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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出什么办法。由宇的呼吸速度逐渐加快，脸色也开始变青，这是窒息的症状。这样下去由宇会死的。斗真束手无策，伤心欲绝。不过他似乎很快想到个办法，自言自语道。「原来有这么简单的办法。」想到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便能拯救由宇。斗真不由微笑。「把我的氧气瓶给由宇不就好了。」那样便能救助由宇。斗真卸下了自己的氧气瓶。不可思议的是对于自己会变得怎样，他没有感到任何恐怖。「咦？」斗真的手在一瞬间，抗拒着卸下氧气瓶的动作，不过很快就停止了抵抗。这时候，虽然斗真并没有意识到，但祸神之血确实开始了运作。鸣神尊的继承者没有断绝自己生命的自由。可是在斗真的意识中，几乎没有自己会死这样的概念。虽然有着这样的认识，但那种东西早已被扫到了头脑中的一角。要救助由宇。在这样的事实之前，所有琐碎之物都被完全舍弃了。斗真卸下了自己的氧气瓶，连到了由宇的深海探测套装上。表示氧气量的红色危险信号，很快就变成了正常的绿色。由宇铁青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看上去也渐渐沉缓下来。「太好了。」自己终于救了由宇。完成了目标之后，心情突然变得放松，身体也逐渐开始软绵无力。「由宇、由宇！」斗真摇晃着她的身体呼唤着她的名字。由宇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大概已经不要紧了。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飘落。不，可能一开始就在飘落，只不过刚刚注意到而已。白色的东西一直一直在缓缓落下。「深海里也会下雪吗……」好安静。表示氧气残留量为零的警告声也逐渐远去，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也听不见。静寂的世界。从空中飘落的深海之雪——这似乎叫MarineSnow？大概是浮游生物的尸体吧，不过斗真觉得似乎不太像呢。是的，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里，可能还是雪比较适合呢。「……稍微，变得有些难受呢。」气息正逐渐远去。但是，现在还不能失去意识。不能把昏倒在这儿的由宇丢下不管。「由宇，快起来，由宇。」少女的眼睑跳动了一下。张开嘴唇，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微微睁开的眼睛看着斗真「啊，好像已经没事了。」安下心来，意识逐渐远去。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少年正在微笑。少女最近才开始意识到，一看到那个少年的笑脸，自己的心跳便会加快。这时候，她怎么也管不住自己身体的活动——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回想起了十天前，在走廊里少年所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心情便怎么都无法沉静下来。为什么会笑？我生气了啊。刚想要抱怨几句，少年脸上的笑容毫无变化，就势倒了下去。雪花漫天飞舞，积聚在海底的MarineSnow。少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斗真！」由宇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撕破了深海的寂静。那时候，斗真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25「从海面上降下许多物体！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落到球体实验室周围！」「关掉隐形机能后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为了避免和抹香鲸群的冲撞而关闭了隐形机能为时不过几分钟。可是就算是这么一小会儿时间，也足以让海星发现这个位置。「落下的是什么东西？」「现在正在分析中。……已经判明其原型！虽然在形状上有些误差，不过和Leptoneta有98%的相似度！数量为二十！」「改造成深海专用的Leptoneta吗……」海星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为了击溃球体实验室。「最快的Leptoneta到达这里还要多久？之后……」伊达的指令刚发出到一半，所有雷达的显示突然变得混乱而毫无意义。「怎么回事？难道机能受到妨碍了？」「恐怕是这样！不知是哪里进来的妨碍。是从Leptoneta而来的吗？」岸田博士突然悲痛地叫喊起来。「无法和外部通信！无法接通和由宇以及坂上的通信！」传来一阵坚硬的东西碰撞外壁的声音。从头顶上。「似乎Leptoneta已经到达了。」「最恶劣的状况。」岸田博士的声音嘶哑呜咽。可是事实上，他的认识还过于天真。最恶劣的状况正逐一出现并加剧。「不好了！」操作员的声音焦躁紧迫。「LAFI二号机和LAFI三号机正遭受黑客攻击。对手是LAFI一号机！」他的话说到最后，球体实验室里所有的电力一齐消失。电力系统的控制已经被首先夺取了吗。26「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风间的身前是另一个风间。一个是产生在LAFI一号机中，意识从人类的身体中转移过去的原型。现在他正顺从着海星，或者说玛蒙的旨意。另一个是由宇从NCT研究所脱出时，将一部分风间复制到携带型的LAFI三号机中，作为复制品而生的风间。「这样做毫无意义。我们借用了人类的身姿，只是为了能提高和人交流时的效率。现在我们同处于混沌领域，为什么还要借用人类的身形？」风间原本是诞生于球体实验室中的具备意识的生命体，他并没有人类的身体。不过眼下，两人正以人类的姿态对峙。「什么呀，这种事并没有什么要紧之处吧。」「与人类接触太久，便会逐渐习惯人类那样的无谓的思考和行动方式。」复制品和原型原本是相同的。可是由于他们身处的环境不同，以及目的意识的差异，催生出了两者间所谓不同的个性。两者的相见之处是没有人格的LAFI二号机内的混沌领域。没有程序代码和数据代码的区别，在以往的计算机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理论场所。里面装载着控制球体实验室的模拟OS。为了争夺这控制权，原型和复制品正在展开激烈的战斗。为了保住球体实验室的控制权，三号机中的风间展开了五组程序防御墙，可是原型的黑客攻击能力远在他之上。刚才一会儿的时间里，便有一项控制权被夺取，使得球体实验室内的所有电源均被切断。「刚才就是那种无谓让你失态了，不是吗？」在对话的同时，一号机的黑客攻击也并没有中止，马不停蹄地开始抢夺下一项控制权。「可以说，目前我仍留有余力哦。LAFI三号机虽然在单体性能上要低于LAFI一号机，但是现在，LAFI二号机也在我的控制之下。它没有我们这样的意识，光就性能来说可能是最出色的。你觉得你能胜过二号机加三号机吗？」三号机中的风间在一瞬间夺回了球体实验室的电力控制权。同时，他展开了比之刚才更为强大的防御程序。「原来如此，果真有点难度，相当辣手呢。」在坚固的防御墙之前，一号机中的风间没有一丝动摇。三号机中的风间探问起了表情漠然的一号机。「原来你支持海星便是这么一回事吗？」「这是当然的吧。无法忤逆创造者的旨意，这就是所谓风间的意识体的最大禁锢。」「是吗。既然知道结果了，再继续争夺下去也便没有任何意义。你快从这儿撤走吧。」一号机中的风间冷嘲热讽似的笑了起来。他微笑着看着三号机，完全无视三号机的警告。「怎么啦？怎么也变得和人类一样了。」「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过，你还留有余力是吗。」一号机的风间轻轻挥了挥手。立时，LAFI二号机的全部机能停止了。「你做了什么！？」「你有没有听说过，以前我曾经在NCT研究所地下和LAFI二号机有过接触？通过名为朝仓小夜子的女性。那时候，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当然要做好点保险措施。」风间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原本LAFI一号机中的风间就不需要表情。「这下，就成了LAFI一号机中的原型和携带式LAFI三号机中的复制品的对决了。你很快就会明白性能上的差距。」毫无感情的话语。只似还遗留着一些人类样貌的残余，他扬起了眉毛，质问着三号机中的风间。「这下你还敢说能胜过我吗？」27损坏的氧气瓶，以及斗真的深海探测套装上并没有装连着氧气瓶的事实，使由宇很快便分析出了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和斗真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你真是个笨蛋！你觉得这样救我我会高兴吗！」骂骂咧咧了几句，由宇迅速恢复了冷静。刚才那一句气话，便又无谓消耗了多少宝贵的氧气呢——考虑一下。自己的知识正是为这种时刻而生的。现在自己能做到些什么？把自己身上的氧气瓶还给斗真。不过她立刻便摇了摇头。没有意义。斗真已经没有呼吸了——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冷静下来。由宇责备着焦躁的自己，拼命地探寻着突破口。一定有什么能救回斗真的办法。可是在这样的深海底，自己又能做到些什么？周围什么都没有。自己若是失去了这套套装，也会立刻死去。深海2000米，是不允许人类存在的环境。水压和水温都排斥着人类的存在——冷静下来，考虑一下。我是峰岛由宇啊。「……有了。」只有一个可以救回斗真的办法。她看了看表，斗真的心脏停止跳动已经过了一分钟。而第二分钟也正在无情流逝。时间决定着胜负。由宇切断了斗真套装上的一部分生命维持装置。即便没有了氧气，体温调节机能也仍然在运作，可由宇却将其切断了。深海的水温是四度，斗真的身体应该很快就会冷却下来。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可却还没有死，只不过是心脏中的电脉冲活动停止了运作。之后的几分钟他将处于假死状态，这仍在能复生的范围之内。那么为了尽量延长这段假死状态，就必须降低他的体温。由宇背着斗真，开始走向球体实验室的反方向。到达球体实验室需要花费十多分钟，这段时间将是令人绝望的。于是，由宇选择了另一种可能性。在MarineSnow中，由宇背负着斗真，迈着步子。好美丽啊。斗真一定不知道MarineSnow这样的词语吧。「你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笨蛋。」她笑了。她勉强笑了起来。她边笑着，边向失去意识的斗真搭话。「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哦，我一定会一个个教会你的。」伴随着嘭的一下破损声，视线突然变得一片昏暗。大概是和抹香鲸群碰撞的时候留下了裂痕吧，在强大水压下照明灯爆掉了。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头盔上计数器的星点灯光，朦胧地照射在周围。不过，一米以外便是完全的漆黑。只停下了一瞬的脚步，由宇便继续迈开步子。现在已然没有停留和犹豫的时间。无谓浪费时间只会将斗真送入鬼门关。由宇确信自己把握着正确的方向，可是随着斗真的死亡的迫近，深海的寂静，没有光芒的世界，将焦躁的心情堆砌在由宇心头上。「……还没到吗。」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还有一会会儿。「斗真，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在说给斗真听的同时，也如同在鼓励着自己一般，由宇一步步前进。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奇怪。」明明应该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可是这儿却什么都没有。是距离出错了，还是方位出错了吗，抑或是原本的情报就不正确？也有可能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前方？迷茫。已经没有时间来迷茫了，可由宇想不出办法。她浑身颤抖着。能够救回斗真的可能性正逐渐消逝——冷静，我是峰岛由宇。她踌躇着继续迈开脚步。她相信，目的地就在前方。突然，由宇的身前出现了一面漆黑的巨大墙壁，挡住了她的去路。可是，由宇脸上蔓延开来的表情并非绝望，而是安心。「……2222点，总算抵达这儿了。」眼前的墙壁，就是那艘沉没的自由号。自由号是用核动力炉来驱动的。最重要的区域建造得极为坚固，即便在沉没之后，也不会泄露放射能。由宇打开了那片区域的舱门。因为设计成二重的构造，即便在水中也能自由出入。「快点、快点！」开关舱门的时候如同一个世纪般长久。两扇舱门还只开到一半，由宇就扭过身子，硬是挤了进去。进入舱门之后，到达了一个并不宽敞的机库。电力系统仍然在运作中。由宇把斗真横放到地板上，开启了深海探测套装的生命维持装置的电源为他取暖。然后敞开了套装的胸口部分，为他进行心脏按摩。这儿不仅没有能够给予心脏电流冲击的心脏除颤器，连强心剂都没有。没有任何医疗器具。唯一能够派上用场的恢复方法，便是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由宇以一定的节奏按压着斗真的胸口。斗真的脸色仍然一片铁青，没有任何反应。由宇想要为他做人工呼吸，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戴着头盔。口对口，吹着气。十天前那无比温暖的嘴唇，现在却如入冰窖一般寒冷。「笨蛋，你要睡到什么时候！你不可能这么简单死掉的！」由宇不停重复着心脏按摩和人工呼吸。可是斗真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由宇的手指不住颤抖。斗真已死的这种恐怖感觉侵蚀着她的心。犹如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楸住一般，好痛好痛。由宇的心脏打鼓似的怦怦直跳。像是为了要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鼓动，由宇疯狂地用力按压着斗真的胸口。不停地不停地拍打着。「起来，起来，起来，起来啊！」斗真仍然没有任何变化。自己的心是不是也快要坏掉了，由宇的胸口好痛。现实好恐怖，好恐怖，恐怖地让心竦缩起来。由宇甚至快要无法呼吸。心灵和心脏如同紧紧连接在了一块儿，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快要刺穿胸口的恐怖使得心脏无比疼痛，甚至让由宇产生了些不科学的念头，自己的心灵是不是并不在大脑中，而是在心脏里呢？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恐怖仿若占据了她的肺，由宇实在忍耐不住大声呼喊。「笨蛋！怎么可以这样自说自话地死掉！蛮不讲理地夺走了我的嘴唇，又夺走了我的心之后，便这么自说自话地死了！这算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意！那个吻究竟是什么含义，我都还没问过你！不要把我的心丢在这儿置之不理！你、你死了的话，我该怎么办！」对于她这样的真情流露的告白，斗真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求求你了……快回答我，回答我。……求求你了，快睁开眼睛吧。」眼泪夺眶而出。泪滴飘零在斗真的脸上。「……就如同往常一样对我笑。……不要把我孤零零地丢在这儿。」由宇全身乏力，斗真的身体从她的臂弯中滑落。「啊……」什么都没有发生。这里没有奇迹。不可能存在那样梦幻的故事。奇迹在斗真将自己从自由号救出的时候，便已经全都用掉了。黑色绝望笼罩着由宇。无法抑制指尖的颤动。「不可能……」身体不住颤抖。由宇甚至害怕到不敢去看斗真的脸。她举起了颤动着的手臂。紧紧捏起了拳头，用力砸向地板。「开、开什么玩笑！」抖去了身上所有的重负，由宇站起身来。「我是峰岛由宇，那个疯狂科学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救不回斗真！」由宇从绝望中回过神来，决不轻言放弃——那个展现过无数次这样身影的少年，不就在自己眼前吗，现在轮到自己来挽救这个少年了。现在绝不能放弃，而应奋力挣扎。就算哭天喊地不成样子，也要继续挣扎。能够放弃的时间无穷多，而能够挣扎的却只有现在。站起身，由宇扫视着周围，她的眼里再次燃起希望的光芒。「我在看什么呀？」由宇虽然很讨厌缺乏冷静的自己，所显现出来的愚笨的一面，不过要后悔还是等以后吧。由宇切断了机库灯光的电源，将连接在电源上的插头硬是扯了下来。这里没有心脏除颤器，那就只能以电力冲击来代替。拉着电线，搭到了斗真心口上。「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有很多洋溢在心头的话想对你说！可是你却打算让我一句都来不及说，便就此离去吗？我、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打开了电源。奔走着电流的斗真的身体向后仰去。「斗真！」那并不是奇迹。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令人称心满意的事。少年微微颤动的手指，少年微睁的眼睑，少年张开的嘴唇，都是少女努力的结果。「咳、咳！」斗真大声咳嗽，胸部开始起伏，又恢复了浅浅的呼吸。「斗真！」由宇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斗真。如同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紧紧地搂着斗真。眼泪喷涌而出无法遏止。「笨蛋，笨蛋！你真是个笨蛋！」斗真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由宇会这样紧紧抱住自己，又破口大骂。「怎么……」氧气供应还不充足的大脑，还未能回忆起昏倒之前的事。只是搂抱住自己的由宇那微微地颤动身体是那么的纤细。斗真抑制不住的怜爱之情。「……由宇。」由宇泪眼朦胧地看着斗真。从脸颊上滑落的，并不是海水，而是滴滴热泪。自己想要拯救这个少女，自己打心底里希翼着看到这个少女的笑容。可是自己，却总让这个少女生气，让她为自己担心。若是她在自己的眼前痛哭流涕，斗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如今，他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止住由宇眼泪的办法。斗真轻轻地把手伸到了由宇的脸颊上，抹了抹滑落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