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小說《我家有個仙狐大人》作者:柴村仁译者:张信儀出版:台灣角川空「啪」地打开什么东西,看起来好象是扇子。哭呜——哇空哭了。那声音宛如钟声。但比金属所发出的声音更为柔和,充满纤细与悲伤。突发出哭声,口中并吐出大量的青色火焰,脚与地面之间,如太阳升起般地涌出青冷的燐火。身体稍微一动,细微的青色火焰便从和服的袖子、裙摆,还有金色头发的发梢飞散而出,宛如蝴蝶的鳞粉般在空中飞舞着。第一章山里的夜晚,比住宅区的夜晚还要热闹。因为小动物几乎都是在夜晚活动,随时都可以感觉到他们隐身在繁盛的草丛阴影,或茂密叶片中的气息。蛙类与昆虫也比白天更见喧闹。于是,时间到了。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媪,象平常一样走进房间。当她一如往常。在摆设于房间中间的三足瓶前坐定后,就像平常一样,从袖子取出以柳枝做成的散杖(注:宗谜的法器之一),再从怀里取出可纳于手掌中大小的涂漆柜。老媪眼前的瓶子,高度约是成年人的膝盖,直径则为成年人双手合抱的大小,目前里头空无一物。老媪以散杖叩叩地轻敲瓶缘两次,原本空空如也的瓶子开始有水注入,看起来像是自瓶底涌出,也像是从瓶子内侧的表面渗出。水量在转眼间爆增,不一会的功夫,便装满了瓶子。老媪打开手中的涂漆柜盖子,里头装满了沙色粉末。她以散杖取出一匙倒入水中。“泼。”粉末在水中溶解后,发出微弱的绿色磷光扩散开来,然后消失不见。她取第二匙倒入水中。“沙。”这一次是发出绿色磷光扩散开来,静静地消失。她又取了第三匙倒入水中。“好——”老媪的背脊顿时感到一阵凉意。以这块土地水溶解后,本应该呈现淡绿色的巫粉,却变得宛如墨汁般漆黑。老媪探出身子窥视瓶内,全身变的僵硬。近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红在吗?”黑暗的房间角落里突然有了动静,有人回答道:“在。”老媪对这那个声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立刻去把龙彦叫来!”*****“哇——这里还真是一个鸟不生蛋的乡下地方呢!空气好新鲜哦——”高上升在平快车行驶时所引起的暖风中伸了一个懒腰,坐在他身旁的弟弟透,正稀奇地东张西望看着周围。位于北吉川线上的美津川车站,是个坐落于田地正中央、有着寒酸月台的小车站。这座车站是高上兄弟的母亲美夜子的故乡,也是美津川村里仅有的的公共交通机构,列车一天只有早上两班、中午一班和傍晚两班,共有五个班次。乘客大多是从前后上车的学生,以及对这辆有两节车厢车组成,散发着古早味、行驶于田地中的列车感到兴奋的铁路迷,美津川春村民倒是很少搭乘。这个村落,看似位于深山的乡下地方,其实它离最近的城市并不远,因此去城里上班、购物的人,几乎都是开自家车进城。至于不会开车的高龄者,更不会刻意离开这个医院、商店一应俱全的村子。因此,这时候在美津川车站下车的乘客,也只有高上兄弟俩人。北吉川线这条位于乡下的小型私铁,不知是否因为删减人事费用还是其他原因之故,采用了剪票都由驾驶在车厢内完成的一个人操作方式。也难怪,私铁公司才不会在搭乘人次不多的车站,一一配置站务人员。月台上的设备简陋,只设置了一块写着站名的金属板、一张生锈的长椅、以及地上的白色候车线,夸张到连电灯都没有。仿佛横贴着月台的黑色四轮驱动的窗开启,驾驶员从中探出头来。他朝着高上兄弟大喊:“喂——!”他是高上兄弟的母亲的弟弟,也就是他们的舅舅——三槌龙彦。今年应该已经三十七岁的他,年轻的外表几乎让人无法联想到他的年龄。虽然他有着一张比起“我是村公所的公务员!”来得更为贴切的“我是讨海人!”的精悍长相,却有着不会让人有所警戒的安稳个性。虽然男女的长相构造上有着基本的差异,但龙彦舅舅,都会觉得他长得像妈妈。旧姓三槌的高上夜美子,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当时已经五岁、不仅亲戚,就连朋友都一致认为“很可靠”的升,清楚地记得母亲那天真无邪、总是笑口常开得脸。没机会牢记母亲长相的弟弟透,似乎就没有任何感慨。他跳下几乎没有高度可言的月台,朝着车子飞奔过去。“舅舅好!”升也跟着从月台上跳下,打了声招呼说:“舅舅好!”“好久不见了!你们都好吗?”龙彦笑着说,并催促两兄弟赶快上车。车子里温度适中,使短暂暴露在热气中的肌肤,感到相当舒适。龙彦将撤回转,车子开始飞驰与天地之中时,他开口了:“你们父亲好吗?”“他很好!”刚放下旅行袋,喘了口气的升回答道。“啊,爸爸还说这次不能来,他觉得很抱歉。”“没关系,帮我转告他不用介意这种小事。因为突然要你们过来的人是我。”高上兄弟的父亲春树,和妻弟龙彦意气相投,每次见面都会一起喝酒到三更半夜。对于美夜子所选的男性,三槌家虽然没有抱着否定的态度,不过却总在无形中散发出难以亲近的气氛,而春树似乎也不善于应付三槌家的人。三槌家中唯一能让春树放松的人,也就只有龙彦了。与内与外皆不树敌,这也可以说是龙彦与生俱来的优点。“啊,对了姥姥身体真的那么差么?”升想起叫回母亲娘家的理由,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龙彦却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没事,他好得很!”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坐在后座的两兄弟陷入一片沉默。升开口问:“可是我记得舅舅好象在电话里说姥姥快不行了……”“没有了!那只是为了引诱你们来的借口啦!哈哈——”引诱……其实也有更委婉的说法,但龙彦这个当舅舅的,是那种会不知不觉使用听似严重的字眼,使外甥们更加不安的人。升继续追问:“那为什么突然叫我们过来啊?”“咦?”接着透也从后座探出头来凑一脚问:“对了,舅舅不是问我有没有做奇怪的梦吗?为什么会这么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唔?”龙彦回想起昨晚的事。在半夜里被挖起来俄的龙彦,奉姥姥之命,天一亮就打电话去高上家问透:“有没有做奇怪的梦?”*****……一开始只是一个不值一提、非常普通的梦。只是一个到了第二天早上,只剩下“做了梦”的感觉,不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特征的极平凡的梦。甚至连梦中的气氛是令人愉快,还是令人不安,都变得模糊不清。直到那一瞬间前,都还只是个如此平常的根本不需去在意的梦。突如其来的黑色龟裂,伴随着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出现了梦中的世界。透的意识,在那个时间点上是清醒的,不过在现实世界里他依然在睡梦中。虽然没将自己的样子具体化,但他在注视着梦境的同时,也将在梦中那个鲜明的自我意识,自动转化为一次元式的影像。透虽然对这个突然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却没采取任何行动,只是抱着疑问的态度盯着那个裂痕直看。一只柔白的纤纤玉手,从龟裂的另一端伸了出来。那只手抓住龟裂的边缘,将它当成一个支点,一口气将身体朝这端跳过来。一名身着深紫单衣、外披淡紫外褂,全身上下穿着令人联想起百人一首(注:“百人一首”是一百首和歌,也是一种日本元旦时会玩的找牌游戏)里,古代公主打扮得女子,无声无息地降临在透的梦中。她那如墨般漆黑的长发,长度远远超过了她的身高。即使曾在瞬间有过那么一丝疑虑,但仍没有弄清这个静静蹲着的女子是什么人物的透,还是决定先开口给他说话,但女子却抢先他一步抬起头来。女子白皙的脸颊、端整的容貌、略大了点的棕红色的眼眸,令人印象深刻。她的年纪似乎比透大上一轮。那名女子以散发着光芒的双眸看着透,然后露出了微笑:“找到了!找到了!”女子简直就像在寻找自己的口气,让透感到相当惊讶,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她,但透却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人中,会有打扮成这样还闯进别人的梦里来的人。她宛如纯真无邪的少女般歪着头,开口问透:“你叫什么名字?”听起来像是在找透,而却不知道透的名字……光是这点就令人很郁闷,但透却毫不犹豫的回答他的问题。透这种对人毫无戒心的个性,单纯到连哥哥都不禁为他的将来担心。透的坦率似乎让女子心情打好,脸上浮现出艳丽的笑容,不断的点着头:“好!好!我知道了!你叫透啊?真是个好名字。”说完他便转身以些微冷淡的口吻说:“那就后会有期了。”女人突然浮到半空中,进入了那道龟裂里。在黑与紫两色夹杂的背影逐渐淡去时,女人再次回头望着透。只有脸,耳朵与脖子等外露的肌肤,在黑暗中浮现出模糊的白影。因笑意而扭曲的苍白嘴唇,轻轻地动了动:“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在那张雪白的脸庞融进黑暗时,只有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仍然发出玻璃珠般的微弱光芒。那眼珠的颜色乍看之下像是明亮的棕色,不过细看就会发现其中还略带点金色。虽是个能以“灿烂耀眼”来形容的颜色,但若不看口、鼻,只直视着那对眼睛,会让透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也许是因为她眼中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只有如鱼类般的冷漠与腥臭。当一切都消失后,梦里只残留着那莫名的不协调感——“……透说他做了这样的梦。”龙彦大略地说明由透嘴里听到的梦境后,才抬眼看着坐在他眼前的老媪和年轻女孩。女孩一身巫女(注:日本神社的年轻女性神职人员,身穿白色和服、红色裤裙)打扮,留着长长的漆黑秀发,简单地绑成一束垂在背后。眉宇间出现了与她年纪不符的深刻皱纹。和女孩一样全身巫女装束的老媪,盘腿坐在置于上段(注:高地板一个阶梯的和室)的圆座(注:以稻草编成的原形坐垫)上,静静地垂眼看着一语不发的女孩。开敞的纸门外,是一片相当宽广的日式庭园,庭园的外侧没有筑起任何栅栏或围墙,一直连绵到后山。虽然不似上午那般,但不论是散发出的浓郁芬芳的阔叶林,还是由林之间所窥得的天空,都为清净的晨雾所包围。设置在后院某处的竹制鹿威(注:日式庭院里常见的一种引水装置。引水流可以摆动的半截竹筒之中,竹筒的水满了,便会立刻「叩」地一声向前倾倒),发出了风雅清脆声响。“——是他主动将名字告诉对方的吗?”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从她全身散发出的清廉气息和蕴含着坚定意志,充满威严感的说话方式,让人明显地感受到她和那些在街上游荡的同龄女孩不同。她以明亮清澈的黑色瞳孔注视着老媪。“就是这样。”老媪点头答道。女孩轻叹了口气。虽然原本紧皱着的眉毛已经松开,但她依旧面无表情。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也是在生气。“看来可以肯定他是被言灵(注:控制某样事物的言语的力量。古代的日本人相信话一出口,必会籍着言灵产生具体的效果)给逮住了……如果必须和出现在透少爷梦中的妖怪对峙,那是很不利的。”老媪又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愁容。“因为美夜子不愿意,所以她完全没有教导透和他各个昇,有关这方面的知识,而她丈夫又是普通人……唉,重要的是出现在透梦中的女人,既然已经对他放话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出现。现在问题就在于要如何击退她。”女孩侧着头说:“就算击退她,但若透少爷不在我们附近,根本就无计可施。是要叫透少爷到这里来呢?还是我赶到他身边去……或是……”“啊,这你不用担心。”坐在老媪身后的龙彦开口说话了。“因为已经放暑假了,我跟昇和透说,快要往生的姥姥哭着说想见他们,拜托他们尽快赶过来。”那个‘快要往生的姥姥’斜瞪了龙彦一眼,一脸想说什么的表情,结果却什么也没说。“由于事出突然,他们的父亲春树无法请假,所以不能来,不过他们兄弟两应该会搭明天傍晚的电车过来,我会去车站接他们的。只要趁他们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把妖怪收拾掉就行了,对吧?”少女点点头。姥姥重新坐直身子,往少女身边靠近,压低声音问:“红——你认为那女人是什么来头?”名叫‘红’的少女表情严肃了几分。“他是在午夜一点半左右做了这个梦,对吧?”在看到龙彦点头后,红继续说道:“……虽然我无法肯定,但可能是蛇类妖魔吧?”老媪又问:“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击退对方吗?”红瞬间沉默不语。看她欲言又止的态度,就已经可以预料到她的回答了。“……如果对方能侵入继承了三槌家血脉者的梦境,也会幻化为人身的法术……看来应该是有着相当年纪的妖怪。若是把对方已经问出透少爷名字这点也考虑进去的话……我想会是个很难缠对付的敌人。”老媪低声呢喃道:“说的也是……”接着面露难色、双手交抱地问:“你需要帮手吗?”“能有帮手最好了。”“蛇类是属于木行妖怪吧?”“是的,蛇类是木行妖。所谓‘水生木’,所以水行一族的三槌家人,并不适合担任助手。一五行相克的原理来看,‘金克木’所以最好是金行者,不然至少也要是火行者才适合做我的帮手。”言至此处,姥姥和龙彦同时紧张得繃紧了脸。“金行的妖怪……”刚醒来的龙彦摩挲着满是胡渣的脸颊和下颚,以奇妙的表情低语着。姥姥双手交抱、收紧了下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红也被两人不寻常的反应所震慑,只能保持沉默。一语不发的姥姥突然抬起头来。“……难道真的得用狐……吗……”龙彦仍是一脸奇妙的表情,无可奈何似地点点头,而完全搞不清楚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红,歪着头心中满是问号。竹制鹿威,又发出清脆的声响。*****……夏日的夕阳,相当刺眼。龙彦从车门旁的置物槽里取出太阳眼镜戴上。“老实说……透正面临着生命危险。”听到这出人意外的爆炸性发言,后坐的两人立即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莫名的不按使透神情紧绷,昇则老大不高兴地替因突如其来的惊赫,而无法言语的弟弟问道:“什么嘛!你说危险,是什么意思啊?”“透所做的梦,似乎是个不详的预兆。”龙彦舅舅露出沉重的表情,点头说道:“我想梦中出现的应该是妖怪。”…………对于舅舅的话着实无法理解,昇的时间顿时静止。“……腰拐……”昇喃喃地重复着。腰拐……妖怪……药罐……数个发音类似的词句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昇无法判断究竟哪个才是正确,于是悄悄地瞥了身旁的透一眼,透原本呆滞的表情更加无神。为了澄清心中疑惑,昇再次问道:“腰拐……怎么样了?”“妖怪似乎正打算取透的性命。”‘腰拐要取透的性命’……好象不对。‘药罐要取透的性命’……这个也不可能。最恰当的应该就是‘妖怪要取透的性命’……原来‘腰拐=妖怪’。“妖怪——要——取透的性命?”昇满腹狐疑地小心追问。这个当舅舅的似乎洞悉了外甥们内心的疑惑,于是严肃的表情点头回答:“恩,就是这么一回事。”昇仔细端视舅舅映在后照镜里的脸,心想:“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虽然平时龙彦是个会跟人开玩笑的人,但还不至于会故意欺骗、作弄小孩,让他们不安。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小孩,听到有人说妖怪正觊觎着自己的性命,就马上相信吧?哥哥开始慎重地思考:“这个舅舅究竟在搞什么鬼?”而透反倒惊讶地说:“什么——!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会让妖怪想杀我的事……”看来透是真的完全相信妖怪的存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骗。龙彦舅舅对着显露出不安神色的透,用力点头说:“不会有事的!这次就是为了要保护透,才紧急要你们回三槌家的。”仍旧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回答。昇紧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啊?”“衰神?”听到两兄弟讶异的声音,龙彦浮现出有点悲伤及复杂笑容说:“老姊果然什么都没告诉你们……算了,你们现在的心情我可以体会。”三人搭乘的车,不知不觉已远离田野,进入了省道。随着车子的飞驰,离山区越来越近,天空似乎已沾染些许暮色。虽然现在正值暑假,但这个位居山区的村落,黄昏的交通量少得头点寂寞。前方十字路口的交通号誌转为黄灯,左右方几乎没有来车,看起来似乎加速闯越也没关系,但龙彦仍在转为红灯前踩了煞车,将车子停在等候线前。“将‘三槌’换个说法,三槌……三槌……水灵(注:‘三槌’与‘水灵’的日文发音相似)……也就是‘水的精灵’,这就是‘三槌’这个姓所隐含的意义。算了,先不谈这些啦!自古以来,三槌家就是属于五行中的水——啊!你们知道什么是五行吗?”透过车子的前照镜,看到不停摇头的两兄弟,龙彦苦笑着:“也难怪,你们应该是不知道才对……所谓五行就是由金、木、水、火、土五个元素所组成。这个对你们来说有点难,先不说这个了。总而言之,三槌家历代都是于类似水神的存在底下服务的祭司。”“……哦~”两兄弟似乎对于自己家世的话题相当有兴趣,并露出极为钦佩的表情倾听着。“舅舅也是祭司吗?”龙彦摇头否认:“男性不能当水行的祭司。”“为什么?”“恩……因为五行跟‘阴阳’有关。宇宙万物中,调和正反两性质的根本,动的一方称为‘阳’,静的一方则称为‘阴’,这就是所谓的‘阴阳’……”“……”两兄弟仍然摸不着头绪。号誌转为绿灯时,龙彦再度启动车子。“若将‘阴阳’与五行理论相结合,火行就是‘阳阳’、木行就是‘阳阴’、金行是‘阴阳’,而水行就是‘阴阴’——总之,水行是五行中‘阴’气最强的,所散发出‘阴’的性质也最强。因此,拥有‘阳气’的‘男性’无法担任水行的祭司。”“……嗯……”两兄弟仅是随声附和。龙彦透过后照镜看到两兄弟仍是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再度露出苦笑说:“很难理解吧?”的确很难理解。不仅无法全盘理解,连话中的要点都无法理出头绪的昇喃喃地说:“那……”像是在搜寻适当的解释,他再度问道:“那么……现在是谁在担任祭司呢?”龙彦随即回答:“就是你们的母亲。”这句宛如薄冰破裂的冲击性的话,使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可是,妈妈她——昇把话吞了回去。“没错,你们的母亲是三槌家最后一任的祭司。”龙彦打破沉默。最后?这出乎意外的回答,让昇瞪大双眼,开口接着问:“然后呢?”“嗯——”龙彦紧抿着双唇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身为水行祭司的三槌家,已是后继无人了,因为你们母亲生了你们两个之后就离开人世了……”车子从宽广的两线道縣道,进入了古昔林立的狭窄小路,逐渐接近山区,而三槌家也近在咫尺。“从古至今,冥冥中仿佛有股不可思议的灵动力,让三槌家代代得以有女性来继承祭司,但经过世世代代的交替,这股灵动力似乎也逐渐薄弱。虽然三槌家也有不少独立出去的分家,但自从老姊出生后,三槌本家及分家,就再也没生过女儿了。”龙彦有一个三岁和一岁的小孩,全都是男生。不仅只有美夜子跟龙彦姊弟两的这代,连他们的母亲——也就是高上兄弟的外婆——三槌笙子那代,也仅有哥哥和弟弟三个小孩,笙子在美夜子与龙彦年幼时就去世了——说到这才发现,现在三槌家除了娶进门的媳妇外,唯一还活着的女性就是姥姥了。虽然没做什么,但仿佛自己耍了极大阴谋似的,让后坐的高上两兄弟陷入阴森的气氛,而再度沉默不语。“你们两个不用担心!”察觉到他们兄弟俩忧心忡忡的情绪,龙彦慌张地继续说道:“真的没必要担心,我反而觉得这样还比较好——听到这种话,三槌家的长辈们可能会不高兴吧?不过,今非昔比,人世的生活里已不需要神灵的守护了,也没有必要一直局限在古老的传统里。这都是三槌家的命运啊!”从后照镜中瞥见舅舅那认真的目光,昇突然想起了正题。“嗯……那……那个妖怪为什么要取透的性命呢?”“啊?对哦!”想起正题的透吓得全身僵硬。相较之下,对于‘妖怪’仍无法理解的昇则冷静多了,他充满疑惑地问:“具体来说,妖怪究竟打算怎么对付透呢?”舅舅颔头回复说:“虽然三槌家的灵力已经逐渐薄弱——不对,或许正因为灵力逐渐薄弱,才会让那些以前不敢轻举妄动的杂七杂八的妖怪有机可乘……妖怪当中也有靠水行维生的,我想是因为三槌家较其他家族更具有水行之气,所以才会被妖怪盯上。”透用哀怨的声音问:“那我会被吃掉咯!”“我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会找你们回来这儿。身为水行祭司的三槌家,一定会好好保护透的。”昇像要吐舅舅槽似地嘀咕说:“……可是你说三槌家的灵力已逐渐薄弱了……”听到这里让透更加惶恐不安。“安啦、安啦!哈哈哈!”强颜欢笑的龙彦,将四轮驱动车停在三槌家门前。*****或许是接近山区的关系,原本以为一下车时迎面而来的会是逼人的暑气,但令人意外的是,三槌家的前庭出奇的凉爽。自昇上了小学、透上了幼稚园后,这次是他们兄弟俩第一次回到三槌家。这里一点儿都没变——不对!有一件事让他们觉得不大一样。那就是当他们兄弟俩一走进去时,眼前出现了一位默默无语、有礼貌地跟他们鞠躬打招呼的人。对方抬起头来,是一位年纪与昇相仿的女孩。与其用可爱来形容,倒不如说她有一张出众美丽的容貌。她身穿一件白色和服、外罩红色裤裙,类似神社的巫女服装。不知是不是附近正在举办夏日祭典活动,她去那里打工、还是……不对,昇纳闷地想:“三槌的亲戚中有这样的女孩吗?”但仍一边跟她点头打招呼说:“你好!”龙彦把车子停妥后走进来,看到昇一副不可思议、满脸纳闷的表情,于是赶紧为他们介绍起来:“对哦!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这位是红,是三槌家的守护女。”“守护女?”对于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昇歪头纳闷着。“类似三槌家专属的特别护卫。”“专属护卫?”昇蹙紧眉头,又是一个继“妖怪”之后,充满虚幻感的名词。“不是我们的亲戚吗?”就在透开口问完后,从主屋的玄关传来一个声音回答道:“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大家一同往声音的方向望去。三槌家和式玄关的拉门,不知何时已被拉开,可以看到入口处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媪。“啊!姥姥!”透大声喊道。姥姥眯着眼看着二兄弟说:“你们终于来了,快进来吧!”以前见面时,都是穿着普通和服的姥姥,今天却穿着跟红一样的巫女装束。姥姥并不是昇和透的外婆,也不是曾外祖母,或许也不是他们的曾曾外祖母,到底是什么身份,老实说兄弟俩并不是很清楚。总之昇只知道她是三槌家中最年长、最有权威的人。兄弟俩正打算往玄关走去时,红开口喊住他们:“请等一下!”当两兄弟停下脚步,转过头时,便听到一句“失礼了!”同时有大量像白砂般的东西迎面朝他们撒了过来。“哇啊?什么东西啊?”无视于昇的抗议,红再度从手中的小壶里抓起一把白色粉末,毫不犹豫地再往高上兄弟俩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