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子在校时就通过了司法考试,成为了律师,毕业后也尽量经常去狱井的老家看看。那些外星人家人是早就放弃了,但侄女夏子却令她有些牵挂。在那个家里女孩子所遭受的是怎样的待遇,宪子是非常清楚的。于是下定了决心,当夏子有了和自己相同想法的时候,一定要帮她一把。雉名想起了琉璃香的话,说道:“请原谅我的失礼……不过您没有孩子,到那个老家去,不会很难受吗?”宪子反而开心地笑着说道:“是啊,确实,在狱井我就是个明确的失败者。和文仁也再次见面了,一见面就说了‘没娶你这样的石女,我还真是走运啊’这样的话哦。我说他要是再多说一句,就起诉他破坏名誉,他就闭嘴了,可真是个不长记性的男人,让人忍不住这么说呢。”宪子的脸上再次充满了平静的笑容。百之喜从夏子的笑容背后看到了不毛的荒野,但这里却是冰风暴席卷的冻土地带。“喜欢的反面是不关心——最近经常听见这种说法,说得太妙了。讨厌也好憎恨也好绝不原谅也好,这种话说出来的时候,其实对于对方还是留有感情的吧。——而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鬼怒川妈妈是我的母亲。”“我完全明白了。”确认了这个人与吾藤田家方面绝无关系的雉名,将吾藤田家向江利提出的,附带条件的结婚许可的事说了出来。宪子显得很吃惊,表情认真地探出身来。“那些人说了这种话?”“是的。还是在刚说完不同意与椿小姐的婚事,言犹在耳的时候。——在我看来,其中的原因只有一个。”“是啊,你说的没错。——只有一个。”宪子的表情严肃地绷了起来,同时好像也有些困惑。“想不懂,为什么要那么做……”“您真的不明白吗?”听到雉名别有深意的话,宪子以带有疑问的目光看着雉名,马上笑着摇了摇头。“你说的是将弘吗?那你就错了。这事和将弘是没关系的。”“宪子小姐……”“可不是出于叔母的偏心才这么说的哦,雉名律师。在案件发生的九月十七日,吾藤田将弘要杀害渡边三成是不可能的事。——关于这一点夏子那边应该了解地比较详细哦。”第一卷 第十章百之喜和凰华对于夏子所说的关于宪子的事,一下子无语了。所谓沉寂无声正是这样。“……真是壮烈啊。”凰华以叹息般的声音说道,百之喜也点着头,充满犹豫地陈述了对于“吾藤田剧场第二幕”的感想。“那个家族的人们,好像脑子不太聪明吧。明明已经让宪子小姐逃走了,居然还以类似的方式让夏子小姐也逃走了……”夏子也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是这样。其实这一切从基本上来说……”“我明白,——都是因为对夏子小姐没有兴趣吧。”然而,既然有这样的情况,凰华判断夏子应该是不会站在吾藤田家这边的。将吾藤田家提出的,附带条件的结婚许可的事说了出来,夏子脸色一变,扭头思索起来。“奇怪啊,为什么要那么做呢……?”看起来她还没想到年长的弟弟,凰华以尽量不造成冲击的方式试探着说道:“我觉得您家里想要袒护的应该是最重要的人。恭次先生当晚和江利小姐在一起,有不在场证明。这样的话剩下的就是……”“将弘?不,不是将弘。”夏子用格外清爽的语气这么说着,眼光望向店门口,不知对谁笑着举起了一只手。走来的是一位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女性。卷起的乌黑长发特别醒目,肤色略深,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对着百之喜等人甜甜地笑了起来,能看到洁白的牙齿。是个给人以健康爽朗印象的女性。夏子介绍了百之喜和凰华后,那个女人就笑着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叫茨木爱衣。”百之喜立即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莫非是在葬礼上穿着留袖参加的媳妇?”凰华再次拧了百之喜的大腿,百之喜惨叫了一声“痛!”。夏子说道:“凰华小姐,你说想要将弘的照片是吧。我手上一张都没有,就让她带来了。”爱衣对百之喜的话毫不在意的样子,坐了下来的同时,看着夏子开心地说道:“那个时候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呢。那个,是我故意的哦。”后半部分的话,令两人的眼光移了过去。百之喜的脸上还留着痛苦的表情,发出了“哎?”的疑问,凰华也不禁侧耳倾听起来。“因为没有可以离婚的决定性理由,想找个办法被赶出来,结果非常成功。”那肯定是成功了吧,惊呆了的凰华问道:“……就是说,爱衣小姐虽然是离婚了,但其实将弘先生是不希望离婚的吗?”“不,我也是不希望离婚的。”这次百之喜毫不意外地发出了“哈?”的声音。“那个,既然如此为什么……?”需要使出穿留袖参加葬礼这种必杀技,以至被从吾藤田家赶了出来啊。爱衣瞥了夏子一眼,无言地问了什么,夏子也无言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估计是两人之间进行了交流,“可以说出来吗?”“没关系。”这样的暗示吧。爱衣重新面向百之喜和凰华,表情认真地说道:“我是喜欢阿弘的。虽然非常喜欢,但那家里的人不行,实在无法一起生活。妈妈告诉过我,吾藤田家从百年之前起时间就停止了。将弘如果生活在现在的时间是没关系,万一他也是生活在百年之前的时间里,和爱衣的婚事就很困难了。”“是个贤明的母亲呢。”“是啊,妈妈真的既聪明又冷静的哦。在我家爸爸是负责外交的,妈妈就是军师。”因为是在外国长大的吧,光明正大地为家人而骄傲着。差不多定下了和将弘的婚事,两家人会面的时候,开始产生了不协调感。“日本是有所谓的订婚仪式的吧。爸爸和妈妈都觉得太麻烦了,对我说就免了那个吧,我和阿弘谈了之后,他说了我家也没有订婚仪式的,我们就安心了。然而,忠孝先生和纮子太太,突然说着‘请用这个来安排嫁妆吧’,递给爸爸一张支票和嫁妆的清单。爸爸看到数额笑了起来,说道‘这种东西我可不能收哦,要加赠与税的’,就还了回去,可是忠孝先生却说‘准备金是不用加税的哦’,又要递过来,爸爸说‘凡事都要有个限度吧’,结果就没有收下。之后我问了一下,是一张九位数的支票。”百之喜扳着指头数了起来。“个、十、百、千、万、十万……哎哎哎!?”要尖叫起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凰华也愕然地说道:“确实,凡事都有个限度吧。”忠孝和纮子最初都是很明显地轻视着茨木家的。请不必介意,这些说到底不过我们奉上的一片心意,——似乎就是这种“施舍给弱者”的眼光。“妈妈也笑着反驳说,我们很清楚您家是资产家,可我们家只是普通家庭,如此浪费的奢侈品我女儿实在用不起,此后谈话就变得有些奇怪了。”忠孝和纮子都坚持着“我们家(吾藤田本家)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这种态度,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不过爱衣的母亲却更会说话。“总而言之,这笔准备金其实就是换了个名字的订婚彩礼是吧。这样的话我们就更不能收了。收下了这笔钱,我们家应该就必须要准备订婚回礼了。”当然是要拿出一半的陪嫁金来的,忠孝和纮子都这样淡然地提出,爱衣的母亲则看向了同席的将弘。“将弘先生也同意您父母的意见吗?”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忠孝打断了。“太太,我儿子的意见是没关系的吧。这是我们家和您家之间的问题。”“哎呀是这样啊。我明白了。那么,爱衣,你正式结婚的事情就算了吧。我们家也不宽裕,就继续在将弘先生的公寓里同居也没事吧?现在暂时还没有生孩子的计划吧。”在外国事实婚姻并不罕见。爱衣身为学生,也是打算以学业优先的。听话地点了点头。“好的,妈妈。——将弘也觉得这样挺好吧。”一点都不好的就是忠孝和纮子了。两个人都脸色大变,诉说道同居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的,但爱衣的母亲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不管允许不允许,那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与我们家和您家应该都没有关系哦。——再说这都是什么呀,这张清单。为什么需要这么奢侈的嫁妆呢?”吾藤田夫妇说了狱井的游行出嫁队伍的事,爱衣的母亲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种出嫁队伍对您家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想办成的。为此希望得到我女儿的配合。哎呀真是,这样的话一开始就这么对我们说,我们也好回答了嘛。那就这么办吧,这笔准备金我们是不收的,我们家也不会出陪嫁金。因此,您家就用这笔钱自行购买必要的家具吧。”这种事情是史无前例的,忠孝和纮子更强烈地提出了意见,茨木家的军师对这样的抗议付之一笑。“有什么问题吗?既然是为了展示给邻居们看的家具,由您家自己决定品种,才能更好地配齐喜欢的东西,我觉得这样很好哦。不管怎样的嫁妆我女儿都无所谓。啊,不过和服的测量及裁制要让我女儿去,因为受母亲影响,我女儿也很喜欢和服的。”吾藤田夫妇愤然之中,这次又提出了威胁。说这件事我们可以取消掉哦,这样施加着压力。即便如此爱衣的母亲也毫不动容。“说的也是呢。可能这样也不错吧。谈判破裂的是我们家和您家之间的事,和两个年轻人没有关系,所以我们也会自行处理的。这样可以吧,爱衣。”爱衣很清楚母亲话语中的真正含义。既然没有父母的干涉,和将弘君的事情就自己想办法吧,准确地接收到了这种意思,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好的,妈妈。”但是,这在男性那边看来又如何呢。男性一方提出的结婚条件被女性的父母拒绝了,女性本人也同意了谈判破裂,看起来是这样吧。凰华忍不住笑出声来。茨木家的主妇,看起来果然是相当优秀的军师。“将弘先生在那期间,始终沉默着吗?”“不是,他特别忧虑不安的样子。对我也好几次用眼神说‘对不起’表示了道歉。”爱衣母亲的态度,使吾藤田夫妇也实在是慌了,看起来一开始就是,谈判破裂最好,我们一点都不担心的傲慢态度。此时茨木家的外交负责人装作有些动摇的样子,搭上了话。“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很遗憾的啊。本想在女儿的婚礼上,邀请各位照顾过我的人物前来的。”笑容满目地列举出了一份相当厉害的名单。原英国大使某某人,哈佛大学教授某某人,外务省高级官僚,财务省同上,警视监某某还有宫内厅的某某人。最后连皇族某某宫大人的名字都跳了出来。爱衣想着父亲突然之间说了些什么啊,陷入了错愕之中。即使有交际确属事实,一般有常识的成年人也不会得意洋洋地吹嘘出,我的朋友里有这样的人哦,这种话来。现实是父亲以前一次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爱衣的父亲本职也是外交官,迅速看穿了吾藤田家,在非常看重体面和声誉的同时,在权威方面却是弱点。这一击的确让忠孝和绂子很有趣的动摇了起来。两人头脑中的思维方向,修正成了与茨木家断绝关系是一大损失,与此同时,爱衣的母亲打算继续趁势追击,然而最后是将弘做出了决定。对着爱衣的父母,清楚地说道“我是希望和您家小姐结婚的,不收下准备金也没关系。无论如何请允许我们的婚事吧。”,这样弯下了腰。当然,忠孝和纮子都斥责了儿子,不过将弘则是,“当今时代还搞那种出嫁队伍确实是很奇怪的,因此需要得到配合的是我们家。陪嫁金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出来的,伯母这种说法是十分正常的。我觉得我们家应该有所退让”这样主张的。夏子笑着说出了当时的情况。“母亲还在咕咕嚷嚷的抱怨着哦。说是以前要是决定嫁到本家来的话,就算卖掉一幢房子来准备陪嫁金也是理所应当的。”凰华说道:“那么纮子太太结婚的时候,也拿出了准备金一半的陪嫁金吧。”“是啊。母亲的老家很富裕,不用卖房子也可以哦。‘被选作了本家的媳妇’这一点,对母亲而言就是最高的荣誉了哦。所以对于像爱衣小姐的母亲表现出来的,‘那种事没关系啊’这样的心情,是完全不能理解的。母亲为自己选择了嫁妆而骄傲,准备婚事好像就花了两年时间哦。”“对于这一点,我倒是很开心呢。所有东西都是纮子太太准备的。那个出嫁队伍很好玩啊。特别是那些专程从外国过来的的出席者,大家都说道‘日本的婚礼!’这样感动的样子,我真的很高兴。不过要对他们说明,这其实只是特殊的事例,还是很麻烦的。”开心地说着的爱衣,此时表情阴沉了下来。“在婚宴上除了照顾过我爸爸妈妈的人之外,还邀请了我的朋友们。然后有个稍稍懂一点日语的女孩子,露出微妙的表情,用英语问我‘YANG-GUI-ZI是什么意思?’。”“YANG-GUI-ZI?”“似乎是一个坐在席位上喝酒的男人,用很大的声音说出来的。‘本家的婚礼上居然来了一帮洋鬼子,真是末世之景啊’这样。”“…………”“那个女孩说‘YANG-GUI-ZI和MUO-SHI我是听不懂,不过从语气上听起来,可能不是什么好话’,这样担心着。如果是歧视用语的话,‘在这庆祝宴席上说出这种话来的,是爱衣你丈夫的亲戚吗?’又这样担心地说着。我也听不懂那种话,之后问了爸爸那是什么意思,爸爸就露出了更奇怪的表情。妈妈就和爸爸商量起来,大致是说,至少先做好爱衣哪天离婚了也没关系,这样的心理准备吧。”“爱衣小姐的丈夫将弘先生,应该是站在你这边的吧。——还是说遭受了什么虐待媳妇之类的事情吗?”“没有,纮子太太和菊枝奶奶都是很温柔的人哦。至少刚开始的时候是——”百之喜的眼神闪闪发光起来。是出于对“吾藤田剧场第三幕”的期待。“结婚之后,我管纮子太太叫纮子太太,管忠孝先生叫忠孝先生,可是纮子太太,说这样太奇怪了,你已经是我家的媳妇了,所以应该叫父亲母亲。——我真的感觉莫名其妙。因为,我的双亲就只有爸爸和妈妈啊。于是说‘那就叫纮子妈妈、忠孝爸爸这样吧’。以后就一直这么叫了。”此时百之喜又提出了一个无关紧要,可某种意义上却非常尖锐的问题。“那个,忠孝爸爸叫起来不会很别扭吗?”“就是啊,我语速比较快哦。忠孝爸爸、忠孝叭嗒、忠孝孝孝*……不行,咬到舌头了。所以就妥协成忠爸爸了。”(*注:“忠孝”在日语中的发音是“TADATAKA”,和爸爸“PAPA”连读之后,都是“A”音,所以有些别扭。)夏子嘻嘻笑了起来。“我要是和爱衣小姐这样的人一起生活的话,估计每天都会很开心的,不过对母亲来说就是苦恼了吧。”“不是每天哦。因为每天从狱井去大学非常麻烦,平时都是住在阿弘的公寓里的,只有周末会两个人一起到狱井的新家去。”百之喜说道:“对了,就是江利小姐看到过的,挂着英式窗帘的样板房是吧。”凰华又一次在百之喜的大腿上轻轻拧了一下。根据这种力度的不同,分为真正要让他惨叫起来的、及指示他“闭嘴”的两种用法。这次用的是后者。“与其说是新居,不如说更像是别庄吧。就算弄得一塌胡涂再回来,佣人也会把打扫卧室和晒被子的工作全部做好,所以特别轻松哦。”如果是个神经质的新娘,可能会发出,没关系的人居然进了人家夫妻的卧室晒被子!这样的抗拒反应吧,然而从爱衣的样子看起来,把卧室和寝具交给别人也不在乎。且不论吾藤田对如此奔放的新娘是怎么想的,对爱衣而言确实是婚姻生活一切顺利。至少在刚开始是这样——。“最初产生‘哎?’这样的想法,是由于纮子太太把我的手提式计算机扔掉的事。”百之喜的眼睛瞪圆了。“手提式计算机?你是说笔记本电脑吧。那种东西怎么会搞错了扔掉呢?”“真是的啊,我一说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纮子太太就吓了一跳,向我道了歉。说是因为将弘告诉她旧机器可以扔掉了,就以为那个也是要扔的,自己分辨不出旧机器和新机器,实在是对不起。我想想那也没办法,反正数据在研究室里还有备份。——然后过了半个月,这次是研究室发生了一起火灾,幸亏只是外墙被烧焦了,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但那是故意纵火。在大学里搜查犯人还引起了一阵骚乱。”“然后呢,犯人被抓到了吗?”“没有。只不过,据警方的人说,犯人好像没有ID卡,应该是外部的人干的吧。我和研究室的人都只是在想,数据没事就真的是太好了……。可是阿弘的脸色却变得铁青。”凰华和百之喜都用说不出话来的眼神看着夏子。夏子的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容。“那正是母亲的思考方式,作出指示的可能还有祖母吧——。让媳妇放弃什么学习,来生孩子就行了。就是因为搞那个研究,爱衣才对生孩子不热心的。既然如此,连研究所都没了的话,就可以鼓励她专心生孩子了吧。单纯明快的想法。”百之喜小心翼翼地指出道:“那个……这可不是用粘土捏人偶啊。再说了,放火是犯罪。”“百之喜先生,对方是外星人哦。我不认为他们能理解日本的法律。”爱衣也露出了复杂古怪的表情。“我是对他们说过,暂时没有生孩子的计划……。可所有人都只说,‘好想早点抱孙子啊,好想看到曾孙子的样子啊’这种话。我详细地说明过,毕业后计划要读研究院,还想去留学,孩子要在那之后再生哦。菊枝奶奶和纮子太太明明还都说笑着说,既然这样就不必在意了吧……”凰华询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纮子太太是犯人的呢?”“不,其实我没有发现。结果是,放火的犯人也没有抓到,也没有任何证据。手提电脑先不去说,火灾应该不会是那家人干的吧。因为当时纮子太太和菊枝奶奶明显都在狱井。但是,让我觉得这样已经绝对不行了的是……”话语中断,爱衣陷入了沉默。凰华是个感觉很敏锐的女人,立刻说道:“如果是在百之喜面前不太好说的话,我可以弄走他哦。”“凰华小姐,无论如何对着所长说什么弄走……我可不是货物啦。”“所长姑且也是个男人吧,女人有些话是男人不能听的。”爱衣摇着头。“不,没关系。是那事情太像漫画了,我觉得你们可能不会相信……”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就是纮子出现在了他们夫妻的寝室中。那本身没什么问题,早就听说过,房间里没人的时候,纮子也会经常来打扫一下。母亲打扫疼爱的儿子的新居,这是个很正当的理由。爱衣作为媳妇,对婆婆的行动并无不悦之感,所以到这里为止是没问题的。不过新婚夫妻——而且是考虑着生育计划的夫妻,寝室里当然会有避孕套。爱衣从打开着的门缝里,偶然看到的情景是,“纮子太太,拿出了避孕套……以魔女般恐怖的表情,用针在上面扎了洞。”想像着那个情景,百之喜再次露出了无话可说的表情,凰华则忍不住叹息道:“真的像漫画一样啊……。”“我也吓坏了……,还是第一次像那样发抖。心想这个人的脑袋里只有那种事吗,有种强烈的厌恶感袭来。脸上是笑咪咪的,说着孩子什么时候生都没关系哦这样的谎言,背地里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做出这么下流的举动来。——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个人仅仅是把我当成生孩子的工具了。”纮子的亲生女儿说道:“母亲一定是觉得,‘除此之外媳妇还有什么价值?’这样吧。至于自己也是被如此对待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行动型的爱衣很快向丈夫道明了一切,认真地提出要离开这个家。在这里的话,自己是不被当成人类的。而且恐怕,丈夫也没有被当成人来对待。将弘的脸色变得苍白,却怎么也不点头。说是我知道我父母和祖父母都很奇怪,估计研究室的火灾恐怕也是他们指使的。可即使如此,作为长子和本家的的继承者,考虑到自己的立场,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个家,父母也不可能接受,就这样切切地诉说着。丈夫这么说的时候,新婚妻子的反应一般是,“一、对丈夫幻想破灭选择分手。二、忍受下去和丈夫一同灭亡。三、努力重新教育丈夫,和丈夫一起逃走。”这其中之一吧,而爱衣却不是。“我很喜欢你哦,阿弘。可是我觉得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我绝对会发疯的。——所以我要逃走。我会先逃走,等阿弘来的。”而将弘据说就愣愣地盯着爱衣看着。恐怕在爱衣说出这话之前,他的脑袋里从来没有存在过“逃走”这样的选择。爱衣很快联系了宪子和夏子,商量了离开家的办法,两人也全面协助了爱衣。于是就发生了那起留袖事件。“宪子和夏子都关心地问过我,你也会蒙受很大的耻辱,是否有这样的觉悟。而我虽然为使父母蒙受了耻辱而感到抱歉,但觉得自己能下定决心去做还是太好了。因为我已经看清了那家人的本性。——真的是太丑陋了。”特别是纮子尖叫着“你太瞧不起人了!”。说是这种媳妇一开始就不喜欢,哪有在父母面前直呼丈夫名字的媳妇啊,特别是纮子妈妈这种叫法,好像尤其不喜欢,这时就拼命骂道,“把丈夫的母亲叫成了夜总会的女人,真是最差劲的媳妇!”这样。“我就不明白了呢,这么不喜欢的话,明明只要说一句‘像夜总会的人似的,别这么叫’,我马上就不会叫了。可她脸上是笑咪咪的,心里却想着‘你太瞧不起人了!’对我生着气。我又没有超能力,看不出别人心里想什么的啦。甚至她还那么开心地笑着说‘纮子妈妈什么的,还真幽默呢’,我就判断为这个人挺高兴的了。我抗议道你不说我是不知道的,她就暴怒道‘竟然还要说了才知道,你到底有多迟钝啊!’。我就有一种,我究竟该怎么办呢?这样的感觉了。”夏子苦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像是母亲说的话。她觉得告诉别人,自己做了这些做了那些,是很‘粗鄙’的哦。明明自己的心情如此不愉快,如此忍耐着,竟然没有被察觉到,就要爆发出‘你是个过分的人!你是在欺负我!’这样的喊声了。”百之喜痛切地摇着头。“外星人真是可怕啊……”此后就是一大群人围着指责她了。纮子的父母和兄弟,忠孝的弟弟宗孝和妹妹秋夜,以及他们的配偶,包括菊枝和国重的亲属都逼了过来,总共不下三十个人围了一圈,对着爱衣辱骂、指责、人身攻击,说着各种污言秽语,最后说“这种女人怎么能做本家的媳妇”,将弘的意见就被完全无视,决定离婚了。将弘直到最后一刻还是站在爱衣这边的,拼命地保护着她,然而寡不敌众,毫无胜算。“提出了离婚申请后,我对阿弘说了‘我会等你的’,不过,我不会等太长时间。我也告诉他,万一我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不能再等阿弘了,到时候会通知他的。”百之喜感叹道:“这真是仁至义尽的离婚啊。”“因为我知道阿弘心里十分迷茫。即便如此也不和我一起离开那个家,是由于舍弃家族是绝对的禁忌。这么做也可以吗,自己身为本家继承者的立场,有这样的自由吗,说起来希望选择爱衣的想法是不是错误的呢,就这样逼问着自己……阿弘应该是没有宗教信仰的,可是在我看来,他简直是在害怕着这么做会遭受神罚。”凰华说道:”这是被虐待者特有的心理吧。明明知道只能逃走,却怎么也动不了。”夏子点了点头,说道:“之后我问了他之后知道,我父母在将弘离婚的三天后,又找来了新的相亲对象。”“三天后!?”凰华和百之喜的声音又重合了。“等一下,这再怎么说也太脱离常识了……”“……总之,就是说娶谁做媳妇都可以吧”“正是。只要是年轻的,能生下健康而强壮的孩子——男孩子的话,谁都可以吧。当时将弘还在为与爱衣小姐的分手而伤心,处于对旧情的依恋之中,因此抗议道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然而这样的‘日语’是不可能让那些人听懂的。”“啊,对了。必须得说电波语才行……”“您问了宪子小姐,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说才对,是这样的吧。”“我确实问了哦。按照叔母的说法,如果只是想拒绝父母介绍的相亲,‘我最近正在为大学里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播种啦’这样说是最恰当的。如果是想拒绝早点结婚让我们抱上孙子这种催促本身,‘我也已经很拼命了,你们再这么啰嗦我就死给你们看啊!’这种歇斯底里的叫喊则是最有效的。”爱衣表情感慨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宪子小姐。——虽然我觉得将弘做不到歇斯底里,不过这的确是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