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这样。重要的时刻没有自由。偏偏只缺重要的地方。一七那家伙一定也是这样吧,那家伙和自己心里的某样东西互相连系。但是却被强迫必须跟那个东西切割开来。那句话是谁说的?是西吗?还是忍?——因为是发自内心,所以无法背叛。因为那是潜藏在心里头,不知不觉就产生的东西。大概一七是如同文字所述,无法舍弃那样东西。所以下了只能寻死的结论。一,我们彼此互相连系。二,我们无可奈何地互相连系在一起。三,如果把互相连系的东西切断的话,我们将无法活下去。嗯。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吧。对吧?不对吗?你怎么想呢?西满里衣 05:59笹浦那家伙突然沉默了。我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刚才的触感还残留着。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呢?但是在那时那样做是非常的自然,两个人自动地靠近彼此。多么不可思议的记忆。像做梦般的片刻。在我心里,那一刻反反覆覆地复苏。至福的时光。完整。完成整个宇宙后的感受。我和他一起分享了那种感受。只和他。但是现在,在我身旁的稻草头似乎一直在想事情,一副我的心情跟他没关系的模样。——受不了,所以才说男孩子真是的!笹浦耕在那个时候,我突然了解一七是谁了。以及他实行结伴自杀的时间,为什么要在中途延后半天。link six 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三项真实 PART14 不论夜空多么深沉(总有一天)黎明终将造访德永准 06:19-06:21出了饭田桥车站后立刻走到大型的「口」字形天桥上。那就是「17」同学所指定的地点。天空仍然很暗,但是和进到店里之前的一片黑暗又不一样。我在四条天桥所架构成的平台上转来转去来回走动。这里是个小型的空中回廊。我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东京铁塔的展望台,在霓虹灯的海洋上,等不到人的情景。走了一圈后,一开始到达的地方有了两个人影。「请叫我山崎同学。」男人这么说完后轻轻地行个礼。无法判断年龄。他看起来既像大学生,也像是三十多岁的人。身高和我差不多。穿了一身像乌鸦般的全黑斗篷,压得很低的棒球帽上画着眼睛和鸟喙。虽然和艾利克斯先生的衣服有些类似,但是感觉起来更有使用感。「其实原本还有一位叫岬同学的人的,但是他今天休假,所以换我来。」「啥。呃,川崎先生——」「不,不,请叫我川崎同学。到『同学』都算我的名字。」「……咦。」「哎呀,这可真失礼了。忘了介绍最重要的这一位了。来,请。」然后在他的身旁,有一位就像躲在斗篷下的女生悄然现身。她比我矮半个头。全白的帽子配上长头发。红色的双颊、无助的眼神。薄外套下纤细的身材。「初次见面。」「17」同学深深地行了一个礼。我慌忙地回话后,并行了好几个礼。「好了好了,一直打招呼的话事情也不会有进展。」川崎同学说。「我们这就出发吧——前往『完美的地点』。」折口步乃果 06:11-06:21我虽然做了梦,但是那并不是梦,是真实的事。坐上大箱型车的是我、陶子同学、亚希穗同学,还有天满&唐吉同学。开车的是老板。跟在车子后面的是,有働先生的部下一共二十个人。车子和重型机车排成一列纵队。仁科先生的福斯载了温井川同学,拼命地跟在最后面。顺便一提四重奏先生单独行动。他们绕着一般道路到处寻找最后一名失踪者,忍小姐。窗外是朝霞的东京,正要慢慢醒过来。首都高速公路的环状线,出现了常见的车种和其他飞翔的华丽的绿色恐龙们,我和他们继续对话。#插图「虽然说要现实一点,但是现实真的那么重要吗?现实里到底有什么呢?」我对虚构的恐龙无声地发出疑问。「那里真是非常不可思议呢。全部都是谎言也没关系吧?全部都是做梦,全部都是故事。」「那也是一种看法。」年轻的恐龙,背上的鳞片发出昧啦咔啦的声音一边回答。「但是,不管到哪都有现实存在。这真的是很无可奈何的事情。就像我真的不存在一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真是非常遗憾。」「我也这么觉得。」「无可奈何,无可奈何——」我反覆念着这句咒语。对我来说很新鲜。但这一定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有的终极魔法。「果然人和世界是和不来的呢。明明不管哪一方应该都是很喜欢对方的。」「是不是像家暴一样啊。」绿色的恐龙歪着头说。「是这样吗?」「是的,也只能这样想了。世界产生了人类,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们。人类伤害了世界,误以为那是爱情。」「是这样吗?」「因为神不存在,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后面年长的蓝色恐龙这么说。啪嚏地大大挥下翅膀,突然的强风把我们的车轻轻地摇了一下。「咦,不是那样子的。」我反驳。「神确实存在。」「我无法赞成你的结论。」蓝色恐龙说。「没错,没错。」其他恐龙们靠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诉说自己的意见。高速公路虽然够宽,但是来了这么多恐龙的话照样挤成一团。蓝色的鳞片、黄色的眼睛、粉红色的无毛翅膀,一切都映照在舒服的朝霞当中,无数的色彩将我包围。这真是个美好的祭典呢。「种在设定上有点勉强。」「如果由我们这种一样身为虚构的存在来说的话,神并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世界应该就不会这么悲哀。」也不见得如此吧,我说。「我最近读到『速食&慢性杀手』里的一个插曲。——有一首邪恶的歌曲。如果没有人聆听的话,这首歌便会纠缠在许多人们的耳边不散。在海底,有一条蛇在唱那首歌。所以神一个人一直倾听那首歌。神虽然是全知全能,但是如果不耗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的话就无法持续听那首歌。那是首如此邪恶而悲哀的歌曲。任何人都能唱的简单歌曲,只要听一次就无法遗忘的歌曲。神降到海底去。把其他所有人都抛到脑后,只为了先救那首歌。」所以……我继续说。「所以神訑只是没空聆听我们的祈祷。大家虽然都恨恨地说,很气神不肯注意到自己……但是其实正因为那样世界才得到拯救。一定是这样子的。」恐龙们用力甩动长长的颈部,互相对看彼此,然后只是耸耸肩。藤堂真澄 02:24-06:21凌晨两点二十四分,笹浦捎来连络,告知和仁科警部会合的经过。对话途中断讯。重新拨打依然不通,推测对方电池耗尽。同二十五分,我在稍感安心的同时向仁科警部做确认。牛头不对马嘴,总之先跟他交换情报后挂断。同三十八分,警部和我连络。得知「法布瑞」的真正身分,以及确认笹浦被绑架。跟有働连络,请求协助追踪首都高速公路。同五十分,警部打来。「法布瑞」跟丢了,有働的部队没赶上。凌晨三点十五分。骑着爱车奔走在都心各处,寻找笹浦的痕迹。知道这是白费功夫。之后,五点半之前遇到ALR十七次。十五胜零败。有两次还没分胜负对方就成功逃走。下半场,反省有效打点减少一事。上午五点三十一分,救出一名在港区遭到ALR袭击的高中生。他叫左右田正义。真叫人烦恼。在这之后没看到ALR。上午六点〇分左右田哭叫个不停。停止无谓的探索,和有働再次会合。有働,看了我和左右田的表情说:——你基本上是个笨蛋。——不准说。我刚才已经有自觉了。——什么啊,你还知道嘛。那就算了。同十五分,移动至神宫外苑附近的前线司令部,接受报告。ALR已呈现完全崩溃状态。老鼠会的数名首谋在四点左右突然断绝连络,因为网络已被粉碎。上午五点四十五分现在,「游动」已收服都心全区域。也有一部分报告说因为受到电视现场转播的影响ALR发生异状,但仍未确认。重新和「搜索队」的过半数人员连络,但是笹浦、西、德永的下落不明。距离延期的结伴自杀实行时间仅剩一点点。感受到自己的焦虑。原来我是个如此脆弱的人啊。或者我应该先承认这一点后再开始行动吧。上午六点十八分,来自祖父的电话。了解二班班长的所在处。祖父大人云,刚才在鸟山公园发现她,带回家里请人照顾。所谓灯塔下的黑暗就是这么一回事吗?突然回过神来,请教是如何发现的。——我刚好骑脚踏车去闲逛,刚好迷了路,刚好又救了人。就这么两三句话带过。到底是在哪里要怎么个迷路法,才能从中野区走到北区呢。除了困惑之外没有其他想法。(附记:后来跟仁科警部确认后,得知祖父大人在上午因为担心我而频频向警部交换情报。在ALR发动奇袭的前后,他老人家悄悄地救出我义警团的残存势力。想不出能够同时表现感谢和郁结的单字,所以以下感想省略。)同十九分,察觉到祖父大人还在说。——哦,在那之后顺便捡回了两个人。一个长得身材壮硕和戴眼镜的文弱少年。身体和头脑虽然都很僵硬,但多少有点帮助。同二十分,和意识恢复的二班班长对话。当我告诉她不要勉强时……——我没事。不过我已经缝进去……(咳嗽)……他的上衣。——什么?——事先准备好的全球定位手机……(再次咳嗽)……是我独自的判断,非常的抱歉。但是可以确认,应该可以知道德永准的现在位置。同二十一分十秒,飞奔出前线司令部,让有恸的部下准备好必要的器材后开始全速冲刺。温井川圣美 06:19-06:34——边眺望窗外,我一边回想。中学的时候,曾经想过「很烦」是什么。或是「恶烂」也可以,总之就是思考那一类单字的意思。就算翻开图书馆的字典,里面也没有写什么帮得上忙的东西,原本就没有记载「很烦」。顶多是找到「很烦」的源头是「烦」或是「厌烦」等等这样而已。就定义上来说,如果大部分人不同意的话就没有意义,所以光我一个人奋斗结果还是有扑空的危险性。不管怎么说,我总算能够掌握轮廓了。那恐怕是伤害对方的风景的意思。像对事情的看法、世界观、想事情的基准等等都可以,但是对我而言「风景」这个说法很适合。你弄脏了我的风景。很棒地,没有矛盾地,完美而合理地伤害了属于我的风景。所以希望你能消失。如果不这样我就会消失。光是因为你的存在就让我的心快要死掉。所以消失吧,快点消失。自己或是对方,有可能会消失的场景。我回想起那些将在雪山遇难的同伴吃掉求生存的人们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更脆弱更贫穷的时代里有许多这样的事件,现在在世界的某处一定也重复发生相同的状况。但是为什么在现代日本这个和平的城市和学校里,必须被付予这样残酷的生存竞争呢?和平?真的吗?我们一定会一直战争下去,先撇开用炮弹和战车打,或是用言语争吵,战争至今依然持续。因为我们大家都想要同样的东西。要变得有名,但是不能丢下身边的人。要获得良好的评价,可是评价不能太好。要有独创性,但是不能被人称做怪胎。这是现代高中生通往幸福的特快车票。能够得到一张的话便算幸运,拥有三张的话人生确保光明。我在很早期就已经放弃将车票得手,放弃了排队。而且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什么也不去思考。但是现在的我思考了。德永的事、妈妈的事、妹妹的事、奶奶的事、我自己的事。我能够做什么呢?该说什么才对呢?我是能够为别人做什么的人吗?所有一切已经快要有结论了,我确实有这种感觉。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我又会有什么想法呢?后悔什么,又失去什么呢?很大的一口叹息,从我全身哗地跑出来。一定有许多人在事情结束后会冷冷嘲讽谈论我们的事吧。在激动什么啊?之类的,自以为是主角,很讨人厌啊!等等。然后我大概回不了嘴吧,因为我什么都没做,都是其他人很活跃,我几乎没有任何贡献。但是如果一切都结束,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人,他们私下随兴聊起这件事时,如果多少也有我可以说的话,那么一定是这样的话。——你们干嘛冷眼旁观啊?就算说我激动,也不代表我会夺走你们的热情不是吗?难道你们的风景是那么的弱小吗?能够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能够做什么呢?其实应该要期望什么?当然找不到答案,也不是立刻能找到。但是在我眼前浮现了一句,很有把握的话。虽然要找出活下去的理由并不容易,但是还有很多没做完的事。*「你们虽然看起来这样,但还真是成熟呐。」在旁边的驾驶座上,仁科警部低声说。「并没有。」旧伤口微微地发疼。那是眼睛看不见,我心底深处的伤。以我为基准所形成的伤。「不是说外表怎么样,我不是指那些。」警部的指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补充。那个动作代表没有自信,让我确信这个人真的是个好人。如果这个世界上能够多一点像他这种,还有跟老板一样的大人的话,我们不晓得会有多容易过活。「嗯,也就是说——大人并不是指单纯只增加年纪的人。在社会上那些说:『我是大人。』很自以为是的家伙的大部分,都只是只长年纪的小鬼。」「是这样吗?」「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真正的大人应该是……能够为了其他人而下定决心的人。」警部这么说完后,似乎想要表示他终于发觉到自己说的台词有多做作,而频繁地用手指摸下巴一带。我既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也不用接话。因为虽然那的确是一句让我的心冷静下来的话没错,但是在我发出无聊的谢词之前,警部的手机已经先响了。「喂?啊,是藤堂同学啊。不,我们现在正往你们那边前进。多亏那个杏奈才让我们所有人都几乎能够会合……咦?找到了?首都高速公路?」藤堂真澄 06:23-06:24上午六点二十三分,确认了德永的位置情报。地图上的光点,从水道桥往九段下,再往一桥方向移动中。有働很快地,大叫完后跑出去。——是首都高速公路!出发吧,你们!也跟侦查部队连络一下!以下,皮衣军团伴随着巨大噪音一同出发。同二十四分,跟仁科警部等连络。——那一带我刚才路过了,但是并没发现那样的车子耶?你不知道车种吗?——没有知道那么详细。——我想也是。总之,我这边也再找一次看看。该说幸运还是不幸,那个神奈川的大哥有很多伙伴也在那里。——拜托您了。另外有恸本人也会带着部下快速赶过去,就麻烦您了。警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还会比现在增加更多人吗?——是的。——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总之你跟他们讲好,不要违反交通规则!——我会努力的。对话结束。我盯着手机萤幕突然想到……在首都高速公路结伴自杀。这并不是无法想像的选择。「完美」的定义因人而异。但是,有一点无法理解。为什么德永要以这种低速在首都高速公路移动呢?枯野透 30:30是的,未生。我们的做法可能完全错误。我,我,我。这就是错误的根源。打算用我们的力量去驱使别人,很勉强地要将话语传递出去。不是这样的。我首先应该要在沉静之中寻找才对。应该要接受大家的话才对。因为我们大家都是在某处互相连系。刚才那个的意思一定是这么一回事。不只是亚希穗如此。笹浦、西小姐、欧苏利文同学,甚至连阿正都是。天满和唐吉的双人组也是在某处和我们互相连系。是的。我又想起一个叔叔在很久以前曾经说过的事。——工学的教科书最基本的想法里,有这样一句话『绳子无法推动。』你一定觉得这很理所当然吧?确实是如此。因为这个真理太过单纯,但是人们反而在设计机器时,不知不觉地常常连这样的事情都给忘记。『绳子无法推动。』在系统当中,一定会出现无法融通的部分。人和那个一样,也会有一件确实的事。至少一件。『生命无法出让』。或许可以给予,抢夺,偶尔拯救。但是无法出让。如果要让我在这个世界上找出唯一一个真理的话,这应该是非常有力的候补——。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发生什么事情后的事.但是我的叔叔曾经这么说过。叔叔说的话应该是正确的吧。我们无法出让生命,命运的轨迹是和每一个人的生命紧紧地交缠在一起。是的,就跟绳索一样。我们每一个人都一圈一圈地卷入。每一个人是一条细细的绳子。有人用力拉紧它,于是我们开始一圈一圈地旋转。开始活在短暂的时间里。直到有一天旋转结束,我们啪地倒下再也不动的那个瞬间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