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爆炸的现在,自由号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失去了飞行的手段。巨大的航空飞行器束手无策地,开始朝着海面坠落。17接近海面。「全员,作好冲击准备」福田吼声响起的下一瞬间,剧烈的震动向自由号袭来。激烈的震动持续了近三十秒。舰内的物品因冲击散落一地,冲击过后,另人厌恶的金属嘎嘎之声依然不绝于耳。震动终于逐渐平静下来的,福田难以置信地左右张望。窗外已经不是天空的景色,而是飞溅而上的水花。「难、难道……坠落了?」终于理解到自己已经坠落的事实,「一切都,完了吗」不知道谁的低语传来。但是福田对此作出强烈地否定。「还没完。还能战斗。这里还有数千名士兵,以及可以进行白刃战的装备。全员,准备白刃战!冲出去的同时……」福田快速地下达指示。然而,黑川依然手抓着冲击所备的扶竿,呆坐在原地。不是因为坠落之事。虽然也含有此事,但却不是全部。「诱饵,那孩子不是诱饵吗……?」为了争取让球体实验室浮上的诱饵。本来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不,从真正意义上来讲,说是诱饵才更正确吗。不过却是为了隐瞒整个作战的诱饵。少女的行动是为了将黑川的注意力从ADEM的真正动机移开。一人独挡海星的袭击也是,在牺牲者的葬礼上挑衅黑川也是,与美军合流时现身也是,在打捞船上大展身手也是,一切都是伪装。———峰岛由宇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人牺牲。为了确保这场骗局的顺利发展,故意造成让人以为这次ADEM的作战是由由宇进行指挥的假象。「真有一手」由宇的本质正如黑川所料。那孩子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人牺牲。也就是说不会眼睁睁地放任他人的介入。但是这次作战,却歪曲了她的本质。尽管只是间接性地,但夺去他人的生命却是不争的事实。远方的天空中可以看到大量战斗机的影子。并不只是美军。自卫队的战斗机也在其中。「日本政府也终于动得起来了吗」美日联军的包围网正坚实地张开。不知是至今还残留着坠落惯性的关系吗,窗外的景色慢慢地回旋着。终于景色之中映入堪比自由号的巨大船只。「打捞船……峰岛由宇!」甲板上可以看到战斗少女的身姿。对手是Leptoneta。将视线转向另一台监视器。从那里所表示的数据可以知道那是最后一架Leptoneta。最后的一机也在由宇面前败北。翻身落海。但是不可思议地,并没有感到懊悔。甚至说有一种爽快感。「啊啊,是这样吗」黑川终于理解到自己的心理。并不是想要用遗产兵器打倒峰岛由宇,反而说不定是希望峰岛由宇能够将遗产兵器打倒。成为面对不论什么遗产都不会败北的存在。「……伊达,这就是你所保护至今的东西吗?」心中奇妙地平静。明明已经败北。———败北?对于头脑中浮现出的词语感到惊讶,不过在下一个瞬间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啊啊,是吗。我已经承认败北了吗。已经承认ADEM与伊达真治以及峰岛由宇了啊。一直紧握着舰长席上扶栏的手松开。黑川领悟到自己所做的事已经完结。留给自己的任务只剩一件。18「全员,解除武装。立即投降」黑川站了起来将麦克风拿在手上,向自由号内全舰放送。其内容让舰内一阵骚动。「您、您在说什么啊!还能战斗。我们的斗志还没有丧失!」用手制止一旁叫喊的福田,指向窗外。「看看窗外吧。美军的增援已经到了,自卫队也出动了」空中可以看到美日两方战斗机的影子。水平线的另一端可以看到舰队逐渐靠近。「就算在这里投身白刃战,我们也已经没有未来。再战斗下去只是无谓地增加牺牲而已。这种战斗是没有意义的」黑川的决断十分迅速。全员垂下了头。紧紧地咬着嘴唇。隐隐传来抽泣之声。这并不只发生在作战司令室之中。而是舰内随处可见的光景。如同呵斥着这一景象般,黑川振奋的声音在舰内奔流。「不要垂头丧气。挺起胸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我们所成就之事,那决不是什么人都能完成的。诸位所做的一切,决不会白费。这并不是败北。诸位的伟业将铭刻在众多人民的心中」从扩音器中传来指挥官的声音中,没有迷茫。「接下来向诸位下达最后的任务。挺起胸活下来。明白吗,我们虽然壮志未酬,但所指向的目标绝没有错。而且……」黑川犹豫了。这话是否应该说呢。但是,迷茫之在一瞬间。「而且,我认为这个志向的一部分,ADEM已经继承了。我通过这次的战斗,已经确信。现在虽然可能对我的话感到难以接受。但今后的ADEM将采取如何的行动,希望由各位进行见证。以上」黑川关闭麦克风,面向福田。「挂起白旗」黑川的命令让福田垂下了头,心有不甘的呜咽声从口中漏出。19自由号漂浮在海上。但是任谁一看都能明白并不能坚持多久。还能再漂浮多少时间呢。尼米兹级航空母舰上大约乘有五千名乘务员。用让全长超过300米的巨大航空母舰与转,就必须要这些人手。而规模更为庞大,管理更为复杂的自由号的乘务人员,虽说因为最新技术的运用成功将人数削减,但也拥有近三千名乘员。如此数量的人要在自由号沉没之前逃脱出来。这是何等的困难呢。「对雷伽特舰长表示敬意。看来勉强能赶上」通过监视器看着被美军船只救出的乘务员,黑川沉吟道。一旁的福田询问。「难道你是预想到会有此种结果,才留下了一只航空母舰的吗?」「不,虽说本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不过这就是所谓的善有善报吧」救出作战迅速地进行,乘务员已经所剩无几。「司令也请尽快避难」「我吗。我要看着全员撤离,遗产到达安全地地方为止,这是我留在这里的义务」知道黑川言外之意的福田,慌忙地想要阻止,却立刻领悟到这只是徒劳,紧咬嘴唇。「……司令」「总是要让你担任辛苦的工作。抱歉」如果这样想的话为什么不一起,福田想要张口,却马上将这话吞了回去。如果这将成为最后的对话的话,并不希望只是这样的责问,而是想要更具有内涵的内容。心底如此一想,话语意外简单地脱口而出。「司令。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那个战场上,您对我所说的话」「记得和你说了许多呢,是指那一桩呢」黑川的语气,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如刚才那般命令的口吻已然消失,在如此的非常时刻,却好象在谈诗论词般,平和的语调。「您要在这个世界掀起革命,第一次交谈时候所说的事情」语毕,福田感觉到就如同是数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一般,令自己惊讶不已。———开始转入实行例行计划。———作为反贼,将要被人在背后指责是无庸质疑的。———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的话,世界不会有所改变。ADEM这种程度是不行的。———也有可能出现不得不牺牲同志者的状况。———已经有所觉悟。不管多大的仇恨都将承受。———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你在历史上都只会留下恶名。———我所期望的不是名誉。我所期望的,是人能作为人而生存的世界。———这只是理想论。鲁莽的计划。人类史上,能将其成功的人,连一个都没有。———计划的成败与否并不是问题。我,不,是我们所做的,一定能够传达到什么人的心中。想要改变世界的渴望,一定能够传达到。在福田的心中深深烙印难以割舍,那沙尘飞舞的战场,如今在水平线的远方沉寂。「听了这些话,让我下定决心跟随于您」那果然只是南柯一梦吗。勉强支持着无力的双膝。「我打算守护那个誓言。一直守护到最后。因此,因此我将留下您继续前进。为了永远地追随于您」「我明白……谢谢。我最幸福的就是能拥有像你这样的理解者啊」黑川伸出手。福田流着眼泪,与其交握。这恐怕是最后的诀别了吧,直率而纯粹———至尽仍燃烧着强烈意志的黑色瞳孔,深深地烙印在福田心中。20「结束了吗,一切都」被ADEM击败,野心化做泡沫消散。突然感到人的气息。「福田,不是让你去外面指挥……」回过头去看到意料之外的人物,话语立即停了下来。「是你啊,莲杖」站在背后的,是先进LC部队队长莲杖。「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你的信念呢。嘛,已经无所谓了。你已经自由了。快点逃走吧」「是打算赴死吗」「……」「这么孑然一身地结束自己的人生,你觉得可以被原谅吗。作为海星的首脑,就算遭万人唾弃也要偿还自己的罪行,这不是你留下的最后的义务吗!」但是黑川坚定地摇了摇头。「你错了。我的目的是以我的死来完成」「你说什么?」「海星这个组织的存在并不能长久,这我一开始就知道。应该能坚持一年,我本来是这么预想的。不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溃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ADEM不容小视那」边说着黑川边笑了起来。并不是自嘲,也不是自弃。而是让人感到真是因为觉得奇怪而笑了出来。「不管在何种状况下海星溃败,我就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了什么?作为司令官的最后义务也没有实现,这也算是应该做的事吗!」「正是因为是海星的总帅,我不得不死。要传达最高纯度意志的唯有人的死」「不对。这只是放弃责任。想要传达什么的话,就活着用话语说出来!」莲杖强烈话语脱口而出的同时将枪口指向黑川的太阳穴。「如果是同样话语的话,将自己的意思托付给他人也能传达吧。福田他们,一定能比我更有效地胜任这个工作。作为行事严谨的男人」虽然被手枪抵着,黑川的侧脸依然表现出毫不动摇的坚定决意。「但是也有仅用话语无法传达的东西。只有通过死才能传达的事物。话语只要将词汇组织排列就能传达意思。但却无法传达意志。要传达高纯度的意志之力。这是不能托付给任何人的。只有海星的总帅,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义务和责任」「我……无法理解」莲杖转过头去。枪口的颤抖,并不是是因为无法理解,而是不愿去理解。「也是呢。但是伊达的话,一定能够理解吧」「不会的」虽然莲杖作出否定,但这话语,与抬着枪的手臂一样无力。「但是能抓到你真是太好了。海星的行动你应该一直都看到了。海星究竟是怎样一个组织,你应该会确实地传达给伊达吧。这是必须要用话语来传达的」「一直是处于监禁的状态下,我会混入我主观意志报告的哦」「没关系。传达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快走吧。再这么磨蹭下去,连你都要成为自由号的陪葬了」黑川说完深深地将身子埋进了椅子之中。眼前的男人,让人根本无法感到是即将面对死亡之人,如此冷静,如此平静。在战场上突然出现的命运,突然出现的死亡,普通之人必定会想要反抗。而从优势状态突然急转直下之时就更不用说了。但是眼前的男人,没有抱怨任何一句不公平,接受了命运。———这就是觉悟。这个男人的觉悟吗。自己的言语无法传达。莲杖对自己话语的无力感到懊悔。离去时回首看到的黑川,脸上泛出安稳的笑容。21逐渐沉没的自由号中,留下来的并不只有黑川一人。还有一人,严格来说其实并不能算一人,只有意识的存在。LAFI一号机———风间。「约定实现了」庄重的说话方式。「既然能将受峰岛勇次郎意志束缚的我杀死,就表示你已经真正意义上获得了解放。很快我们的思考,将不会再受到勇次郎想法的左右吧」本体的风间虽然几乎没有人类的感情,但尽管如此其声音之中依然蕴涵着如同情感般的东西。「我要表示感谢,峰岛由宇。做得完美」听着一号机诉说的只有一人,三号机的风间。作为复制品的他聆听着本体最后的话语。「峰岛由宇从根本上来讲还是博爱主义呢。这是那孩子的本质,是作为勇次郎女儿的赎罪方法,也是束缚她行动理由的枷锁」三号机第一次插话。「所以那孩子反其道而行。牺牲ADEM与美国海军,考虑以此来打败海星的方法。违背自己心之所向,背负起更为沉重的罪,甚至可能连自己对于未来的希望也抛弃,这就是峰岛由宇作出的决心」三号机静静地诉说。话语中所含的内容,本体的风间正确地得以把握。「那孩子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来向胜利挑战。而相对地,不可能将一切托付给他人的我是没有理由能够获胜的。我的败北是必然的」「不,那只是千钧一发的胜利。那可不是可以称之为必然、事先就能预测胜算的。我也好峰岛由宇也好」「就算如此吧。让我能够接受,安心停止机能。不必让我再多想了」对于这话,LAFI三号机的风间不明白该去如何接受,露出复杂的表情。本体看到这一幕,不禁陷入与人类交谈的错觉。「不能与我再次进行同化吗?不能移动到三号机来吗?」「不可能的吧。我与你的存在已经差异太过巨大。完全是不同的东西了」一号机风间的周围小小的黑点聚集过来。一共八十七个黑点。过去曾经在LAFI三号机中产生的电子生命,虽说是同类,但决不会与自己同化。在小小的电脑中的自己的复制人格,也同样地成为了完全不同的存在。「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什么?」「八十八元素基本都会与我一样消失吧。不过只有一个残留了下来。与现在正在打捞船上叫做玛蒙的女孩同化着。不过这样下去,总会死去的。其生命不会长久」自己帮助玛蒙是为了要利用她呢,还是因为有八十八元素的一部分呢,还是说因为境遇相似呢。「明白了。交给我吧」「感谢」所要传达的都已传达完毕。没有什么可交谈的了。自由号的浸水比预料的还要来得激烈。其中的一道水流已经到达保管LAFI一号机的场所。「是最后的分别了」「啊啊……」本体将网络切断。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因为必要而切断。兴趣已经移到了别的地方。浸水已经开始。自己能够分析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被深海水压压坏的刹那,造访自己的将是何种感情呢。作为机械的自己,被破坏之后会成为无吗。兴趣盎然。说到底自己为什么会带着这个世界所谓的感情这种麻烦的东西出生呢。———不管怎么想都不合理且无条理。就好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样。不仅是自己。LAFI三号机的风间也是,与玛蒙同化的变异体的意识体也是,在这里一起下沉的八十七个意识体也是,为什么如今会存在于此,就算想这么问,也无法回答吧。———但是,期望着这些不合理的难道不是自己吗?是的,在自我回答的同时,突然一个疑问闪现出来,说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萌芽想要违逆创造主的的这种感情呢。想要再深入对该数据进行分析,突然间风间的意识消散了。深海2000米的水压,将一立方米的黑箱压坏,只用了不到一秒。22自由号在下沉。窗外逐渐被水覆没。透过玻璃看到的海水碧蓝绚丽。但是随着时间光线变得越来越弱,颜色也逐渐转变为深蓝。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寂静。虽然能听到水压压迫的声音以及水流的声音,但还是感到寂静。恐怕是到现在为止的人生之中最为安稳静谧的时刻吧。自由号一直下沉。舰内的照明在闪烁一下之后熄灭。电力系统部分浸水了吗。没有一丝光亮的完全黑暗来临。孤独。伴随着孤独一直下沉。还能忍受水压多久呢。还能生存多久呢。「什么?」窗外可以看到光亮。虽然还在眼下,确实是幽淡模糊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