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冈在时干扰议的目光注视下,仓皇地逃出了葬礼会场。 在那之后不久,檀野麻子辞去了她在公司里的工作。麻子对那件事只字未提,不声不响地就辞了职。 笠冈在公司里有两三天都没有见到麻子的身影了,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麻子的同事打听,这才知道她已经离开公司。 公司里还没有人知道笠冈与麻子的关系。麻于没有告诉笠冈就辞了职,这说明,麻子在躲避他。笠冈愕然了。无论麻子怎么责骂他是懦夫,他始终都认为那只不过是女人的一时冲动。年轻女人对于英雄的那种幼稚崇拜,使得她为代替自己而身遭不幸的非亲非故的老刑警悲伤不已。相比 但是,麻子背着笠冈辞掉了公司里的工作使笠冈知道了她的怒气依然未消。 “不过,不管她怎么生气,那件事情总是无法抹杀的。笠冈自信地认为。 笠冈已经在麻子的身体上打下了自己的烙印。 虽然是在迷醉于雾夜气氛的情况下,但那对于她来说却是第一次。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对于女人来说,大概才会永生不忘吧?当时自己的身体被她包容进去的那种宽厚发热的感觉,到现在还实实在在地图在记忆当中。 “麻子料定我会去追她的,在使小性子。 笠冈想得很乐观。要是给她打电话,又怕她本人不会来接。因此,笠冈决定直接到她家里去找。 笠冈以前曾经去过麻子家几次。麻子的父亲是一家大型矿业公司的要员。全家住在目黑区边上一处幽静的住宅区里。 这一带没有遭受到战火的摧残,还遗留着战前的老式住宅。麻子家的房子就是那些老式住宅当中的一座,那是她父亲所在的矿业公司在战后从以前的房主手中买下来给本公司的要员做住宅用的。 宽敞的庭院里,树龄古老的柞树和光叶棒树形成了一片树林。房屋坐落在庭院里林荫的深处,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是铁造的大门却很威严。双开式的大门只是在邀请正式的客人或举行全家活动的时候才开启。平时,则只用安装在大门一侧的便门出入。 便门旁的门柱上有一只门铃。笠冈一按门铃,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老女仆从便门上的窥视窗朝外张望着,没有表情地问道: “您是哪一位?” “我叫笠冈,以前曾经来打扰过几次的。如果小姐在家的活,我要见她一面。我有根重要的事情,请转告她。 “请稍候! 老女仆的脸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里边又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与老女仆的脚步声不同。是麻子来了?笠冈心情十分紧张,窥视窗口露出了一张雪白的面孔,原来是麻子的母亲。 “笠冈君。 麻子的母亲并未打开便门,只是从窗口内侧叫了他一声。 “冒昧前来打扰。 笠冈心虚地低下了头。 “难得你到这里来。但是麻子说了,她不想见你。 “嗯?” “请你回去吧!虽然我不知道麻子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麻子已经谈妥了一门亲事,不久就要出嫁了。虽然你对我女儿一直很好,可是她说今后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来往,所以……” “亲事……” 笠冈说到达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意外地砍了一刀。 “那么,我失礼了。” 麻子的母亲冲着茫然若失的笠冈轻轻点了下头,接着就要关窥视窗。 “请、请等一下! 笠冈慌忙伸手从外面挡住那已经关上了一半的窗子。 “你还有什么事?” “那么……小姐是跟哪一位先生订的亲呢?” “这和你大概没有什么关系吧?” 话音未落,窥视窗就关上下。笠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呢?大有关系了!虽然只是一次,但雾夜中发生的那亲密元间的温存,可是山盟海誓的保证啊! 然而,眼前紧闭的铁门却分明表示了对他的拒绝。这既表示了麻子的拒绝,同时也表示了檀野家的拒绝。 笠冈伸出手想再接一次门铃,但随即又将手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不管按多少次,自己也不会被请进这道门。 但是,笠冈并不付心就此罢休,他还想再见一见麻子本人。确实弄清楚她的真正心意。他知道,遭女方拒绝,依然纠缠不休,这不够男子气是不成熟的表现。可他是那样地深爱着麻子。他坚信,除了这个女人之外,再没有别的女人更适合作自己的妻子了。他一直都认为,她从头到脚都 刚获得这样一位女子的委身,却要和她分手,这不是大残酷了吗? 无论如何我也要再见一见麻子本人。我要一次又一次地到她家宋代她,无论来多少次都行,直到能与她相见为止,她也不会一天到晚总闷在家里不出来吧?只要耐心地等待,她必定会出来的。我一定要抓住那个机会! 今天就暂且先回去吧! 笠冈带着失望给他的沉重打击,垂头丧气地朝着车站方向走去。麻子已经谈妥了亲事,这会是真的吗?会不会是她母亲为将自己打发走而编造出的谎活呢?陷入失望之中的笠冈一点儿也没有发觉后面有人正在追赶自己。 那人叫了好儿声笠冈的名字,笠冈才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麻子从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追了上来。 “麻子……” “这下可好了。终于追上你啦! 麻于跌跌撞撞地一下扑倒在笠冈的手臂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笠冈轻轻地摩挛着她的背部,许久,麻子的呼吸才干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母亲对你讲了失札的话。 “不,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能见到你就行了。这会儿能看见你,可真是太好啦! 笠冈心想,麻子之所以来追赶自己,是因为她的怒气已经消了。 “我没有大多的时间,我是瞒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的。 “真让我惊讶,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把公司的工作给辞了呢? “对不起。我以为悄悄辞职可以使痛苦的心情稍微减轻一些。 “你为什么突然辞职了呢?我想不会是因为你母亲刚才所说的订婚的事吧?” 笠冈像是竭力往好处想似地问道。 “那是真的呀!” “你说那是真的?嘿嘿,怎么会呢?” 笠冈想用笑来掩饰一下,但是却被心中膨胀起来的不安感觉压垮了,他笑到一半就僵往了。 “我母亲说的是真的!我已经答应和那个人结婚了。他是很早以前通过亲戚介绍的。” “那、那么咱们俩的事呢?! 笠冈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声音。 “就当没有那回事吧! “你是说那天夜里是你一时的冲动?是被夜间气氛冲昏了头脑的一场游戏?” “那并不是一场游戏。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是因为真心实意地爱着你,才把一切都奉献给你的!我现在仍然打心眼儿里爱着你呢!” “既然这样,你力什么说你已经答应和别的男人结婚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呀!不过,不行啊!正因为我爱着你,所以一想起那大夜里的事情,我就不能原谅你。 “你太感情用事了!你觉得我还是被那歹徒刺上一刀要好些,是不是?” “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你平安无事,我很高兴。被杀的人不是你,而是一个警察,我知道这个结局本应该庆幸。可我做不到这点。如果是对别的男人,我也许会变得宽容些。一定会的。但是,事情放到你身上,就不行了。我自己本是个懦弱而又满身缺点的人,碰上你的事情偏偏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请你冷静一点儿!咱们一定会成为好夫妻的,而且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你正在犯一个极大的错误。除了我,你和任何一位男人结婚,都不会比与我结婚更幸福。你必须和我结婚!就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一样,咱们是唯一的搭配。趁着这个时候,你一 “请原谅我!能打开我心扉的唯一一把钥匙已经损坏了。我现在爱着你,今后也将永远爱你。但是,你当时的表现实在是太窝囊了!开启我这把锁的唯一一把钥匙已经在那个雾夜里损坏了。 “不要因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就把自己束缚在错误的婚姻生活当中。人的一生长着呢! “我必须回家了。 “麻子! “我会永远想念你的。请原谅我! “不要走! 麻子从笠冈的手中一下子挣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笠冈正打算跟在她的后面追上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檀野家里的人来寻找她的声音。 笠冈终于醒悟到,麻子已经从自己的身边彻底地离开了。无论怎样,也不能使她回心转意了。麻于所说的“因为爱,所以才不能原谅”的话语是她发自肺腑的,那并不只是年轻女人一时的感情冲动。她知道自己对心上人过于苛求,并为此而请求笠冈的原谅,大概她自己也陷入了左右为 麻子曾经告诉过笠冈,她有一种追求完美的怪癣。即使是在幼时玩“过家家”游戏的时候,如果大人从旁稍微介入一下,她就会立即放弃这个游戏。在做布娃娃的时候,哪怕已经快做完了,如果发现有一丁点儿不满意的地方,她就会从头做起。越是对自己所爱玩的游戏和喜欢的玩具。 对于自己所构筑起来的王国,无论它是空想的东西还是现实的东西,麻子都非常不愿意它受到侵犯或遭到破坏。大概这就是麻子的性格吧? 笠冈是麻子心中构筑起来的至高无上的王国,是永远不会被攻陷的城池。没想到却在那大雾之夜被残酷地破坏了。纯洁王国遭到践踏,坚不可摧的城池被付之一炬。灿完全丧失了修复城池、收复失地的斗志。她心中绝对完美的王国一旦遭到敌人的动污便再也无法恢复了。 笠冈很了解麻子决不妥协背后的痛苦。虽然那是一种伤感,但其中却充满了难以动摇的真实。 笠冈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为他而生的唯一一位异性。 第二章 替身情侣 矢村重大在南阿尔卑斯山失踪之后,朝山由美子总觉得他还活在什么地方。 喜爱大山的矢村经常带着由美子一起去爬山。志贺高原和上高地都是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是矢村教她认识了山的美丽和博大。 再过一个月,矢村便要和由美子举行婚礼了,可却偏要在这个时候孤身一人去登山,结果一去不返。音讯全无。 矢村所登的山是南阿尔卑斯山脉的凤凰山。这座山位于山梨县韭崎市与中巨摩郡芦安村的交界处。中间是最高峰观音岳,北面有地藏岳,南面有药师岳。凤凰山是这3座连绵在一起的山峰的总称,其海拔高度约2800米。 位于南阿尔卑斯国立公园核心的是号称“白峰三山”的北岳、间之岳和农鸟岳,它们都是海拔高度超过3000米的高峰。凤凰山隔着野吕川峡谷与“白峰三山”相对峙,处于“白峰三山”的最前端。无论从风凰山的位置还是从它的高度来看。它在南阿尔卑斯都属于最容易攀登的山,被称 有着丰富登山经验的矢村就是在这样一座很容易攀登的山里失踪的。由美子也曾死乞白赖地再三要求与他一起去。但是凤凰山最开始有一段被称为“阿尔卑斯三坡”的艰难路线,攀登这样的山路对于由美子来说,体力上是吃不消的。而且这次登山是矢村单身生活中的最后一次登山,他 “反正我一去就会碍手碍脚的,是吧?那条路线对于脚力个够的由美子来说,是很难攀登,但她看到矢村对盼了很久的独自登山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挖苦他几句。 矢村虽然对此感到很为难,但还是没有同意带她一起去。作为补偿,矢村答应由美子在新婚旅行的时候带她去北海道。 如果当时自己非要跟他一起土的活,矢村也许就不会失踪了。一想到此,由美子就感到追侮莫及。 日本动员学生上前线,矢村差点儿就要被拉上战场的时候,战争结束了,一复学,矢村就狂热地开始了登山活动,仿佛想把战争期间失去的青春弥补回来。 正是矢村使荒废了的母校迅速地恢复了山岳部,随着和平的复苏,矢村成了山岳部的核心人物。他带头把登山活动搞得有声有色,充满了勃勃生机。 因长期战争而荒芜了的大山中。义重新响起了断绝已久的登山靴的声音。矢村还开辟了几条新的攀登路线。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之后,他仍然是一有机会就去登山。就在临失踪之前,他还在为母校的山岳部派出战后第一支海外远征队而四处奔忙。 人们根本无法相信,像矢村这样的人会在南阿尔卑斯的初级登山路线上遇难。当时的季节已经是4月底了,在冰雪融化比较早的南阿尔卑斯,雪崩期已经过去了。 虽然在北面的峡谷里和背阴处多少还留有一些残雪,就算碰上恶劣天气,也下会像冬天的山里那样难熬。何况在矢村进山期间。天气情况一育比较稳乞 但是,山里潜伏着数不清的无法估计到的危险。即使是富有经验的登山家,在一般地段或者由于不小心而出意外的事例也决非罕见。 矢村告诉家里人和由美子的登山路线是:自韭崎沿顿多克沼泽逆行而上,先攀登地藏岳。然后经观音岳和药师岳。最后从夜叉神岭下来。 母校的山岳部和校友们组织了搜索队。但是,只弄清了矢村曾于第一夭在顿多克沼泽上面的凤凰小屋住过,以后就下落不明了。 搜索是从山脊开始进行的。三山之间的山脊棱线是凤凰山特有的碎花岗岩所构成的碎石路。因为这一带已经踩出了一条明显的山路,所以不会迷失方向。一过药师岳,山脊就变宽了,成为一片茂密的林带。在积雪期间,虽然也有人士在没有标记的树林中迷路,但是在那一年的4月底,? 可以考虑到的情况是,矢村在沿着山脊纵向行走的时候遭到了熊的袭击,或者是因为受了伤而无法行动了。在4~6月份期间,出来寻找草莓的狗熊在山上迎面碰见登山人,有时会惊恐地突然扑过来。 不过,在一般情况下,狗熊发现人就会逃走。 如果被残雪所迷惑,在山脊的纵行线路上失足踩空的话。就会掉下山去。不管是掉向野吕川一侧还是掉向韭崎一侧。山腰两侧都覆盖着南阿尔卑斯所特有的茂密原始森林。要是误人这片林海当中,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搜索队在山脊上没有找到线索,就分成两路,分别在东面和西面的原始森林中进行了搜索。然而在那里也没有矢村的踪迹。 此时抢在搜索队的最前列积极进行寻找的是木田纯一。他是矢村的姨表弟,两人的年龄相仿,自幼便亲如孪生兄弟。他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和同一所大学:大学时,他们又一起加入了山岳部。当时正是太平洋战争局势日益困难的时期,登山活动也只能以体魄锻炼的名义勉强维持。 战后,木田也与矢村一样。因战争中所受压抑的反作用力,对于登山的热情越发高涨起来。他们俩经常结伴攀登北阿尔卑斯的悬崖峭壁。两人一起开辟了好几条新登山路线。他们既是亲密无间的表兄弟,也是无可替代的登山伙伴。 在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搜索过程当中,木田始终不肯放弃最后一线希望,他执著地在草丛林间进行了认真仔细的搜索。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找到矢村的下落。他们只得放弃继续搜索。木田似乎觉得停止搜索的责任全在自己,耷拉着脑袋前来向由美子汇报情况。 “惊动大家这样找,还是没能找到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人手不够,也未尽到我们最大的努力。 “不,木田先生,您确实已经尽心尽力了。我想,要是矢村有知的话,他会感激不尽的。 “重夫是你的未婚矢,同时也是我的表兄。我们俩曾比亲兄弟还要亲。今后只要有机会,我还打算独自去寻找他。” “多谢您的好意,可我已经死心了。这么多人分头搜寻都找不见他的踪影,我想是没有希望了。 由美子想像着矢村在深山之中静静腐烂的情景。但奇怪的是那种想像并没有成为一种真实的感觉使她心碎。不久前,矢村在由美子的心中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他就要成为她的丈夫而与她共渡生涯。女人的幸福与丈夫息息相关。即使将婚姻简单地比做一种契约,那么这也是一份决定女 矢村一直是由美子生活的核心。现在突然失去了这个核心,由美子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这个没有矢村的空间里。她就像是丢了魂似的,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具空洞的躯壳。 由美子第一次与矢村相会是在去奥多摩徒步旅行的时候。因为有的学生上体育课经常缺席,学校为补足课时就专门组织这些学生上“集中体育课”。当时由山岳部的人作向导,由美子那个班就由矢村带领。 矢村不仅热情地为那些不常爬山的学生担任向导,而且还凭他对大山所掌握的广博知识,教他们认识和了解了许多珍奇的动植物。 当时,他们有过一点接触。没过多久,矢村就毕业离开了学校。 如果就那样,没有第二次见面的话,也许第一次见面就会作为年轻人之间的普通交往而被永远地遗忘了。但是,就在第二年的夏天,当由美子与同学一起去上高地的时候,却意外地遇见了矢村,他是去那里攀登穗高岩的。当时矢村的登山伙伴就是木田纯一。 矢村和木田为由美了腾出了一天时间,领着她游览了西穗高。固为这次重逢。由美子和矢村开恰交往。 由美子很理解矢村对性的老派作风。他越是爱由美子。就越是想等待那神圣的最后一刻,这就是矢村的性格。 矢村其实可以完全支配由美子,但他却偏要将她摆放在充满懂憬的偶人陈列架上,等待那最后时刻的来临。他非常倾慕由美子,并且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实实在在地占有她的身体了。在此之前,他不可能根据自己的意愿逃走。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事情! 这就是一个爱着矢村并且也被矢村所爱的女子的自信。 笠冈道太郎失去了檀野麻子。那对于他来说,其实就等于丧失了青春。他感到,在麻子离去的同时,自己的青春也完结了。 但是,在失去了麻子的空白之中,有一种东西正在逐渐地因执着他。最初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在此之前,他的心灵一直由麻子占据着。而现在,他的心中被挖开了一条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深沟,那里静悄悄地横躺着爱情的尸骸。在尸骸彻底腐烂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风化之前,那条黑 虽然那暗沟一点儿也没有被填埋,但是却有一个光点从那黑暗的元底深渊中越来越强地发出光芒。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虽然它强烈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但却一点儿也不能将周围的黑暗照亮。 那像是一把凶器闪烁的寒光,从黑暗中刺来,洞穿笠冈的 由美子家从明治以来就一直在筑地经营着一家名为“朝山”的老字号餐馆。虽然餐馆曾一度在战乱中焚毁,但战后很快便重建一新,并且除了总店外.还在东京都许多地方新开了分店,生意正越做越兴隆。 矢村家也是仙台一带的富裕世家。两家可谓门当户对。由美子是独生女儿.必须招婿人赘。而矢村正巧是老二,这也是两人将来能生活在一起的条件。 不久,矢村家请了正式媒人,来朝山家提亲了。他俩的婚事就顺利定下来了。两家决定待由美子毕业后。于5月份择吉日为他们完婚。 谁知就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前夕,矢村独自登山,竟一去不返。 矢村的失踪实在是太突然了,以致亲戚当中有人猜测,会不会是矢村突然不想和由美子结婚,可事到如今又难以启齿,于是就假装登山遇难而躲藏起来了呢? 但是,由美子却坚信矢村决不会如此。他俩彼此深深相受已达热恋高潮。况且婚约已订,两人的关系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认可。尽管俩人还没有过身体的结合,但由美子已经做好准备,只要矢村提出这方面的要求,她随时都愿奉献出自已。 由美子觉得,为了等待结婚这种仪式而压抑情爱的高潮是没有意义的。但是,矢村却很能自我克制。他说: “尽管结婚只是一种仪式,可既然咱们已遵守了你的交往的尺度,那就坚持到最后吧!我想在接受了大家的祝福之后,再得到你那最珍贵的纯洁之身。 当时的性观念还没有像现在这么自由。前。如果自己当时全力以赴帮助松野的话,不,哪怕只是伸一下手捡起刀子,松野就不会死。 “看来我的确是太窝囊呀! 笠冈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 “我应该再去试着见一见松野的女儿。 笠冈还没有从失去麻子的沉重打击中爬起身来,松野的女儿又用那样的目光盯着他,就好像他是杀害她父亲的罪犯。这真让笠冈无法忍受。 如果能够缓和一下她对自己的怨恨,哪怕只缓和一点点。笠冈也很愿意去试试。而且笠冈很想向她解释一下。 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补偿行为。笠冈在失去麻子之后。精神十分空虚,正需用什么来排遣一下。 松野泰造家住在练马区一角的警察宿舍内。因为父亲已经去世了,所以女儿得很快从这里搬走。房子是战后廉价的灰泥建筑,墙上到处布满了雨水渗透的痕迹,勾划出了道道难看的花纹,虽然当时治安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住在警察宿舍里,即使是单身的少女,安全也是有保证的。 笠冈费了好人的劲儿.才打听到这个住处。他找到松野工作过的辖区警署。告诉他们自己是松野殉职时在场的见证人,灯不容易才请他们说出了松野家的住址。 笠冈觉得,如果事先打电话给松野时子,问她是否方便。肯定会被她冷淡地加以拒绝。于是,他决定在晚上8点钟左右突然登门造访。那时对方在家的可能性最大。 虽说松野时了是个女办事员,但是笠冈并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上班。笠冈按照从警察署打听来的地址和门牌号,找到了松野家,只见门上依然挂着已不在人世的“松野泰造”的户主名牌。 门上的窥视窗遮着布帘,里面透出了暗淡的灯光,说明住在这屋里的人已经回来了。 笠冈站立在间前,深深喘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才敲响了门。屋子里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便从门里传出了一个年轻女子的问话声。 “哪一位?” 虽然门上有窥视窗。但她根本没有从那里朝外张望。“我叫笠冈。晚上突然冒昧前来打扰……” “笠冈?” 松野时子好像役能马上想起来这个笠冈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笠冈道大郎,前些日子在令尊遗体告别仪式上与您见过面。” “啊! 屋子里发出了一声惊呼,接下来便没了动静。松野时子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似乎被惊呆了。 “那天因为是在殡仪场,所以连话也没能同您讲。但是我当时就在想,日后一定再找您,和您好好地谈谈。今天突然登门打扰。很对不起。 “我没有什么话要对您讲! 冷冰冰的话语立刻扔了过来。这种回答是笠冈事先就预料到的。 “我知道自己非常失礼。但是,我还是想见您一同,和您谈谈。 “谈谈?事到如今,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请您走吧! 她的语调当中没有丝毫的客气。 “因为今天是晚上,所以我就此告辞了。我希望改天换个地方,请您务必与我见上一面。” “为了什么?我没有理由与您见面! “求求您啦。您把我看成是杀害您父亲的凶手,我实在是难以忍受。 “嘿嘿,那是您自己想得太多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是您杀害了我父亲。他是作为一名警察以身殉职的,仅此而已。” “求求您啦。请您与我见上一面吧。一次就行。 “我不是正在与您谈话吗?这就足够了。我是个独身女人,您在晚上到我这里来实在让我很为难。我也得注意周围的影响! “实在是抱歉。” “您走吧!不然的话,我可要喊人啦! 这个地方是警察宿舍,如果她呼救的话,闻声赶来的人是不去太少的。 笠冈实在是一筹莫展。在他们隔着门对话的这段时间里、房门就像是一个紧闭的蚌壳。 笠冈只好离去。但是,仅仅隔了一天,笠冈几乎在同一时刻,又去找时子了。这次他遇到了比第一大晚上更加干脆的拒绝。时子一听到笠冈的名字,二话没说就转身返回卧室去了。 笠冈对此并不灰心,第四天晚上还接着去,但结果一样。笠冈反而更固执起来。他觉得解开时子心中的疙瘩就会平息麻子的愤怒。 “你真窝囊! 麻子的这句话不断地在笠冈的耳内回响。他认为。如果能够得到时干的谅解,就可以多少弥补一下自己在案发时的胆怯行为。 不知是第多少次了,有一次去时子家找她时,时子还没有回来,笠冈就将一张舀言条从门缝下塞了进去。留言条上写着。 “我要无数次地来找您,直到您肯见我为止。如果您愿意与我见面的话,请给我来电话。 留言条上还附有笠冈家里和工作单位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中午,时子趁着午休时间往笠冈上班的地方打了电话。 时子一听出接电话的人是笠冈,就直截了当他说道: “我同意见您,但只见一次。请您以后别再纠缠我! “什么?您同意见我啦?” 笠冈的感觉就像已经得到了时子谅解似的。 “晚上6点钟后,什么时间都可以。地点由您决定。 “那么,今天晚上6点钟,请您到涩谷宫益坂的‘复活’茶馆来好吗?!“好吧。我去。”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时子依然是那么冷若冰霜、待理不理,但是无论如何,她总算同意见面。这就是前进了一步,不,是多了一分宽容。 那天晚上,笠冈比约定的时间稍微提前点儿到了“复活”茶馆,可是没想到时子已经先到了那里。 当时,日本战后的贫困时期终于结束。正逐步恢复到战前的生活水平。市场上物资开始丰富。通货膨胀也得到了控制。趁恰好在那个时候爆发了朝鲜战争的机会,日本经济开始走上了高速发展的道路。 闹市区灯火辉煌,街头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爵土乐和布吉伍吉舞曲。电影院的前面张贴着露骨的色情电影海报。 “复活”茶馆是涩谷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早恢复起未的茶馆,在年轻人当中很有名气。 笠冈一推开茶馆的门,时子那利刃般的视线就从昏暗的茶谊里射了过来,于是他马上就知道她已经来了。 “哎呀,让您久等了吧?” 因为时子先到了,笠冈觉得有点儿尴尬。 “不,我只是早来一点。因为我想尽早结束这次会面。” 时子的言词语气没有一丝缓和。也许是为了一反战争管制的单调,街上的服装花里胡哨。尤其是女性的衣着,更是十分大胆。然而时子却故意穿着朴素的单色套装,头发也只用发带漫不经心地向上扎起。由于她的头发梳得过于平坦,既夸张了前额的宽度,又使眼睛显得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