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照直向暗处走。 背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却含有一种凛然的杀气。 “你。你干什么?” “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办。” 脖于上的刀压得更紧了,像是割破了般地疼。 “我听你的,你可别乱来。” “好。就这样照直走,不许回头。 背后的黑影把军刀架在浦川的脖子上,逼他走进了远离营房的松树林里。 “好。就在这儿吧。” 那个黑影命令他在一块浓黑的树荫下停住,问那天是不是他给澄枝检查身体,浦川终于明白了背后的人是谁,他不禁叫了出来:“你,你是柳原少尉! “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检查的?” “我、我没办法,那是命令。 “好吧,当时是谁下的命令?” “是、是……” “说不说! 脖子上又是一阵疼痛,浦川这才明白他这是来真格的了。 “是八木泽大尉。 “此外还有谁?” “北川大尉和栗山大尉。 “就这几个吗?” “就这几个。 “原来都是指挥所的军官。哼,不许你告诉任何人对我说过这事。你要是说出半个字,我一定要杀了你。 脖子上疼得更厉害了。 “我绝不对任何人说,不过柳原少尉,我求您也别对别人说,因为我接到命令不许我漏半点口风出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回去吧。 刀子撤走了。浦川队长吓出一身冷汗,回头看时,柳原少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林深处。 四 两天后,第六航空军司令部下达了命令:美国机动部队正在经奄美大岛附近北上,出动一切可动员的飞机,寻找井歼灭之。 “算总帐的时候终于到了! 柳原前来向矢吹辞行。矢吹因为座机还未运到,奉命留守。 “要和你永别了,我很难过,我真想和你一块儿去。” 矢吹早已看穿了这场愚蠢的战争。这场战争决不是什么“圣战”.他们只不过是可怜的人肉供品而已,和战友死别,自己一个人活下去是很痛苦的,所以明知道这种死毫无意义,他还是渴望着战死沙场。矢吹曾申请驾驶那架有故障的飞机出击。却遭到了拒绝。 “你胡说什么呢。我党得再过一两个月,这场战争就将结束。 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才去的。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恢复和平之后,你肯定会觉得还是活看好。好了,我可不想在靖国神杜的供桌上遇见你。 第二天早晨,柳原在作战指挥所前喝过壮行的凉酒后,向飞机走去。这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走到送行队伍中矢吹的身边,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起飞后,你一定要马上离开指挥所。 矢吹正想间个明白,柳原已经大步流星地跑向了飞机。他那种视死如归的态度使矢吹感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约二十架出征的飞机在基地上空编队后,向南方海面飞去。5分钟后。一架特攻机摇摇晃晃地飞了回来。机身下挂着一种称为“5号”的500公斤重的炸弹,一望即知是特攻机。 “是谁的飞机? 分场长吉永少校问道。八木泽大尉用望远镜看了看飞机的编号说:是柳原的飞机。” “怎么又是柳原?吉永少校咂着嘴,感到很惊讶,他本以为这次柳原不会回来了。 “但是看不出哪儿有故障呀。啊,还有一架隼式直掩机也回来了。是迫水中尉的飞机。 “他们想干什么?” 吉永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柳原的飞机到达基地上空后,并无降落的意思。机头猛地一转,冲着指挥所直飞过来。迫水的隼式飞机紧随其后,利用速度的优势立刻追了上来。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指挥所里的人士都惊呆了,他们呆望着柳原飞机不可思议的举动。 “喂,那家伙撞过来了! “危险!快拉起来,拉起来· 当他们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柳原的飞机已飞得很近了。特攻飞机都已拆掉了无线电,收不到达里的命令。就算是有无线电装置,柳原也不会掉转机头。这是显而易见的。 “这家伙想自爆! 措挥所里的工作人员一片混乱。他们明白这是柳原为恋人的死在报复。但是他们现在就是想逃,也逃不出500公斤炸弹的爆炸范围,而且,因为这是已方飞机,防空火力也毫无准备。 “命令迫水,击落柳原! 吉永少校孤注一掷,想出了应付的办法。通信兵手忙脚乱地把命令传达结了迫水。直掩机由于负有确认战果的任务,所以装有无线电通信机。 迫水的飞机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12.7毫米的机关炮就开火了。迫水身经百战,他的机关炮在空中拖着内光,射迸了悬挂在柳原飞机下的500公斤重的炸弹里。 柳原的飞机在即将撞上指挥所的瞬间在空中发生了强烈的爆炸。基地上的人全都卧倒在地。指挥所的大楼在爆炸的冲击波中摇晃着。贴着防震胶带的窗户玻璃被震得粉碎。大楼里有的人落了一身碎玻璃和灰土。有的人被冲击波掀倒在地,很多人都受了伤。 柳原的飞机在空中爆炸后,冒着火的残骸落在了跑道四周。有一部分破碎的机体掉在了指挥所和机场的建筑物上。引起了火灾,幸亏被及时扑灭。 危险过去后,所有的人都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半天不能讲话。 矢吹这才明白柳原是想拼上自己的性命来复仇。他想用撞击敌舰的特攻机来炸掉指挥所,报复那些侮辱并逼死了自己恋人的军官们。这绝不仅仅是个人的报复,而是对把特攻队员当作兵器使用的军部的一次强烈的反抗,是一次振撼人心的悲壮的“反特攻”为了使好朋友矢吹兔受其害, 当官儿的感到不寒而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反特攻。军部首脑们由此感到的恐惧,就是他们不把特攻队员当人看待的明证。 “只有加强直掩机了。 吉永少校说。迫水的飞机在千钧一发之际击落了柳原飞机的情景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里。直掩机的作用不是用来掩护特攻机免受敌人的攻击,而变成了用来保护指挥所的军官免受特攻机的攻击。 “现在的直掩战斗机几乎都改成特攻机了。”说木泽大尉说。 “即使减少特攻机,也必须增强直掩机的力量。”与消灭敌人相比,吉永更热衷于保护自身的安全。 “驾驶员怎么办?像迫水那样的老手已经找不到了。” 全体特攻队的飞机都来反特攻的话,迫水即使再厉害,也会防不胜防。 “那就从特攻队员中挑选些好手来飞直掩机吧。 “不过,万一真有反特攻的时候,他们能向自己的特攻队朋友开火吗? “让迫水担任直掩队队长,对他们进行教育。 “迫水中尉因为自己击落了柳原的飞机,好像正在苦恼异常呢。以后再有反特攻时,还不知道他会不会保护基地呢。 北川大尉提出了不同意见。虽说是受命而为,但迫水对于自己那天击落了本应加以保护的僚机感到非常苦恼,那大同来之后就闷头大睡。 “迫水中尉是个久经考验的战斗机飞行员。如果有人进行反特攻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击落它。 “他和特攻队员关系不错。我觉得他的掩护靠不住。北川大尉也只从自己的安危考虑。 追水明白臼己也将会驾着特攻机出击。而指挥所里的人却绝对不会驾上特攻机出击。他们只是躲在安全图里下达特攻命令而已。这就是他们和实施特攻出击的人的区别! 这种呆在基地里的人和在空中以死相搏的战士之间的本质差别,在两者内心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情感鸿沟。 一片沉重的寂静。不是为了防备敌人的攻击。而是要预防自己人攻击,这使人觉得这种寂静中有一种滑稽的无奈。 突然,有人笑了起来,打破了寂静。以吉永为首的军官一齐把凶狠的目光射向了这个不知谨慎的人,发出笑声的是栗山大尉。 “有什么可笑的?”吉永少校斥责道。栗山仍然笑个不停他说:对不起,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人效仿柳原搞反特攻,问题还不严重吗?” “想搞反特攻就让他们搞好了,反正都得死。 “你胡说什么……” 栗山堵住吉永的话头,不让他有机会反驳,接着说“少个一架两架飞机对战局也不去有什么影响。他们反特攻的目标无非是机场的建筑和作战指挥所。所以,特攻机出击后,我们马上就躲到分场的地下室或离开这儿不就行了吗? “对呀!吉永少校的眼睛又放出了光芒,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在分场的房屋底下,挖有很深的地道,建有飞机修理厂和总部防空洞。此外在基地的很多地方都挖有防止敌机空袭的防空洞。如果分散躲到那里面去,即使有反特攻,也能保证生命安全。 “嗨!竟然连自己人都要躲避了,看来帝国陆军的未日真的来临啦。一名军官黯然地感叹道。大家都惭愧地沉默着。 矢吹从特攻队被选进了直掩队,受迫水中尉指挥。一方面是因为矢吹的训练成绩好,另一方面也靠在指挥所工作的老乡帮忙推荐。 编入直掩队就和毫无生还希望的特攻队不同了,这里尚有一线生的希望。 矢吹很感激老乡的好意,但当他明白了增强直掩队的真正意图后,就高兴不起来了。 “中尉阁下,让我去拦击昨天还是我朋友的特攻队员的反特攻,我下不了手。因此,我想退出直掩队。矢吹向迫水说逍:。 “对我说没用,这是命令。 “如果中尉对分场长说我技术不精,不能胜任直掩机工作的话,我想我能退队的。 “我就是这么说了也没用。命令部下了。你就服从吧。 “不过…” “别说啦!难道你不明白吗?” “啊?” “只要你握着操纵杆,不管是特攻队还是直掩队。两者必居其一。不管在哪边,也都是死路一条。 “这么说……”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自打当战斗机飞行员以来。我还是头一回接到命令击落自己的僚机。我比你还想去特攻队呢! 迫水低下头,脸上露出了深深的苦恼。迫水击落柳原的飞机后,全体特攻队员都很恨他。为了防止他被人暗算,分场长已在他身边暗中派人保护。加强直掩队也是为了减少大家对迫水的憎恶。 迫水什么也没说,一句也没替自己辩解,他只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命令,每天部担任直掩任务。但从那天起,他变得毫无食欲。由此可见他的内心是多么痛苦。 这种内心的痛苦,和他每人都担负体力消耗极大的护航任务,以及严重的营养不良,使迫水日渐憔悴下去。 矢吹这才领悟到迫水那番话的真意。不愿意参加自掩队,那就得参加特攻队,和大家一起去撞死。迫水曾说反正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矢吹意识到他也是不想再活下去了。 战功赫赫的空战“王牌”,竟然堕落到了受命击落僚机的地步。天生具有“军魂”的迫水,作为一个正直的军人,内心深处已经看透了虚饰着光环的日本军队。现在的日本军队已今非昔比了,充其量不过是躯壳而已。 身为帝国军人,就要战斗到死,但在倒下之前,一定要壮烈地战死,要死得有空战“王牌”的气概。 迫水黯然的眼睛,像是在诉说着。矢吹明白了,迫水止在寻找死的机会。 五 六月二十调日,下达了最后一次特攻出击命令。冲绳的日军基本上被歼灭了,他们出击的次数已大大减少。 矢吹编入了直掩队,也配备了一架隼式战斗机。出击飞机的编队是:12架特攻机和6架直掩机。在当时飞机严重缺乏的情况下,竟然以2比1的比例编人直掩机,足见指挥所的军官们是多么害怕反特攻。 但是他们似乎没有料到,直掩机也可以随时变成反特攻机。 “看来今天是遇上劲敌了。在从指挥所走向飞机时。迫水对矢吹说道。迫水在后勤兵的帮助下登上飞机时,又对矢吹说了些什么,但是被旋转的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吞没了。矢吹只能看到他那雪白的牙齿极为醒目。 他可能是在向矢吹道别。特攻出击时,即使是育掩机也难以生还。他们这次仅凭十八架老掉牙的飞机,就要到密集如云的美国舰载机群中冲杀。 迫水中尉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全凭他那高超的飞行技术和作为战果确认机的责任感。 矢吹明白,迫水中尉今天已不惜一死了。同时,这也意味着矢吹生命的终结。 “柳原,今天我也要去了。登机时。矢吹默默地对已经死去了的朋友说,同时也是对自己说。活到了今天,死期还是来临了。 矢吹面向东京,向父母和悟野雅于道别。 “我曾说过一定要活音回来,但现在要违背誓言了。请原谅我。”此时他并不清楚自己的亲人是否平安无恙。矢吹关上座舱盖,示意后勤兵搬开机轮挡块,他慢慢地加大了油门。飞机缓缓地离开机列,开始向起飞点滑去。这时,僚机卷起气流,已经开始在跑道上加速了。 “起飞! 矢吹在起飞点上开足了马力,飞机开始快速滑行起来。在作战指挥所的前面,刚向他们敬过壮行酒的分场长、军官和地勤兵们使劲挥动着手。列队为他们送行。息到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基地了,矢吹感到心头一阵悲凉。迫水的飞机早已升空,正在空中待机。 “来生转世。一定要生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度里。 矢吹飞机的下方,大地像急流一样向后奔涌而去。在飞机轮胎摆脱大地摩擦的瞬间,飞机就像是扯断了一根游丝,飘浮到了空中。 飞机在基地的上方编队后,他们便笔直地向南方海面飞去。当开闻岳被抛在身后时,他们便来到了海上。何止有上百架、上下架的特攻机,都从这开闻岳的上空直奔死亡而去。海面上风平浪静,令人难以相信在不远的前方就是战场。海平线上露出一片积云,白得眩目。天空晴得出奇。 但是,在这片极其和平的空间里,敌人正磨尖了牙齿,躲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这里虽是日本的领空、领海。但制空、制海权却掌握在敌人手里。特攻机紧贴着海面飞行,直掩队飞行在他们前方,相距约600米。性能好些的直掩队飞机不费多大劲,就能把装着重磅炸弹的特攻机甩到身? 特攻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从敌舰上部的高空俯冲下来实施攻击:另一种是紧贴海面撞击敌舰的腹部。 这两种接近目标的方法都要求有娴熟的飞行。技术和航向的精度。虽然视野会受到限制,但与中等高度的飞行相比。命中率要高。 飞到六千米以上的高空时,容易避开美军战斗机的迎击。雷达虽能从屏幕上发现特攻饥从高空接近,但美军的舰载飞机还要花时间起飞才能迎击,这样便能赢得时间,所以飞行高度越高,越容易躲过战斗机的拦截。 低空接近的优点是:在20公里以外时,雷达发现不了特攻机正在接近。美军的高空警戒飞机也几乎不可能用肉眼发现它们。 但是使用高空接近法要求飞机在六千米的高空飞经650公里的路程才能到达冲绳,但特攻机大都破旧不堪,难以胜任。再加上美军的舰载机通常都在高空待敌,这种方法的优点几乎丧失殆尽。更何况从高空垂直俯冲而下时,即使是飞行老手也很难控制飞机,这样使给了敌舰躲避的时间? 所以,现在日军几乎都采用“超低空接近法”。这种方法比高空接近法的视野更小,需要技术纯熟的驾驶员。因此,直掩战斗机就兼任了导航的任务,引导特攻机飞向战斗海域。 即使是这样,飞行时如果天气不好,那些刚学会飞行,技术不熟练的特攻队员还是会和导航机走散;主战一起,便像无头苍蝇一样左冲右撞。超低空接近法虽不易被敌人发现,但一旦发现就难以逃脱,因为从一开始就处在了不利的空战位置上。 不过即使已方处在有利的位置上,也不是美军的对手。因为双方飞机的性能、装备及驾驶员的熟练程度,相差大远。 直掩队展开战斗队形,一边前进一边警惕着四面八方的空域。,极目望去,满眼都是湛蓝的天空。离开基地已经一小时了,还没发现敌人的踪迹。越是向南,天空和大海的颜色越深。 突然。迫水的指挥机摇起了机翼,这是发现敌机的信号。但是,晴空碧蓝如洗,矢吹丝毫没发现敌人的踪影。 矢吹感到莫名其妙,歪头向迫水挥挥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发现。迫水的飞机靠近了他的右翼,打开舱盖,指了指右前方。 矢吹顺着迫水指的方向看去,还是没发现敌机的影子。这时迫水的飞机却急匆勿地晃着翅膀,开始爬升。 无论如何,在作超低空飞行时,先被敌人发现是极为不利的。直掩机的任务之一,就是当诱饵分散敌机的注意力。在急速爬升的直掩机下方,特攻机仍旧像爬一样贴在海面上前进。虽然没发现敌机的影子,但特攻机拖着沉重的炸弹,在高度紧张的气氛中拼命向前飞,这情景真让人感到 高度升到二千米时,在迫水的飞机右前方约一千米的上空,出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像是飘在空中的一位灰尘。凝神细看时,那粒闪亮的灰尘眼瞅着变成了芝麻大小。是敌机,有十架。 直掩机都发现了敌机。敌机也看到了他们。距离渐近,是敌军最先进的P一51野马式战斗机,这种飞机装备有6挺12。7毫米机关炮,最高时速可达710公里,发动机功率1720马力,续航距离1730公里,它比隼式战斗机飞得更高,而且俯冲得更快。它的拐弯、翻身的半径也很小,空战性能 日军的主力战斗机则与其形成鲜明的对比。从开战以来,一直都是使用隼式战斗机。它装备有2挺12.7毫米机关炮,最高时速515公里,发动机功率1130马力,续航距离1100公里,任何方面都处于劣势。此外,就是诺门汗战役后,早已退役作练习机用的九七式战斗机,更何况除迫水之? 敌机好像没发现特攻机。他们平时净是对付那些装满重磅炸弹,飞起来抚摇晃晃的特攻机,很久没有见过识过斗志旺盛的日本战斗机了。现在猛一见到,似乎有些吃惊。迫水的机体上掉下一个黑色的东西,是他甩掉的副油箱。矢吹也拉动了甩掉副油箱的操纵杆,机体微微一震,顿时感 敌机并不直接冲上来,而是开始向左转弯。迫水他们也马上转弯。逼近敌机寻找战机。由于下面有特攻机,他们不能爬到最高处。否则万一在抢占有利空战的高位置时,被敌机发现下面的特攻机,他们就无法掩护了。迫水左右为难,他既要准备空战,又必须掩护特攻机。双方的距离越 眼看就要文火了,敌机编队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六架飞机仍自古上空,另外四架飞机却急速地向左下方俯冲下去。他们还是发现了特攻机。敌人留下了同样数目的战斗机来对付直掩机,腾出一部分兵力去对付特攻机。 迫水为了拦住他们,从下方向上猛冲。矢吹和其它的直掩机紧随其后,快速爬升。但处在高处的另外六架飞机也扑了下来,战斗一开始就对他们很不利。双方相互对射,立刻陷入了一场混战。在和敌机交错的一瞬间,矢吹感到机体受到了一阵猛烈的冲击。他定睛一看,身体并没受伤, 一束耀眼的闪光在矢吹左翼数十米的空中炸裂开来,也不知是哪一方的飞机在空中爆炸了。数股黑烟拖着尾巴四分五裂,那是击毁的飞机残骸。现在也弄不行楚迫水的飞机去哪里了。特攻机的情况也不知怎么样了。 矢吹正拉起机头。只见唰地一下,一只怪鸟的影子掠了过去。就在那,一瞬间,矢吹看到了那架飞机的侧腹上画着一个红乌龟标志。 “红死龟! 迫水中尉讲过的可怕的红色死亡之龟就出现在眼前。本已忘掉的恐惧感又猛地袭上心头。由于无法控制的本能反应,矢吹现在所感到的只有恐怖了。 矢吹的飞机面对着敌机翻转逃跑。“红死龟”向着绝好的猎物猛扑过来。矢吹把飞机的性能发挥到了极限。想摆脱“红死龟”的追击。但无论是技巧、速度还是飞机的空战性能。敌人都高出许多。它紧咬着矢吹下放。 “红死龟”现在占据着捕食猎物的最佳位置,但它就是不开火。它把矢吹套在瞄准器里,戏弄着这个到手的猎物。 “这下完了! 矢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机关炮射出的曳光弹从身边飞过,“红死龟”终于露出了它的尖牙利齿。 但矢吹的飞机依然在空中飞行,机体也没中弹,而身后的炮声却越发急促起来。在恐怖的驱使下,矢吹向舱责后方望去,却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景象。一架日本飞机不知什么时候咬住了盯住矢吹的“红死龟”.井正在向它开火。但再后面,另一架野马式战斗机正咬住那架日本飞机也 是迫水救了他!迫水知道自己处于敌人的人力之中,却并不躲避,仍继续开火。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向自己开火时,出于自卫本能,无论如何都会躲避的。“红死龟”尽管中了不少炮弹,却并没坠毁。这全靠它有出色的防弹防火设备。“红死龟”使出浑身解数想摆脱迫水。如 一向没放在眼里的日本战斗机队中竟然还有如此勇猛的人。“红死龟”从心里感到害怕了。 但是,日本的战斗机只重视作战性能,却忽视防火防弹装备。它抵挡不住后面那架掩护“红死龟“的野马战斗机的炮火。迫水的飞机尾部冒出了黑烟,尽管如此,但他的飞机的速度和勇猛势头却丝毫没有减弱,仍然猛追着“红死龟”。迫水的飞机机身起火了,转眼间油箱就爆炸了,飞 几乎同时,”红死龟“也着火了,从机身中绽出了一朵白花。“红死龟”飞机在空中留下一朵花瓣般的降落伞后,就被吸迸了弥漫着火光和浓烟的海里,坠毁了。 这只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事。迫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矢吹的命。矢吹在空战圈外茫然若失地看着。迫水替矢吹死了。他为了救矢吹,紧紧地咬住了宿敌“红死龟”,结果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苍茫的天海间。只剩下矢吹一个人。双方的飞机都不见了踪影。特攻机和直掩机可能都已葬身海底了。矢吹茫然著失,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掉转机头,向北飞去。 第十章 阳光之桥 搜查转向了T大医学部附属医院。无奈事隔二十多年。当时的患者住院记录所剩无几,再加上医院的医生、护士和员工等都换了人。搜查工作陷入了窘境。 医院的病历一般都保存3到5年。只有一些特殊病症的病历才会永久保存下来。但昭和二十三年(1948年)前后,战后的混乱尚未完全平息,档案管理无人顾及。 他们总算找到了一位老总务员还记得栗山。他从仓库里找出一份旧病历。病情和治疗意见都是用德文书写的,但在病名一栏中清楚地写着“伯格氏病”。 就是它了。 “给栗山动手术的医生现在还健在吗?”下田问。 “当时外科部长村井医生主刀,可能是因为病情罕见,部长才亲自主刀的。 “那么。村井医生现在在哪里?” “早退休了,已经过世了。 “死了? 刚找到的线索,又断了。失望像乌云一样涌上了下田的心头。他耐着性子问:“护理这名患者的护士,现在还在吗? “上哪找去?这是20多年前的事儿了,护士都换好几茬了。 “那当时有没有与栗山特别亲近的病人呢?” “我不直接和病人打交道。 “那你怎么会记得栗山的事呢?” “他是个长期住院的病人,而且得的又是坏疽之类的怪病,所以我自然而然地就记住了他的名字。 “有人来看过他吗?” “这个嘛,我记不得了。 “在住院期间有没有亲近他的人,比方说一块参加“同好会”、兴趣小组之类的。 “这个嘛……” 老总务员歪着头,猛地想起了什么似地拍了一下大腿说。“对呀、对呀,要这么说的话……” “你想起什么来了?”下日看到他有些反应,就凑上前来问。 “住院的病人中有根多都是旧军人。我听说他们成立了一个由清一色的军人组成的小组。 “栗山参加了旧军人小组了吗?”微机上虽然贮存着栗山的犯罪经历,但栗山参过军,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因为他的手脚指都切除了,护士还曾跟他开过玩笑,说让他以后就作个在街头拉手风琴的残废军人。 “你认得当时他住院时的旧军人小组里的人吗?名字想不起来没关系,只要有部队番号、停战时的驻地等就可以。” “这个我可记不得了,他们的病历也没保存下来。” “除军人小组以外.栗山还加入了其他小组吗?” “有可能。长期住院的病人为了打发时间,组成了各种各样的小组。 “都有什么小组?” “最多的是读书小组。其次是围棋、象棋、徘句、短歌、打油诗小组等。 但是当时的病历现在都已销毁了,已经无法查找那些兴趣小组的成员了。 笠冈费尽周折才找到的线索,看来又要断了。这时。老总务员又拍了一下大腿说:“有了,说不定阿澄能记得那时候的事。” “阿澄是什么人?” “是当时外科病房的护士长。军人小组的事就是她告诉我的。她现在已经退休了。孩子对她孝顺,现在她可是过上舒心日子了。跟我就不一样啰。老总务要开始诉苦了。下田赶忙煞住他的话头。问道:她现在住在哪里?” “您先稍等,几年前她给我寄过一张贺年片,上面应该有她的地址。 老总务员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本珍藏着的备忘录翻看起来。 “啊,找着了,找着了。坂野澄要是还健在的话,应该是住在这里的。他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把地址告诉了下田。 下田根据他从T大附属医院里打听来的线索,马上就着手去查栗山重治的军籍记录。 军籍与证明身份的户籍不同,除战死或病死在战场上的人在除籍时在户籍上会有记录外.一般不在户籍本登记。 目前,海军军籍记录保存在厚生省援救局业务第二课:陆军军籍保存在厚生省援救局调查课及各都、道、府、县的援救课和军籍课。 相比之下,各部、道、府、县的陆军军籍记录比厚生省的更为详细。但在二战结束前,为了不落人美军手里,大部分记录都被销毁了。只有极少一部分保存到了现在。 因此,军籍被烧毁后,只要本人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厚生省和各地方自治机构正在力图通过幸存者的回忆来补全正确的记录;但有许多幸存者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杏元踪迹。有些驻在外国的军队全军覆没,所有人员音讯皆无。因此,记录很不完整。 下田先是去了厚生省业务第二科查询,但没找到栗山的记录。随后,他又询问了负责陆军军籍的调查课,还是没有查到这个名字。 剩下的只有栗山的原籍——神奈川县厅援救课的记录了。但那里也没有栗山的名字。据调查课的人讲,原籍神奈川县的人的军籍记录只保存下了三成、其余的都在战争结束时销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