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痛吗?” “不会,可是这好像不容易去掉。那家伙是什么人呢?” “我心里已经有数。”男爵用沉痛的声音说了。“回去吧,说不定集会所会遭到攻击。” “你——又在担心那些下贱人类的事?!”蜜丝卡的声音虽充满憎恶,但因为眼睛张不开,所以也失去了相应的气势。 男爵抓住她的手,迈开了脚步。 就在这一瞬间,大地倾斜。 难道是因为暗浊水流的力量?——不,水流虽然汹涌却没有如此程度的力量。这里的建筑物在建筑时,也考量过了淹水的状况。 男爵不禁一个踉跄,从他背后的水里,跳出了三个从体积上来说不可能藏得住的人影。 男爵左手依旧抓着蜜丝卡,用右手拉住屋檐的支柱。他完全失去了自由。 背后敌人的手中发出浑浊光芒。那是钩爪,长度足足有二十公分。 或许他们觉得已经稳操胜券,在跃入空中后便毫不犹豫地将钩爪朝两人背上挥下。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闪光斩过三人身躯。 不知他们是否能理解,那光芒是由男爵的斗篷下放出的? 人影们喷洒着比黑浊河水更加浓暗的液体摔落地面,男爵对他们看也不看,左手大力一扯,抱住一下子被扯得飞起来的蜜丝卡,接着他一蹬双腿,屋檐处的天花板猛地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这是一记惊人的踢击——或许该说是惊人的脚力。 他的双脚就这样直接通过洞穴,不知是用上了何种技巧,男爵的身体,接着还有蜜丝卡,也通过了天花板。 虽然是在倾斜的屋檐下,但蜜丝卡依旧保持镇定与平衡,她问道:“大地倾斜也是那些家伙造成的吗?” “显然是没错。” 男爵取处宛如夕暮色调的暗蓝手帕,递给蜜丝卡,告诉她用它来挡雨。 击毙三名刺客的闪光业已回到斗篷内侧。它的速度、它的变幻自如、它的威力——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想乘机偷袭,一遇上男爵能守护全方位360度的密技,在进行攻击之前恐怕就会送了性命。 即使是D也一样。 “要走咯。” 男爵抱住密丝卡的纤腰。 急速的跃降一闪而过,让他们的形影显得模糊朦胧。 接着,两名贵族消失不见。 太感谢你了,勤快的吧主~~男爵到底是什么人啊,应该是好人吧 ※※※※ “是水?!”恰巧走到门口窥探外面状况的妲琪,转过身叫了起来。 “河水泛滥了啦,上去二楼吧。”在说完话时,少女的身影已经带着耀眼的光源,往楼梯那边跑了过去,带着原子灯和手提得动的随身行李——梅也是生活在边境的人类。 当妲琪到了楼梯处时,焦油似的河水已经溢出大门下方,如黑烟般在地上扩散晕开。 高度不及十公分的河水突然从内侧裂开,跳出了两个人影,降落在还差一阶就能爬到二楼的梅眼前。 就在她“啊!”地尖叫时,抬头望向她的妲琪已经举起了电浆长枪。扣住扳机的手指,在和发射位置差了一线的地方停住。 因为一个有着酷似青蛙的脸部和体型的人,用长着异样锋利钩爪的手抱起了梅。 下一个瞬间,由于背后闪过灼热痛楚,妲琪不禁仰起身子。因为无声自水中跃出的人影对她挥动了钩爪。 滑溜溜的手臂抱住她失去平衡的身躯,那人张开厚厚的嘴唇,看起来就像裂出了一道裂缝,说道:“那个小鬼是人质。” 如果青蛙会说人话的话,应该就是发出这种声音。 “这一个——就杀掉。” 那人从妲琪瘫软靠在自己身上的肉体反应来看,认为她无力抵抗后,便举起了夺命的钩爪。 钩爪缓缓落下。 “那可敬谢不敏。” 在猛地一顿的钩爪下方,妲琪满是鲜血的身躯做了一个回转。 她朝斜上方撞去的右肘,准确无比地陷入了蛙脸的正中央。 接着妲琪将“呱呜!”叫了一声,脚步踉跄一下的家伙,连同自己的身体一起往墙壁撞去,之后当她跳离对方时,已经把电浆长枪架到肩上。 楼梯上方,抓着梅的家伙的同伴跳了下来。 鲜红光束迎击了他气势十足的下跃,以命中的颈部为中心,他的上半身被化成蒸汽。 妲琪飞快地奔了上数阶楼梯。 “我会杀了这个小鬼!”青蛙的声音落了下来。 下方也传来“把枪丢掉!”的吼声,这是刚才被打中脸的家伙的怒吼。 但由于他的脸本来就扁平,再加上又没流血,所以只能从他的语气推定有遭到伤害。 但无论如何,妲琪显然都陷入了束手待毙的困境,若是一放开手中的电浆长枪,恐怕钩抓便会毫不留情地剜出她的心脏。 “大姐姐?!” 梅的叫声刺入鼓膜。似乎对方做了什么,她发出像是无法呼吸的声音。 “别对那女孩动手!不然我会开枪的!” “丢下枪!” 叫声交错,让叫声停住的是——“大……姐姐……” 痛苦的呼救声变成无法估算的重量,添加到妲琪手中的电浆长枪上。 看见枪身开始垂下,下方的蛙男呱呱呱地笑。 就在这一瞬间——面对二楼走廊的一扇窗户,发出了像是爆炸的声响碎散裂开。 虽然蛙男及时转过身,举起梅当作盾牌,但下一刹那白木针就射进了他的一只眼睛内。 不过,在下一瞬间发生的事,就连蹬地奔来的D也没有想到。 梅的身体一滑,从蹒跚摔倒的敌人手中逃脱出来,紧接着俐落地翻了个筋斗,由下翻起的脚还踢中了敌人的下巴,接着才离开敌人。 在看到自楼梯下方射来的电浆灼流,让敌人身体消失一半的瞬间,D的剑刃在空中翻转,化为一道闪电。 正要从妲琪背后扑过来的蛙男,腹部上多了把长剑,这一掷的冲击力让他当场毙命,这个两栖人类连试着拔出长剑都没有,转了一圈翻过扶手上面后便落入黑水中。 “你去看看。” 对还在楼梯中央发呆僵立的妲琪如此说后,D从扶手处跃下,去取回长剑。 当他从浮在水上的圆凸肚子里拔出剑,走上二楼时,少女被妲琪抱在胸前的身子正不停发抖。 “她没有受伤。”妲琪一面抚摸小小的脑袋,一面说着,“真是个坚强的女孩,也没有哭呢。” D不答,望着妲琪说:“做得很好。” 妲琪吐了一口气,“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语气似乎有些愤怒,这是由于安全感所带来的精神失调之故。 一路从树林间不断跳跃的D赶到时,黑浊河水已经淹到了集会所内。 降落在屋顶上的D从天窗发现状况后,便千钧一发地挥出了解围的长剑。 瞧向倒在不远处的黑色人影,D问妲琪:“你有印象吗?” “怎么可能会有啊。” “他们不是约翰卿的小道具?” “我没有看过。或许是他的秘密武器也不一定。” D默默转到妲琪背后。 在她右肩正下方有两道撕裂伤延伸到腰部,要是往脊椎方向再靠近一公分,脊椎恐怕就会遭到致命伤。 “别动。”D说完将左掌按到右边的伤口上。 “不要碰我!” “是治疗。” 随着手掌下移,白烟从接触部位袅袅上升,裂开的皮肉奇迹似的愈合了。 治疗了另一道伤痕后,D站起身。 “后天就会痊愈了。” 妲琪轻轻摆摆头,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与其问我,更该先问他们吧。”D答道。 “来问我吧。”有另一个人回话了。 博拉珠男爵与蜜丝卡正站在大厅门口。 男爵把视线从D杀死的敌人身上移开,说:“这是我父亲派来的刺客。” ※※※※ 走出安置两名少女的空房后,D进入隔着走廊的对门房间,男爵与蜜丝卡正待在里面。 这里似乎是会议室,在十五、六坪的空间中散布着粗陋的桌椅。 “睡着了吗?”男爵问。 “恩。” “雨好象不会停,我想休息一小时后就赶紧出发吧。” “可以。” “为何不立刻出发呢?”一直眺望窗外的蜜丝卡转过来问了。 “人类需要人类的睡眠,你就姑且容忍一下吧。” “既然这样就让她们永远睡下去吧。如果不想如此,便应当在先前刺客的同伴赶来前起程。无论怎么想,立刻离开这里才是上上策。男爵大人,您这可是在把自己的脖子放进吊索里,这一切全都是由于那些累赘的缘故——请您抛下她们别管吧。” 深沉目光迎上了几欲喷火的眼眸。 “我不能这样做,况且时间还很充裕,我一定会负起责任将你送到目的地的。” “那些家伙是合成生物。”D改变话题,他是指那些形似青蛙的刺客。“你清楚你父亲的力量吗?——要是他抢先埋伏的话,情况就棘手了。” “知道一些,但也有一些不知道。”男爵淡淡回答。 他要杀死亲生父亲,亲生父亲也要杀死他,他的表情仿佛对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件事,完全了然于心。 接着他又说:“腹背受敌——D啊,变得有点棘手了哪。” “你父亲知道你的能耐吗?” “知道很久以前的。” 这种回答很有拥有永恒生命的贵族的风格。 “可以抛弃马车吗?”D说。 “那倒是没有关系。” “从地图来看,附近有个飞行器的起降场,虽然已经很久没使用,但我以前听说那里还有飞行器留着。” “噢,”男爵眼睛一亮,“这样的话只要飞一下就到了。你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 “很遥远的以前。” “搞不好剩下的只有飞行器的传说而已哪。”男爵苦笑。“可是就算这样,应该也有前往的价值,如果它不是个幻影就好了。” 没有回答,D似乎在倾听雨声。男爵也跟着他那样做。 天籁——只能以此形容的优美旋律飘荡室内。 “这是——竖琴吧?”蜜丝卡闭着眼睛说道,就连她也侧耳倾听着。 “正确来说是水琴。”男爵望向窗外。“敌人要来了呦,D.” “水琴是什么?” “那是张挂在水中或是雨中、瀑布下方的水潭内的丝线,一遇到水便会发出美妙的声音,一遇到生物的话就会缠上去杀死对方。对于靠近它的人——” 男爵开始迈开脚步,穿过门口走入走廊。 确认没有人的气息后,他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有个白皙身影刚将一只脚踏到窗户敞开的窗台上,探出了上半身。 男爵轻快一跃,抱住妲琪的腰把她拉了回来。 在坚硬如钢的手臂中,妲琪挥打双手想要出去,但她脸部毫无表情,显得相当诡异。 D乘机走近窗边,视察吞噬了梅的虚无空间。 “大概不是想抓人质。”他说。 “没错。正因为我跟你,所以才能抵挡得住,能抵抗水琴声的人,就算是在贵族中也十分稀少——得赶快去找那女孩才行啊。” 男爵的话还没说完,D就已经离开房间,他走入另一间房间,旋即又转了回来。 不知男爵用了什么方法,妲琪已经在床上睡着。 “蜜丝卡呢?”男爵问。 “被引走了。”D走近窗边,水琴的旋律依旧不绝于耳。“街道约往南走二丁(丁,亦作‘町’,为日本长度、面积单位,一町长度上为109.09公尺。)的地方有栋祭祀馆,移动到那里去。” 这大概是在说这里已经被发现的意思。 “我知道了。” 不待男爵点头答应,黑衣的俊丽身影已然同化于黑暗中。 男爵以阴郁的侧脸迎着雨滴弹奏出的琴声,一边道:“拜托你了,D.” 如此说完后,男爵轻轻抱起了少女。 ※※※※ D将宛如道路融化而成的漆黑浊流,看得像在白天时一般清楚。 尽管水势已失去刚刚淹过堤防时的力量,但在淹至膝盖稍下的黏浊河水中,恐怕没有人能自由行动,显然梅和蜜丝卡都是从屋檐下的木板走道走出去的,又或是有人带走了她们。 四处似乎布满了琴弦,魅惑的乐声究竟是远是近。 D在屋檐上朝北前进。 因为在从天而降的大雨、奔流地面的河水、穿插其中迸现的琴声——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中,D听出了些微的不和谐。 敌人在水中移动,竟然连D也没有察觉道他们的气息,恐怕他们也躲过了遍布四周的琴弦。 水声的不和谐,显然是因为正带着蜜丝卡与梅的关系。人质在某种意义上,乃是最大的弱点。 来到成排房舍的末端后,D脚步节奏丝毫不乱地跃入空中。 美丽的黑暗跃过夜暗,降落在附近十公尺外树木的粗大树桠上。令人惊讶的是,连一片叶子都没有产生晃动。 D之所以选择在空中移动,不用说,自然是为了回避在敌人的势力范围——水的世界内交战。 不老不死的贵族同时也有相当多的弱点,水就是其中之一。若是雨水直接打在身上,新陈代谢机能便会下降将近一半,而他们沉入水中的身体,则会变得如手脚僵滞的木偶一样。 摆好要从最后一棵树跳下地面的姿势后,D忽然停下动作。 这里是在村外,外墙的栅栏有一部分消失不见了,就像是被吞咬掉了一样。梅和蜜丝卡大概就是从那里被带走的。 D对着黑暗集中意识。 在他伫立的枝桠与树木之间,斜布着一条白线——这里也装上了水琴。 若是平时的D,应能轻松发现它才对——大雨的影响果然攸关生死。 D化为黑风穿过丝线右侧。 他的身体忽然发出声响,因为风雨在再巧不过的时机,扑打到他身上。 尽管如此,他的动作仍不受影响,照样跳到了目标的树上,不愧是D.可是一只脚却在表面积了水的树枝上滑了一下,实在是飞来横祸。 他正要取回平衡,风雨却又再度拍击晃动中的身体,他的左手碰到琴弦。 紧绷琴弦的震动传到了树上,传入了地面。 下一刹那,不知装在何处的数十条琴弦突然出现,朝树枝上的D扫来。 不知道演奏者到底要如何使用这种竖琴?接触到树杆的琴弦砍入树里直至树身中央,粗大的树枝被砍成像帘子一样一片片。如果这是从同一地方来的攻击,应该还能加以防御,可是琴弦却是从四面八方扫来。 雨突然停歇,不对,雨是被斩断的,被奔闪过黑暗种的银刃所斩断。 飞溅到地面、树枝、栅栏上的雨水中夹带着琴弦。 在飞来的细长凶器被悉数化为寸断后,D的身影已跃往下一棵树。 ※※※※ 蜜丝卡一直意识清醒。 通常被水琴声音催眠的人,会陷入梦游症状态,急忙赶到声音发出的地方去。蜜丝卡之所以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状况,果然还是托了贵族的超能力之福。 离开房间后,她先走入了流经道路的河水里里面。于是有某种东西抓住她的两只脚踝,接着开始逆流移动。 以足以媲美高速艇的急猛速度破水前进的,是一股连她也无法理解的违反物理法则的力量。 不到五分钟,蜜丝卡已经离开村庄,还轻易而举地穿过了河流,最后消失在北方森林中,一棵高耸巨树根部附近的大洞里。这期间速度一点也没有慢下来过。 巨树在数百年的漫长岁月中,被拿来作为各种用途的原因,正是由于它那惊人的巨大。 根部部分粗得要有一百人牵手才能将它围一圈,凌驾四周树木,它挑衅穹苍的高度,足足有一千公尺。 而知道它内部存有巨大空洞的人们——这块土地的主人,已然换了好几代,一面巧妙地利用它,一面配合他们自己方便挖凿了通路,修筑了大大小小的房间,配置武器与人员,并搬入大量物质。 巨树有时会成为再好不过的监视塔,偶尔变成飞行器的起飞处,还有发挥在大灾难时作为避难所的功效,也曾被当作便利的仓库。 只是这一次,它的用途或许变得有些古怪。 杂乱的楼梯与通路、小房间,甚至还建有两层楼、三曾楼小屋的广大空间,在那儿的一个角落,有着早蜜丝卡一步被抓来的梅,以及十来名黑色人影正等着蜜丝卡。 这些人影发出犹如两栖类鸣叫的声音,一望可知他们的真面目是合成生物,而他们当中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普通人的人影走了出来。 “真不愧是贵族,就算身体自由活动的能力被夺走了,脑袋好象也还是不受控制。”他说。 在附有夜视镜的头盔下,他的右眼散放出凄厉光华。 他是个独眼龙,鼻子以下挂着金属制的口罩掩饰真面目。那口罩似乎兼有发声装置的机能,每当男子一呼吸,会发出“呼、呼”的声音。 “不过这也是你的不幸,一旦被我知道你是个贵族,你就不能轻松得到解脱了哪——把她泡到瓮里!” 蜜丝卡似乎知道那是会带来何种结果的酷刑,这名宛如傲慢结晶的美女,脸上像是退潮般地刹时惨白。 紧接着,从被黑暗遮蔽的天花板上,一个大概可以装入五、六个人的容器,随着滑轮升降了下来。 在首领身后的几个人连忙跑了过去,把它固定在地上。那里面装着满满的水。 “听说只要泡上一整天的话,就算是贵族也会死掉,这是真的吗?不过我还想给你其他的刑罚——先把她放到水里!” 数只手臂抱起犹如人偶的蜜丝卡,把她泡入大瓮内。 “加强酸进去!” 一名部下抱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瓮出现,他开始用木制长柄勺将瓮里的东西加到蜜丝卡所在的大瓮中。 半透明的液体一碰到水之后,便冒出了犹如间歇泉般的白烟。 无声惨叫让诱人性感的红唇张大扭曲,加了强酸的水或是加了水的强酸,烧灼蜜丝卡的肌肤,腐蚀她的肌肉。 “这是贵族用的拷问酸,能承受它的只有贵族哪。”首领愉悦似地说了。“虽然不会完全死去,却能够给予极度的痛苦。人类也好、贵族也好,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呀。” “你——是谁!” 蜜丝卡听着自己的声音,由于剧烈的疼痛,所以声带恢复了机能,然而身体依旧无法动弹。 “你最好干脆点杀了我——抱着这种半调子的游戏心态……我迟早会让你尝到千倍的痛苦之后再杀了你……” 说话声变成了咬牙忍痛的呻吟声,因为又加了强酸进去。 “先到这个程度就好——可是别让强酸变淡了。”首领对拿着长柄勺的手下说道,然后看向呆呆站在旁边的梅。 他的右手一碰梅的颈窝处后,梅的身体痉挛了一下,双眼恢复了意识。 “放心吧,暂时还不会对你做什么。”首领的声音中带着笑意。“原本打算拿你当人质,但没想到女贵族也跟来了。我跟她还有事要办,先乖乖地待着。” 被带有恐吓意味的目光一瞥,梅浑身僵硬。 “你要对她做什么?”梅看着装有蜜丝卡的大瓮问道。 “我已经决定好了,她是你之外的预备人员。运气还真好。” “她好像很痛苦,你做了什么?” “她正被泡在能腐蚀贵族皮肉的强酸里面,虽然不会死,但也因为这样会非常痛苦喔。” “你竟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请不要这样,救救她吧!” “什么?!” 首领仔细地打量了梅之后,说:“你……我听说有人类的小孩和他们同行,本来以为是这些家伙的食物,可是看起来好像是正常的人。人类为何要袒护贵族?” 关于梅的报告,他大概是从先前攻击的刺客那里得知的。 “我才没有在袒护。”少女有力地说着,“只是,如果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我们就会变得和贵族一样了呀。” 首领的眼睛睁得老大。 “大概是被洗脑了吧,对这些家伙来说,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才没有。我很正常,所以才知道做这种事情是不可以的。” “对方可是贵族呀,可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把我们人类像虫子一样残忍地杀死的家伙,换句话说,这是在报仇。” “你——也是人类吗?” 听到这认真的询问,首领出声笑了起来。 “没错。只是托了你要袒护的贵族之福,才变成了这副德行,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 “……” “那你这个人类——为何要听贵族的命令?” 仿佛从地底传来的低沉话声,让两人转了过来。 在沸滚的大瓮中,蜜丝卡用炯炯有神的双眼瞪着他们。 “你应该是男爵大人的父亲所派遣来的刺客吧。呵呵,想与我们为敌?真是笑死人了!贵族养的狗看到人类之后就忘了自己的立场,开始用两只脚站了吗?” “你说得太过火了呦,小姐。” 首领走近她,抓住蜜丝卡的左儿垂,拔出配在腰间的大把山刀抵在她的耳根上。 “不——” 梅还没叫完,女贵族的一只耳朵就被切了下来。鲜红血滴流入沸腾的酸水中,瞬间将它染为红色。 “接下来要削掉鼻子、挖出双眼,不过就算这样你也还是不会死吧。对于招呼你的方式,我可是还有好几个有趣的想法呢。” “当然不会死。” 蜜丝卡的回答让梅僵住。 “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伎俩就想杀死贵族?虽然我想说这还真像虫子的想法,但我还是很喜欢虫子,所以我会把你和你的同伴大卸八块后做为虫子的饲料的。换言之,你们是比虫子更低下的存在。” 蜜丝卡正要露出笑容的脸一阵痉挛,因为首领抓住她的金发,一口气将它扯下来。 看到美女的半张脸——不,是整张脸被染成鲜红的骇人景象,还有更可怕的——被扯去一半头发的头部凄惨的模样,梅不禁用手掌遮住了脸。 扔掉满是鲜血的耳朵与头发后,首领把手伸入酸液中。 “好惊人的一张脸呢,得要消毒伤口才行哪。” 掏起的酸液浇到伤口上,皮肉溃烂,蜜丝卡放声惨叫。 “再来一次。” 朝那牵带着水线举起的手,一个黑影撞了上去。 跳起来的梅在通过首领身边时,用一只脚踢了他的手腕,液体洒到首领的上衣上,白烟冒出。 数个人影围往落到地上的梅。 “别动手!”首领大声斥喝,“不管是品行多高洁的人,只要是人类,都会用欢呼声迎接贵族的苦难的——把女贵族关到牢里,把这女孩带去我房间。”他反而像是颇觉有趣地说道。 “迦力禄大人。”一名部下用青蛙似的声音叫道。 “什么事?” “有一部分的水琴被切断了,好像有敌人从那里入侵了。” “让他来。敌人大概是男爵或者是那个保镖,无论是哪一个,都有资格作为对手。”第三章 虎与狼 D抵达巨树的时间,是在他展开追踪的三十分钟过后。这还是他一面斩断连袭来的琴弦,一面冒雨前进的结果。 然后他在灯火通明的大洞中与只身等待他的首领碰面了。 “比传说中还要出色的美貌——你是D吧。我是统领博拉珠大人的暗水军的迦力禄。” “那两个女孩——在哪里?” D的问话简单明了,身上没有杀气,然而在他冒出杀气时对手会落到何种下场,恐怕也只有死在他手上的敌人才知道。 “放心吧,我没动那小女孩一根头发,可是她接下来会怎样,就要看你和我谈话的状况了。” “另一个在哪?” “如果是那个女贵族的话,我在稍微疼爱她一下之后就关到监牢里了,现在是不会死却也逃不了的状态哪。”首领残忍地笑了笑,“你想要见她们的话,随时都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有两三件事要先问你——为什么称得上是举世无双的吸血鬼猎人的你,会答应担任贵族的护卫?” “他的目的是杀死贵族。” “那么那个女贵族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雇主的命令。” “对于人类和贵族竟然能相安无事地一起旅行,我实在很惊讶,但那些家伙迟早会露出獠牙的。D啊,你是站在哪一边?” 银刃突如其来地抵到迦力禄颈上,完全看不出D是何时拔剑的。 “给你五秒,把两个女孩带来。晚了一分钟削去耳朵,两分钟是鼻子,三分钟则剜出眼睛。” “你确定?——要是你这么做,那么那两个人也会被同样地对待喔。” 在意图反抗的迦力禄眼中,确实有着惧意闪动。 “五……”D冷冷说了。“四……三……二……” 没有杀气也没有鬼气,若在不知情者眼中看来,或者就像是举着剑在玩耍一样。 “……一。” 当数到这里时,迦力禄重重说道:“知道了。”他举起右手。 紧接着,滑轮声从天花板上响起,然后两个笼子模样的东西降了下来。 那是巨大的鸟笼,和围在它外围的铁架一样长满了厚厚的铁锈。梅和蜜丝卡的身影确实就在里面。 笼子一放到地面上后,门自动打开,两个人滚了出来,急忙躲到D背后。 “带她们走吧。”迦力禄低声说了。 “不,还没。” 就在这一刹那,暗水军首领的眼中闪过了真正的恐惧。 白光追上了他向后跳去的身子,D的一剑精准斩开迦力禄的身躯。 不知在D的感官中,从剑刃上传来的奇妙触感是什么样的感觉? 迦力禄着地在三公尺外的身躯上,于胸口略下方确实裂了一道横线。 “D,觉得不可思议吗?”他的语气和嘴唇上都想露出笑意,但都办不到。因为他被D砍了一剑。 “水军人?”这是只有D能听见的左手话声。“是贵族发明来负责处理战争用合成士兵的液态人类。听说虽然数量很少,在一千年里只出了十个,却歼灭了总共一千万的敌人。这——可是个麻烦呦。” “就算是你的剑也无法杀死我的,这是我在为了消灭贵族而成为贵族走狗之后所得到的身体。D啊,现在还不晚,助我一臂之力吧,不,应该说你就变回真正的猎人,和我一起消灭博拉珠男爵和那个女人吧。” 翻腾滚动的漆黑物质无声地自洞口逼近D脚下。 是水——迦力禄曾说过〔暗水军〕这个字。从高度还不足数公厘的黑水中,浮现了好几个形体,缓缓朝D滑移过去。 把两个女孩留在原地,D蹬地跃起,外套翻飞如翼。 大概是从他那仿佛要摄取猎物的魔鸟的身影中,察觉出了什么,迦力禄大嚷:“动手!” 听到这声斥喝,数个人影朝D背后跃去。 在他们手中的斧头正要挥落的空挡,一道速度、光灿远胜斧光的银光闪过。 迦力禄距离刚落地的D与部下五公尺,嘲笑道:“那三个人也有〔水军人〕的能力,虽然不像我那么完美,但不管再怎么说,也是不可能像钢铁那样被你给砍断的。” 因为刚才他目睹了D的剑斩过他部下的躯体,而如今那些部下正傲然站立。 对周围的敌人看也不看,D向前移动,三人摆出追击姿势。 但就在这一刹那,令人惊愕的状况发生了。 他们的身体突然“啪!”地朝四面喷出黑水,接着三个敌人一转眼就失去原形瘫了下来,化为一滩散在地上的怪异液体。 “D,你——你竟然杀死了水军人?!” D的剑插入这时变得呆若木鸡的迦力禄脸上,在感觉到液体的抵抗传来后,剑直接穿过迦力禄脸部。 “白费——”迦力禄一波的嘲讽中途断掉,他用右手压住脸,踉跄了起来。 黑色水液从他指间滴落,D的剑技终于斩伤了不知受伤滋味的液态人类的身体。 迦力禄在头上察觉到另一记攻击的迹象后,大喊:“看你后面!” D并非是被敌人这么一说就会转过身去的青年。 “D——”停住他脚步与长剑的,是梅紧张的呼喊声。 两名女孩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梅的喉咙上、蜜丝卡的心脏上,都抵着锋利的斧刃。 ※※※※ 在被带去迦力禄的房间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后,梅回到了镶铺木板的古老牢房——一座悬吊在洞穴空中的塔,里面的其中一间。 那是蜜丝卡的邻房。在带她过来的一名暗水军开门时,梅瞧见了蜜丝卡。 蜜丝卡靠着身手的墙壁,背对着她。 “你没事吧?!”梅问。 酸液似乎只会侵蚀贵族的身体,蜜丝卡穿着的衣服并没有事。 “你说出了……什么……” 那用濒死尚不足以形容,简直就像是死人在说话的声音让梅感到害怕。 “什么都没有说。” “骗子……说了我喝男爵大人的事对吧……你这背叛者,人类这种东西……宠其量,也全都只是像你这样……品行低劣的家伙……而已……” “才不是……我是在听那个人说话啦,就是那个抓了我们,叫作迦力禄的人。” “迦力禄……就是那家伙的名字是吧。” 听见这句话的同时,梅不禁后退。 “现在我的身体被溶化腐蚀了,距离复原还很久。可是当我复原之后,首先就要把那家伙手脚、脖子给亲手拧断。” “别这样,就算做了那种事情——互相憎恨,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说到这里,梅的牢房大门已经打开,合成人类随即将她关起来之后离开。 梅拼命想和蜜丝卡说话,恳切地拜托她来到牢门栅栏这边,可是却没得到回应。 梅喊哑了嗓子,拍打墙壁,最后就在她刚死心时,她注意到在自己的小拳头下方有块红砖凹了进去。 仔细一看,那砖块周遭的灰泥也被照着原来的形状剥下了,只要把砖头塞回去再贴上灰泥,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异状。恐怕是在许久以前,关在这座牢房的犯人为了和邻房的同伴说话,或是为了当作逃跑洞穴才挖的。 “你没事吧?会不会痛?”梅一边注意别让不知在哪儿的看守人听见,一边问着,可是没有回应。 她取下项链握在手中,趴到地上,因为通往对面的砖墙高度和地面一样。 拳头刚好可以通过。为了保险起见,梅连手肘也伸了过去。 她的手腕突然被抓住。 比起那像被老虎钳夹着的压迫感,对方手指上的那股渗入骨髓的冷寒,更让梅战栗不安。 “好痛……放开我。” “好温暖的手哪。”蜜丝卡的声音阴阴传来。 “说话还很有力气嘛,太好了。” 在她感到放心的同时,觉得手腕仿佛没被抓得那么紧了。 “这是什么?” “里面有装药啦,是我和休威在特技失败时用的。虽然不知道对你的伤有没有效——可是我也只有这个了。” 沉默降临,过了一会儿——“你不是怨恨贵族吗?” “那还用说。爸爸妈妈可都是被你的同类杀死的,怨恨是一定的。” “也就是说,这药是毒药?” 嘲笑的语调让少女勃然大怒。 “是不是用了不就知道了嘛!我对受伤的人或者是在哭的人——不对,人类——啊,又不对,啊啊,随便啦!总之就是不能放弃不管啦!贵族要是看到在痛苦的同伴的话,就会靠过去吸血对吧,可是人类是不一样的!” 手腕传来仿佛被撕碎一样的剧痛,在梅发出惨叫之前就消失了,她反射性地缩回右手。 紧跟着,项链从地板上滑了回来。 怒气让梅忘记了疼痛。 “你吧人家的好意当什么了啊,别扭的家伙!直接收下啦!” 把它滑回去。 马上又跑回来。 “真是的!”梅再度扔过去。 这是隔着一座墙壁进行的奇妙游戏。 “顽固的小女孩。” 几次之后,项链没有回来,而是笑声传了过来。 “什么嘛,你才顽固得要死咧!” “我就在这边把它扔掉吧。”蜜丝卡的声音极其冷酷。 “随便你,大笨蛋!” 梅气得头昏脑胀,吼了一句后别过脸去。 “明明就受了重伤,要是放着不治的话,就算是贵族也回痛的啊!干嘛要丢掉它嘛!” 梅突然哽咽了起来,举起一只手拭去眼泪。 这时有脚步声接近。 她连忙塞回砖头,装作自然的模样靠着墙壁——千钧一发,数个人影站到了铁栅栏前面。 锁打了开来。从邻房也响起了一样的声音来看,好像也有人去了蜜丝卡那边。 “要——要做什么?” 少女反射性地摆出架式,两名长得像青蛙的迦力禄手下,在她面前一左一右地站开。 右边的男人朝左伸出双手,左边的男人也朝右方伸出手,在两只手间张有看似灰色薄膜的物体,它湿润光泽的表面上,确实正泛着像水一样的液体波纹。 “不要乱来!出去!” 似乎脸她的强硬话语,也要被逼近的灰色水膜包了进去——就在这一刹那,梅矮小的身体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轻巧跃过薄膜上方。 当两人转过身时,她已经跑出牢门。接着向左转,即使到了这种关头她仍想救蜜丝卡。 她眼前冒出一堵黑墙,猛烈力道按到了她紧急停住的双肩上,让少女停了下来。 “女主角还真是忙哪。” 梅仰望声音传来的地方,觉得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暂时安分一点吧,只是要取得你们的外型而已。”一面发出“呼、呼”的声响,迦力禄沉稳地说了。 ※※※※ 瞥了抵着两个女孩的斧刃一眼,D左手朝一挥。 手腕和眼睛被白木针射中后,水军人退了开来。 不只这样,连蜜丝卡的心脏也被射穿了。 “猎人,你发疯了吗?!” 在迦力禄几近怒骂的大吼声中,梅往D跑去,右手握着死去敌人的刀子。 “D!” 两道银光破空交错。 梅被从中直劈成两半,她手中的刀子是朝D刺去的,这点吸血鬼猎人自然一清二楚。 “为什么——你会发觉?!”一面往洞穴深处退去,迦力禄一面呻吟似的问了。 没有回答。 假使D会回答的话,或许会这样说:四肢健全的贵族,即使面对的对手是水军人,也没有乖乖不动的道理。 之所以留下梅后面再收拾,是因为就连D都看不出那是不是本人的缘故。然而,只要敌人一露出真面目,即使是偷袭,也仍非手中有剑的D之敌。 迦力禄的计策轻而易举地被破解了。 “过来吧,D!”迦力禄在深处的房间出声召唤他。“对付你的敌人就在这里。” 黑水业已漫过四处的地面,人影从水中跳出挥刀袭来,D对他们看也不看,一剑斩杀,开始无声疾奔。 他的五官传来了奇怪的反应。血液的流动瞬间停滞,手脚变得沉重,秀美的嘴唇边冒出了气泡。 毫无任何预兆地,D周遭的空间突然变成是在水中。 在他摇摆晃动的视野深处,有个雪白物体蠢蠢而动。 或许该说那是一只巨大的水母。它在略显扁平的伞状部位下长有瘤状胴体,有数百或者是数千条如丝触手从那里伸出,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缓缓扭动。 “不管是再怎么高明的猎人,只要流着贵族的血,在水里的攻防能力就一定会比在地上差劲。” 迦力禄高声大笑,他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这是能把一切环境变成自己最适合生存的状态——水中的合成生命,名字叫作垦澜客,可要好好记住了。嘿,要是不快点浮上去的话,可是会溺死的喔。原本是开发来对付男爵的东西,不过看样子对半吸血鬼也能派上用场哪。” 触手伸来,在雪白半透明触手的内侧,长有一道蓝线,不知那是神经还是血管,D的剑身砍断数十只聚成一束的触手后,那股蓝色如丝线般,从切口冒出上升。 靠着极其缓慢的动作,D来到了垦澜客下方。触手长约十五公尺,它全长足足有二十公尺。 D一口气踢蹬地面,他上升的方式就像浮了起来一样。突然,水的抵抗力消失,因为垦澜客把D四周的区域恢复成普通空间。 D停住一瞬间,开始往下掉,他的手抓住了一根触手。 “不行!” 大叫的是那只手。还不到一眨眼的时间,D便放开了手。 他落地时相当轻巧。 然而——D的全身却变形成有些奇怪的形状,不,是他的外型崩溃了。他随即站起的身体,在外型比例上有点失去原样。 “你抓到了?”不知左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恩……” 在还没回答完时,D一拉了左手。 “恩?!” 第二声乃是惊呼声。 因为在D头上,像真正水母一样缓缓晃动的白色怪物,从身体与触手根部连接处,突然清晰发出了“喀嚓!”声,所有触手统统断去。 D不像有做出躲避动作似的接连闪过飘落的触手后,他在此时听到了呼叫自己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转身抬头一看,在又长又大的螺旋楼梯上方,露出了一张小脸。 “在这里!快来!” 数个人影从黑水中往梅跳去,但他们被D左手飞出的白木针射中后,又摔回出现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