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事实时,静子惊得目瞪口呆。笑子的情夫原来是丈夫公司的常务董事立川精也。她从慎一那儿听到过他的名字,知道他是岛内常务董事的劲敌。 但是,静子并不认识他。信用调查所是尾随笑子一直跟踪到他那儿,才查清这一事实的。 “难道侮辱我的是立川!”惊愕之后,接着产生了疑问。立川的体形同那天晚上的强盗相似,可是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像,一时又说不清楚。也许这是女人的直感吧。 而且,立川在笑子的要求之下,为了掩盖笑子的污点而强奸了静子,这种设想本身也有牵强之处。 “可是,如果立川不是强盗,那又是谁侮辱我的呢?” 她左思右想得不出答案,最后竟有这种推测:“立川不是强盗,那么会不会是笑子唆使别的男人侮辱我,或者那强盗同笑子根本就毫无关系?” 静子越来越觉得后一种推测是正确的。笑子当时说“谁都有把柄”,也许只是单纯地为了堵我的嘴。这样解释这种表达方法也完全是可以的,也许是静子对这句话曲解,贸然把它同强盗联到一块儿了。 “如果根岸笑子同强盗无关——”静子发现了重大问题。就是说,是自己单方面掌握着笑子的把柄。 “笑子不知道我在丈夫外出时被强盗强奸这件事。”推测很快变成确信。静子好像觉得自己单方面拥有核武器。 现在自己处在能任意处置笑子的地位,而她却无法进行任何报复。 静子毫不犹豫地将立川同笑子的关系告诉了根岸。当时根岸惊愕和愤怒的表情给静子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可根岸继而又流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庆幸,这使静子百思不得其解。 七 十天以后,在千驮谷旅馆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根岸笋子的尸体。发现尸体的是旅馆的女招待。 笑子下午1点左右同一个男人在旅馆幽会,2点左右男方独自先走了。在旅馆过晌午的女客多半是有夫之妇,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通常都是男女双方一先一后地离开旅馆,因此旅馆方面并没觉得奇怪。 而且,这位客人以前也来“休息”过几次,已经有点面熟了。 可是,过一会儿就该出来的女客迟迟不从房间里出来。当班的女招待觉得奇怪就进去看看,结果发现那女人已被扼死在被窝里。 警方检查了尸体,发现颈部皮肤上有半圆形的手指扼痕。既是扼死,就不会是过失杀人,也不可能是自杀,因为自己在失去知觉的瞬间手就没力气了。 被害者体内残留有性交后不久的精液,血型为A型。 警方认为是男女双方性交后在叙说情话中发生口角,男方扼死女方后逃走了。这种旅馆对宿客是不开住宿登记传票的,刚好那女人的手提包里装有健康保险证,因此很快就弄清了她的身份。 被害者的丈夫根岸直人当即受到传讯。经查,他的血型为B型,于是断定从被害者体内验出的精液不是他的;可是警方考虑到作为丈夫有可能在盛怒之下对不贞的妻子实施犯罪,并没有排除对他的怀疑。 根岸的嫌疑最终被消除是因为他有不在现场的充分证明。根岸在推断的作案时间当天下午1时到2点之间,同部下尾崎慎一在一起。 尾崎不像是在为上司作假证。警方对被害者生前的社会关系作了彻底的调查。 不久,同被害者有关的立川成了注意的对象,线索是丈夫根岸透露的。 “太太有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男朋友?”警察问。 于是根岸像忽然想起来似的说:“不知这可不可以说是亲密?在公司为慰问职员和家属召开的晚会上,她曾和立川常务董事特别亲密地交谈过。” 仅凭这一点还不能说明问题,但是反正尚无其他任何线索,警方没抱多大指望地调查了立川;但是当查明立川的血型为A型时,警察陡然认真起来,接着秘密地搞了几张他的照片,让旅馆的女招待辨认。 “就是这个人,绝对没错。”女招待一口断定。 警察署立刻传讯立川。立川承认同被害者有私情,对杀人去矢口否认。 然而,眼下的一切都对他不利。警察署出示了逮捕证,检察官对他严加审讯。 在拘留期限将近,决定对立川精也依法起诉时,浅香商事公司董事会议如期召开,决定了新的领导班子。 里见洋三辞去经理的职务,岛内重作接了班。因为立川精也以杀人嫌疑被拘禁,为了补其缺额,在新任经理岛内的请求下,经董事会认可增选若山作为临时的代理董事,并决定在下次定期股东会议上正式选举他为董事。根岸接任了若山的部长职务,原来是股长的尾崎依次升为课长。 至此,便确立了岛内体制下的若山一根岸一尾崎这条金刚石线。 八 看到报上登载立川作为杀害根岸笑子的凶犯被起诉的报道,静子大为不解。 目睹丈夫为当上期待已久的“公司史上最年轻”的课长而喜形于色的神态,心中也有几分反感。 立川是凶手,看来这已确定无疑。同笑子性交后自己独自先离开,接着便发现了笑子的尸体,因此他怎么也推脱不了罪责。 专职警官和法官调查后也只得断定立川是杀人凶犯。这些情况使他陷入无望的绝境。 “可是——”静子想,“我把笑子同立川的关系告诉根岸后不久笑子就被杀了。” 静子对这一点产生了怀疑。根岸开始时也受到警方怀疑,后来自己的丈夫证明他不在现场,这一点也引起了她的注意。丈夫不是在为浅香商事公司工作,而是在为根岸个人卖命,甚至还要自己的老婆为他家效劳,丈夫对根岸如此效忠,做一个不在现场的假证又算得了什么! 静子不知他们是怎样欺骗警方的,可是作为尾崎的妻子,她有一种直觉。 “难道是根岸……” 静子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地怀疑丈夫的上司是杀人犯时,禁不住感到不寒而栗,因为如果他是杀人犯,促使他杀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静子自己。 静子报告笑子同立川的关系时根岸流露出的愤怒、憎恨的神情,她怎么也忘不了。 “不会吧?” 她又强使自己打消可怕的设想。肯定自己的设想就意味着肯定自己曾经无意识地教唆他人去杀人。 尾崎出差到关西分公司去了,预定出差两天。出差是常事,不过当课长以后这还是头一回。 “要是有什么事就往这儿打电话。”尾崎留下分公司的电话号码,高高兴兴地走了。 到了傍晚,住在隔壁的新婚职员田岛的妻子难为情地来请求道:“太太,对不起,东西在你家放一小时行吗?” “哦,行啊,可是你怎么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奇怪请求使静子不知所措。自己明明有家,不知她为什么偏要放在邻家里。 “都怪我粗心,钥匙给丢了,从商店回家的路上不知掉到哪儿去了,东西买得太多了。再过一小时我丈夫就能回来,在你这儿放一会儿行吗?外面一团漆黑,怪吓人的。” “哦,是这样,快语吧,住在这种住宅里钥匙一丢就麻烦了。平时只要带一把钥匙就能出门倒是很方便,可是一旦钥匙丢了,自己的家就变成一座水泥箱子了。” “丈夫回来准要发火了。” “不会的,你家先生是个好脾气,今天晚上我丈夫出差了,正有点儿害怕呢,这下能有你作伴儿了,一起吃饭吧。” “哦,不用客气。” 静子劝让再三,后来同谢绝共进晚餐的田岛夫人叙说了一个小时的家常,田岛夫人的丈夫回来了。 田岛夫人一走,家里顿时冷清起来,孩子一睡,越发显得冷清。 “那天夜里同今天一样,丈夫也出差去了。” 静子越想岔开思路,那天晚上的事就越往脑子里钻。 在被窝里刚有点迷糊,仿佛听到门上咔嗒响了一声,蓦地,静子猛然睁开了眼。 “那人是怎么打开门锁的?” 一直忽略的疑问蓦然浮上脑际。田岛夫人丢了钥匙便进不了自己的家,不得不等到持有钥匙的丈夫回来。 而那强盗竟像一阵风一样飘然而入。 “是我忘了上锁?” 不,不,不是。记得那天晚上的确检查过,门上分明上了锁,而且,那咔嗒一声金属声响就是门锁开启的声音。 蒙面人不是像风一样飘然人室,而是打开门锁进来的。 这样说来他有钥匙,可他是从哪儿搞到的?钥匙只有自己和丈夫才有,别人没有第三把,自己的钥匙又保管得好好的。 ——那么是丈夫? “真是胡思乱想!” 静子断然否定了,把钥匙借给外人,让他来强奸自己的妻子,世界上哪会有这种丈夫! 真的没有吗?——另一个声音在心中自问。 ——如果不爱自己的妻子,那么她被奸污也好,被杀害也好,他都不会感到丝毫痛痒。 “若真是这样,究竟他把钥匙借给谁了?” 静子的心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来。如果丈夫真是把钥匙借给了他,那么今天晚上就是一个好的机会,因为他也知道尾崎今晚出差到大版去了。 “那个人还会来的。” 静子全身毛骨悚然。他知道今天晚上丈夫一定不会回来,这样他可以比上次更从容地“行动”。 他本来就对尾崎家熟识,不必慌里慌张的,加上静子的丈夫在距离和时间上都已被完全隔离,“乘虚而入的入侵者”有足够的条件。 如果上一次他是从丈夫那儿借的钥匙,今天晚上也照样能借到。这坚固的水泥箱子只要一反锁,就会变成彻底隔断外援的理想的犯罪现场。 “必须在他来到之前逃出去!” 静子霍然站起身的时候,门上传来咔嗒一声金属声响,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九 “太太,”来人打扮同上次一模一样,黑礼帽,深色太阳镜,围嘴的大毛巾……“我又来了。要是不想让孩子受伤,这类话就不必再重复了吧?”他声音模糊地说。 “是你啊,根岸部长,我知道是你。” 静子的话使对方大为震惊。没想到被她看出来了。 可是随即镇静下来之后,他便脱下礼帽,摘下太阳镜,解掉大毛巾,于是露出根岸那副难为情的面孔。从嘴里取出合物后,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既然被你看出,索性这样吧。太太,是我呀,不过,尾崎君也知道是我。喏,我这儿有尾崎君的钥匙就是明证。” “尾崎怎么会把钥匙给你的?” “我早就喜欢你了,所以才向尾崎君提出要求,他什么也没说就把钥匙借给我了。” “真可恶!” “太太,怎么样?我们都已知底,你丈夫尾崎君也是同意的,不必再考虑什么贞洁了,让我们愉快地继续进行成人之间的交际吧。” “得了吧,我不是那种女人,讨厌!” “讨厌?不错,上次我扮成强盗的确不大好,可是太太也不怎么样啊。”根岸笑道。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欲望的火焰,好像在回味一度饱享过的猎物的美味。 “出去!快出去,我要叫警察了。”冲动的静子怒不可遏。她的愤怒并不是冲着面前的根岸,而是冲着丈夫为满足上司的要求甚至不惜奉献出妻子肉体的那种举世罕见的职员秉性。 全家人的效劳变成了妻子肉体的效劳。 “叫警察又怎么样呢?这是你家主人尾崎君同意的。你知道尾崎君是谁帮的忙才当上课长的吗?”根岸对猎物这不堪一击的反抗付之一笑。 “这些同我没有关系!”静子拼命地喊道,“我不想让尾崎当什么课长,不想让他去帮别人……杀人。” “杀人?”根岸那双因为兽欲而发红的眼睛显得有些慌乱。 “我知道,是你杀了你太太,尾崎为你做了假证。” “你胡、胡说些什么!”根岸脸色铁青。 “对上司连自己的妻子都甘心奉献的人,做一次假证岂不容易?我要报告警察,当初我给你说你太太同立]!;常务董事的关系时你显得无比愤怒和憎恨,而不久你太太就被杀了。如果我把这些告诉警察,警察可能会重新调查这个案子的。总之,只要说明尾崎做的你不在现场的证明不可信,对警察署来说就是一个新的发现。” “哼!你以为就凭这些不明不白的情况警察署就会相信了吗?我因为是奸妇的丈夫,早已被详细调查过了,你所说的都没有证据。”根岸开始还不以为然地嘲笑她,可是现在已收敛了笑容。语气的变化充分说明他内心的虚弱。 他完全丧失了上司的尊严,像是在受审。 “你,还有我的丈夫,我绝不饶恕!我虽是妻子,却绝不是供丈夫为升官发财而任意租借的玩物!我要控告你这个强奸犯。虽然没有杀人的证据,只要你被指控犯了强奸罪,你那优越的地位也就见鬼去了,活该!” 静子从知道他的真面目时就变得无畏起来。只要孩子不会成为牺牲品,女人在这种时候都是无畏无惧的。愤怒成了她的精神力量。 “你以为真是我杀了笑子?”根岸突然换了口气,仿佛要转守为攻。 “不是你还会是谁?”根岸的变化使静子为之一惊,但她仍然毫不示弱。这当儿如果态度软下来又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杀死笑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你的丈夫尾崎。” “胡说!”静子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 “不是胡说,刚才你自己不也说过,对上司连自己的老婆都愿奉献出来,做一次假证又算得了什么;而尾崎连杀人都愿意干哪。” “我不信。” “不信也可以,不过你可以去报告警察嘛,那就等于是告发你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我丈夫要杀死你妻子?” “是奉我的命令,报酬是将来能飞黄腾达,尾崎就是这样一种人,你是最了解的吧?怎么样?这下你还去控告吗?” “我要控告,我要告你强奸罪。我不信你那些鬼话,笑子一定是你杀的。” “痴货!”根岸轻轻地一笑,面颊的肌肉微微地抽动几下,现出一副冷酷的神情。静子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晚了。 识破强盗真面目的静子始终是提防着的,可是根岸一个恶虎扑羊将静子按倒在地,铁钳似的双手死死地卡住了她的脖颈。 “你要不是这样固执我倒是可以放过你的,可是我已清楚地意识到让你活下去是不妥当的。从你那里得知笑子与人通奸时我是很愤怒,可是知道奸夫就是立川时我倒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为了夺得经理这把交椅,我们必须抓紧迫使立川垮台。立川派势力很强,小小的丑闻是不足以把他挤下台的,他同笑子的私情正好给了我们机会。被妻子背叛的愤恨和击垮情敌的念头搅到一块儿了。当时我就突然萌发了杀死笑子并嫁罪于立川的念头。同部下的妻子通奸,痴情之下行凶杀人这种丑闻可非同小可呀。 “可是,如果我去行刺,作为奸妇的丈夫具有动机,无疑要遭到警方追查,于是我把任务交给了尾崎。不是尾崎为我做了不在现场的假证,而是我为尾崎做了假证。尾崎为了自己的安全当然要积极证明我不在现场了,实际上我不在现场的证明我自己早已准备了好几手,可是从策划这一计划的开始我就一直对你放心不下。你是惟一直接见到我表情的人,我不知你会怎样猜测。看来我的预感完全正确,虽是个外行侦探,可推断却准确无误。”说着,根岸手指越来越用力。 “你疯了!你这样做就等于是杀了你自己,明白吗?”静子竭力想大声喊叫,可是声带刚好被紧紧地扼住,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然而,根岸像看出她的想法似的说:“只要你控告我犯强奸罪我就完了。我知道,部下的妻子也不是玩物,并不能租借,而这一点上我却失误了。由强奸追溯到杀人的危险是完全存在的,即使不是我亲手所杀,教唆他人行凶也是同罪,那岂不全完了!还是要除掉你,这样也成全了尾崎。其实他没去大阪,最近同一位女招待好上了,把你借给我以后,他便同她一起‘出差’到热海去了。他正迷恋着她,还说要同你离婚跟她结婚。在千驮谷旅馆杀死笑子时,尾崎就同那女人住在隔壁的房间,在立川出去以后才杀死笑子的。假如单身一人去住那种有温泉标记的旅馆反会引人注目。 “我现在把这一切都告诉你,是因为你就要变成一个不会说话的无害的人,不,就要变成一堆蛋白质了。 “你的尸体被发现后,警方会认为你是在丈夫出差期间遭到了侵袭。我到这儿来除了尾崎没人知道。互相换妻的风气虽说最近颇为盛行,可是互相杀妻我们还是首创呢。喂,听到了吗?嗯!已经浑身瘫软了。为慎重起见,我再用力卡你一会儿。” 根岸伏在静子上身的那张面孔渐渐地轮廓模糊起来,声音也变得遥远了。随着集中在喉咙处的压力越来越强,静子眼前的一切愈来愈昏暗,最后终于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