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算是吾藤田本家的,如今还准备把只有高中学历的女儿嫁给人家?——就是用如此瞧不起人的口吻说的话,看上去却非常奏效。当然也不是说高中毕业有什么不好,也明白学历不会改变一个人的价值。只不过,对我们家那些人,就是这种说法有效果,这是宪子在此后偷偷告诉夏子的。但是,仍然还是有问题的。“志愿大学离家实在太远了,我想在大学附近开始独自生活,这么说了之后,祖父母和曾祖父母又是极力反对。说女孩子到城市里去,肯定会被坏人粘上,变得不规矩,毕业之后肯定会逃避结婚——不过这倒是说中了呢。因为当时已经丝毫没有和那个父母决定的、亲戚家的孩子结婚的打算了。和那个男孩子也好好地一起谈过了哦。对方也感慨地说了‘现在,不算了吧’。”凰华问道:“就是说你们本人都没有了结婚的意思,只有双方的父母情绪还很热烈是吧?”“正是如此。特别是那个男孩子的父母——。想要陪嫁金和遥控车的男孩子,在高中时代可是非常像样子的哦。经常叹息说‘我父母真奇怪’‘浅薄’。从小学时开始,只要和女孩子关系比较好,就会被训斥道‘明明有小夏子了还这样’,成了高中生之后交了女朋友,他父亲就说‘你是要娶本家的女儿的啊。玩玩是无所谓,可不许搞大了肚子’。母亲则笑着说‘你的兴趣真不怎么样啊,既然是玩就找个可爱点的嘛’。那个男孩子似乎已经对他父母积累了极大的不信任感。秘密地宣布说,高中毕业之后一定要离开家,之后就如此实行了。”从心底里想说一声“您辛苦了”。“另一方面,我要离开家却遇上了困难,然后叔母就说‘这样的话夏子就写一份誓约书吧’。誓约书的内容是,大学毕业之后就回老家和婚约对象结婚。说这是有法律效力的,所以在这文件上签字之后夏子就绝对没法跑了。我吓了一跳,十分抗拒不想签字,但叔母说既然要上大学,这点事就让步吧,于是逼着我签了。”凰华转了一下脑袋。“未成年人的那种誓约书有效力吗?”“当然是没有的。”“您家里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是的。身为律师的叔母充满自信的断定那是有法律效力的,他们似乎就安心了。我哭着拒绝的样子好像也有些效果吧。因为我当时也相信了,作为能上大学的代价,毕业之后就不得不结婚了。和叔母两人独处的时候就激烈地提出了抗议,可这时叔母却说,现在的你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是什么都做不到的身份,一旦有什么事,父母就会作为监护人出来,所以首先要从这家里离开,考虑长大成人的事,因为成人之后我哥哥他们就没有对你实行监护的权力了,忍个两年慢慢长大吧。我抱怨说不提那个,就算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有那份誓约书在的话,不就必须要结婚才行了嘛。叔母就笑着说‘你真觉得那种东西有约束力吗?’。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不过叔母狡猾的笑容真的很有魄力哦。”宪子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好了要骗自己的哥哥和父母、祖父母的。吾藤田家的众人还是被完全欺骗了。百之喜在为这故事的可怕之处胆怯着的同时,也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说道:“那么夏子小姐大学毕业的时候,肯定闹了很大的风波吧。”“事实上有什么风波我是不知道的。因为我毕业之前都在美国留学。那时我对叔母的话有了痛切的理解。现在如何是不清楚了,不过那个时期我的大学里,不满二十岁的学生要留学的时候,监护人的同意书是必不可少的。”“呜哇……他们是不可能写的吧。”“不可能。”夏子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真的,对我叔母怎样的感谢都是不够的。在学习中也得到了十分多的照顾。好几次向她表达谢意,但她都说,不用在意,因为这事一半也有我的原因。”百之喜似乎刚刚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手。“是啊,您叔母身为律师也当然是从大学毕业的,所以您叔母以前也被反对过进大学吧。”“是的。而这方面,叔母所经历的事情,和我比起来就更加糟糕得多了。”夏子第一次绷起了脸,露出了严峻的表情。“有父母决定的婚约对象这点是和我一样的,然而叔母在高中时,好像差点被那个对象侵犯了。”第一卷 第九章鬼怒川宪子是个超出原先预想的美女。身材挺拔高挑,发型介于短发和中长发之间。脊梁挺得笔直,作为女性也散发着飒爽凛然之气。实在是一副“能干”女性的风格。场所是在银座一家高级饭店的红茶沙龙里。即便同样是律师,对雉名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个档次太高的地方,宪子看起来却很熟悉了,服务员对她也很熟络的样子,亲切地与她打着招呼。“初次见面,鬼怒川律师。感谢您今天百忙之中抽空来见我。”“我才要感谢,雉名律师对我外甥结婚对象的亲人多有照顾了。”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两人坐了下来。宪子似乎对认真的雉名有些好感。“关于那位弟弟的事情,你朋友的调查进行得如何了?”雉名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因为他不记得向对方说过百之喜的事。“……那是,从我祖父那里听说的吗?”“不是。从其它地方也听到过各种各样的传闻。据说是年轻的雉名律师的智囊,靠着他从未输给过刑警,如今还在连胜中。”尽管是在宪子面前,雉名的表情还是不禁扭曲了,像是在忍受着什么。那个就算是搞错了也不会是“智囊”什么的高级人物,只是条废狗而已。“如果您想要,我可以给您我朋友的名片。”“哎呀?真的可以给我吗?”“什么意思?”“那个人要是你的秘密武器的话,我想应该是不愿意借给其他律师的吧。”这次雉名的表情真的完全扭曲了。“鬼怒川律师,在那个人身上是无法寻求优秀之处的。我还有一个忠告,为了自己的名利而利用那个人,首先就是没用的。”“你说得很肯定呢。”“因为我自己已经无数次试过了。——他是绝不会顺着你的心意行动的。”甚至是专对那些尽可能想避开的事有反应,这是有切身体会的。宪子紧紧盯着年轻律师的脸看了一会,露出了微笑。“叫着雉名律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你祖父呢。——今天是在私人场合,不介意的话,就让我称呼你俊介君吧。”在这不可能拒绝的气氛下,雉名点了点头。“那么,只在今天,也叫我宪子小姐吧。”“可以。反正我原本想来见的也不是作为律师的您,而是在吾藤田家出生长大的人。”“这样,宪子小姐。我想先请教一下,您和您老家的关系似乎并不是特别好吧。”宪子的脸上展露出了静静的微笑,还伴随着无以名状的强烈气势。“我早在很久以前,就不把那些人当作家人了。我想那边应该也同样,不把我当作吾藤田家的人了。”“可以问一下原因吗?”“在那之前,我想问问你对那家人有什么看法?”雉名考虑了一会儿回答道:“我觉得是了不起的资产家……在地方上恐怕有着巨大的力量吧。”“我外甥将弘的事听说了吗?”“是的。据说是去了海外。”雉名也是个律师,虽然不清楚宪子是否知道了,吾藤田家附带条件的结婚许可,但现在是不打算说出来的。谨慎地继续说了下去。“我蒙您的父母和您兄长夫妇见了一面,不过说实话稍稍有些惊讶。那样的旧式家族或许也不算太罕见吧,可想法确实十分古老呢。”宪子讽刺地笑道:“是啊,真的是什么都很古老的家族。从明治那时候开始就一点都没变化过吧。仍然觉得女孩子要和父母决定的对象结婚是很普通的哦。——我也是从出生开始就有了婚约对象的。”雉名如同百之喜和凰华一样,有着现代人的思想,故而大吃一惊。“从出生开始……?”“准确来说是出生前就决定好了的,我出生的时候,对方也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哦。学年比我要高一年。他是亲戚家的孩子,双方父母之间约定过,如果本家生了女儿就要嫁过去。”“可是,宪子小姐您自己又如何呢?真的考虑过和那位先生结婚吗?”“怎么可能。”宪子笑出了声来。“那是你出生之前的故事,因此时代是不同的。我的学生时代是在昭和纪年快要结束的时候哦。相亲结婚也减少了,恋爱婚姻成为主流日久,要结婚的话,对于对方的爱情和对方的收入,哪个应该优先考虑,正是女高中生们热衷讨论这些的时候。我们家是频繁地聚集着亲戚的,那个孩子的事也是进小学之前就知道了。名字是叫文仁吧,虽说是亲戚,却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至今也不认为他是个出色的异性,至于结婚这种事就更不用考虑了。”她的父母和祖父母,还有当时仍很矍铄的曾祖母(曾祖父在宪子小的时候去世了),都经常像口头禅一样说着,准备让宪子在高中毕业之后和文仁结婚。但是,宪子并不是真心的。因为在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宪子看来,这实在是太过非现实的说法。有时会以“真讨厌,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说这个”来反驳,有时则以“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和文仁结婚就行了吧”来随便应付一下。“我以为那只是父母的妄言,也没有太在意,然而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你去我家的时候有没有经过什么建筑?”“有一座高大的洋馆。”“我过去住着的,是在那旁边的日本家屋,家里人都称之为母屋。因为是那种家族,夏天玄关也是不上锁的,窗户也只是纱窗。从前就一直出入我们家的文仁对此很了解。于是他就利用这点对我进行了夜袭。”“哈?”雉名忍不住发出了质疑之声。感觉简直是听起来非常生疏的单词。现如今只能在时代剧或电影里才能听到的词语,理解了其中含义之后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宪子极其淡然地说着。“幸亏是以未遂告终。我大声尖叫着,用枕边的闹钟砸了文仁的脸,把他的额头砸破了,引起了一阵混乱。”“…………”“那个男人留下的狠话,我现在也记得很清楚。应该是‘干什么!你是我的女人吧!’这样。我想再砸他一下的时候,我父母冲了过来,看到了满脸是血的文仁,连忙叫了救护车。这个时候文仁还在不停地嚷嚷着。反正是要结婚的有什么关系嘛,对自己的未婚妻出手有什么不对的,这就是文仁的说辞。乡下真是很恐怖的,明明还没有报警,很快得知吾藤田本家来了救护车的警察就出动了,前来听取了事情的经过。”“那么,出具了受害情况书吗?”“没有。”宪子毫无表情反而显得更可怕。“到家里来的警察说‘什么嘛,非法入侵的是东吾藤家的文仁啊。我还以为是贼呢,吓了一跳哦。那就是未婚夫妻的感情纠纷了……’,就这么结束了。父亲说道‘由于我家女儿粗俗的吵闹,这么晚了麻烦你们真是抱歉’这样打着招呼收了场,警官则说‘我也知道你不好意思,不过女孩子态度太强硬会让男人讨厌的,你可不能不注意啊’,这样忠告了我,笑嘻嘻的回去了。——当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即使如此也实在没有继续在自己房里休息的意思了,那个晚上就睡在了洋馆里。”“一个人睡吗?”“当然是。——为什么这么问?”雉名踌躇地组织着语言。“我自己虽然还是单身,但假设结婚有了女儿的话,女儿遭遇了这种事情,估计作为男性的自己在她身边也有些抗拒,那应该会让她母亲陪着她睡吧……”宪子似乎颇为意外地盯着雉名看了一会儿,微笑起来。“俊介君是个好人呢。将来和你结婚的人一定很幸福。”“……多谢您的夸奖。”“我家的人是不会这么考虑的。一夜过去,与往常一样一家人都聚在母屋吃早饭了,可父母和祖父母以及曾祖父母,都对我不闻不问,只关心着文仁的伤势。要是万一额头上留下了伤疤的话该怎么办——从一早就开始严肃地讨论了起来,简直有说到通宵的气氛。祖父说,本家的女儿竟做出如此不检点之事,正如末世一般,事情的结果,是宪子打伤了文仁,因此必须要承担责任。让宪子出去和文仁住在一起,反正是早晚的事,就让宪子和他现在就过起事实上的夫妻生活。就这样说着结束了。父亲也对此表示了同意。”雉名由于律师的职业原因,见过许许多多不适用世间一般常识的人,然而对于那样的人也实在无语了。想问问是否能确定他的意思,可考虑到最强烈地体味到了那种恐怖的正是宪子,还是无言地请她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已经……从心底里害怕了。和文仁的婚事本来以为是父母的玩笑,一直没有严肃对待过,但当时却理解了他们是认真的。”宪子在早饭的餐桌上半疯狂地申诉着。文仁做出了这种事你们还要我跟他结婚吗!真不敢相信,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么一说,家庭全员都一脸惊愕地看着宪子,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说出了令人怀疑自己耳朵的话来。父亲·国重。“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啊。你从出生起就是决定了要和文仁结婚的啊。都跟你说过无数次了吧,你之前都在听什么啊。”母亲·菊枝。“居然用闹钟砸人家,要是伤势不严重还算好,宪子实在是过分了。”祖父·显恒。“再说夜袭这种事以前也不稀罕啊。敢偷偷摸进来,文仁也是挺有胆量的嘛。”祖母·多津。“对啊。反正是总有一天要经历的事,你随他去不就好了。”长兄·忠孝。“我准备和纮子的婚事就很忙了啊,别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啦。真丢人。”姐姐·秋夜。“你也没什么事吧,所以就算了啦。”次兄·宗孝。“……反正也没什么实际损失。”最后是曾祖母阿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竟然弄伤了男人的头……想想也觉得可怕。幸好不是其他人家的儿子哦。”国重愤然反驳道:“奶奶,不是因为是文仁就没关系的问题啊。之后还得向义恒叔叔道歉……”义恒是文仁的父亲,是国重的叔父,也是祖父的弟弟。就是说在曾祖母看来,文仁是她孙子。明明是孙子文仁粗暴地对待了曾孙女宪子,阿稻的关心和担忧却都集中在受伤的文仁身上。“我真的是完全愕然了……接着却不知为何想大声笑出来。在女儿差点遭受暴行的第二天,家人早餐时的对话竟是这样的……”“……我能够理解。”雉名如同呻吟般这么说着,略微躬了躬身。对于只能这么说的自己深感羞愧,宪子却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关心。真是个温柔的人啊。不过,这句话请稍后再说吧。——因为好戏才刚刚开始。”不知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战战兢兢的雉名侧耳倾听着宪子的话,然而他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最后变得一脸苍白。早餐之后,宪子说着“你们疯了吗!?”,向祖母多津追问起来。宪子本能地明白,向母亲诉苦是没用的。母亲是全力倾注于成为“吾藤田能干的媳妇”这一目标的,对祖父祖母言听计从,根本派不上用场。相比之下,祖母掌握着仅次于祖父和曾祖母的实权,经过判断是个能有效果的倾诉对象。“孙女被那样粗暴地对待,你也没感觉?”对于十分愤怒地逼问着自己的孙女,多津则是一脸困惑,似乎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表情显然是完全不理解宪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孙女大发雷霆好像还是能感觉到的,对宪子进行了安抚。“你到底对文仁哪一点这么不满意呢?”“全部哦!全部!连他的脸都不想看到!”“可是啊,你们是从出生之前就系上了红线的哦。”“哈啊?你在说什么呢?”“得知了文仁出生消息的那天,菊枝被检查出有了身孕哦。那个就是你呀。这一定就是命运,你叔公提出了,如果怀的是女孩子,就和文仁结婚吧,你爷爷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而同意了。虽然你七岁的时候,你太爷爷就去世了,但他最后的遗言,就是让文仁和宪子在一起啊。这是你太爷爷的遗言,不能不按照这么做哦。”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强烈的怒气,使得宪子连自己能否站直身子都快要没有自信了。所谓怒发冲天就是这样了。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何由别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擅自决定了自己的人生——。多津也没注意宪子的样子,继续自以为是地说着她的论调。“而且,因为你是本家的女儿呢,没多少人能够配得上嘛。在这一点上,文仁是最接近本家的人呢。——你听好啊,虽然不知道你在执着些什么,不过爷爷也好、国重也好、太奶奶也好,大家都是疼爱着你的。是希望能让你得到幸福,才把你嫁给文仁的呢。”宪子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文仁是祖父的弟弟义恒之子,义恒是七兄弟中最年幼的。祖父的兄弟、以及他们那些儿子,明明还有好多个的。为什么在其中,特别把文仁表现为“最接近本家的人”呢。多津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本来是想在你结婚的时候说的,不过现在或许正好是个机会吧,我就告诉你。——文仁其实是你爷爷的儿子哦。”那个时候,宪子真心在想“必须得去一次耳鼻科才行了”。因为产生了这种幻听,自己一定是病了。尽管如此,不知为何却露出了从容的微笑。“您没事吧?奶奶。文仁不是义恒叔公和由惠叔婆的孩子嘛。”“你义恒叔公呢,是家里的小儿子,很粘你太奶奶的哦。三十岁出头了也没离开过家,就整天混日子啊。我对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了。你爷爷和太爷爷,对义恒叔公也真的是感到很棘手哦。作为本家的小儿子,却没人愿意嫁过来的样子,没有媳妇的话也不能让他离开家呢。——由惠那个时候,是我们家的佣人哦。然后嘛,你爷爷跟由惠有了关系,由惠的肚子就大起来了啊。”虽说这个孩子是本家的长子,但就这样生下来的话,作为妾生子就见不得人了。既然事情成了这样,干脆——家里众人就商量着,把由惠“推到了”家里最不好处置的义恒身边。眼前的世界似乎在旋转。如果祖母的话属实,文仁尽管在户籍上是宪子父亲的表弟,但事实上却是“叔父”吧。这肯定是幻听。想着这种事情应该不可能是现实,宪子还是冷静了下来。“……义恒叔公对此能接受吗?”“说什么接不接受地,都三十四岁的人了,还得到了一个比自己小一半的年轻姑娘哦。他可是大喜过望呀。而且名字不也很般配嘛,义恒和由惠这样。与由惠组成了家庭之后,义恒好像也把眼光放远了,在亲戚的集会中也渐渐更多的露面了,这就成了一件好事哦。义恒和由惠感情很好,你也一定会幸福的。”虽然毫无理由,却对自己的“善行”深信不疑的多津,向失去了表情的宪子诚恳地劝说着。“和文仁的亲事,就是大家为了你着想的哦。和你一样是继承了本家血缘的孩子,你究竟有什么不满呢?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吧。”“……奶奶是说,让爷爷婚外情的孩子和我结婚也没关系吧。”“讨厌啦。那种事情不能说是什么婚外情哦。因为年轻的佣人就是为此而雇来的啦。——你看,就说前不久还在家里干活的那个阿荣吧。那个女孩子很讨国重的喜欢哦。不过嘛,国重没有成功让她怀上呢。”假装没听到这些让人想堵住自己耳朵的话,宪子问到了最关键的部分。“我爸爸妈妈他们也知道吗?文仁其实是算是我的叔父这件事?”“那当然是知道的啰。不可能不经过父母就把女儿嫁出去的吧。”心中有如岩浆在翻滚着,宪子皮笑肉不笑地似乎说了一句“我明白了”。说是似乎,因为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实在是难以置信。文仁对父亲而言,是比他小二十五岁的同父异母弟弟。父亲知道他的身份,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宪子在此之后,也和父母直接进行了谈判,两个人都爽快地承认了。母亲是平淡说了“虽说血缘确实有点近,但因为是死去的太爷爷决定的事,那还是最好的选择吧”这样的话,父亲则是说“结婚之后的义恒叔父也振作了起来,由惠小姐也是个好人。作为本家女儿的你一定也会很好的”,就这样爽朗地鼓励着女儿结婚。“所谓的失去血色,指的就是那样吧。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变得冰凉,指尖都僵硬起来,只有脸上还保持着平静,而脑中却是无比混乱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这里的真的是自己的家人吗,不会是外星人变的吧。现在想起来像个傻瓜一样,可当时是真心这么怀疑的。在这里的,是趁自己睡在洋馆时调了包的假冒家人,我真正的家人一定平安无事的在其它地方。大家不可能突然都变成外星人的,只是外星人披上了人皮伪装成了人类而已。而这件事只有我知道。”雉名发不出声音。宪子那种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的心情,他可以痛切地理解。这实在不是接近平成纪年的现代日本的故事。“最让我震惊的是,即使那是名义上有些远的亲戚,也是祖父出轨所生的亲叔父,对我和他结婚的事,父母和祖父母都——我说出来也觉得恶心,他们觉得那是对我的一种奖励。”“……奖励?”“是啊。我大声对母亲叫着,问她让我和亲生叔父结婚,是不是有什么讨厌我的地方,还是觉得我对这家来说是个累赘,但并非如此,母亲解释说‘和文仁的婚事,是因为珍视和爱护宪子,家里人特地为宪子准备的礼物’,大致是这样。”再怎么说也是个律师,傻乎乎地张着嘴的样子暴露在别人眼前,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可没有办法。张开的嘴怎么也闭不上。菊枝对宪子的顶撞显得有些焦急地说着。“你是本家的女儿哦。所以爷爷和奶奶才考虑,让你嫁到比其他人的条件更好的地方去吧。我和你爸爸也是疼爱最年幼的你,才辛辛苦苦地挑选了文仁给你的,你还要发什么脾气呢。成熟一点吧。——”雉名险些要放弃了。事实上,已经举起了一只手茫然地申诉道:“抱歉,我说到底还是不能理解。”“当然。因为你是人类,所以就算想理解外星人的思维也是不可能的哦。其实说起来,祖父和祖母就是表兄妹关系。他们已经习惯了血亲之间的婚姻,故而叔父和侄女也差不多,觉得反正户籍是远亲,让他们结婚也没什么问题吧。”“请稍等一下。亲族之间允许结婚的是四代亲以上哦,三代亲是不能结婚的。”雉名的抗议被宪子痛快地一刀两断。“那是对于说着日本话的日本人才管用的说明,对说电波语的外星人是行不通的。”确实是无话可答。十七岁的宪子被推入了绝望深渊的时候,也变得聪明了,早早地醒悟了说服是没用的。除此之外,还看透了说电波语的人只能理解电波语,拼命地保护着自己。对于想让她进行事实婚姻的祖父,“嗯——。这样的话,发生了吾藤田本家的女儿,在结婚前怀孕之类不成体统的事也没关系啊。还没正式结婚就和男人在一起,这种是叫‘试婚’吧。在当下是很放荡的行为呢—。本家的女儿如此轻浮的话,纮子小姐和他的父母一定会很惊讶吧—。和文仁的婚事我其实倒不在乎,你们却特地要急着让本家的女儿成为世间的笑柄了啊。哎—”这么说完,到此时才把外星人的思维,诱导到了“在正式结婚之前一定要保住宪子的纯洁”这个方向上,“文仁那个样子,说不定还会来夜袭呢—。如果轮流来保护一下,我本来也不会那么粗暴的呀—,再来夜袭的话,下次可能就要用闹钟或存钱罐什么的,把文仁的脑袋打破了呢—。”这么一说,为了防止文仁再次做出不良行为,自己的房间就被牢牢地上了锁(这种处置不是为了保护宪子,而是为了文仁的安全,也真是太丢脸了。)接下来父亲又说了,那样的话就让宪子从高中退学,正式提出结婚申请吧。听到这话时,宪子的心里默颂着诅咒的语句,脸上还是灿烂地笑着说道:“是吗—。那么,我就成了初中毕业啊。真遗憾,这样就不好意思出席任何聚会了呢—。因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全都至少是夜大毕业程度的,纮子小姐也是夜大毕业的吧。文仁娶个学历那么低的新娘也无所谓,真体贴啊—。”这段电波语也成功命中了外星人家人的心理。把纮子拉出来,是因为第二年即将到来的长子的婚事,对当时的吾藤田家来说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