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知道啦!时也吃惊地望着石井,对他提出的问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白了。不过还有两、三十地方想同一下。首先是这里划红线的地方,你说‘中部岩壁的起点位于倾斜约30度的酥石陡坡。上面两个被积雪覆盖的峰顶隐约可见……’那地方真的像你记述的那样吗?” “你这是说……?时也的脸色渐渐地变了。 “换句话说,你会不会是记错了,或者是产生了错觉?” “绝对不会。我做了记录。”时也感到愤慨。 “是吗?既然这样就不好说了。可在我的记忆中,那里是看不见面个峰顶的,不仅峰顶看不到,由于扳向外石突出,上面什么也看不见。 “师。师兄!时也脸色变得铁青。 “你好不容易登上了处女峰,我不想泼冷水,所以一直没吭声。其实我也爬过那扇形岩壁,一直爬到了突出悬崖的底部。 “你也登过扇形岩壁?”时也脸色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那是两年前,我独自一人去的。当时我爬到悬崖突出的地方,怎么也上下去,就退下来了,因此没对任何人提起过。我现在的记忆和你文章中描述的情况出入很大二所以想确认一下。 “这个地方也有出入,你说‘先沿悬崖底部横穿,再攀登到向左上方的一棵山烨树下。可在我的印象里,那里没有什么山桦树。 “这么说师兄是怀疑我的记录了?” 不知是怒还是羞,时也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微微发红。 “没有怀疑,只是许多地方有出入,想问问罢了。” “师兄,会不会是从另一条路上去的呢?” “不,是中央山脊,和你上去的线路完全一样。” “也许不是同一季节吧?” “二年前的秋天,和你去的季节差不多。” “还有,你说从悬崖缝隙抬头望去,一线蔚蓝的天光映人眼帘。可是那悬崖缝隙是弯弯曲曲的,在悬崖缝隙底部根本看不到蓝天。 “可能是我没记准,我说的悬崖缝隙底部。实际上有可能是缝隙的上部。” “也许是这样吧。不过。在许多很关键的地方都有出入。比如冲顶次数,所需时间,岩石和长草带。积雪状况等等。 “不可能一样吧!因为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登山,总会有出入的。况且积雪情况总不会像人的指纹那样,总是一成不变的吧。 “你说的没错。但是,两年前没有山样树的地方,仅仅两年后突然长出了山样树;两年前看不见的峰顶和天空,两年后又突然可以看见了,这怎么解释呢? “登山往往处在一种异常心理状态,这一点师兄应当清楚。面对死神,持续高度紧张,体力严重消耗。这一切会使人产生错觉和幻想。要是记录与事实完全一样,那倒怪了。” “主观认识可以千差万别,但山不会动,两年里的风化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如此说来,你还是在怀疑我啊。 “我没有怀疑,但如果不设法纠正,过不了多久,那些沿同一条线路上去的登山者肯定会提出质疑的。而且也许还有人像我一样,是一直爬到悬崖下面又退下来的。要是记错了,赶快声明更正,这样对你好。” “我没有记错。 “你如此自信。应当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你现在最好还是请你的同伴佐竹申吾先生出面,让他证明一下。” “做这种证明究竟有什么必要呢?时也说话口气一直很强硬。但石井提到山梨市的佐竹后,时也有点心虚了。 “如果你确实心中无愧,现在澄清疑点,不是更好吗?” “谁都没提出疑问,就您吹毛求疵。” “光我一个人就好了,我完全是为了你好,到现在我还没有对别人讲过。登山既无观众。又无裁判,在人迹罕至的山中,只要自己愿意,可以随时做记录。但是,没有人出来怀疑登山记录,这是因为那是运动员自己灵魂的记录。登处女峰成功的荣耀,只有在自己的灵魂中,才最能闪烁 “难道我在自己灵魂的记录上弄虚作假了?” “我认为,哪怕任何一点怀疑,都应该有根有据。我挺喜欢你,丝毫不怀疑你登扇形岩壁的记录,但这不等于就没有人出来怀疑。所以,我认为应该澄清一切疑点。否则,连你过去那些辉煌的登山记录都会被人怀疑。” “说到底,登山是个人活动。为此小题大作,不觉得可笑吗! “对你来说不是一桩小事吗?你只要让佐竹先生写一篇文章证实一下,就可以避免将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不愉快。 “我认为没有这种必要。 “这么不愿意让这位佐竹先生出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是不愿意。而是没必要。 “对不起既然你死活不肯请出佐竹先生,那连我也不得不对你登扇形岩壁所做的记录表示怀疑。 “师兄打算怎么着?时也虽然还在嘴硬。但脸上出现了不安的神色。 “不打算怎么着,只是替你伤心。 “师兄,请相信我。我认为有必要时,即使您不说。我也会把佐竹先生叫来的。 “你还是不明白吗?现在就是最有必要的时候。 “师兄打算把这事告诉由纪子吗?” “不能告诉她吗?” “我虽然问心无愧,但不想引起她无端的猜疑,希望您保持沉默。 “是这样啊!石井正想说“你竟是这么个胆小鬼”.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觉得这样说了也没有用。 “好吧,我不告诉她,就成全你了! 石井心里充满悲伤。失望地站了起来。 五 “小姐,您的电话。佣人叫由纪子接电话。 由纪子听说有电话急忙跑了过来。 “是时也来的吗?” “不是,是个男的声音,但不是他。说是有东西要送给您。 “送东西,送什么?由纪子疑惑不解,从佣人手中接过了听筒。 “是朝山由纪子小姐吗?” 听筒里传来了青年男子的声音,由纪子觉得这声音很熟,但一下子就是想不起来。当由纪子回答是自己后,对方口气立即粗鲁起来。 “架子不小啊! “你究竟是谁?” “哟,把我忘啦? “你再胡闹,我可要挂电话了。” “别这样。救命恩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你也太薄情了吧! 由纪子摹地一怔,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真没想到.原来是你! “没想到吧。要是没有我,你早被那一大群禽兽轮奸了,说不定连命都丢了。” 由纪子现在已完全想起来了,对方是那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是一只色狼。 “你也是一头畜生,而且是最可恶的畜生。”由纪子不由得失声骂了起来。 “别那么凶嘛。” “跟你没什么说的,再来电话,我就要报答了。” “你愿报答只管报好了,反正事情捅出去,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卑鄙! “还是叫我救命恩人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再见你一面。 “你说什么?” “我是说想再见你一面。 “真无耻!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愿再听到你的声音。 “我和你恰恰相反。反正你就要嫁人了,在当新娘前,咱们再会会怎么样?” “你做梦!” “话可不要说绝了,那天夜里的美事儿,只要向你未婚夫露点风,就够你受的。 “你想威胁我?! “哪里的话。只是想见见你,算我求您了。好姐姐。见一面吧。 对方一直恶狠狠的,不知怎的软了下来;又恢复了幼稚的声音。 由纪子想起那天晚上假装救她的那只色狼,也就是个十六、八岁的小青年。他动作虽然十分粗暴,但行为本身却很幼稚笨拙。由纪子事后发现,身体虽被他狠狠地蹂躏了一番,但并没有伤及身体的深部。这个年轻的畜生,将积蓄的欲火几乎全发泄在了她的表皮上。 “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 “我不要钱,只要见到你就行了。 由纪子想起那天夜里给他钱以示谢意时,他竟大动起肝火来。 ——也许这小子格外痴情吧。要是这样,那就好对付了。 由纪子在心中快速思忖着。 “好吧,就见一次面,也就一次啊,你要是得寸进尺,别怪我不容气。你怎么弄到我家地址的?对了,是从我那辆抛锚的车牌上查到的吧。你脑子倒挺灵的。不过,警察头目和黑帮头头常来我家作客。你还是个高中生或大学预科班的学生吧!你要是惹我父亲生气了,马上就会捏死你。 由纪子的一席话好像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就这么连唬带吓一番,对方就被慑眼了,看来他也不是一个恶少年。 从那天晚上起,由纪子和少年开始偷偷来往。两人在夜幕下的高速公路上幽会,有时由纪子坐在少年驾驶的摩托后座上,紧紧地搂抱着他;有时少年坐在由纪子驾驶的火鸟牌轿车里,两人侵依在一起。 自从和由纪子交往后,少年脱离了暴走族,开始单独活动。 两人驾车兜风兜累了,就把车停在很偏僻的海岸边或山谷中。如同野兽一样贪婪地满足着各自的生理需要。起初两人做爱还不熟练,分别以对方的身子为试验品,后来就得心应手了。 但是,年长的由纪子在各个方面都扮演着主角儿。虽然初遇时以暴力袭击了她,但后来那少年却很听话,十分敬仰和尊重由纪子,对她百依百顺。 由纪子也像疼爱自己的弟弟一样爱着他。她只有一个妹妹,没有弟弟。由于由纪子闯入了他的生活,少年不再像以前那样厌恶社会和和学校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别误解了。我俩只是现在玩玩,这种关系只能维持到我出嫁,结婚后是不能再见面的。”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不信就再见不到姐姐。” “世上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要分手,与其分手后无法相见,那就趁现在见个够吧,你说呢!?” “婚姻就不能往后推一推吗?” “别瞎说!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的,你忘啦?” “没忘,只是太残酷了。” “我也挺难受,但这是没办法的。我很喜欢你,感谢苍天给了我们相识的机会。我俩不能结合是命运注定的,即便真能结合,也一定不会幸福的。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青春时期不能玩得太火,应当适可而止,这样的青春才能成为永远美好的回忆。” “姐姐结婚后生个孩子,就是个幸福的贤妻良母了。” “这是女人的命。你也要好好学习,上大学,走向社会,然后再取个好太太。” “我只要姐姐。” “再胡说。我就不理睬你啦。我们能这样见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度过这珍贵而美好的时刻,应尽情享受一番,咱们找个好地方去吧。” 于是。他们俩开车上了高速公路,融在风驰电掣之中。对由纪子来说。这是婚前的一场游戏,谈不上什么爱情。但这位少年对她的迷恋和仰慕却与日俱增,堕入爱河不能自拔。 “由纪子。我就在你家附近,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由纪子接到表兄石井雪男打来的电话时,由纪子已和笠冈时也举行过订婚仪式,且婚礼日期已经确定之后。 “你怎么啦?这么见外,进来说不就行啦,这可不像你雪男作风啊!” “不行,要是怕父、伯母在,话就不好说了。” “你真怪,究竟有什么事呀?” “见了面再告诉你。” 雪男今天有些反常,由纪子没法,只好同他在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到底怎么啦?”由纪子没换衣服,跋着木履就出来了。石井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问道: “最近。你和笠冈处得怎么样?” “经常见面呀,怎么啦?” “嗯。没什么。” “你好怪啊,时也他怎么了?” 由纪子看到石井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预感到他有话要说。 “由纪子,你近来心情怎么样?” “心情?” “说白了,也就是你和笠冈的婚事。” “那事,不已经定好了吗?” “会不会又改变主意,中途反悔呢?” “反悔?时也有这种念头?” “不。我问的是你。” 说到这里,由纪子的心吝地跳了起来,心想:自己和少年之间的秘密。莫非被石井发现了? “我是不会反悔的。” 由纪子表面上竭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但心里却在嘀咕:自己和少年幽会。也许被石井看到了吧! “是吗?”石井陷入了沉思。 “雪男,您今晚是怎么啦?这么反常!” “这……说出来你可别生气,你现在能不能改变主意呢?” “改变主意?是指结婚吗?” “是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俩真心相爱,你比谁都清楚啊。再说,举行婚礼日期都定好了。” “哎?日期都定啦?” 石井感到了绝望,脸色阴沉。 “干嘛要这样愁眉苦脸的,您不是一直为我们高兴的吗?” “由纪子,请你说句心里话。”石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没骗您啊。” “您和笠冈结婚。就没有感到一丝不安和犹豫?”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啥。” “我问你。有没有?” “没有。” “既然这样,也就没的说了。” “请等一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有可能,我想劝你中止这场婚姻。” “这话可必须要说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算了,别提了。” “您这是干嘛,这么大的事,不说出理由来,让我怎么办?” “真的没有什么。” “好吧,既然您不肯说,我就去问时也。” “这。你不是难为我么!” “那您就说吧。” “真拿你没办法,咱们先说好,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一言为定。” “时也的首次登攀,好像是编造的。” “您是指这次登扇形岩壁?” “是的。真没想到,他的虚荣心是那样强,人又这么不知羞耻。我不知道他有这种毛病,就把他介绍给了你,现在感到了不安。” “这事有那么严重吗?” “在登山记录上弄虚作假,等于是亵读自己的灵魂。登山之所以可贵,就在于通常登山运动员必须是在脚踏实地的前提下,向能力的极限挑战。” “说时也撒谎,您能拿出证据来吗?” “他发表的那篇攀登记录,与实际地形完全不符,这是毫无疑问的。” “您怎么知道他说的与事实不符呢?迄今不是还没有别人上去过吗?” “我攀登过,中途退下来了。” “啊!” “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卑鄙的小人,编造登山记录,是最低劣的行为。这种人无情用可言,所以我就……” “这事大家都知道了吗?” “没有,现在就我一人知道。但不久就会出问题,他会被日本登山界的同行所不齿的。” “雪男,希望您别向我父亲提起这事。” “爸爸年轻时,也登山:他要是知道了,那就麻烦了。但对我来说。登上也罢,设登上也罢,我都无所谓。即使没有登山。人生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他即使被登山界同行所不齿,那也没关系,作为妻子来说。我倒希望丈夫被那种‘危险团体’拒之门外。等结婚后爸爸再知道就没事了 “由纪子……” “算我求您了。” 由纪子合十,恳求。其实,对她本人来说。登山记录是真是假,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她自己与少年暗中偷偷来往。才是真正的不诚实。 由纪子感到,这样以来,时也和自己反倒变得彼此“对等” 第十二章 讹诈真相 笠冈道大郎把调查的目标转向了“筑地”,因为对矢吹帧介的嫌疑虽未彻底排除,但要假定他在事隔30多年后再找栗山算账,在情理上是说不通的。 笠冈听了下田的报告后,就放弃了对矢吹的追查。 那么,是谁杀了栗山? ——笠冈道太郎想到了“筑地”。既然栗山提到了“阔老板”.很可能是以恫吓敲诈钱财。由于不堪忍受敲诈者敲诈,就把那敲诈者收拾了。这种事司空见惯,并不鲜见,但确实是有说服力的作案动机。但是,仅凭“筑地”这一线索去抓凶犯,等于大海捞针。 “还是去找矢吹吧!”笠冈突然萌发了这个念头。他想,矢吹很有可能把栗山的一些话给忘了,去跟他聊聊,说不定会使他想起来的。 笠冈又趁妻子不在时溜了出去。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吧,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在他心中涌动,觉得不去会会矢吹就过不了今夜似的。 笠冈感到死神正向他走来,现在活着就好像在吞食自己的肉体,在肉体吞食完之前,必须抓住凶手,否则,那不堪重负的人生债务就要背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心里有气,面带怒色。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不过,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笠冈尽量作出礼下让人的姿态。 “到底有什么事?” 矢吹口气生硬,显得很不耐烦,看来是想赶快结束这讨厌的查问。 “据说,栗山重治和您会面时,他说在筑地有个阔老板,是吗?” “是的。那又怎么啦?” “单凭‘筑地’这一点线索,寻找凶犯犹如在大海里捞针,所以请您想想,栗山跟您说过的话中,还有没有值得参考的线索?” “前几天你们已经反复问过我了,我也讲清楚了,就那么一些。” 矢吹说得很干脆,没有商量的余地。 “矢吹先生,您与筑地有什么联系吗?” “与筑地?笑话,我与那里怎么会有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