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斗真却见识到了;又一次,明明白白地见识到了。在两周前的球体实验室事件之中,见识到了自己拚命想要消除,却绝对不会消失的另一个自己是什么模样。你的人格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分为二的吗?当时,有着一头长发的美少女问了。在两周前的那个事件之前,斗真对于哪一个人格才是真正的自己,一直有所误会不,正确地说来,应该是一直让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真目家长年来一直有着遗传性的杀戮冲动。不,应该说长年以来慢慢让杀戮冲动更加洗炼才对吧。然而杀戮冲动越是精确,就越是会妨碍到日常生活.真目家当然不欢迎这种情形,而他们采取的手法,就是将人格一分为二,分割成承受全部杀戮冲动的人格,以及像你这样用来度过日常生活的人格。她的话没错。最先存在的是杀戮冲动,现在的自己才是人工培养出来的人格,不是吗?带自己认识平稳日常生活的横田过世,而毫无自觉地跟峰岛遗产扯上关系的自己,则不能不去面临残酷的真相为了让有着杀戮冲动的自己能够充分发挥作用,才会有现在的自己。或许早在为了保护重要的事物而想要拥有力量,而拿起鸣神尊的那一刻起,就该对此有所觉悟才行。哥哥,好痛。让斗真找回自我的,是妹妹有气无力的声音。啊对不起。斗真把不知不觉问用力抓住麻耶肩膀的双手轻轻拿开,转过身来面对石碑。上次的事件,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另一个我要活下去,就不能没有我;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的表面人格,而现在的我也是一样。斗真感觉到一旁的麻耶正把视线投注在自己的脸上。不借用另一个我的力量就活不下去。不肯付出代价,就不能奢望平稳的未来。我想这就是生在真目家的人所要面对的命运,也是我非得对抗不可的人生。这段话看似在说斗真,但同时也是在说麻耶.这名比自己小了一岁的妹妹,远比自己更早接受了生在真目家的事实,但是她是真心接受的吗?她都不会向往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正常少女们所过的平凡生活吗?他看了麻耶一眼。麻耶的视线已经没有放在斗真身上,只是一直注视着放在石碑前面的小刀鸣神尊。两年父亲说过会在两年以内。什么两年以内?说哥哥会在两年内,找到适合用来接受杀戮冲动的藉口。看来是让父亲给说中了。麻耶的笑容显得有些落寞,心中的情绪更是冰冷。对啊。接着麻耶拿起了放在石碑前的鸣神尊,轻轻将刀上的积雪拍掉,递到斗真眼前。这把刀是父亲交给了哥哥,我只是暂时保管而已。如果哥哥想要拿着,我没有权力阻止。红褐色的眼睛笔直望向斗真。麻耶眼中已经没有泪水,眼眸十分清澈。然而这清澈的眼神,却残酷地映照出潜藏在深处的事物。那是跟自己一样下了某种决心的人才会有的阴沉色调斗真只希望那名少女的眼神中,不要染上这种阴沉的色调。彼此注视了好一会儿后,斗真默默接过了鸣神尊。拿起来会觉得比平常要轻,会是因为受冻的指尖感觉变得比较迟钝了吗?右手拿着鸣神尊,左手拍掉积在麻耶头发上的雪。妹妹有点害羞地缩了缩身子,然后依样画葫芦地拍掉斗真头发上的雪。雪沾上了妹妹苗条而白嫩的手。纯白的雪很快就被她手掌的温度融化,随即消失无踪。竖在两人身旁的石碑冷冰冰地动也不动,白雪又继续堆在已经铺满一片纯白色的石碑上。而这时浮现在斗真脑海之中的,却是这两个星期以来,片刻不曾从他脑海中离开过的一名孤独少女。想着她面无表情的端正侧脸、她那辛辣的语气,以及向自身命运对抗的身影。斗真并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些什么,然而唯有一件事他非常肯定。那就是在那间地下的房屋里,连淋雪受冻都不被允许。3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公园围绕在一片孩子们的笑声与小鸟的啼啭之中,温籼的风让树叶奏起令人心旷神怡的音色。林荫步道上随处设有几张长椅,坐在上头的男性也自然地融入公园的气氛之中。从男子的外表看上去,年纪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但酝酿出来的老成气氛却否定了这个推测,可以看出实际年龄应该更大。身穿高级西装,嘴边蓄了胡子的面孔显得颇为精悍。看着报纸的模样说是出来跑业务的上班族在公园消磨时间,倒也还真有点像,但看起来却又不像是会安于这种境遇的人物。尽管带着几分异样色彩,却又天衣无缝地融入公园之中。这时有个人影落在男性所看的报纸上。嘿嘿,好久不见啦,伊达先生。嘴上发出低级的笑声,身上行头脏到说是游民也并不为过的男子,发出嘿咻的一声,在看着报纸的男性伊达真治身旁坐了下来。伊达只从报纸后面稍微露个脸,马上又把视线拉回报纸上.你这身行头很醒目的。伊达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小声说了。因为我还在处理其他的工作啊。这一带的车站前面,穿得像我这样的人多得数不清,应该是不会太醒目哦。知道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游民打扮的男性将沾满一污垢其实是化妆成沾满污垢的手伸进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伊达与自己之间。二桥重工那款机种的硬体跟软体情报。从开发初期阶段到最新的资料,全都装进去了。伊达正要拿起信封,游民就伸手按住了信封的一角。怎样?这次可费了不少工夫,而且还冒了好几次危险呢。报酬我会加上这个数字汇进去,汇到老地方就行了吧?伊达苦笑着竖起三根手指。游民模样的男性看了以后,相当满意地点点头,把手从信封上拿了开来。嘿嘿,搞得好像在催债一样,不好意思啊,以后还请多多惠顾。游民模样的男性将伊达皱着眉头的表情留在身后,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在途中擦身而过的一名年轻男子,也对这位游民皱起了眉头。年轻男子就这样一路走到伊达所坐的椅子前面,在游民刚刚所坐位置的另外一边坐了下来。年轻男子的名字叫做八代一,担任伊达的秘书官。这时伊达正好打开信封,将小指头大小的晶片举向太阳看着。他可以相信吗?情报贩子把信用看得比情报本身还重,这点顾客也是一样的。麻烦你了。接过晶片的八代,从西装内侧的口袋取出PDA之后,就以俐落的手法将晶片插进插槽,操作按钮.液晶荧幕上显示出上传的字样,以及慢慢推进的进度条。传送完毕。您觉得会得到什么结果?谁知道呢,我没什么好预感就是了。请不要说这种讨厌的话好不好?伊达先生的预感每次都很准呢。我是希望不会查出问题,毕竟我可不喜欢处理麻烦事。不知道解析会花上多少时间?毕竟这次的量很大啊,希望可以花个半天就搞定。八代这句话让伊达突然笑了开来。如果是那丫头,十分钟都用不到。当然前提是她要肯认真做就是了。怎么可能。要赌吗?如果十分钟内没有得出结果,给情报贩子的加成费用就从你的薪水里面扣。咦咦!付了那么贵的情报费还不够啊?看到伊达竖起的三根手指,让八代整个人往后直仰,用手拍了拍额头。哇,还真贵啊!要是有这种闲钱,还真希望可以帮我加薪啊。反正你又没时间花。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是奇檬子问题啊,奇檬子。而且为什么要从我的薪水里面扣?这也是奇檬子问题。又在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转移话题了。唉,毕竟我们部门是个大钱坑啊,像NCT研究所的维持费,就足足占了国家预算的0.2%啊。今年一定又会被上头埋怨,说这笔金额大到没办法以用途保密的方式来处理了。听他们埋怨也是我们的工作。只不过是听听那群老人抱怨,你就当作是在做慈善活动吧。我是希望结果过关啦。为了让那条新法案通过,现在实在不想跟防卫厅(注:国防部)有什么纠葛啊。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太随兴了吧。PDA在哑口无言的八代手上发出了警告声。八分三十秒,看来这场赌注是我赢了啊。随您高兴吧。分析结果是唉。八代叹了口气,用仿佛对自己判死刑的语气说了。确认有未经许可的EM,有古怪。伊达迅速折好报纸,快步走在林荫步道上。八代随即从后跟去,跟伊达并肩走着。伊达先生,您打算怎么办?就算要举发,从违法途径弄来的情报可不能当作证据啊。记得后天就是那款机种的启动实验对吧?是。听说是要在防卫厅高官的见证下,进行大规模的实验。地点在弧石岛,是一座位于九州大隅半岛东南方近海的小岛。我要行使A-277。咦咦!要行使强制查察权限?正好用来捉住对方的狐狸尾巴。可是后天就要开始了耶。现在才要强行插手,可就有点防卫厅的脸色也不会好看。要想办法插手。等到被自卫队正式采用以后,我们就很难干涉了。至少等海外研修小组的人回来会比较好吧?我们现在可没有多余的人手啊。上次事件的灾害复原也还没有完全处理好,只靠剩下的人实在是时间跟人手由你去筹措,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找你来当部下的?这个嘛,是没错啦。伤脑筋,我们部门实在是有慢性的人才不足问题啊。尽管八代搔着头,一副很伤脑筋的模样,但在唠叨的同时,手却迅速地操作PDA,试图寻找有没有办法解决。可以的话,现在实在是不想跟其他部门起冲突啊,那条法案都快进入审议阶段了说。八代的抱怨被PDA的警告声中断了。看来住地洞的公主殿下有事要找。还说要是一个小时内没去见她,就不把重要的情报告诉我们。4在冷得会下雪的夜里,只有火堆可以取暖实在是不太够。唯一的好处就是由于气候干燥,不怕找不到枯枝来烧。如果是斗真自己一个人,他大概不会把这种状况放在心上。尽管外表显得有点文弱,其实他已经十分习惯在大自然之中生活。斗真所担心的,就是跟他隔着火堆对坐,与户外生活完全无缘的麻耶。她全身都裹在厚得像地毯似的毛皮之中,看起来却比斗真还要冷。这也难怪,对于从小就过着真目家千金小姐生活的少女来说,这样的状况实在太严苛了。来,麻耶。看样子这个形状有点歪掉,递到麻耶眼前的不锈钢杯,已经对她造成了轻微的文化冲击。麻耶睁大眼睛,一副很稀奇似的看着手上的钢杯。至于装满杯子的即溶咖啡会有什么味道,她肯定根本无法想像。看到麻耶战战兢兢地啜了一小口饮料之后,吓了一跳的表情,让斗真联想到外国人吃到纳豆的模样。外观跟香味明明就很像咖啡,可是喝起来却完全不一样呢。这是什么饮料?麻耶的感想中没有提到味道。不,这是咖啡没错。看着麻耶再度受到文化冲击,让斗真笑了开来。麻耶待在这种地方不要紧吗?不是有真目家的工作要做?真目家如今已然成为领先世界的巨大企业集团。而其中的一名重镇,却跑来这种深山跟自己露营,总让他觉得有种奇妙的不协调感。昨天胜司回到日本来了。对于这位跟自己的血缘关系比斗真更浓的哥哥,麻耶却只直呼其名。之所以没有加上辱骂的字眼,靠的全是麻耶高尚的修养。这句话的内容并不构成问题的答案,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想要扯开话题。胜司先生?麻耶的表情变得有点不高兴,这是因为斗真在称呼兄弟的时候都会加上敬称。是。由于这个时期他本来应该不会回来,推测可能是球体实验室的事件,让他的想法有所改观。就像麻耶称呼兄长的时候都不加敬称一样,身为长子的胜司对于这位会威胁自己地位的妹妹,也觉得十分碍眼。这位长兄突然回国,对于麻耶来说应该是种不欢迎的状况,但麻耶的语气却像是在聊明天的天气一样简单。我成功地把几件工作推给他,空出时间来,所以请哥哥不要担心,明天早上我就回去。就算是这样,也不用跑来这种地方露营吧?难得空出了时间,让我可以来见哥哥的面,为什么哥哥就这么冷漠?我不是对你冷漠。那好吧,我也跟你一起回东京去,这样好不好?哥哥,我不是才刚说过胜司已经回国了吗?啊啊,对喔,毕竟他一直看我不怎么顺眼啊。我想直接说讨厌会比较正确。三年前,最反对哥哥担任我贴身侍卫的人就是胜司,还说了一些什么血统低贱怎样怎样之类,既落伍又滑稽的话。我倒是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会被他这么讨厌的事啊。哥哥所处的立场原本就很容易招来怨恨跟嫉妒,哥哥最好要对这点有些自觉。麻耶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哥哥被选为鸣神尊的继承者,而我又只相信哥哥一个人。我和哥哥对胜司跟北斗来说具有相当充分的威胁性,哥哥对这点应该更有自觉一些哥哥啊,请不要让妹妹把这种事情说得那么直接好吗?麻耶就好像是要把焦躁的心情吞下去似的,暍完剩下的即溶咖啡,接着立刻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包包。总面百之,今晚我也要在这里过夜。请哥哥不用担心,我有做好准备。说完麻耶就从手上那个跟营火很不搭调的高级包包里,拿出了一个装在大袋子里面,看起来像是圆柱枕头的东西。那是什么?是睡袋。这是我第一次用,不过听说用法很简单,只要先摊开来,用拉链开开关关就行了。我已经查过哥哥的帐棚放得下两人份的睡袋,没有任何问题。咦咦!麻耶你等一下!麻耶也不管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斗真,将睡袋当成战利品似的抱着,就这样走向帐棚,朝向无意义地拿着咖啡杯上下乱晃的斗真斩钉截铁地宣告:哥哥,明天也得早起,我们差不多该睡了吧?现在帐棚前火苗余烬所照亮的地点,在一年半之前还是一栋属于真目家所有,造型十分优美的别墅。当麻耶说要在这个地方一起睡的时候,斗真会这么慌张其实是有理由的。一年半前的那件惨案,也是在麻耶强要跟负责保护她的斗真起睡,把斗真留在主栋过夜的时候发生的。在同一个地点、同样的时刻跟自己在一起,会不会唤醒沉睡在麻耶心中的那段封印起来的记忆呢?那是一段差点被因鸣神尊而失去理性的斗真所杀的记忆。大概是因为很难承受这个事实吧,在麻耶的记忆中,是把事情记成自己在即将被杀之前逃出了房子。斗真并不清楚她是如何折冲丧失记忆的那段空白,所造成的时间衔接矛盾;麻耶本身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疑问。也许所谓的封住一段记忆,就是像这样让当事人根本连想都不会去想。特意排斥号称超科技的峰岛勇次郎技术,却仍然能够跟其他大企业与大国抗衡,靠的不光是异常发达的情报收集能力,同时还是因为真目家对于情报的活用更是巧妙得无与伦比。睡袋这种东西,真的是暖和得让人吃惊呢。也不管斗真在一旁担忧,一片漆黑的帐棚里,只听见麻耶悠哉的话声回响在四周。当年哥哥当上我的贴身侍卫,来到这里生活的时候,我们就常常像这样聊到深夜。所谓的贴身侍卫,乃是负责保护有真目家血统者的护卫职称,通常是由人称八阵家的各个武艺高超家系中加以挑选。但三年前斗真却破例被任命为麻耶的侍卫,这是父亲不坐所下的命令。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并不了解。然而就算找遍自己跟麻耶所活过的全部人生,大概也只有三年前的那段幸福日子,是他们活得最像同年代少年与少女的时间吧。一直到可憎的那一夜来临为上。你说得没错,在这里度过的那一年的确是很幸福。三木本先生有点啰唆,春爷爷教了我很多有用的事情,野地先生还对我说就算不是正室所生的儿子,也要抬头挺胸、正正当当地活下去,大家都是好人。嗯,大家都很疼我跟哥哥。在谈论死者与过去的两人之间,已经没有白虐的语调,也没有对自己的命运自怜自艾的感伤,就只是淡淡地在黑暗中看着那段不会再回来的幸福过往。一阵沉默之后,斗真感觉得到麻耶翻了个身,转过来而朝自己。哥哥。麻耶的声音突然一转,变得宁静而沉重。斗真尽量装出没发现这点的声音来回话:怎么啦?麻耶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犹豫,一字一句慢慢串连起来。哥哥,既然你要拿着鸣神尊,希望你跟我约定一件事。如果要跟峰岛的遗产扯上关系,请哥哥一定要非常小心。真目家之所以要排除峰岛的技术,理由并不只是单纯的喜好问题。全球的势力彼此之间保持着一种均衡,要是真目家企图拥有遗产技术,一定会被击垮的。嗯,我明白。感觉到麻耶在睡袋里动了几下,接着就有几根纤细而冰冷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脸颊。哥哥,请你握住我的手。稍稍犹豫之后,斗真用力反握住麻耶的手。麻耶看来显得放心了些,可以感觉得出她的肩膀也不再绷紧。哥哥,我生来就是真目家的一员。生在掌握他人的隐私与秘密,并拿来当成交易材料的真目家,让我学到了一件事:无论任何情报或秘密,不管多么小心保密,都绝对会从某些地方泄漏出来。可以对抗的手段只有一种,那就是活得诚实,就像哥哥这样。麻耶把握住的手拉了过去,碰上了黑暗中她那冰冷的脸颊。哥哥身旁就是我最安心的地方。说完这句话没过多久,耳边就传来麻耶睡着后所发出的规律呼吸声。她肯定是为了在百忙之中空出这段时间而操劳过度,而且要在这个地方和斗真见面,应该也让她的精神相当紧绷。就算已经睡着,就算没有意识,麻耶的手还是跟三年前一样,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看到妹妹这样,又怎么可能说得出真相。到现在,斗真仍然会清清楚楚地梦到。梦到自己曾经想对妹妹挥下手中的刀;梦到当时自己那种找到活人可以杀的时候,因狂喜而不断颤抖的心。这些经验对他来说,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鲜明。就连现在这一瞬间也是一样。要是拔出放在枕边的鸣神尊,自己肯定会在狂喜之中,把睡在一旁的妹妹大卸八块吧。5那玩意在做什么?这个称呼让岸田博士瞪了他一眼,但伊达的表情并没有改变。她在做些跟平常不太一样的事情。岸田博士含糊其词,将伊达迎进了NCT研究所。NCT是直属于ADEM的非公开组织,而所谓的ADEM,乃是TheAdministrativcDivisionoftheEstateofMineshima的缩写,也就是峰岛遗产管理局。所谓的NCT,则是Non-CognizableTechnology的缩写,也就是不明科技。峰岛勇次郎的发明多半都超出了常识的范畴,所以被人语带讽刺地如此称呼。NCT研究所位在一座连条让人行走的路,都找不到的深山之中。这个组织存在的目的,就在于以各种合法与非合法的手段,取得本世纪第一的天才兼狂人峰岛勇次郎的研究成果,并加以保管研究。通过好几项严密的检查后,伊达与岸田博士走进了一部高速电梯。电梯以几乎会让身体飘起的速度下降,转眼间就抵达了地下一千两百公尺的深度,也是NCT研究所里最重要的区域。这个研究所的地下一千两百公尺,也就是最底层的部分,乃是最高机密之中的最高机密。只要看过ADEM非公开规章之中E-000到E-009号的条文内容,就会充分了解到这个区域有多么特殊。说得简单点,就是条文上写着万一NCT研究所最下层的存在泄漏给外部知道,因而引发问题时,要将整个最底层区域加以爆破并废弃:还注明此时不惜牺牲人命,甚王要确实处理干净编号S-00001,也就是最重要遗产的物品。当伊达与岸田博士走出电梯,就来到了一个奇妙的空间。地板全是由玻璃打造,往下可以看到类似房屋的建筑,还有人生活在里头。在这个会被人从玻璃天花板上俯视,毫无隐私权可言的房屋正中央,可以看到被编号为S-00001的少女正兴高采烈地演奏着小提琴。我可没听说那玩意有拉小提琴的兴趣啊。伊达夹杂着惊叹与猜疑的语气,问了岸田博士一声:结果得到了一个惊人的回答:她是两天前才开始练的。透过喇叭传来的音色丰富而流畅,听起来非常优美。这种乐器连要奏出声音都很困难,眼下这名少女演奏起来却像练了五十年的小提琴手一样有架势。才两天就练到这个地步?说练习也不太对岸田博士的表情变得十分奇妙。她只是一直盯着著名小提琴家演奏的影片看而已,今天才是她第一次拿在手上演奏。知道由宇做了什么,让伊达当场头痛不已。她一定是在脑袋里几乎完美地分析了小提琴家的动作。以她这么卓越的头脑与观察力,也许这件事并不困难。难道在由宇眼中,就连艺术也都只是头脑劳动,都可以置换成算式吗?感觉就像是被人把努力这个词的意义彻底否定掉啊。那孩子可是比别人更加倍努力的,只是不太喜欢让人看到这一面而已。那就更恶质了。由宇梢稍仰起上身看到伊达之后,嘴角微微扬起。拿着琴弓轻快演奏的手,以强劲的力道在琴弦上一拉。喇叭发出尖锐声响,伊达脚边的玻璃瞬间出现蜘蛛网状的裂痕。虽然没有严重到让整面玻璃破掉,但仍然有碎片飞散出来,在伊达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看着整件事发生的由宇满意地恢复演奏,伊达则默默地低头看着她。两人之间裂开部分的玻璃,很快就被降下的遮罩遮住。你是想再试试上次那招还是怎样?想起由宇上次企图逃脱时的事情,让伊达的表情变得颇为苦涩。当时她也是利用音频来震碎玻璃,之后又以各式各样的计略,让NCT研究所陷入一团混乱。少女没有回答伊达的问题,只是配合着旋律,用歌唱般的声音说了:不愧是Stradivarius,被誉为名琴的确不为过。GiuseppedelGesu充满力道的音色也很对我的胃口,只可惜如果要用来奏出想要的波长,在精准度上就略逊一筹了。哼,终归是猴子学人要把戏,没有融入感情的演奏哪会有什么价值等等,你刚刚说Stradivar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