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宇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就好像是要人自己去想接下来的部分。为了不让我们离开岛上,事先对飞行员下毒也是有可能。在那时说到这里,伊达转为思索的表情。原来如此,佐伯不是正规的飞行员。如果前提是针对飞行员下毒,就不可能是演习中散开的人下的手,因为只有后来在场的人知道佐伯会驾驶直升机。这结论不怎么有意思,不过答案就是这样。这具尸体上剥下来的脸皮,就戴在我们之中某一个人的脸上。这里头没有嫌疑的人,就只有身为女性的我,以及后来才出现的斗真。斗真看了看剩下的每一个人,也就是伊达、志村、星野、石川与太田这五个人。等一下,为什么只有你们没有嫌疑!像这小毛头也是,谁知道他其实是什么时候上岸的?还说什么女性不女性的,我看你只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帮自己开脱而已吧。由宇用笑容回应星野的指责。星野再也说不下去,因为由宇脸上所挂的笑容就是有着这样的震慑力。看吧,这下可不是开始疑神疑鬼了?说完由宇就将脸上的笑容转而朝向在场的众人。1O这时机巧得让人只能觉得是在故意找碴。就在众人相互疑心之际,一阵仿佛被活生生撕开的凄惨叫声,刺激了众人的耳膜。怎、怎么了?所有人转而面对的方向,就跟第二分队全军覆没的地点正好一致。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弥漫的雾气中,这阵痛苦而微弱的叫声听得非常清楚。命救命啊。有人倒在地上!斗真情急之下就要跑过去,由宇却俐落地伸脚一绊。你做什啊!整个人往前扑倒的斗真,被从后面盖在他身上的由宇强行将头往下按,被迫跟地面来了个热烈的吻。安静。尖锐的斥责声显得非常认真,其他人也发现情形不对,拿起枪布署战斗队形。怎么了?斗真小声询问,由宇则回以一句简短的:它在。你是指Leptoneta吗?斗真最后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好痛,救命好痛唯有这让人忍不住想捣住耳朵的呻吟声没有改变,时间就这样无意义地流过。真的在吗?志村这句话成了导火线,石川突然跑了过去。石川,回来!我不要紧。石川不听伊达的制止,一边朝左右警戒,一边靠近求救的声音。不要出声,我现在就去救你。当石川在那个人的身边单膝跪地,而让在场的人松了口气,也开始觉得由宇那么小心提防原来只是杞人忧天。然而现实却将这一切想法完全推翻。就在石川正要抱起伤患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才刚看到这个人的身体一瞬间飘上空中,紧接着就被切割成几十块肉块。在四处飞散的血与肉之间,还可以看到闪亮的银丝,但能够及时察觉原因就出在这些银丝上的,大概也只有由宇了吧。还来不及发出死前的惨叫就成了细碎肉块的尸体,将鲜血溅了石川一身。啊啊大脑的反应跟不上状况的变化。而慢了这一步,就决定了石川的生死。快跑!由宇的喊叫也是为时已晚。割碎伤患的银丝光泽缠上了石川的脚,转眼间就缠得极紧,撕裂皮肤与肌肉,直陷进骨头里面。是Leptoneta那连直升机都能切断的切割索。石川的嘴张得老大,几乎让人怀疑他的下巴是不是脱臼了,表情更因痛楚而扭得乱七八糟。可能是因为太过疼痛,反而没有喊出声音来。石川!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同袍被杀而往前站了出来的太田,也同时受到银丝的攻击。切割索粗暴地拖着石川倒地的身体。顺着切割索看过去,就看到一处周围光线昏暗,疑似团体庄宅的建筑物入口。太田的手指在地面上乱抓,不想让自己被拖走,但这个举动却只多让他的指甲剥落而已。伊达与志村赶忙开枪射击银丝,但子弹很难命中这么细的目标,就算命中也打不断,只会让子弹被弹开。转眼间石川与太田的身体,就被建筑物昏暗的入口吞没。痛苦的惨叫声在建筑物内回荡,连待在外面听起来都非常大声。我会死!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哇!呜哇,啊啊,啊呜!惨叫以不自然的形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不断从建筑物内传来的压碎肉块声音。就在每个人都惊讶得哑口怨言的当下,玻璃突然破裂,有东西飞了出来。经过两三次弹跳后瘫在地面上的,就是已经不成原形的石川与太田。手脚往奇妙的方向折弯、肌肉跟骨头都从伤口中翻了出来,只有脸部没有损伤,明确地留下了恐惧与痛楚的痕迹,反而更凸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场的男性在恐惧而非警戒心的驱使下,连呼吸都停了下来。过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趴在由宇下面的斗真闭着眼睛,摒住呼吸一动也不动。到现在他才搞懂为什么由宇要把他按在地上。光是听到死前的惨叫,内心深处就有一股漆黑的感情开始脉动。要是当场看到尸体被切割得不成人样的光景,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控制得住另一个自己。看来是走了。由宇才刚把身体从紧张之中解放出来,就从斗真上面站起,然后就好像刚刚的小心谨慎都是骗人似的,漫不经心地走向那曾是石川的物体。别、别开玩笑了,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人!大声怒骂的人是星野。是为了造成我们精神上的压力,过度的压力会引发失误。只是就我看来,这种思考逻辑还天真得很就是了。这话怎么说?透过恐惧来制造压力的目的我也不是不懂,但Leptoneta却有着对这种手法太过偏执的倾向,大概是反应出设计者的个性了吧。这样是会造成最大限度的恐惧没有错,但换个角度来看,就表示对方为了达成这一点,而去执行了多余的步骤,能杀人杀得更有效率的方法明明就还多得是,所以我才说还很天真。这些多余的步骤就是对方的破绽。由宇停了一拍,等这段话的含意渗透到所有人的脑中,接着才补上这句话:受过训练的士兵跟追求快乐的杀人狂,哪一种比较好应付,应该不用我多说吧?众人心中产生了复杂的感情,没办法单纯地放下心来。它走远了。由宇将手指按在倒地的自卫队员颈动脉上。怎么样?由宇摇了摇头回答伊达的问题。是吗刚刚说的那些,你是真的这么认为?伊达用只有由宇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发问。怎么可能,对方准备了复数的思考逻辑。刚开始失控时的战法,以及刚刚从黑暗中袭击的手法,就是两种不同的思考逻辑。等我们开始针对杀人狂思考逻辑的弱点,应该就会马上切换成其他的思考逻辑了吧。你说了谎?不知道当初是哪个人叫我说就算只是口头安慰,也要说些乐观一点的话?11当斗真等人将没有脸的尸体留在原地,追着惨叫声离开后,不知道为什么,Goldy却出现在这里。哼~Goldy一脚将尸体踹开,看起来非常高兴。你间谍的身分就快曝光了嘛,我倒觉得开溜的时候已经到了。说完他就捡起了一样能够证明由宇推测正确的东西。那是J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手法,留给Goldy的讯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的,只见水泥围墙的后面,留下了一些像是烙印的痕迹。将讯息看完之后,Goldy就觉得很无趣似的歪了歪脸。你说那个小丫头有可能是ADEM的最重要机密?他咬了咬指甲,吐出几句咒骂:搞什么,这样一来我不就不能杀她了吗?12离弧石岛岸上数十公尺的海面上,一个圆圆的物体在和缓的波浪间浮了出来,那是被潜水服包住的人头。眼睛与嘴巴被圆形帽子遮住的外观,令人联想起防毒面具。没过多久,有着同样形状的物体增为两个、三个,达到十余个之后,就开始逆着潮汐的方向,慢慢朝岛上接近。来到浅滩上之后,圆形的头部就开始升起,露出了水面下的部分。他们的氧气筒并不是背在背上,而是挂在腰问。DRAEGERLAR/V,能将呼吸过的空气进行循环净化,只要有个小型的氧气瓶,就可以潜水数小时,还带来了不容易产生空气气泡的特征。这两个优点能够发挥最多贡献的活动,就是隐密行动。这乃是美国特种部队SEAL也有采用的特殊装备。他们不发一语,只用手指的动作打暗号。打开背上的防水背包,就在里头看到了枪械。种类与自卫队制式采用的枪枝一致,但他们的模样却否定了这一点,当然更不会是SEAL部队。他们散发出来的暴戾之气比军队还重。然而从离开海面后只花了短短数十秒就完成准备这点看来,统率有方的程度比起军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训练有素的集团一齐将枪指向雾中,这时一个模糊的影子才慢吞吞地现身。等一下、等一下,是我啦,是我,不要开枪啊。要是把你们全杀了,就会妨碍到任务,又要害我被骂了。开着玩笑走出来的人是Goldy,然而后半段的话中却隐含着货真价实的杀意。其中一人站出来。看来丁找到了金主所说的,跟ADEM秘密有关的线索,真是不枉你们在海底躲了好几个小时啊。目标是长头发的年轻女子,你们的工作就是带她回去。不过没关系啦,就算拚太猛不小心杀了她,也不会被骂得太惨,反正金主也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Goldy搔了搔头,说话的语气反而像是希望发生这种事情。还有,小心Leptoneta,那玩意儿可不分什么敌我。我那艘船上的自己人,都被那玩意儿给杀了。最好认为你们手上的枪跟玩具枪一样没用。不要把我们跟你相提并论。对方轻敌的态度让Goldy耸了耸肩膀。他对这些人的死活可不怎么感兴趣,对ADEM的秘密也是一样。他只是为了能跟J一起出任务而欢喜,光这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13确定第三个分队全军覆没后,一行人的脚步迈向最后一个分队所在的位置。总觉得有点被排挤在外的斗真,无法让感情不往负面方向发展,开始怀疑自己来这里是不是真的正确。怎么了?很少在你脸上看到这么认真的表情。由宇靠过来跟他并肩走着。你该不会在生气?气什么?气我跑来这里。由宇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个苦笑。我是在生气。再追加上这个肯定的答案,让斗真登时垂头丧气。没没想到你竟然那么不要脸地露给我看,太不成体统了。?我说你太不成体统了。斗真这才发现她是指重逢时的事情,不禁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啦,对不起不过,说到这个,有件事让我因此有点好奇,可以问吗?嗯。尽管只是随口答应,但她至少没有拒绝,斗真也就继续说下去:刚才不是发现了一具尸体吗?就是没穿衣服的那具。那个,那具尸体,这个,也、也一样都没衣服遮掩,你却根本不当回事,只顾着专心检查,这是为什么呢?说到后来会变得有些断断续续,是因为由宇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可怕了。然而尽管表情吓人,由宇的手却轻轻执起斗真的手。咦?由宇温柔地微笑,轻轻扭了一下斗真的手腕。剧痛一口气从手腕散播到斗真的全身。好、好痛好痛好痛!等一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有够痛耶!对不起,我不会再问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一点。伊达出声斥责。安静点就没关系是吧。由宇说出这句无情回答的同时,又把斗真的手腕扭得更厉害了。斗真停止了喊叫,但其实应该说是连叫都叫不出来才对。好不容易获得解放的斗真却不气馁,发出抗议的声音:我、我说你啊,是不是比之前变得更粗暴了?比起你那越来越不要脸的行径,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倒觉得你应该女性化一点比较好。我已经够女性化了。上身微微后仰而强调出来的胸部曲线,让斗真不由得看得目不转睛。到底是有哪里女性化了?斗真只好试着反驳,但这句话才刚出口,自信就从由宇的脸上被连根拔起。我果然很怪吗?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这么这么丑吗?在地下活了十年,根本没有年纪相近的朋友,让由宇完全不懂容貌美丑的基准,斗真到现在才总算发现她对这点十分自卑。他鼓起勇气,想要说几句好话:才、才不会呢。这个,我、我觉得,由宇,你,嗯,你很、很漂亮。我不需要安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却马上就碰了个钉子。大家之所以躲着我,多半就是因为我长得明显要比一般人丑吧。由宇放眼望向其他几个人。星野才刚与她四目交会的那一瞬间,就赶忙将视线转到不相干的方向去。看吧。我想这应该是另有原因吧?像是你刚刚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吗?我不会说没有,不过那只是逗一逗他而已。老虎逗一逗老鼠,不知道老鼠会怎么想?我虽然不会觉得遗憾,但我好歹也是女生,还是会因此受伤,当然也有纤细的部分。斗真没有把你纤细的方向还挺特别的这种话说出口,但又找不到什么好话可以击破由宇的说法,让他开始认真思索起来。不,我是说,由宇,这个够了。由宇三两步就把他甩在后头。斗真不禁垂头丧气,脚步也变得非常沉重,这次则换成伊达配合他的脚步,跑来身边跟他交头接耳。坂上,你平常都是这样跟她说话的吗?嗯、嗯。也不是平常,不过从上次以后都是这样。是吗?伊达只回了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不语。14这里也没救了吗?伊达看着战斗的痕迹以及散布于四处的无数尸体,显得十分懊恼。这已经是第四次看到这样的光景了。这么看来四个分队都全军覆没了啊。这一带的建筑物好像损坏得特别严重。多半是因为这地方海风吹得比较强吧,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啊。的确,跟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的海水味特别重。我说我们还是赶快走吧。星野想到Leptoneta就觉得害怕,背靠着建筑物发抖,视线乱飘一通,根本镇静不下来。来了,很大。由宇朝地面看了一眼,以紧张的语气喊了出来。下一瞬间,每个人都了解了其中的含意,因为大地开始剧烈晃动。这位小姐简直就像鲶鱼一样敏感啊!待在已经荒废的废墟群正中央,所受到的地震威胁就更是强烈。撑不住剧烈摇晃的建筑物接二连三地倒塌,大得可以双手环抱的瓦砾接连砸在地上,就连砸在地上而飞散出来的碎片都极具威力,要是被打中要害,难保不会有生命危险。啊啊啊啊!一阵紧迫之极的惨叫,让每个人都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眼看大量的瓦砾就要砸在星野身上。由宇的动作快过砸落的瓦砾。她丝毫不把镰铐的箝制当回事,钻过头上砸落的无数瓦砾,不时用铐住双手的枷锁粗暴地拨开瓦砾,猛力朝星野的身体一撞。就在同时,已经近在头上的大堆瓦砾接连撞在地面上,砸得当场尘土飞扬,遮住了众人的视野。你们还好吗?当斗真等人用手挥开烟雾,跑到他们身边时,地震已经停了下来。呜哇哇,我、我不想死。好痛好痛好痛!救命、救命啊!烟雾中传来男性大喊救命的声音,但听起来中气十足,看来并没有受到什么重伤。只是脚被压住了而已,不要大呼小叫。由宇拍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毫不留情地丢下这句话。星野运气不错,只是脚被卡在瓦砾之间,躲过了一场大难,但堆了无数层的瓦砾随时都可能崩塌。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垮啊。志村看着瓦砾堆,说话语气显得有点烦恼。偏偏在这种时候由宇啐了一声,望向废墟之中的一点,斗真也跟着凝神看着雾气与尘埃的另一边。难道是Leptoneta来了?由宇严峻的表情肯定了这一点。喂,等一下,你们不会丢下我不管吧?喂!赶快救我出来!要是不想真的被丢下来,就给我乖乖闭嘴。由宇这句话没有丝毫玩笑成分,让星野把话连着呼吸一起吞回肚里,用手按住嘴巴。啐,连会从哪里过来都不知道。但志村的抱怨却被由宇的听力所化解。她正确地追踪着那复杂交错的声响,充满确信地用纤细的手指,指向废墟中的某个方向。伊达与志村对望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开始各自准备武器。志村扛起只剩最后一发的反战车飞弹,伊达则拿起手榴弹。这期间由宇仍然持续追踪Leptoneta发出的声音,竖起手指告知距离。Leptoneta在他们五人的外围绕着大圈移动,慢慢缩减距离。在大楼与大楼的缝隙间,还不时可以看到金属蜘蛛横切而过。距离已经拉得够近,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