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恶魔之口的命令是绝对的。一旦听到就无法抵抗。关于这一点,拥有恶魔之脑的智事加很清楚。能强忍下去的时间不多了。智事加迟早是会听从这命令的。「…………听话了?」这句话又刺激了智事加的大脑。我要听从这个少女了么?这个只有恶魔之口的少女。智事加咬着自己的嘴唇。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的信念不许这样的事发生。◇◇◇◇◇◇◇◇◇◇◇◇◇◇◇◇◇◇◇◇◇◇完美主义者。一本正经。洁癖。死板。冷酷。严肃。周围对我的评价大概就是这些了吧。是因为我从一年级开始就做纪律委员,所以给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吧。我不否认。大抵就是这样,而且别人的评价不过是别人的主观感受罢了。虽说如此,可我在严于律人的同时也严于律己,这一点别人也很清楚,所以评价也不算太差吧。可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那就是所谓的不良学生吧。他们随便迟到,随便翘课,不参加打扫,在校舍后面抽烟,使用暴力。他们觉得只有这样反叛才算一个合格的圣诞学园的学生。面试的老师会怎么认为呢?反正我和那些家伙是势同水火。那一天,我把不打扫卫生就想溜回去的他训了一顿。一般他都是说不过我,虽然不心甘情愿,还是会回去打扫。可是那一天,他好像心情不爽,不太愿意听我的话。虽然如此,因为个人的情绪而不履行义务,这样的事怎么可以呢?我知道这小子如果在嘴上输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一上来我肯定会被撞飞。但我不怕。我根本不打算原谅他这种逃跑的行为。气氛很僵,周围的同学们也都说算了,可我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屈服于暴力、放任不正之风,我办不到。同学们都拉不动我。「你想用暴力让别人屈服于你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的暴力行为只是想隐藏你连义务都不肯履行的渺小罢了。」这句话对惯于使用暴力的他来说可能是严禁说出口的。事后,他找了十几个同伙来报复我。他要我谢罪,可我又没有犯罪何来谢罪呢?于是他们就开始破坏学校,对不相关的学生使用暴力,在校园里开摩托车横冲直撞。但我仍然坚决不谢罪。他激动的拿出了刀——对我挥舞着。刀刃割开了我的刘海和额头。老实说,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做。我很难为情,惊呆了,蹲了下来,被他们俯视着。我屈服了。当我说出谢罪的话时——冲破人群进来的,是进堂主席。嘛,虽然京部他也在。进堂主席毫不畏惧那些蛮横的家伙。面对再度挥舞着的刀刃,他一步也不退缩。即使抓着刀的手被划伤,流着血,也不露怯色,瞪着他们。「如果想被抓进去,那你就试试。」他把凶器抵到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不良少年们胆怯了,丢下一句挑衅的话,离开了现场。进堂大人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就控制住了这骚乱的场面。和什么也干不成的我不一样,他太有手腕了。进堂主席看着我,说道:伤好了以后,到我这儿来。在那时我就决定了。我要跟随这位大人。我只跟随这位大人。能让我甘心追随的,只有这一位。进堂主席,只有他。除此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跟从他们。即使是父母。即使是老师。即使是首相。即使是恶魔之口的持有者。◇◇◇◇◇◇◇◇◇◇◇◇◇◇◇◇◇◇◇智事加紧紧咬着嘴唇。她想要疼痛来提醒自己。但还不够。这点程度还不足以抵抗恶魔之口的命令。智事加猛敲自己的头。她想找回自己的意识。但还不够。这点程度还不足以抵抗恶魔之口的命令。要被迫听从琴叶了么?究竟,这样做的话——她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是口袋里放着的什么硬物。智事加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刀。「!」从口袋中取出的刀,让智事加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她的脑中浮现出了创那的笑容。她明白了。她明白能开这种玩笑的,就只有创那了。智事加咬紧了牙关。她的脑中冒出了到时候该怎样报复创那的邪恶念头。但是现在,只有现在,她要感谢创那。智事加把刀从上衣中取出——刺向了自己的大腿。「呃……啊……」她忍不住低声呻吟着。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的痛楚。刚以为痛苦结束了,一秒之后,马上又会有新一轮的海啸般的痛楚向全身袭来。对于自己一贯害怕的刀,智事加有一种钻心的厌恶与恶心。因为痛苦与厌恶的缘故而几乎要丧失的意识,和为了维持清醒的意志而进行的斗争,就好像灯被不停开关一样,反复争夺着智事加的身体。「……啊——————!!」智事加仿佛是咆哮着,拔出了刀。血迹的飞沫溅到了琴叶脸上。飞沫虽然没有力量,琴叶却像被撞飞了一样瘫倒了。智事加向坐在地上的琴叶迈出了一步。但大腿的剧烈疼痛让她脚下一空,反而往后蹒跚了几步,靠在了围栏上。从伤口涌出的鲜血沿着大腿,流过膝盖,把袜子染成了红黑色。即便如此智事加仍拼命向琴叶走去。如果得到了恶魔之口,下次就可以夺走芙未的部位了。就可以把所有部位献给真了。「我经常说狗急跳墙、穷鼠啮猫。今天你让我真正学到了,谢谢。」琴叶在气势上被浑身充满阴气的智事加压倒了。她不由得这样叫了出来:「别过来!」「shit!」「别过来!别过来!」智事加想要向前的脚再一次被停住了。是听了琴叶的话吗?她抓住了自己的伤口。「啊!」疼痛让她的意识一时错乱,抵挡住了恶魔之口的命令。琴叶惊恐的连喊了几次「别过来」,智事加则用必死的意念抵抗着琴叶的命令。恶魔之胸的障壁也无法抵御恶魔之口的能力。腿上的伤处仍不停地有血流出。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意识会完全丧失的。「……先撤了。」智事加越过围栏,用恶魔之胸的能力,向地面撤退。「等一下……」琴叶反应了过来,想要留住智事加。但智事加已经不在声音所能传到的范围之内了。她的身影像被黑夜吸收了一般,消失不见了。「啊……」为什么要叫她别过来呢?明明该知道自己的话会变成命令,让对方听从的。这样就放跑了智事加,椎矢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椎矢他知道自己被夺走部位了么?椎矢被夺走部位时是怎么想的呢?「对不起。」琴叶靠在椎矢身上,道歉着。琴叶知道被夺走时是怎样一种恐惧。一种像被什么东西吸进去似的感觉。一种落入无底深渊的感觉。什么也看不见,声音也发不出,无法动弹,没有光,也没有疼痛。有的只是纯粹的恐怖。一种独自一人被深锁在牢狱中的恐怖。一种精神几乎要崩溃的恐怖。椎矢现在正在经历着这种恐怖吧。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什么都说不出的嘴,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皮肤。椎矢正经历着这种恐怖吧。还是说连这种恐怖都已经没有了,进入了完全的无的世界?要救他。可是夺走椎矢部位的智事加已经跑了。自己没有办法救椎矢。要有的话————只有一个。非常简单。只要能想到,那就很容易做得到。即使其他任何人都办不到,但对琴叶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简单,但却需要巨大的勇气。「总算也有我办得到的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琴叶一直都是依靠着椎矢。什么事都交给了椎矢。虽然喜久子那么说了,可是来到这样一个一无所知、莫名其妙的世界,椎矢也肯定很混乱,也很想获得帮助。可琴叶却还一直向椎矢求助。这对椎矢会是多大的负担啊。刚才这种负担已经可见一斑。琴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任性。可椎矢还是处处让着琴叶。琴叶把椎矢的制服的上衣捧到了自己嘴边。她感到这身借来的制服上还残留着椎矢的温暖。「再多一点……」让能感受到这温暖的时间,再多一点吧——……琴叶坐在椎矢旁边,弯下身子。要说她从没有想过这种场景,那是假的。但肯定不是现在这种状况。不过为了救椎矢的性命,此时此刻要比曾经想象过的场景更加珍贵得多。椎矢的脸开始模糊不清。她想把椎矢刻进眼睛里,但眼泪却止不住得流了下来。琴叶擦拭着滴在椎矢脸颊上的眼泪,抚摸着椎矢的脸。「円夜琴叶要献给朽木椎矢。」说完这句永别一样的誓言之后,琴叶轻吻了椎矢。「献上。」睁开眼睛之后——椎矢发现琴叶像覆盖在自己胸口一样,倒在他身上。「……」他没有喊琴叶的名字。也没有震惊。也没有确认琴叶是否沉睡了。他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这样醒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恶魔部位就是最好的证明。琴叶不顾失去部位的危险,把恶魔之口给了椎矢,自己却睡下了。「……为什么?」好沉重。琴叶是如此的沉重。失去琴叶是如此的沉重。这要怪谁呢?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呢?椎矢的脑中浮现出了一张脸。是智事加!夺走了他部位的女人。夺走了喜久子部位的女人。也是造成琴叶现在睡着的罪魁祸首。「当——」椎矢狠狠地往地上打了一拳。屋顶上的铁门的锁好像受了这声音的冲击一样坏了,门被打开。「椎矢!琴叶!」边叫边冲进来的是芙未。芙未看见躺倒在地的椎矢和琴叶,倒吸了一口冷气。「椎矢,没事吧?琴叶她……」椎矢没有回答她,而是静静地把琴叶从地上抱起,搂进了自己怀中。椎矢向芙未道歉了:「对不起。」「?」「我一直都自以为是,居然还想制止芙未学姐你。我真是糊涂。难怪拥子学姐会被夺走。」椎矢替十几分钟前的自己感到羞愧。面对被夺走了拥子的芙未,椎矢曾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想以此来劝说她。他想制止正要与真、创那和智事加为敌的芙未。他还认为只是为了让创那和智事加品尝痛失重要的人的滋味,就要夺走的真的恶魔部位的芙未已经不值得信任了。他在想些什么啊。他在说什么胡话啊。把别人的痛苦看做别人的事,只会从自己的立场说一些貌似正确实则荒谬的高谈阔论。椎矢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愚蠢。他真想杀了自己这个白痴。椎矢盯着芙未。「我要夺了那些家伙的部位。」智事加自不必说,真和创那也一样,学生会那帮家伙已经不能再相信了。他们都是一票货色,都有罪,不可原谅,一定要夺了他们的部位。智事加是非夺不可。但这样还不够。就像芙未讲的那样,一定要让智事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要夺走真。夺走创那。最后再夺智事加的部位。回原来的世界就再说了。那种事等夺完部位后再考虑。现在只管发泄被夺走琴叶的怒火和憎恨。但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