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垂直下挥,指向了由宇。这场对决乍看之下,会觉得是手握长刀的斗真占压倒性的优势。然而对于连枪林弹雨都能闪避的由宇来说,实在很难说兵器长度的优势会有多少意义。在中距离是属握有长刀的斗真占优;相反的,长刀弱点所在的极近距离,却是空手的由宇最为擅长的间距。尽管对斗真不是完全管用,但由宇仍然有着预测对方动向的手段。只要能够算准攻击躲过第一刀,吃进斗真怀里,优势就会倒向由宇。正由于手段单纯,才更难加以防范。由宇动员自己的所有智慧,注视、分析斗真的动作。两人的脚同时蹬向地板,时间差不到千分之一秒。这不是偶然,而是靠着由宇的预判。这跟剑术之中所讲究的先发先至、同发先至或是后发先至等三种概念都不相同,乃是一种唯有峰岛由宇才能做到的战法。不仅如此,还让斗真看穿由宇判断到了他的行动,抓准了在双重的意义上出其不意,攻击不备的最佳时机。不知道是斗真有了迷惘,还是产生了动摇,以弹跳般的势头从下段往上飞来的剑尖,差了几公厘的距离,没能砍到由宇身上。不,是由宇佯装以同样的动作奔跑,却放慢了速度,不让剑尖划到自己身上。几根头发飘在空中,被两者的跑动所掀起的强风吹得四处纷飞。刺向天空的剑尖一翻,想将已经进入极近间距的由宇一刀两断。然而预先留下了最后几分弹力的由宇却还有余力加速,抢先一步冲进了长刀砍不到的内门。毫不容情的一击打在斗真的腹部,斗真的身体被打得在地板上滚了两三圈,但他并没有仆伏在地,而是立刻弹跳起身。「……太浅了啊。」拳头上传来的手感,让由宇发出不满的声音。斗真在情急之下自行后跃,几乎卸开了所有的力道。不仅如此,还有一道血迹从由宇的额头往下流过。斗真回刀挥出的第二斩,超出了由宇的预判,浅浅地划破了皮肤。尽管如此,由宇的优势仍然不减。大概是看出这一点了吧,斗真接着说了:「……只差了一点啊。可是我这差了一点的刀速,大概一辈子都砍不到你身上吧。真没想到这分毫之差,竟然会让我觉得如此遥远。」斗真的声调中并没有负面的情绪,听来就只是在乎淡地描述事实。虽然说是差了一点,但这差距其实比纸张还薄,只要状况有变,随时都可能颠覆过来。由宇将意识集中在刀尖上,绷紧全身的神经来掌握状况,为的就是继续保持这毫厘之差的优势。+j3A4u2U,U9S动漫小说|游戏小说|视觉小说|游戏剧情小说「那我也只好去超越自己的极限了。」「你说什么?」捉摸不清斗真的真意,让由宇提高警觉。大概是觉得她这种模样好笑吧,斗真闷声笑了一声。这种生死一线间的厮杀,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战斗。「这样下去我会赢。」斗真丝毫不把劣势放在心上笑了。而他的下一个行动,更超出了由宇意料之外。斗真放开了拿刀的架势,不仅如此,还将刀收进了刀鞘之中。原本只要收刀入鞘就该恢复的人格,也仍然呈现出杀戮者的样貌。「这样就太无聊了,挣扎给我看看。」收刀入鞘并非意味着战斗结束。他膝盖微微蹲低,握持刀鞘的左手放到腰部的位置,右手则轻轻握住刀柄。看到这个架势,由宇忍不住低声喊了出来:「是拔刀术——居合斩?」利用刀鞘蓄势的拔刀术,是日本剑术中最快的招式。由于需要将刀收入刀鞘,斗真本来应该是绝对无法使用这种招式的。「我这招很快。像那个怪物就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我一刀两断。」斗真这句话说得不卑不亢,就只是在传达事实。由宇也从他的举止之中,察觉到这句话并无虚假。斗真的刀到底会变快多少?在只有毫厘之差的攻防之中,这样的差异足以成为致命伤。「这样下去我会输啊。」由宇也对状况做出了正确的分析。然而她跟斗真之间却有个决定性的差异,那就是她已经为了发挥出极限的速度,使尽了所有能用的手段。本来这样应该就足以取胜了。然而斗真却在重要关头亮出了王牌。他摆出了这种跟祸神之血与鸣神尊性质互斥,本来应该绝对无法使用的架势。「别让我失望。我要你更上一层楼,不然就太无聊了。」面临决定性的胜利,斗真的语气显得十分没趣。眼前唯一可能的破绽,就是斗真的轻敌。由宇迅速做出判断,朝斗真跨出一步。她前倾的姿势低得异常,简直就像在地上滑行的毒蛇一样。斗真的反应慢了。这下可以在他拔刀之前就分出胜负了。由宇的确信在下一瞬间遭到了彻底的粉碎。斗真身形一晃。如果说由宇的跨步只在一瞬之间,那斗真用在拔刀的时间更是无异于零。由宇能够察觉到的,就只有刀的轨迹,以及勉强留在眼帘之中的月光反射。她没能反应过来,肩膀被浅浅划了一刀,顺势倒地翻滚。斗真以冷淡的目光看着她狼狈退开的模样。「比我想像中还慢啊。不,是我太快了吗?结果反而没要了你的命啊。」斗真脚下的水泥地冒着烟。那是鞋子承受不住超高度摩擦而熔化,才会留下这种痕迹。由宇强忍伤口的疼痛,勉力站起身来。她动了动左肩,确定只要忍住痛楚就不会妨碍到动作之后,朝斗真看了一眼。两人展开第三度对峙。「我本来不太想动用这一招的。」听到由宇这句话,斗真很高兴地笑了。「原来你还留了一手啊?就是要这样才对。」由宇将手绕到腰后。「我现在偏头痛很严重,身体也是有够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动用这玩意。」由宇将从身后拿出的物体举在身前,那是一个紫色的细长包裹。「来这招?」斗真显然满心期待这次的对决,发散出充满煞气的喜悦。「我也要使出跟你一样的力量。只有这一次,我要将【天堂之门】用在自己身上。」由宇取下包裹的布,现出了里头的鸣神尊。由宇只将小刀拔出一半,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表情显得十分难受。「原来如此,感觉就像脑浆被人用力搅拌一样,有够恶心。」她只犹豫了一次,接着一口气拔出剩下的刀身,就在同时,某种爆炸性的感觉窜进了由宇的脑内。景色没有任何改变,但看在她眼中,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像是除了人类所拥有的五感之外,还多了另一种不知名的器官在感受整个世界。由宇平常靠大脑计算并建构出来的事物,现在可以直接透过感觉得知。尽管有些模糊,却能感受得到这种特异感觉运作的途径。「这是……」——这就是斗真所处的世界吗?由宇心中产生了感动与恐惧,感觉就像是在俯瞰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世界。「下一次就该分胜负了。」斗真收刀入鞘,摆好架势,杀气就像漩涡似的缠绕在他身上。在适才的一击中,他还留下了余力。由宇也拿着鸣神尊摆出架势。胜负决于一击。只要一瞬间,应该就足以分出胜败。一阵极为漫长的时间过去了。KIBOU大楼的上空再度为云层覆盖,缩小了视野。除了彼此的身影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让他们两人陷入了一种彷佛从世界隔离开来的错觉。这阵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是被斗真打破的。刀刃从鞘中飞驰而出,挥出快如电闪的一刀。不,由宇也同时有了动作,她拿着短刀,毫不犹豫地跨进拔刀术的攻击间距之中。两道剑光将雾气撕出一个十字形的缺口。两者所站的位置互换,彼此背向对手。十字形的雾气缺口就像被溶解似的慢慢消失。由宇的颈部多了一道血痕,一滴红色的液体流过白晰的咽喉。由宇按住伤口,尚未转身,背后就传来有人倒地的声音。由宇的一击快了一步。第五章诀别一道笔直的刀伤从Magician的肩膀往斜下方延伸。「呜咳……呜。」两脚已经站不稳,这多么讽刺啊,自己的能力理论,也就是梦魇的作用,竟然被人原封不动地反施在自己身上。被斩的明明只是幻影,Magician却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自身被人斩杀似的恐惧。这一刀就是如此凌厉,让直入大脑深处的恐惧,反映到了肉体层次上。按住胸口的手已经被血沾湿,这种黏答答的触感令人作呕,怎么想都不觉得是自己的血。然而这并不是致命伤。「呜……」幻影被斗真斩杀之际,Magician待在别的楼层,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梦魇的幻影能力仍然有效,没有人看到自己,顺利地穿过了层层戒备。他脚下一个没踩好倒在地上,是失血过多造成的。KIBOU大楼上面也设有医院,只要定到那儿,应该就可以用幻影骗过医护人员,让他们帮自己输血。尽管有着深入敌境的危险,但要是不想点办法,很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Magician按下电梯的开关,看都没看里面,整个人就连滚带爬地进了电梯包厢。在视野一片模糊之下,想起医院所在的楼层,按下了按钮。包厢上升的感觉,让Magician稍微放下了心。电梯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自己真的流了这么多血吗?「……不对。」Magician缓缓转过头去,看到了电梯的惨状。不管是地板、墙壁还是天花板,都像是被人泼了红色的油漆一样,全都沾满了鲜血。这不可能全是自己的血。要是流了那么多血,现在早就已经死了。「发生……什么事了?」仔细一看,就发现有许多被切成长条状的红色肉片散落一地。Magician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肉片在动,简直就像还活着一样。「竟、竟有此事?」是轮到自己看到幻觉了吗?天花板上面响起了声音,而且不只一声。听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爬来爬去的声音。「叽……叽。」接着又加上了显得十分痛苦的呻吟声,肯定有东西待在上头。某样物体掉了下来,落在Magician的肩膀上。他原先以为是从天花板滴下来的血,用手指抹起来一看,才知道自己错了。那是一种诡异的肉片状物体,还不停地蠢动。「呜喔……」老人赶忙想要拍掉,但这些肉片却黏着手指头不放。不仅如此,手指还越来越烫,慢慢转变为疼痛。随着肉片慢慢从指头延伸到手背,疼痛的范围也不断扩张。「会、会被吃掉!」Magician本能地理解了肉片的行为。天花板上又有更多肉片掉落,黏在他的肩膀、脸颊、耳朵及伤口上,接连增加疼痛的部分。「呜……呜。」一股即将被生吞活剥的恐惧袭向Magician。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一道视线。天花板上开了个洞,从洞中窥探的异形脸孔,让Magician觉得十分眼熟。「你是……」异形拖着身体移动,从洞口掉了下来,扑在下面的Magician身上。Magician无法抗拒,只能被压在下面,以恐惧的目光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异形。异形伤势极重,能活到现在反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没有了下半身,内脏都下垂到了体外,胸部也有很深的刀伤,显然已经伤到了心脏。怪物比Magician还要接近死亡。「叽……」然而老人却没有办法把他撵开。被紧紧黏住的皮肤与衣服,都已经开始被吞食,不,是已经开始同化了。「呜……啊。」怪物的手包住了Magician的脸,手指在脸颊、太阳穴与额头上越掐越深,突破了皮肤、头盖骨,最后到达了大脑。Magician发出不成声的惨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事物窜进脑中,产生了一种最根源的恐惧。就在同时,Magician的记忆也从头部开始往外流出。「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没过多久,惨叫就转为欢呼。_「吃吧!尽管吃,连骨髓也吃个干净吧。把我的记忆,把我的DNA给吃掉,化为你的血肉吧。祸神之血也一并送给你。只是你可不要忘了,不要忘记我那遗恨终生的记忆。要对真目家报仇,一定要!」Magician在尖锐的笑声中毙命了。或者该说是化为情报的团块,被变异体吞了下去。电梯抵达了按钮所按的楼层。一名老人走了出来。无论是异形的怪物,还是原本沾满整个电梯包厢的血迹,都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股浓烈的异臭。「受不了,你也太会给我添麻烦了。」尽管明知朝着昏过去的人抱怨也是没用,但由宇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当然了,没有意识的斗真是不会回答她的。尽管由宇用的是刀背,但他终究是挨了比风还快的一击。然而他那显得十分和平的表情,却让人看了就会忍不住想要踹他一脚。就在高高举起的脚即将踹到斗真的太阳穴时,由宇终于收住了脚,疲惫地当场瘫坐下来。她将鸣神尊收入鞘中。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不管有没有收刀入鞘,都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祸神之血的体验,也就是【天堂之门】的效果,维持的时间还不到一分钟。随着时间经过,那种感觉已经从由宇脑中烟消云散。这种措施就跟Magician的梦魇一样,会大幅受到脑的个体差异影响。虽然她并不想要祸神之血,但知道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心中仍然不免产生了一种孩子气的懊恼。「我……真的累了。」由宇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斗真身旁。云层已经散去,月光柔和地包住她。月色是那么的美,美得让她觉得够抵销刚才的死斗了,为由宇的心灵与身体提供了安详。「嗯,实在不坏。」天上还可以看见几颗星星。月光将周围的云照耀成白色,云朵从月亮前面飘过,随着风慢慢远去。「……好了。」由宇起身后,朝着还没恢复意识的斗真看了一眼。差不多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要是让ADEM的人硬闯进来,可就会多出很多麻烦了。因为还没决定要怎么处置【天堂之门】。斗真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又要我背这小子?」由宇一副再也不想领教的模样,一手抓住斗真的脚,就这样把他拖在地上走。做出这个决定只花了她O.O1秒。尽管斗真的头被拖在后面跟地板摩擦,还不时发出碰撞到其他物体的闷响,但由宇仍然坚决装作没听见。按下下楼的电梯钮后,为防万一她还先躲了起来,但打开的电梯内却是什么都没有。由宇进入电梯内,跟着就皱起了眉头。「……满是血腥味。」年纪幼小的少女陷入昏睡,规律的呼吸显示她睡得十分安稳。病房外站着真目家所派的警卫,这是为了防范不坐以强硬手段来把她抢回去。麻耶无意放可丽儿回不坐身边,不仅如此,还摆出了彻底抗战的态势。房门静静地打了开来。「……可丽儿。」走进病房的是老人Magician。不知道为什么,走廊上一个警卫的身影都没看到。Magician轻手轻脚地走近,小心不让自己碰出什么声响。然而他的行动中却看不出恶意,更有甚者——「你在睡吗?」还以慈爱的表情,轻轻摸了摸可缓儿的头。「我一直在找你,找让你复原的方法,整整找了十二年。我已经没办法给你什么了,我失去了这个资格。既然如此……」慈爱的表情当场转变为修罗般的面貌。「至少要把真目家毁掉,把毁了你我人生的真目家彻彻底底消灭。」说完老人就走出了房间。当可丽儿醒来,老人已经离开了数分钟之久。她已经昏睡了一天半。「……」可丽儿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能环顾四周环境。只有一种感觉让她觉得莫名熟悉。她用力吸着鼻子,寻找那混有刺鼻消毒水味的淡淡香气。她不懂得什么叫做怀念,却觉得有某种事物紧紧绞住自己的胸口。「您应该会承认吧?承认这几天来藏匿峰岛由宇的就是真目家。」麻耶并没有对八代的提问做出反应,她完全处于茫然若失的状态。八代在工作上常有机会见到麻耶,但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她这个样子。「伤脑筋啊。」尽管说这句话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搔着后脑杓,但他内心其实是真的觉得很伤脑筋。不难想像原因就是出在坂上斗真与峰岛由宇身上。「麻耶小姐累了,今天可以请您先回去吗?」怜婉转地下了逐客令。「我也是很想就这样乖乖回去啊。可是如果就这样回去,会被我们家伊达骂说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这么好打发的。峰岛由宇跟坂上斗真就待在这栋KIBOU大楼之中,在这个可能性消失之前,我也只能待在这里啊。」八代想打哈哈蒙混过去,但怜脸上逐客的表情却没有改变。八代也不去管怜,只顾看着麻耶。她就坐在那儿动也不动,连有没有听到八代的话都令人怀疑。就在沉默即将变得令人窒息的当下,门被人粗暴地打了开来。看到站在门外的人物,麻耶跟八代都极为震惊,反应慢了半拍。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是麻耶。她以差点把沙发掀倒的势头猛然起身,小跑步跑向门边。「哥、哥哥!」由宇拖着斗真走进房内。麻耶奔过去抱起斗真,确认他还活着后便放下了心中大石。「太好了。」麻耶紧紧抱住斗真那没有意识的头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流下的眼泪滴在他的脸颊上。「不用担心,他还活着。大概是因为拖到一半我就开始用跑的,中间撞到了几次,好像有听到几声致命的声响,不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问题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