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让这样的奇伊皱紧眉头的原因是他收到了一封信。平常他并不会自己拆阅每一封信,但是,在这封信上写有“亚鲁曼•里彼耶鲁的友人寄”的字样,所以他并没有通过他的秘书,自己就直接把信拆开来看了。接着,经过片刻思考后,他把他的弟弟叫到办公室来。“我收到一封很妙的信喔。我也想让你看一看内容。”“这种事哥哥你自己处理就好了,不是吗?我不认为你有需要听我的意见。”“有没有这个必要,是由我来判断。反正你来都来了,就看一下吧!”奇伊脸上露出如同薄刃般锐利的笑容,将信丢给弟弟。这就是“深红党”的尼可拉•培特罗夫所说的“从旁煽风点火”那一句话的意思。信里面写着身为弟弟的亚鲁曼因为不满自己是傀儡的立场,所以企图要背叛奇伊。“如何?有什么感想?”“很无聊耶!”“喔?你认为很无聊?”“啊!不是啦!我是指信里的内容,不是指哥哥您的反应啦!不过,如果会在乎这封恶意中伤的信函,就不像哥哥的作风了喔。我想你应该会无视于它的存在吧?”“应该?我懂了。”奇伊只是点点头,没有笑容。却是如同亚鲁曼所说的,会相信这封信的话,就是不正常。这一看就知道只是一封简陋地挑拨兄弟情感的信。奇伊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当奇伊再度看着弟弟,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秘书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请求奇伊出面。就在这一瞬间,奇伊从使唤别人的一方变成了被别人使唤的一方了。奇伊觉得这种人际关系就像食物链一样,又蠢又滑稽。总之,奇伊先请弟弟回去,然后自己到了军政总部,在那里又看到了一封信,内容就是要弹劾奇伊以金钱援助行星的反政府暴动等等。“长官阁下不必理会这种中伤的信函。”话才说完,奇伊•里彼耶鲁便感到非常地不高兴。因为刚刚弟弟已经先说过了类似的话。他并不是要模仿弟弟说话,只是他突然想到,不知道他弟弟使用怎样的心情说那句话的。思狄嘉中将观察奇伊的眼神,充满了猜疑心。原本他就认为所有的赛安人对地球军都存有潜在的敌意,所以他不会认为奇伊是个“例外”。对于奇伊反问的问题,思狄嘉只用了刻薄嘲讽的表情回复。“当然我是不会相信的,里彼耶鲁先生!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明快、肯定地跟我说这封信的内容是假的。想要用一封中伤信函来让军政总部和赛安的第一家族产生对立,真是太愚蠢了。”“那么,我肯定地跟您说,这封信的内容都不是真的。达萨伦行星上的暴动之类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奇伊用冷漠的眼神瞪着思狄嘉中将,在那一瞬间,稍微感到畏怯的思狄嘉中将将视线微微移开,然后又挺起胸膛反瞪了这位有名家族的青年。因为他认为奇伊一定在心里说这封信的内容都是真的。从达萨伦开始,让各行星的反地球运动活跃起来,进而再将他们一一统合起来,这就是奇伊暗地里想在太阳系全域中偷偷孕育他的影响力之作法。中将刻意降低声调。“里彼耶鲁先生,您和您弟弟的政治思想是不是有些不同呢?”“什么意思?”奇伊没能马上判断出思狄嘉中将话里的意思,不过反应并没有特别激动。“我明说好了,你弟弟是以纯白党总书记的身份来协助地球政府和地球军。”“没错!”“但那都只是幌子,不是吗?事实上你弟弟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力可言。我说的没错吧!”“唉呀!如果让纯白党拥有实质的权力,最困扰的不就是你们地球军吗?”中将无视于奇伊的冷笑。“总之,事实就是这样。里彼耶鲁先生,你弟弟以傀儡的身份来假装协助地球军,但同时又在背地里策划着其他的事情。你身为赛安的爱国者,一定企图想要让赛安得到完全独立吧!”“一派胡言……”奇伊哑然、无法继续说下去。在听到中将前半段的话时,他就已经很惊讶了。“假装协助地球军,实际上在背地里企划着其他的事情。”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奇伊为思狄嘉敏锐的洞察力感到吃惊不已。只是,思狄嘉最后下的结论却是一个严重错误。奇伊是个热切渴望自己的故乡得以完全独立的爱国者,这一点完全只是思狄嘉个人的幻想。因为奇伊并不爱赛安行星。赛安只是奇伊为了要管制全太阳系的一个道具而已,一个用完就丢的道具。然而,这个粗野的军人却误以为奇伊只是单纯地爱着这个道具。奇伊有股想笑的冲动。不过,他的理性和计划压抑住了他的这股冲动。他认为思狄嘉绝不是一个无能之才,只是他觉得思狄嘉应该要多用点心会比较好一点。事实上,思狄嘉中将会对奇伊说出这些话,全都是因为接到一封密告使然,并不是思狄嘉自己真正的想法。而在信封上所出现的尼可拉•培特罗夫的字眼,也只是用极为普通的文字处理机打上的字样。而奇伊是热爱赛安的爱国者这一点,也完全只是思狄嘉自己的想法而已。“中将阁下,这很明显的就是恶意的离间策略。依我看来,这是那些自称为深红党的游击队的家伙向中将阁下您作的密告吧。”“什么?游击队们?”中将把视线移向奇伊。此时,奇伊说得“都是游击队搞的鬼。”这句话,正好说中了事实。不过,奇伊并不是真的相信有这么复杂才这么说的。“游击队的离间政策?嗯,原来如此。很有可能喔。”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思狄嘉那望着奇伊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猜疑。思狄嘉虽然拥有远超过于游击队的优势战力,但还是会利用精神方面的追问手段。如果要解决这个困难的局面的话,他也不排除将奇伊•里彼耶鲁拘留起来,并进行严酷的拷问。当然,一旦这么做,到最后如果没有什么成果的话,从里彼耶鲁家开始,到所有亲地球派的赛安人全都会变成视地球政府为敌人。这样一来,从现在所拥有的地位,到将来的升迁,全都会烟消云散。只不过,如果照现在这样继续被游击队玩弄下去的话,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奇伊•里彼耶鲁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闷闷不乐的思狄嘉中将。“那么,我可以回去了吗?”“……嗯!可以。”“那我就先告辞了。很荣幸能通过工作关系跟您见上一面。今后,里彼耶鲁家也会一直秉持着对地球的忠心。”向思狄嘉行了个最敬礼后,奇伊就离开长官的办公室了。当奇伊一离开,思狄嘉中将马上就召集了所有的幕僚,拿着书信对他们大骂着。“你们知道吗?这是游击队对军政总部下的挑战书!”幕僚们心想:搞什么嘛!现在才这样说!不过大家并没有把心里的话讲出来。因为对正在气头上的思狄嘉中将说什么都没有用。思狄嘉中将可谓被孤立在受到孤立的地球军当中。走出军政总部后,奇伊搭上自己的车,整个身体沉坐在位子上,心情极差地看着司机的后脑勺陷入沉思当中。这个时候,在奇伊的心中,对弟弟的事感到不安的心开始萌芽了。嫁祸给游击队,是奇伊一定会施出的手段。可是,就连他自己对这个方法都还不能百分之百有信心。第一,奇伊想不通为什么游击队要特意把他当作目标,来着手进行离间工作。相反的,亚鲁曼要对哥哥进行阴冷的复仇这还比较有可能。回想看看,奇伊有太多地方足够让亚鲁曼心生怨恨。想到这里,奇伊对亚鲁曼心中所承受的怨恨和痛苦只是一笑以置之而已。他认为就算再怎么恨哥哥,亚鲁曼也没有报仇的勇气和毅力。这样的想法,到底正不正确呢?当着思狄嘉的面,奇伊当然说不出“我想我会遭到弟弟的怨恨。”一事,所以,奇伊刚刚才会嫁祸给游击队。然而他确实也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两封署名尼可拉•培特罗夫的信,将奇伊和亚鲁曼这两个里彼耶鲁家的兄弟卷入了急遽的波纹中。这个由培特罗夫主导进行的心理战术所引起的波动,从深沉的地底下传到地面上来了。Ⅱ奈德和琉霖并肩走在黑拉伯利斯市街坊的一角。当然没有挂着“深红党”的名牌啰。在这一年内,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跨倒地面上来,有好几次为了侦查、补给或建立组织,他们也曾从地面上的活动指挥部到黑拉伯利斯市街坊出没好几次。这次他们是为了瞄准目前的攻击目标而来的,不过,当他们走到黑拉伯利斯大学门前时,琉霖停下了脚步。“真令人怀念呀。这是我们的母校耶。事实上,现在的我应该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了。”“如果没有被当的话!”“怎么可能被当!我和奈德你不一样,我可是模范生喔!”他们并不能在校门前久留,因为有可能会有认识他们的人出现。这两位年轻凶恶的地球军的敌对者,一路上小心谨慎地注意着四周的状况、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了涵德森街上的露天咖啡厅。“小培特说过,如果有人在搞鬼的话,就会有其他人在动脑筋筹谋。”“很像培特罗夫会说的话。不过,事实上也真的是这样。”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当时,身为“赛安青年党”党员的他们,为了打倒独裁者亚雷萨德罗•迪亚斯而在黑拉伯利斯市街上到处奔波。原本以为真的可以打倒他,没想到结果却只是绕着整个局势的外围跑来跑去,什么也没做成。在那段时间里,因为地球军不断地设计阴谋,介入整个行动。最后,迪亚斯的死让只有挂名的“深红党”这个了不起的团体开始活跃起来。“你干吗把这个事情说出来!”“没有哇!因为在这个地面上是妖怪的巢穴喔!在我们喝着可乐的同时,说不定就有人在某个地方监视着我们。诡异的气氛……”琉霖闭上嘴后,脸上表情有所改变。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似的,有点紧张地撞撞奈德的肩膀,完全失去了他平日悠然的态度。“琉霖,你怎么啦?”“是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你只说‘那个女孩’,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说谁?你是不是有骗婚,被某家的女孩通缉着呀?干吗紧张成这样。”“奈德,你不是个幽默风趣的人,所以不用勉强说那种很难笑的笑话。”“真是不好意思喔!”奈德有点不高兴地回了一句。“到底你说的那个女孩是哪个女孩啦?”“去年,在下水道碰到一个女生,不是吗?赛安水资源管理局的高官的女儿……”说到这就足够了。奈德清楚地想起依菩琳•斯格拉牡这个名字和她的长相及口才后,缩起了肩膀。他觉得她是一个很好强的女孩,同时也感到有点怀念。她好像是因为不断地批评赛安,才没有被强制送返地球。看她好像在等人的样子,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那边。就在这个时候,又看见一个眼熟的人物出现在露天咖啡厅的门口。“那不是我们的委员长吗?”“今晚又不是万圣节前夕,还碰到这么多老朋友。”“万圣节是和老朋友见面的日子吗?”“咦?真的吗?从来都没听说过。”“你真的是……”话说到一半,奈德就把视线盯在昔日的同志身上,但他并不是想要去跟他叙旧。更何况,现在的亚鲁曼•里彼耶鲁至少也是赛安行星政治界形式上的重要人物,身边还有身材壮硕的保镖呢。亚鲁曼像玩偶一般,用笨拙的脚步走向依菩琳•斯格拉牡后,就直接站着和她说话。奈德觉得亚鲁曼并不是依菩琳•斯格拉牡喜欢的那一型。可是,奈德和琉霖并无法继续观察这两位男女之间的奇妙关系的发展,因为有三位穿着地球军制服的士兵,渐渐地朝向奈德他们走过来。奈德和琉霖尽可能地装作没看到他们,把咖啡的钱放在桌上。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不,应该说早就注意到他们的士兵立刻加快脚步追上去。奈德他们迅速地互看了一眼后,跳过分隔开露天咖啡厅和人行道间的小花园,开始逃跑了。“喂!不要跑!”士兵们如此喊叫着。士兵们并不知道自己追的是“深红党”的最高干部,只是觉得他们看起来有点像可疑认识,所以就要开始追捕他们。然后,赋予别人痛楚,这也是地球军的习性。士兵们快速追着奈德和琉霖。“到处制造最佳的环境帮助自己窜逃。”这是游击队的铁则。更何况这里并不是“深红党”的势力范围,只要一被逮到就万事皆休了。再者他们现在真的是很狼狈不堪。最后奈德和琉霖混进拥挤的人群中后顺利逃离。本来他们在赛安青年党的时候,就很擅长逃亡,又加上市民们并不会协助地球军的追捕行动。所以,他们不断地说着“不好意思,对不起,借过一下!”在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中来回奔逃,经过十分钟左右,终于摆脱了士兵的追捕。奈德和琉霖确认自己已经摆脱追捕之后,开始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并离开了这一个名为紫色街道的区域。琉霖发着牢骚说:“我们回去吧!再继续待在这里,等一下说不定又会碰到认识的人。”当奈德也点头同意的时候,眼前真的又再出现了一位认识的人。“杰伯罗夫……”这个像在梦游,正朝这两位面前走去的人就是以前“马克特”的长官。再把话题拉回到那天下午。有两个人在纯白党总书记的办公室里。“那么,今后我该怎么做才好呢?”提出问题的是比较年长的那一位。年少的那一位依然沉着稳定,拥有天使般的脸孔,表情充满着嘲讽的智慧和想法的就是鲁西安•迪亚斯。年长者就是指亚鲁曼•里彼耶鲁。他就和平常一样,一副不安、失去信心的样子。“你是怕奇伊•里彼耶鲁的报仇行动吗?”鲁西安笑了。“不好意思,我想奇伊•里彼耶鲁并没有把你放在眼里。”鲁西安用沉稳的口气说出了残酷的事实。“他心中所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的野心而已。他从来不会认真想其他人的事情。对他而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全都只是他的道具而已,就算是他自己的亲人也是一样。”亚鲁曼心想,鲁西安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是从他出生以来就体会到的不愉悦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一年当中,亚鲁曼每一秒钟都感觉到自己是哥哥的道具。鲁西安所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却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实。“所以呢,鲁西安,就是因为这样,我哥可以很不在乎地丢掉所有没有用的道具啰。如果你的父亲把我们的计划都告诉我哥的话,他绝对不会饶过我的。”听到父亲的名字的时候,鲁西安•迪亚斯稍微动了一下他那漂亮的双眉。“唉,你真是个容易紧张、没有定性的人呀。要是你比自己要打倒的人更害怕的话,那还能做什么事?”“我不是怕我哥,我是担心你爸会插手管这档事。”就在三分钟前,才刚有一位客人从亚鲁曼•里彼耶鲁的办公室离开。那个人就是鲁西安的父亲。他来不是要跟亚鲁曼说今后不准他和他儿子见面,而是很认真地警告亚鲁曼说他要告诉军队他们两个企图反抗军队的行为。“鲁西安,这样做是最好的呀。身为父亲的我,真的很担心你。而我也只能这样做了,知道吗?”鲁西安用冰冷的双眼看着拼命辩解的父亲。不过,很快地他就把视线移到脸色发白的亚鲁曼•里彼耶鲁身上,并带着嘲讽似的笑容。“鲁西安,和我一起回去吧。以后就和政治及军事完全断绝关系。去上地球学校也好,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去密告了。”虽然父亲苦口婆心地劝着鲁西安,但鲁西安根本就把父亲的话当耳旁风一样,一句也没听进去。“里彼耶鲁总书记,没有必要慌张。”少年的声音劝慰着狼狈的亚鲁曼。“我父亲一定是误会了。他一定是认为我们是为了要反抗地球政府和地球军队,才企图做一些犯罪的事情。不过,事实并不是那样。相反的,我们只是要揭穿奇伊•里彼耶鲁真正的暴行而已。”鲁西安•迪亚斯轻轻地笑了一下。鲁西安用看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那种眼神看了他父亲一眼。“爸,请您先回去。过一阵子后,我马上就会回去的。”父亲似乎仍有些踌躇,但最后也只能点头以示同意后离开。但他父亲离开后,鲁西安轻轻地摇摇头……“我早就猜到会这样了。只是事情发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迪亚斯……,不对,应该是鲁西安!”亚鲁曼常搞混对方的称呼。“你已经知道你父亲要向军方密告的事了吗?之后,再采相反的方式让我哥陷入困境?”鲁西安用手抓了抓他的浏海,并用像老师看学生那样的眼神看着比他年长的亚鲁曼。“对!我已经猜到我爸会去密告。虽然我想要阻止他,但却做不到。所以,我只好借用他人的力量。我从以前就一直是用这种方法了。当我骂他却没有效果的时候,我就会请我爷爷出面。虽然靠我自己的力量什么也做不成,不过,我并不以此为耻。”真是无法认同的评价。到现在,亚鲁曼才感到害怕。迪亚斯家族也好,里彼耶鲁家族也好,都是赛安行星上的上流家庭,但是当中却都没有温馨的亲人兄弟之情在内。亚鲁曼故意咳了一下。“如果你的想法被军队的人接受的话,我哥马上就会被逮捕,对吧?”鲁西安轻轻地耸了耸肩膀。“事情没那么简单。还不能断定奇伊•里彼耶鲁一定会被公开逮捕。只是因为奇伊是个危险人物,不能再让他继续像以前那样自由行动。如果其他要素无法同时进行的话,目前暂时就只能和他相互瞪眼而已。”“那,那我们又会变得如何呢?”“按兵不动啰!这是没办法的事。”亚鲁曼对鲁西安•迪亚斯那股魄力感到害怕。“按兵不动呀?那这样我们也有可能被逮捕喔!”“逮捕纯白党的总书记,那地球军就等于是勒紧自己的脖子了。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我可以让我父亲称为法律上的禁言者,让他所说的任何证言都无法被认同。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就算你担心也帮不上任何忙。——鲁西安虽然没有说出这句话,但亚鲁曼已经听得出鲁西安的话中之意了。鲁西安离开后,亚鲁曼抱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不久,他就用内部通讯把达尼耶鲁•杰拉叫到办公室来。目前杰拉是担任党部的保安部长一职。在亚鲁曼简单地跟杰拉说明关系到自己的所有情形的同时,杰拉的双眼里不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亚鲁曼说完后,杰拉沉思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杰拉终于提出他的意见了。“把鲁西安•迪亚斯杀掉的话,你觉得如何?”杰拉那低沉的声音,让亚鲁曼全身都僵硬了。纯白党总书记用惧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部下。那个惧怕的表情,似乎已经成为亚鲁曼身上的一个零件似的。杰拉毫无表情地继续观察着亚鲁曼的反应。“把鲁西安•迪亚斯杀掉后,再把这个罪名嫁祸给杰伯罗夫长官,这种一石二鸟的方法,您觉得如何?”亚鲁曼没有马上回答杰拉所提出的问题,只是不停地移动他的视线。不断地有阴谋家一一地出现在亚鲁曼面前,大家都从他的耳朵灌入毒药到他的心脏去。“我说得简单一点好了。鲁西安•迪亚斯只是一心想为他的祖父报仇,但他却不了解实情,所以才会想到要打击总书记的哥哥。但事实上,迪亚斯老先生是被杰伯罗夫所杀死的。”杰拉冷酷地直呼自己以前长官的名字。亚鲁曼的脖子开始冒出冷汗了,他深切感觉到西装衣领湿透的不适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为什么非得杀了鲁西安•迪亚斯不可呢?”“这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喔!鲁西安虽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不过,要是他父亲真的向地球军密告的话,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请想想看,迪亚斯家已经没有复兴的机会了,所以他们只有让里彼耶鲁家灭绝以便和他们作伴,如此而已。”杰拉所注入的毒液慢慢地渗入到亚鲁曼的心脏内壁了。“假如一切都如鲁西安所计划的那样,就这样被他绑住的话,不只是你的现在,甚至于未来都会被这个仅有十七八岁的小孩所左右。你的人生就掌握在别人手里。这样也无所谓吗?”亚鲁曼的表情僵住了。“那么,也就是说这次由你来代替鲁西安•迪亚斯就对了,是吗?真是了不起。你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怎样,我都只是别人手中所操纵着的玩偶就是了。”面对这个有点歇斯底里、提高声调的声音,杰拉依然镇定自如。“您也可以换个角度来想,不是吗?总书记,在您背后操纵您的人都一一退场了,只有您还是一直站在舞台的中央扮演主角的角色。存活下来的人,最后都会落到您手里。这样想不是很好吗?”亚鲁曼又稍微颤抖了一下。当年杰伯罗夫突然攻击赛安青年党,将青年党一网打尽的时候,逮捕前委员长亚鲁曼的就是杰拉。对于要完全支配杰伯罗夫一事没有信心的亚鲁曼,是为了要牵制杰伯罗夫才雇用了杰拉。“想想,虽然赛安青年党被击溃了,但您却以新社会的重要人物的身份存活下来了。逮捕您的迪亚斯老先生死了,但您依然健在。总书记,您还不清楚自己有着难得的运气和才能吗?”杰拉成为了比杰伯罗夫更具危险性的人了。对亚鲁曼而言,根本不可能将他当作部下来操纵。达尼耶鲁•杰拉是第一位当着亚鲁曼的面,告诉亚鲁曼自己在历史上所扮演的是一个奇怪角色的人。他告诉亚鲁曼说他是一位不需要改变情势依然可以存活下来的角色。虽然杰拉也是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才说出来的,不过他说的也都是事实。亚鲁曼倒抽一口气后陷入沉思。他无法否定杰拉所说的话。不过杰拉却提供了亚鲁曼一个他自己从未发觉到的新视点。过了一会儿,亚鲁曼并不想反驳,只用微弱的口气开口说话了。“不过,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喔!”“像那样只有十六岁的孩子,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会变得怎样?光用想的就足以让人恐惧了,不是吗?”“……”“要把他处决掉就要趁他还是雏鸟的时候下手。一旦长成大鸟之后,要处理他就不可能了。请下定决心吧!光是坐着,是不可能得到自由的哟!”“我……可是……”“所有的程序我都会处理妥当。请交给我负责吧!你只要负责点头就好了。”亚鲁曼终于屈服于杰拉的主张了。将鲁西安杀了之后,再将其罪名嫁祸给杰伯罗夫。这真的是一个极为残酷的计划,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亚鲁曼会做的事情。可是,通常实行了这种残忍的计划后,责任多半也多会归于意志软弱的好人身上,而非在坏人身上。然而,那位好人也从不会认为自己要负什么责任,他会把一切的错都归咎于他人或环境上。现在的情形就是如此。亚鲁曼不断地重复为自己的良心辩解。“不是我喔!这是杰拉的想法。我是被杰拉逼的……”××××××虽然知道很危险,但是奈德和琉霖看到杰伯罗夫,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两人依然留在黑拉伯利斯市内。不管怎么说,杰伯罗夫是他们多年的敌人。他们用像梦游的人一样的步伐尾随在杰伯罗夫身后。“杰伯罗夫那家伙在拍里彼耶鲁委员长的马屁,不知道这次他又要搞什么鬼?”虽然奈德的疑问给予了杰伯罗夫过高的评论,但这也是因为他对于“纯白党”和这周边的情势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会有这种疑问。杰伯罗夫走进电话亭内似乎和某人联络上之后,又再继续往前走下去。他好像是接到谁的命令的样子。奈德和琉霖两个看到这种神秘的情况,便决定要跟踪到底。在没有什么人烟的哈扎威公园前有一台车子停在那里。坐在后座的就是鲁西安•迪亚斯。因为他接到亚鲁曼•里彼耶鲁的电话说有重要事情要谈,请他到这里等。当然,事实上这一切都是杰拉一手策划的。虽然鲁西安心想不知亚鲁曼•里彼耶鲁有什么事情要说,不过,他还是接受了亚鲁曼•里彼耶鲁的约谈。有人敲了后座的窗户。鲁西安移动了一下视线,没想到眼前竟然出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的脸孔。那就是杀了自己的爷爷,一身落魄的中年男子的脸。嘴巴像金鱼那样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要求鲁西安和他见一面的样子。“杰伯罗夫找我有什么事?”鲁西安心中如此想着。他当然恨这个杀死自己爷爷的凶手,但他更瞧不起杰伯罗夫。他正打算将真正的敌人奇伊•里彼耶鲁打败后,再将他如同丢垃圾一般地丢在路边,让她悲惨地穷死在那就好了。怎么也想不到杰伯罗夫竟成为别人的道具,来加害迪亚斯家的祖孙两人。再怎么样的俊才,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他的现象力和洞察力都还是有限的。另外,虽然他有和奇伊•里彼耶鲁相似的地方,但拥有自信、最优秀的谋略家,却没有注意到别人的阴谋也正朝着自己靠近。鲁西安对于作恶多端的杰伯罗夫并不感兴趣。因为他觉得,要是自己真的在乎这种人的事情,自己也就是和他一样,是下流卑鄙的人。当他用轻蔑的眼神看了杰伯罗夫一言后,就命令司机开车离开。不再回头,因为一切就快要结束了。车子发动了。不,好像发动了。但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后座的窗户出现了龟裂。一个厚重的声音将窗户挖出了一个洞。鲁西安吓了一跳,把视线转移后,他看到有个小型的燃烧手榴弹掉在车内。爆炸了。车子着火了,火和烟雾不断地从车内窜出。从草丛里飞奔出来的琉霖和奈德,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是要去追那跌跌撞撞逃走的杰伯罗夫呢?还是……没想到难得的是琉霖先采取行动了。他跑向车子那一边,一边跑,一边脱去上衣。有个人影从车内滚落到外面来,就倒在车边全身着火一动也不动。琉霖用上衣将火头拍熄,再看着比他慢一步跑过来的奈德。“没事了,他还活着。”琉霖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回应琉霖的奈德,蹲下去用双手捧起鲁西安•迪亚斯。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少年是何等人物,但不能就让他这样死去。被警笛咆哮着的警车追赶的奈德和琉霖一边避开火和烟雾,一边跑回地下活动指挥部。第五章斜坡上的舞蹈Ⅰ如果计算者将自己所想出的适合的数字带入正确的公式或方程式的话,那就可以得到唯一的解答。可惜的是,人类并不是数字,所以无法只照着计算的步骤进行。尤其是在有人类的集团的社会当中,更是如此。尼可拉•培特罗夫已经理解到这个道理,但是鲁西安•迪亚斯却还未能理解。这并不是因为鲁西安的资质比培特罗夫差,而是完全只能归咎于年龄和经验的差异。鲁西安和培特罗夫不同,他并不需要为了生活去工作,也没有义务要去理会那些烦人的上级长官们。鲁西安只是用他那与生俱来聪敏的头脑,以及受到死去的祖父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影响去阴谋筹划操纵亚鲁曼•里彼耶鲁。然而,却因为亚鲁曼出乎意外的个人主义造反,落到被人从背后踢进池塘里的悲惨下场。虽然其他人也可能会碰到这种情形,不过,被那个愚蠢又懦弱的亚鲁曼摆上一道,这对鲁西安的打击可不小。鲁西安一个人僵在一边沉默不语。与其说是选择这种战术,倒不如说已经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如果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恐怕自身处境会陷入危险,连今后的活动也可能会不容易进行。可是,就算鲁西安不说什么,他自己也知道是深红党的游击队队员们救了他的。在游击队的队员里有人目击到他和亚鲁曼•里彼耶鲁会面,在鲁西安胸前的口袋里也有自己的身份证。在赛安行星上,所有的“善良市民”都一定要把身份证带在身上才行,所以他的身份证会被看到是一点也不奇怪。“是迪亚斯老先生的孙子呀……”知道受伤少年的真正身份后,琉霖颇有感触地说着。因为鲁西安还未成年,所以名片上也印有他父亲的名字——卡洛斯•迪亚斯。是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儿子,赛安自治政府的阁员。就这样,鲁西安的身份暴露了。“他会感激我们吗?”“这个嘛?不知道他会不会?”奈德怀疑地回答。因为他以前也曾经救过其他人的命,可是被救的人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毫无任何报答感谢之心。像那个来自地球的少女依菩琳•斯格拉牡就是如此。不过,鲁西安应该是比那个倔强的女孩,更会将人家对他的救命之恩记在心上的人吧。头和手脚都缠着绷带的鲁西安•迪亚斯少年横躺在被单上,静静地望着下水道的天花板。姑且先不论他的内心感受如何,但是他面对着拿着武器,将他团团包围住的游击队们,依然没有任何恐惧感,这是很了不起的。但是说实话,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其实也没什么好称赞的了。这个事件的被害者现在在奈德他们的身边,然而加害者的部分,因为奈德和琉霖几乎目睹了整个“犯罪行为”的过程,所以他们也已经知道了加害者的身份。仅管他们认为整个事件是亚鲁曼•里彼耶鲁主导的,但关于这一点,培特罗夫提出了他的见解。“他虽然不是优等的哲学家,但勉强要说他是恶党,倒不如说是被动且冲动的好人,结果就是做了这样恶毒的事情。而他们的赎罪券就是——‘不是我不好,一切都不是我的错。’这类的话。”培特罗夫苦笑着耸耸肩,而奈德也是怅然若失地点着头。早在赛安青年党时期,他们就已经觉得亚鲁曼•里彼耶鲁是这种人了。“事实上应该是赛安的人才比地球上的人才还要丰富吧?像奇伊•里彼耶鲁和鲁西安•迪亚斯这样的嫌犯,在地球上我想没有很多吧!”“他们原本都是地球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