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绘有点生气,因为很在意犀川无心的玩笑。 “真傻!”萌绘咚的一声靠在枕头上,“晚安,老师,才九点呢,这个时间让人怎么能睡得着啊。” “晚安,西之园君,明晚我再来……”说完后犀川出去了。 萌绘飞快地跳下床,跑到门口稍微拉开门注视着犀川离去的背影。 回过神之后,才发现门旁边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那是保护萌绘的刑警。第十章 侵入的忧郁 1 第三天即星期二的早上,犀川去机场接朋友。 喜多副教授原计划是周六回国的,但因为木熊教授的事临时改变了计划。他沉默地走出了机场。 坐上了犀川的车,开始驶向名古屋郊外的一个住宅区,犀川把喜多不在期间发生的事情简短地和他说了一遍,在电话里也都说得差不多了。 汽车抵达一条安静的小街,购物中心也都很新,木熊教授就住在这儿,葬礼是在他家举行。参加葬礼的有两百多人,犀川和喜多从一点开始站在送葬的队伍中,两点出棺后,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去了。市之濑助教、八川技师和横岸事务官负责接待,还看到了穿黑礼服的中森和铃村,其间还有几个警局方面的人。 学生们都聚集在停车场旁边的空地上,犀川和喜多来了之后他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喜多老师,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穿着黑色短裙的船见真智子用沙哑的嗓音问。 “今天早上,”喜多一边点香烟一边回答,“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呢。” “我们今后怎么办呢?”穿黑西服的若林问,西服很适合他。 “什么怎么办?”喜多问,“你是指研究指导的事吗?” 矮小的若林点了点头。 “那以后再慢慢考虑吧。”喜多副教授看着脚下回答。 “大家都吃饭了吗?”犀川问,他从早上到现在一直还什么都没吃呢,“要不一起去吃饭吧!” 五个学生互相看了一眼点头答应了。 车开进附近的购物中心旁边的那家家庭餐厅的停车场时已经快三点了,都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他们围坐在一个椭圆形的大桌子旁。 戴着圆眼镜的荒井穿着件黑礼服,他说了几个笑话,学生们都笑了,但是他不说话的时候却是神经质地皱着眉。穿灰色西服的下柳和北大路几乎什么都不说,下柳只向犀川问了一次西之园萌绘的病情。若林没有要食物光点了饮料,船见真智子是看上去最平静的。吃饭时谁也没有提这次事件的事。除了若林,大家都吃了烤肉汉堡等东西,吃完饭后,喜多和犀川几乎同时拿出香烟来点上,见此情景,北大路和若林也悄悄拿出烟来。可能因为不是吃饭时间,餐厅里很空,音响里播放着一首犀川不知道名字的日本人唱的流行歌曲。 “我想问一下。”犀川打破了沉默,“研究生室里有去世的增田君留下的软盘吧?” “是的。”荒井答道。 “那张软盘是谁在用?”犀川问。 荒井看了一下大家,回答说:“是丹羽,那个实验是丹羽那个项目的。怎么了?” “有谁看过软盘里的内容吗?”犀川又问。 大家又面面相视了一下没有说话,好像谁都不大清楚。 “你们听过shika(鹿)吗?”犀川换了个问题。 那是萌绘那天晚上在死去的增田润的3.5英寸软盘中看到的一个文件名,存在“个人”目录下的“特别”的文件夹里,但是“shika”中的内容已经在最近被删除了。萌绘想带出来的那张盘也已经不在了。 “鹿,是鹿吗?”荒井问,“是动物的那个鹿吗?” “能想到什么吗?和电脑有关的……”犀川问,“用罗马拼音拼出来是shika。” “是登录名。”眼前的喜多突然说。 “什么?是怎么回事?”犀川看着自己的朋友。 “我们研究所的人的服务器用户名都是用动物来命名的。”喜多回答,然后看着学生们问道,“知道有叫shika的吗?” “就我所知好像没有。”荒井回答。 “木熊老师叫kuma(熊),市之濑老师叫risu(松鼠),小巧可爱的松鼠。”喜多解释道,“我叫fox,喜多狐狸。” “什么,还有英语,”犀川问,“还真有意思。” “拼写越简单越好,”喜多摁灭了香烟,“都爱用那些容易记又简短的。” “有登录名是shika的吗?”犀川问。 “没有。”这次回答的是下柳。 “我的是panda(熊猫),”荒井继续说道,“下柳是yagi(山羊),北大路是tora(老虎),若林是neko(猫),船见是funa(鲫鱼)。” 果然好记,犀川想,下柳和船见的登录名是根据各自的名字取的,而其余三人的都符合各自特征。“那丹羽和服部呢?” “丹羽是wani(鳄),服部是hato(鸽子)。”荒井回答道。 “那么增田润呢?”犀川继续问道。 “增田是……”荒井想了一下,“对了,是masu(鳟鱼),一种鱼。” 果然都是动物的名字,犀川想。 “你要是在我们研究组的话就是sai了,犀牛。”喜多看着犀川说。 “有叫sai的人了,以前的一位师兄,博士毕业了,叫齐藤的,”荒井认真地说,“一旦有人用过就不能再用了。” “那以后不是越来越难取名字了?”犀川有点担心,“说到shika你们毫无印象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 “极地研的网站是谁在管理?”犀川换了个话题,“root是谁?” 所谓root就是UNIX系统的管理员(超级用户)的登录名。 “以前是丹羽君,”荒井回答,“但他这次发生了那样的事,原先root的密码也不知道了,原来一直都是由博士生做管理员的,因为丹羽的死突然轮到我来做了,这一个月都在拼命学各种程序的操作呢。” “那么现在荒井君是root?”犀川问,荒井很不自信地点了点头。 “市之濑老师和八川都帮了我很多忙。”荒井说。 “八川的登录名是什么?”犀川问。 “hachi(蜂)。” “现在可以看一下极地研的服务器吗?”犀川问荒井。 荒井看了看喜多副教授。 “你想到什么了吗?”喜多问犀川。 2 犀川和喜多还有五名学生回到极地研时已经四点多了。他们决定使用研究生室里的荒井的电脑,因为root的密码只有荒井知道。下柳、北大路和若林三人一回去马上就换上了平常的衣服,若林说有事先回去了。荒井只是把西服上衣脱了,船见真智子还是穿着黑色的衣服,犀川和喜多都脱了上衣松开了领带。 荒井在电脑上登录进了极地研的主页,主机是在木熊教授的房间,由于荒井对UNIX系统还不太熟悉,中途换成犀川来操作。 极地研共有四台服务器,而且都互相连接起来了(在网上可以实现文件共享)。有两台计算速度特别快的HP公司产的,喜多常用它们来进行数值计算,所以都放在喜多房间里,还有一台是老式机器,但它的CPU是RISC的,所以还没有淘汰,现在放在教授房间里,能和局域网的任何终端客户连接。这些机器和犀川在建筑学院用的电脑比起来,性能都特别好。第四台电脑放在市之濑助教的房间。 犀川先搜索了一下注册用户,确实有叫shika的用户,但注册资料中没有真名……看起来是想故意隐藏起来,荒井以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用户。学生们都围到显示屏前,犀川调出登录文件,查了一下shika的登录记录,最近的一次是在上周15号的夜里十一点左右,就是西之园萌绘遇袭的那个时间段,于是犀川又搜索了一下shika的历史登录记录,电脑马上显示了好几屏登录记录。 “真快啊!”犀川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说,“速度快的电脑真让人心情舒畅。” 记录按时间由近到远的顺序排列着,每一行代表一次登录。最近一段时间这个shika几乎每天都在深夜进入系统一个小时左右。再往前看,那是从上月的八月十二号开始的,就是在第一次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在那之前就没有这么频繁地登录过了。再往前看,1993年的登录记录也很多,最早是在1993年的三月,两年前的八月到十二月这段时间差不多每三天就会登录一次。 在shika的页面上没有用来存放邮件的文件夹mbox,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文件。犀川点击了一下未读邮件,里面也什么都没有,shika的收件记录里也没有任何记录,也就是说至少三天内谁也没有给shika发过邮件。 列出的记录中还记有shika从何处登录系统的,不过都是从外部手提电脑上接入的,没有从学校的计算机中心的电脑上登录过。 根据手边的资料也不能确定shika本人所操作的终端在哪儿。 “是哪儿跑来的家伙?”喜多说,他又无意识地点燃了一根香烟,船见看见后去走廊把立地式烟灰缸给他拿进来了,喜多看见慌忙道歉说:“啊,不好意思。”研究生室是禁烟的。 “到底谁从外面登录进来的呢?”下柳从后面问。 “无论从哪儿都可以连接进来,而且这家伙是正规注册过的,这还不简单吗?”犀川说完后靠在椅子上,看到烟灰缸后自己也点起一支烟。 “shika注册的时候的root是谁?”犀川吐出烟问,“两年前的root是谁呢?现在已经毕业了的博士吗?刚才说的那个叫sai的人?” “不,齐藤不太会电脑,那时的root是增田,确实,从M1时就是他,增田是个电脑天才啊。” “增田君死后,一直都是丹羽君做root吗?”犀川问。 “是啊,一直两年。”荒井答道,“怎么root一个接一个地惨遭横死,真让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啊。”荒井苦笑着说,其他人都没笑。 “那么丹羽君有可能知道谁是shika了?”犀川还在抽着烟。 “可能吧,”荒井含糊地回答,“虽然我一直没察觉到,但是丹羽君很熟悉这个系统。” 犀川摁灭了烟之后继续敲键盘。 “天哪!”过了几分钟后,犀川惊呼。 “怎么了?”喜多问。 “shika居然拥有root的权限!”犀川看着喜多说,“他能浏览所有文件,无论谁的文件root都能看到,甚至是邮件。” “就是说我们的邮件全被他看过?”喜多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 “大概看过你的邮件,最起码有这个可能。”犀川点头,然后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紧盯着电脑屏幕。 (不可能吧……) 犀川进了建筑学院的主页,然后搜索了一下登录者的名单,大概过了十分钟,数量庞大的名单在屏幕上显示了出来,犀川搜索了一下guest,guest指游客即那些外部的不确定用户,检索结果发现从今年九月开始每天深夜都有游客进入,而此前几乎没有游客进来。 (九月九日是……) 喜多出发去加拿大那天。 但目前只知道游客是从计算机中心进入的,其他情况都不清楚,犀川有些慌张地打开自己的页面,查了一下发现在同样日期差不多同一时间也有游客进入的记录。而目前为止从未发现这点。 “guest应该没什么权限吧?”喜多从旁边看着屏幕说。 “当然,不过……”犀川回答道,“他在线的时间也太长了,什么都做不了还待那么长时间不是很奇怪吗?这也是从你去加拿大后一直如此,在每天的深夜里……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他的目标是邮件吗?”喜多小声地提醒犀川。 “可能,”犀川微微点头,“去走廊上抽根烟吧,在这影响太不好了。” 犀川敲了几下键盘,把网页陆续关了,然后双手捧着船见刚拿进来的烟灰缸就出去了,喜多也跟着出去了,留下几个学生在那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喜多点燃烟站在那儿说。 “嗯……”犀川小声说,尽量不让实验室的学生们听见,“我、你和西之园的邮件一定是被看过,你在这儿的时候,shika可以侵入这儿的系统,你的邮件他都能看到。” “也许吧……”喜多仰头说,“不过我们也没写过什么。” “你走了之后又开始侵入我的研究系统。”说到这儿犀川才点上烟。 “然后呢?” “有件事我到现在还没跟你说呢,你不在的时候,西之园给我发过好几封邮件,关于那次的事件,因为她看过警局的报告书。” “她都写过什么?”喜多的脸色开始严肃起来。 “比如上周五,也就是她遭袭击的那天晚上……”犀川回答,“她给我发信说关于那次事件她已经有结论了。” “那是西之园自己的想法吗?之前说的那个假说?”喜多说,“还是她真的发现什么了?” “没有,那个结论最后被推翻了,这是木熊老师被杀之前的事了……不过这和西之园被袭击应该有相当大的关系。” “确实,”喜多说,“不过,他是怎么看到你们的信件的呢,在你那儿的系统中,shika不是root,不过是guest,不可能看到别人的信件啊,要是你可以吗?” “不行,当然不可能做到……真搞不明白他是用什么办法的。” “你要是办不到的话,我更不会了,其他人应该也做不到吧。” “八川呢?”犀川问,“他来这之前不是在计算机中心吗?” “西之园发邮件告诉过我。”喜多说。 3 那天晚上七点左右,犀川和喜多来到大学医院西之园萌绘的病房里。 喜多把他在加拿大为萌绘买的礼物送给了她,给犀川的礼物照旧是一条日本烟,说实话犀川最喜欢这个了。萌绘兴奋地一边说感谢的话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装,里面是一个皮革的手提包。 “哇!好像知道我有此遭遇一样。”萌绘笑着说。 喜多说了一会儿加拿大的事情,几乎都是关于渥太华近郊的自然景色,还有,在渥太华过了市内的桥英语就不通用了,而在多伦多他只吃过日本料理。 快八点的时候西之园本部长进了房间,他用锐利的眼神看了看喜多副教授,犀川给他们做了下介绍,然后说起今天下午发现的那个叫shika的黑客的事,萌绘沉默地听着。 犀川说完之后,西之园本部长说:“我还是不太明白老师说的进入系统是怎么回事?” “登录系统后就可以享受系统提供的服务了,”犀川解释说,“即使没有真的在使用服务器但只要连了网在世界各处都能享受到它提供的服务。在互联网的各个终端客户都可以操作那台机器。” “是谁那时用那台电脑了?”西之园本部长问。 “是,UNIX是一个多用户系统,支持多个客户同时使用,比如说我在我房间里用我的电脑,而在某个很遥远的地方的人也可以访问这台电脑,如果不特别注意的话是发现不了他的进入的。” “唔……那么说凶手有可能看过萌绘和老师的邮件了,所以凶手跟踪在萌绘身后?” “很有可能,”犀川肯定地说,“这些登录记录已经打印出来了,能成为证据吧?” “唔……”西之园本部长接过犀川从包里拿出的厚厚的一叠纸,“其实能这样做的人应该很少吧,应该是研究生或者是职员?” “不是,叔叔,”萌绘说道,“谁都可以做到。” “老师,你也这样认为吗?”本部长听了萌绘的意见后又问了一下犀川。 “不清楚,但至少他是死去的增田君和丹羽君所认识的人,总之shika是正式通过注册的,而且从shika这个名字来看,应该和那儿的成员关系很近。极地研小组的人都有给自己的同伴用动物的名字起登录名字的习惯,只要注册了再输入密码,谁都可以进入那个电脑系统了,而且shika被给予了管理员的权限,这很不寻常啊,shika即使对电脑不是很精通也可以随便阅览研究所的邮件,但是……”说到这儿犀川顿了一下,“应该不可能看到我们研究系统的信件啊,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可是犀川老师的房间是经常不上锁的。”坐在床上的萌绘说,“如果谁进了老师的房间进行了什么操作呢?” “那就可以办到了,”喜多开口道,“只要偷偷安装上一种把收到的邮件复制到其他文件夹的程序,再启动它就可以了,如果在犀川登录的状态下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嗯,”犀川不得不承认,“我经常是成天连着网的,UNIX也是开着的,确实如你所说,那是有可能的。” “利用你去厕所的时间就可以。”喜多说。 “研究生也会这个吗?”西之园本部长问。 “是,如果对电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话。”喜多回答道。 谈话到此告一段落了,犀川从房间角落里的冰箱拿出饮料来,倒进四只杯子里,这次四个人喝的都是乌龙茶。 4 过了一会儿,西之园本部长好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了。 他刚开始多少对喜多有点心存芥蒂,现在好像已经开始信任他了。因为事件发生时喜多在加拿大,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其实木熊教授是被吊在搬运室的天车上,”本部长说,“昨天我们推测他是被吊在楼梯扶手上,但是用天车的话更方便,那是电动的,只要按一下按钮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移动顶棚上的天车,连小孩都可以操作。” “开关呢……天车的开关在什么地方?”犀川问道。 “天车有一个操作盘就挂在天车上,只要操作它就可以让天车移动了,罪犯可能是从后面用钢丝绳勒住教授的脖子,等他昏迷后再把钢丝绳系到天车的吊钩上,再把吊钩升起来……” “然后又把他放下来了吗?”犀川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不就让他那样吊着呢?” “尸体被吊了几个小时是确定无疑的,可能凶手想起来要在教授身上找什么东西之类的,于是把天车移到楼梯旁的位置,把教授的尸体放了下来,也有可能他就在那个位置把教授吊上去的。” “可是在案发现场,天车是在卷门那边,也就是房间的另一侧,”三个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西之园本部长的讲述,“这就是说凶手把尸体放下后又特意把天车移到原来位置了,所以我们刚开始没有注意到罪犯使用过天车。” “难道操作天车的声音外面听不见吗?”犀川又问。 “是的,搬运室的天车是新机型,外面是听不到声音的,那个电动卷门也是,几乎没有什么噪音。”西之园本部长回答道。 “有指纹吗?”这次是萌绘问,“在天车的操作按钮上。” “被擦掉了,”本部长说,“有用油擦过的痕迹,好像房间里有很多浸满油的布,应该是用那个来擦的吧。” “那天我看到的时候,天车是在屋子中央。”萌绘看着天花板说。她那天晚上在那个黑漆漆的搬运室的时候,曾用笔式手电筒照了一下顶棚看到那个天车了。 “要想从后面袭击教授的话,”过了一会儿喜多说,“需要相当的身高啊。” “是啊……丹羽健二郎也是个高个……” “也许丹羽和木熊老师当时是弯着腰的。”萌绘说。 “有这个可能,但是这在罪犯看来太困难了。”西之园本部长看着侄女说,“我知道你可能是想说罪犯在地上放了什么东西吸引受害者的注意,但是凶手应该不会做那么拿不准的事。” “也许是鞋带松了。”萌绘还是不死心。 “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很快就到熄灯时间了,三人不得不出去了,所幸萌绘的恢复情况出乎意料的好,明天的最终检查结果良好的话她就可以出院了。 犀川开车送喜多回去。 在车上,喜多一副困倦疲乏的样子,他可是今早刚回国的,在公寓前喜多下了车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就进去了。 犀川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5 洗完澡后,犀川拿了杯可乐来喝。 他的房间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要想听音乐的话只有一个随身听了。 犀川放了一盘磁带进去,连续而单调的电子音乐响了起来,那盘磁带他很喜欢,已经连续听了好几年了,以致磁带的声音都有点跑调了。 他点了根烟,陷入沉思。 中途他站起来去关掉了房间的灯,不过他这么做只是不想浪费电而已。 他深深地坐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对了,那时候木熊老师的表情……) 犀川突然想了起来。 那是服部珠子进入准备室调整那难换的阀门的时候。 一直觉得其中有点联系,现在突然明白了。 木熊教授的表情有些异样。 (那个时候木熊老师在看什么呢?) “哔”的一声,磁带自动换到了B面,又开始响起了单调的音乐。 犀川在脑子里堆起了积木。 一块一块,轻微地谨慎地。 但突然,积木整个崩塌了。 (为什么要冒这种危险呢?) 根本想不通…… 一定另有隐情,另一个犀川冷静地说。 但是即使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个犀川又说。 (真相是掩盖不住的。) 是,这就是真实情况。 实情只有这一个。 在萌绘遭袭击和发现木熊教授尸体的时候,犀川发现了自己猜想的矛盾之处,而且萌绘也说又绕回起点了,但那才是真相,也许萌绘那时得到的也是这个结论。 (和老师想的一样。) 犀川想起萌绘说的话。 对,那个时候。 那时她说的话…… 萌绘偷偷进入研究所的那天晚上差点遇害后,shika就上线了。 (背后的背后是真相。) 啊,这不是萌绘说的,是自己无心说的。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也许真是这样吧。 (为什么?) (为什么……) 磁带已经放完一遍,又回到刚开始的那首曲子了。 犀川从冥想中清醒过来,喝了一口可乐,意识到自己的额头已经出汗了。 他慢慢地点燃了一根烟。 从小他就经常陷入这种状态,但是脸上并没有明显变化,只是别人不仔细观察他的眼神是发现不了的。 然而,他会突然陷入这种特异的精神状态中。他只能解释成自己发疯了。和那个做冷静判断的自己不同,另一个自己突然冒了出来。他在耳边大声吼叫,做出可怕的表情。他捶胸顿足,拼命地煽动着犀川。那个被挤到角落的冷静的自己,竭力维持着犀川表面上的平静。他可以走路,可以吸烟,但支配思维的,是那个胡闹的犀川。他的大脑几乎都被那个犀川控制了。那个犀川反应很快,计算很快,判断很快,毫不掩饰感情,说话大声。他好像在犀川背后不停地敲击,像是在要求些什么。这种状态一般会持续三十分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