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音量跟平常一样。这可奇怪了。又有粉末状的物体飘了下来。门真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少女的脸上移开,朝天花板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他用手指末起掉在地板上的粉末,这不是灰尘,摸起来像沙粒一样坚硬,灯光反射显得亮晶晶的。这是什么?伊达脸上带着焦躁,也探头过来看了看。他察觉到某种摸不清来路的异样,因而觉得不安。这点门真也是一样,在心中翻腾的不安变得越来越大。不光是门真他们,这种动摇还连锁蔓延到周围的警卫身上。看来不是灰尘。伊达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站在天花板玻璃上的几名研究员似乎也察觉了事情有异,显得吵吵闹闹的。谁知道呢?到底是什么呢?唯一悠闲的声音,从少女口中发了出来。又有些粉末飘到了伊达的肩膀上。伊达用手指把这些粉末抹了起来,以严峻的眼神打量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地越睁越大,表情也转为惊愕。关掉音乐!快!伊达的喊叫还没结束,头上就接连传来劈啪声。天花板的玻璃上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缝,转眼间变得一片灰白,最后呯地一声巨响,玻璃一齐粉碎,仿佛雨点般掉了下来。哇啊啊啊啊!警卫们发出惨叫,拼命护住自己的头脸。在这样的混乱中竟然没有人误触扳机,已经近乎是奇迹了。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某个物体就已经逼近门真的眼前。少女的脸近在眼前,近得让他的心脏怦然作响。少女用嘴含住了门真叼着的卡片钥匙另一边,两个人的鼻尖碰在一起。哼呵。少女的微笑气息喷在门真的鼻子上,让他失去防备,卡片钥匙轻轻松松被少女从门真松开的嘴上抢去。少女就这样巧妙的用嘴将卡片抛到空中,以铐在背后的手接住。下一瞬间,她的双手已经恢复了自由。这时伊达的视线转到少女身上,也才终于掌握了事态。不,说终于未免太苛求了,毕竟这个时候粉碎的玻璃都还留在空中,才正要掉到站在二楼的警卫头上。少女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利落身手,接连解开了手肘、膝盖和脚踝的镣铐。伊达伸出手想要阻止,但少女只用一只手就轻松化解,伊达那经过锻炼的巨大身躯飞了起来。伊达掉到地上、玻璃粉末的雨点落到地板上、以及少女重获自由,这三件事同时发生。待在一楼的警卫跟岸田博士,被玻璃雨点打得发出惨叫。玻璃碎片还在地板上弹跳,少女却已经展开了下一个行动。少女离警卫列队所站的墙边大概有二十公尺,她在两秒之内就把这个距离缩减到零,途中还不忘把卡片塞回门真的嘴上。少女在陷入恐慌状态的多名警卫眼前奋力一跃,朝墙壁踹了一脚,以三角跳的要领攀上二楼的扶手。她轻巧地翻过扶手,跳进了看得目瞪口呆的警卫群之中。当一名警卫倒在地上的时候,少女的手上就多了一把跟她娇小身躯一点都不搭调,外貌凶恶的冲锋枪。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有了反应,朝她开枪。但令人难以置信的,少女轻轻松松地避开了子弹,结果反而射中了站在少女背后的警卫。中弹的警卫发出痛苦的哀嚎。其他才刚恢复冷静的警卫,一瞬间停下了动作。在这冻结的时间之中,唯有少女丝毫没有受到束缚,继续展开下一步行动。她拿着冲锋枪,瞄也不瞄,就毫不犹豫地朝排在一楼的警卫扣下扳机。脚部中弹的警卫接连倒地。他们的服装都有防弹,所以并没有出血,但骨折多半是免不了的吧。少女用眼角做余光看着这群混乱的警卫,再度往墙壁一踹,伸手攀上破掉的天花板玻璃边缘,把身体拉了上去。站在上面房间的几名研究员争先恐后地急着逃窜。跟你说件好情报。这个强化玻璃是有缺陷的,遇到特定频率就会变得很脆弱。那我走了。这时才刚爬起来的伊达拿枪瞄准少女,但还没扣下扳机,少女的身影就已经从天花板上消失了。岸田博士,把警戒体制提高到S级,无论如何都要逮住她!伊达大吼。从玻璃破掉到现在,只过了短短二十秒。没想到那些摇滚乐里,竟然会有能让强化玻璃产生共鸣反应的频率,我太大意了。只有门真、伊达、岸田,加上十个人左右的警卫搭上急速上升的电梯。周遭的气氛十分沉重,门真慎重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想问。什么问题?刚刚不是说她的身体跟一般人一样吗?这个嘛,说一般也许会有语病,不过并没有超出人体可以透过锻炼来达到的范畴。哪里没超过了?她的动作根本不是人类做得到的!肉体构造并没有超出人类的范畴。这次换成伊达回答。可是她的动作一点都不像常人!身体是常人,只不过只不过?头脑不寻常。头脑?脑筋看来是很聪明没错,可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那丫头的身体能力,从根本上就和我们不一样。那完全是来自高度发展人体工学后达到的自我管理能力。这是什么意思?她能够掌控每一条肌肉纤维、骨骼的架构与心肝能力等等所有的状况,汇整这些资料,瞬间在脑中建构出可以实现的动作。将身体的动作效率提升到极限,经过最佳化后重现出来。不光是自己的身体,周遭的所有状况全都会被她转换成数据,并在脑中以惊人的精确度进行模拟。对那个丫头来说,让身体做出动作,意味的并不是运动,而是一种头脑劳动。不知道是觉得哪里好笑,伊达说到这里就自嘲地笑了笑。就那丫头的立场看来,我们的动作太没有效率,是在浪费体力。门真在脑中反刍伊达的话。他可以理解意思,但是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做到吗?门真不禁自问自答起来。不,这问题没有意义,毕竟已经有人亲自实践给他看了。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么深的地下?啊啊你不提我还忘了,之前的确没跟你说过啊。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唯有显示电梯楼层数的仪表板飞快地转个不停。她她的名字是就在这时,电梯毫无预兆地停住了。只剩上升的劲势留在身体上,让脚跟浮了起来。灯光也熄灭了,周遭陷入一片漆黑。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停电吗?怎么可能,这里不可能停电。电源应该有经过三层管理啊。数秒后,紧急照明的红色灯光亮起,让他们得以勉强看见周遭。岸田博士,有办法掌握现况吗?可以的,看来通讯系统还能运作。岸田博士忙碌地操作着设置在电梯内的终端机,没多久就有人声从喇叭传了出来:岸田博士,您还好吗?发生很严重的事了。是木梨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主电脑LAFI二号机被不明人物骇了,现在从第六区到第十二区,以及第十五区,都已经可恶,第二跟第三也不行了吗?现在以上各区的控制系统都失效了。你说什么!还在持续进行。对方是从哪里骇进来的?赶快去查!已经在查了。请等候十秒啊啊,第五、第十四、第十六区也都不能控制了。接连传来的报告,让门真想起了一件事。球体实验室之前也是这样束手无策地遭到入侵。当时的惨剧在他脑海中苏醒过来。报告之中还掺杂着耳熟的字眼LAFI二号机。名字跟管理球体实验室的电脑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一号机跟二号机的差别而已。这里也是用同系列的电脑在管理吗?逆向探测成功,是从第二十七区,研究所的下层骇进来的!可恶,果然是那丫头吗!伊达粗暴地捶了墙壁一拳。门真总算了解伊达为什么非得来这里见那位少女不可了。要对抗占据球体实验室的狡黠集团,就得具备这种惊人的骇客能力吧。在慌乱的气氛下某种机械的驱动声从电梯下方传了过来。这是什么声音?这是喂,有电梯在动,这是怎么回事?不清楚,只有一部电梯的电源正常运作,是从最下层通往地上的六号电梯。搭载重量是四十一公斤。四十一公斤跟她一样。岸田博士脸色铁青。竟然耍这种小花样。她是打算把我们困住,自己悠哉地坐电梯逃出去吗?从下方升起的电梯追过了门真等人所搭乘的电梯,往上方消失。紧急停止LAFI二号机,赶快强制关机!把所有系统切换成手动。岸田博士大声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所有系统的99.5%都会无法使用。我明白。LAFI二号机,实施紧急关机。一瞬间,灯光又熄灭了。关机程序完成,所有系统转为手动以及保密线路。用手动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恢复这里的电梯电源?要花五分钟来复原。太慢了,三分钟。不能再久了!岸田博士第一次用吼的。我会尽力。已经掌握到即将关机时的NCT设施状况了,要传送过去吗?麻烦你了。电梯内终端机的画面上,可以看到显示下载进度的指标慢吞吞地动着,所有人都注视着横条跑完的比例。那部电梯停在哪里?在第七层跟第八层之间。检查第七层跟第八层通往外部的门锁状况,还有通风口也要。所有可以预见的逃走路线都要查。看着伊达所指的图面,岸田博士马上接在伊达之后补上几句:这里跟这里,还有这里也是,可以想见的逃走路线有三条。除此之外的门都已经上锁了,现在没有通电,是不可能打开的。我知道了,立刻把所有警卫都集中到那边去,用手动方式关住门后焊死,彻底封死所有的逃走路线。我明白了。啊电梯的电源已经复原了。电梯再度动了起来。一直旁观的门真,脑海中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有某种很在意的感觉,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弄错了;不,是被人误导了。这不是推理,蛤他就是这么觉得。电梯终于抵达地上,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只有门真留在里面。你在做什么?赶快出来。对不起。门真只留下这句话,然后按下显示最下层的电梯按钮。伊达与岸田博士惊讶的表情,消失在门的另一边。抵达最下层之后,门真知道自己的直觉对了。在显示警报的红色灯光闪烁下,所有士兵都倒在地上。调查了其中一人,发现士兵还活着,让他松了口气。这证明了有人在门真他们搭电梯上去之后来过这里。发生紧急事态,发生紧急事态。所有系统关闭。电子语音的紧急警报声刺耳地响个不停。发布ADEM法击剑E999号命令,所有留下的职员,请立刻搭乘紧急逃生用电梯离开。发生紧急事态,发生紧急事态。紧急逃生用电梯?应该不是指他刚刚搭着下来的电梯吧?刚刚他们说过因为电脑关机,所以得用手动方式接上电源。这也就表示所谓的紧急逃生用电梯,肯定不会受到这些限制。刚刚搭下来的电梯对面有三个门,门真把目光焦点转了过去。门的上方有着标示板,显示这是紧急逃生用的电梯。记得刚刚来的时候,所有的门都是关上的没错。但是现在门却开了不,只有一扇门是关着的,这表示有人搭了电梯。门真走进开着的门后按下按钮,电梯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开始上升。还来不及觉得耳朵痛,电梯就发出了叮的一声,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这里多半是地上的楼层。门打开后看到一条很长的通道,远方可以看到少女的背影。像是病患用服装的下摆随着跑步动作轻飘飘地摆动。是那名少女。少女回过头来。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足以一口气夺走思考力的美貌就在那儿。电源都停住了,电梯竟然还会动啊。门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直接把刚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正好相反,就是因为电源停住了才会动。紧急用的电梯怎么可以一停电就动不了?这是用独立的气压系统推动的。啊,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还真是没错。门真十分佩服地点了点头,少女用严峻的眼神看着他点头。你为什么看得出来?咦、咦?看出什么?为什么看得出那部电梯是诱饵?啊,不是也不是看出来,只是觉得而已。觉得有点怪怪的。所以才注意到这里的紧急逃生用电梯?也不是说有注意到,只是想先往相反方向找找看。既然要把人引开,应该都会往相反的方向逃跑吧?而我这样一找,就真的发现好像有电梯在动,然后搭着电梯上来就碰到你了。少女的表情变得很受不了似的。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什么怎么样?你打算把我留在这里吗?啊,这个啊,老实说我还搞不太清楚状况。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带到这种地方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被关在那么深的地下而且搞不好伊达先生他们才是坏人。说着说着门真觉得为难起来,搔了搔头。你说怎么办才好?不要问我!少女似乎生气了。只见她转过身去,迈步走在漫长的走廊上。等、等我一下。少女没有慢下脚步,门真赶忙朝那有着及腰黑色长发摇曳的背影追了过去。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可以请你至少告诉我名字吗?峰岛由宇。少女头也不回地把名字告诉他。峰岛由宇啊?这名字真不错。峰岛由宇峰岛这峰岛该不会是?搞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啊?你还真是悠哉到让人难以置信。可是你、难道、该不会是看到门真的嘴像金鱼似的不断开合,自称由宇的少女投来冰冷的视线。你猜得没错,我就是那个众人忌讳的疯狂科学家峰岛勇次郎的女儿。本人?有假货的话还请务必让我看看。我倒觉得被囚禁在这种设施的地下深处,就已经是再好不过的证据了。咦?可是就算你是他女儿,为什么得被关在这种地方?我的头脑里装满了峰岛勇次郎的遗产知识,里面也有不少知识很危险,这已经构成足够的理由了。由宇丢下呆立不动的门真,快步沿着通道往前走。等、等一下,等我一下啦。门真从后面抓住由宇的肩膀,但世界瞬间倒过来。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自己被摔了。门真立刻翻转身体,用四肢柔软地着地。门真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就发现有东西已经逼迫到自己的鼻尖。他还来不及理解那是什么,就挨了一记猛烈到几乎要把他脖子扯断的冲击。身体朝正后方转了整整一圈的途中,门真才了解到那是人的脚掌。还好她没穿鞋子,要是有穿鞋子,现在脸部一定是惨不忍睹,这一踢蕴含了足以掏空意识的锐利度/可恶!门真先用脚在背后的墙上着地,接着才下到地板上。原本以为她还会趁胜追击,却什么也没发生。不仅如此,甚至连由宇的身影都没看到。不管是前方还是左右,都只看到没有地方可以躲的长通道与水泥墙。唯一剩下的地方就是门真想也不想就往旁边一跳,紧接着一阵惊人的冲击,从正上方打在他的后颈上。原来由宇运用惊人的跳跃力与滞空时间,从正上方进行攻击。门真立刻扭转身体,好不容易把力道卸开。降到地面上的由宇根本不用任何准备动作,就直接灵巧地做了个后空翻,跟门真拉开距离。一连串的动作就像羽毛一样轻盈,简直像是没有体重似的,连声音都小到几乎听不见。卸力的手法相当高明。由宇兴味盎然地眯起了眼睛。一般人早就昏倒了。门真按住鼻子,提高声调:可以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吗?真的很重要。要问你尽管问,只是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回答你。不,这很重要,要是你不回答,我会很为难。由宇耸了耸肩膀,看来是在表示爱说什么随你便。于是门真下定了决心。请问,你该不会没穿内裤?啥?不知道是不是一瞬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少女的眼睛睁得老大。不,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没穿内裤。毕竟你穿着这种好像要到医院接受检查的衣服少女的眼角越提越高。这种时候呃,这个,偷瞄到了算是不可抗力吧?鲜血从按住鼻子的手指缝隙间流出,大滴大滴掉在地上。啊,你不要误会,这鼻血是因为被你踢到才流的。由宇的眼角提得不能再高,脸色涨得通红,有够可怕。门真深切地理解了那些害怕的警卫当时是什么心情。要是那么想看我没穿衣服的样子,来当这里的员工就行了,随时有得看。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颤抖着。咦?为什么?我没有隐私权。门真想起了在研究所看到的奇妙房间。构造就像是把住家的屋顶拆掉,还有一群研究员从上往下看。要是住在那种地方,的确是没有任何隐私权。对于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来说,这样的居住环境实在太残酷了。你该不会不对,应该说你果然在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不要脸的家伙!大概是怒气达到顶点了吧,只见她用力踹了地板一脚。她发脾气的声音,在水泥走廊上四处回荡。我才没空理会你这种笨蛋。由宇把感情从脸上除去之后,就丢下门真不管跑了开去。样子好像是在说不想理他了。就说等我一下了嘛。连门真自己都越来越搞不懂到底为什么要追她了,大概有一半是在赌气吧。好不容易追上她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走廊的转角。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呆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过了转角后会接上一条非常漫长的走廊。在遥远走廊另一端,可以看到被切成方形的光亮。那光线有着阳光的柔和与温暖,不是人工光线。由宇的大眼睛忘了眨,一心一意地注视着那方形的光亮。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