就不是能马上站起身来的程度。判断出这一点的巴跑了起来。并不是向着过往行人较多的车站前,而是更为僻静的小巷子里。看到巴逃跑,他们终于把握了现状。打算诈出些钱来的对象把同伴打倒后逃跑了。被打的同伴嘴里流着血倒在地上——“那个混蛋,开什么玩笑——打死他!”不知是谁叫着,这激情迅速传染给其他人。他们为了抓住逃走的雌鹿,进行报复而紧紧追了过去。…打死他,吗。听到那帮家伙的叫声,我不禁笑了起来。虽然那帮家伙认真地说着这种话。但是也不必去认真考虑那句话的实际意义。没有做好准备的人只凭着意气向对方这般宣告,还真是轻率呢。——我刚才,明明就杀了一个人。喀嗤喀嗤喀嗤。刺到人的感触复苏过来,我差点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一回想起来就不禁颤抖。牙齿像要碎掉似的响着,头脑中出现了暴风雨的错觉。杀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帮家伙不会明白。正因为不明白,他们才会说着那种话。——那么,让我来教教他们吧。我的嘴角像呼应内心的干涸般冷酷地扭曲起来。……我的性格并不残暴。虽然被打就一定要打还回去是我的信条,但像刚才只是被打就让对手晕过去这还真是第一次。今夜的我还真是奇怪呢。……不对,也许。只不过是想变得奇怪罢了。——这一带就可以了吧。建筑物与建筑物间的空隙,不称为路而被唤作小巷的空间。毫无疑问,我是被他们追到这里来的。不对,准确说来是我让他们把我追到这里来的。在无人的小巷里停下脚步,确认敌人的人数是五人,我一掌打向站在最前面的敌人。手掌打在对方的下颚上。就好像打架外行般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殴。先坚持不住的人会被另外一方痛打。我很清楚要是互相殴打的话自己根本没胜算。所以——要做的话,那就认真起来把对方杀掉。毫无原谅的必要。在对方打过来之前,在被那帮家伙围住之前,要尽快一个一个地解决掉。被打的那个家伙回打过来。在那之前,我的手指戳进了那家伙的左眼中。指尖戳入硬硬的胶状物中的感觉。“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充满疼痛的惨叫声响起。借此机会抓住那家伙的脸,用浑身的力气把他的后脑撞在墙上。啪的一声,跑在最先头的男子缓缓地坐了下去,一只眼中流下血泪,后脑的鲜血还残留在墙上。——仅仅是这样,还死不了。另外的四个人愕然呆立,怔怔地看着这让人不敢正视的惨状。打架见到血对他们来讲大概是家常便饭,但这种攸关生死的出血量还是第一次看到吧。借此机会,我袭向最近的敌人。一掌打过去,顺势抓住了头发。向下一扯,随即膝盖便迎了上去。膝盖骨上传来鼻子碎裂的感觉。这一击也彻底地粉碎了对方反击的意志。之后用膝盖撞击对方的面部有两三次吧,最后肘部深深击入对方的后脑。在冲击下,连腕骨都在吱吱作响。第二个人倒下了。不停蹴击对方面部的膝部被回血沾湿了。“臙条,你这家伙——!”两个人。让两个人无法站立之后,那帮家伙似乎终于做好了准备。余下的三个人既没有理性也没有章法,只是一齐扑了过来。这样一来,之后的结果很明显了。独自一人的我,无论如何不是三个人的对手。被打,被踢,我无力地撞在墙上,坐倒在地。脸被殴打。腹部被踢。尽管如此,我冷冷地观察着这帮家伙加诸自身上的暴力。——不过是三个人在把一个没有抵抗的人当沙包打而已。这是没有明确要杀人的暴力。尽管如此,这样下去我还是会被杀掉的吧。不及致命伤的冲击,不停地传到心脏。虽然是不得不忍受的疼痛,但要说痛苦也的确痛苦难耐。——看吧。即使没有杀人的欲望,人依然可以杀人。这是罪吗。像自己一般有着明确的杀人意志的杀人,和像他们一般没有目的但确实达到了杀人的结果。这两种情形相比,那种罪更重一些呢。一边在混乱的脑中想着,一边继续挨着打。脸也好身体也好到处是瘀伤,以致痛感都麻痹了。大概那帮家伙也习惯了这种殴打所以停不下手了吧。“这表情不是很不错嘛,臙条!”当地一声胸口吃了更重的一脚,不禁咳嗽起来。不知是被打的嘴裂开了,还是已经内出血了。咳出的东西中混着血液。这三个人毫无感觉。这样若再持续几秒,臙条巴无疑就死在这里了。……然后,终于发现了。我,对于自己的命怎么都无所谓这种事情。那帮家伙的拳头打在眼上,眼睑破了,如同因眼睛肿起来而渐渐模糊的视界一般,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在那之前——叮铃。清脆的声音响起。比起拳头打在身上的钝重的打击音,那轻微得如同铃声一般。三个人停止了动作,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们几个进来时小巷狭窄的入口处转过身去。睁开高肿的眼睛,我也望向那位来访者。“————”意识,冻住了。就像只能这样一般,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目光从那位来访者身上移开。就像那样——在小巷的入口处伫立的人影,已然脱离了常规。那家伙,在这样的寒空下依然赤脚穿着圆圆的木屐样的东西。漆器般黑红色的鞋带,衬得洁白的赤脚更为显眼,让人忘言的印象。不,让人在意的特异之处并不止这些。那个人穿着橙色的和服。并非豪华鲜艳的服装,而是在节日里常见的朴素的和服。在那之上,不知为何还罩着一件红色的革质外套。叮铃,声音再次传来。——木屐踏地的声音。一步步向这边靠近。摇动的头发,衣襟摩擦的声音——我很明白,自己的眼睛对于这个人,不管是多细微的部分也不想看漏。而这与我——臙条巴的意志无关。人影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极其自然地靠近过来。漆黑,向墨一般的黑发不过刚触到肩头。随随便便剪短的头发,却与这个人异常相称。细高的身体与轮廓。雪白的肌肤——以及能够看穿我的灵魂般深邃的眼瞳。完全不适合这个脏乱小巷的优美立姿。那个人,再怎么看也像是个女人……不,应该说是年龄和我们差不多的少女。由于脸庞相当齐整,性别反而很模糊。当然,无论是男是女都可以称得上是冷冰冰的美人。但是我不知为何,第一眼就判断出那是一个女性。“喂。”和风洋风相混合的少女不客气地打起招呼来。少女用不高兴的表情看着我们,不带半点犹豫地走近前来。围住我的三个人也感到很迷惑吧,开始围向少女。被暴力麻痹的那帮家伙,正因为麻痹才对走过来的女性发生了兴趣。那帮家伙平时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但现在则是像被压抑的感情得到解放似的向少女逼迫过去。“找老子们有何指教。”缓缓逼近的那帮家伙说道。从不让对方轻易逃走般包围的举动来看,三个人还满齐心的。除了痛骂这帮家伙以外,我什么也做不到。被打伤的手脚满是瘀伤根本动弹不得。我无法忍受那个和服少女被那帮家伙侮辱。不过——话说回来,她又会被这帮家伙侮辱吗?“老子问有何指教。耳朵聋了吗,你?”那帮家伙中的一人詈骂着凑近过去。她什么也没有回答,随随便便地伸出一只手去。……那之后发生的事情,真的有如魔法一般。少女细细的手,取过围住自己的年轻人的手腕。轻轻地拉近。那个男子就像没有体重一般纵向翻了个身,头朝下摔在地面上。这是柔道中被称为内股的招式吧。一连串的动作非常迅速,反而给人一种看慢镜头般的感觉。余下的两个人向少女袭去。少女伸掌推向其中一人的胸部,那个人一下跌坐在地。同样是为了让一个人失去意识,我要用尽全力来挥舞暴力,而这个少女却只凭藉最低限度的动作就让两个人倒了下去。从时间上讲恐怕连五秒钟都没有花费。这个事实使我战栗,余下的一人也理解到了这个对手并不简单。呜哇地惨叫着,他逃了开去。向着背过身逃开的那个人的头部,少女一脚踢了过去。很鲜见的一记回旋踢,让最后一个人连声音也不及发出便昏倒过去。“切,笨脑袋硬得像个石头。”少女将方才弄乱的和服衣襟整理好。我说不出话来,只是远远地望着那身影。——在无论街灯,还是月光都照不到的垃圾堆中。她的头上仿佛有银色的光芒照耀下来。“喂,我说你。”少女转向我。虽然我想说点什么,但口中满是伤根本说不出话来。少女伸手从皮制夹克的口袋中取出一把钥匙,向我这边扔过来。落在坐倒在地的我面前的,是一把熟悉的钥匙。“丢的东西。是你的吧。”声音在脑海的深处回响。……钥匙。啊啊,刚才被打的时候掉落的吗。到现在,已经什么意义都没有的家的钥匙。这个女人是为了把这个还给我才到这里来的吗。然后,少女像是已经没事了一般转过身去。既没有告别,也没有抚慰的话语。如同来到时一样,迈着散步般的步子离开了。……似乎在说我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一般。“——罢了。”手吃力地动了。要留住什么吗?为什么要去挽留?对于我——臙条巴来说,那种疯子般的女人怎么也无所谓吧。但是——但是,现在的我不能忍受被抛弃在这里。无论是谁也好,我不想被抛弃。我无法忍受自己什么价值也没有,不过是一介虚假的东西这一冲动。“等一下,你!”叫着,站起身来……不,虽说是站起来,但却没法稳稳地站住。身体的各处都在疼痛,好容易扶着墙壁作出了站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