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萌绘噘起了嘴。太没意思了。 显示器的图像确实几乎是不动的。但是,从曲线图上看,它有一个相当明确模式的规则性运动。冰的厚度改变了之后运动会怎样变呢?犀川想。这一点光想像一下就让人特别激动。 “已经没问题了。犀川老师,抽烟吗?”过了十分钟左右,木熊教授过来问,“我们到那边抽一支吧。” 犀川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了。他瞥了一眼八川,只见他依然盯着监视器。犀川和木熊教授丢下正在窗口看实验室的萌绘,沿着走廊朝谈话区走去。 3 犀川坐在沙发上点上烟,木熊教授把自己的房间打开一点,向里面看了看,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过来了。可能是给市之濑助教最后的指示吧,犀川想。木熊教授也点上烟坐到了沙发上。 “听说犀川老师和喜多老师是同学啊。”木熊教授先说话了。犀川对比自己年长的人总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暗自庆幸着。 “对,从高中开始一直都是。” “喜多老师真麻利。”木熊笑了一下说。当然他是说脑子快,办事麻利。 “市之濑老师也是。”犀川说。他听说过极地研的市之濑的传闻。 “是啊,她是最好的研究者了。”木熊教授回答,“有空位的话,她很快就会是副教授。总之对研究特别专心。” 犀川比较了一下市之濑助教和自己研究室的国枝助教,发现她们有很大不同。 他问了木熊教授几个关于实验的问题,比如,实验的原因是什么,最主要的变量是什么,还有海上平台的规模最大可以有多大,等等。 过了一会儿,木熊教授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头,站了起来。 “实验还剩一点儿。”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过头,“完了之后,我们要庆祝一下,你一定要喝一杯。”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犀川也捻灭烟,站起身来。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喜多的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说。 犀川打开门,喜多的屋里乱成一团糟。 桌子上堆着无数的文件。地板上也摞了很多书。越往里边情况越糟糕,堆积如山的文件、稿子、信封、书籍好像要塌下来的感觉,缝隙里可以看到一点喜多的脸。他正对着电脑看呢。钢制书架的玻璃上贴着很多潦草的便条,其中一些已经发黄了。大张的印刷品堆得像柱子一样,侧面用荧光笔写着数字和记号。桌子上也全是书,每本书里都夹着黄色的卡片。每个高高的书堆上都放着写着那一堆分类名称的纸,各种文具都拿来做镇纸了。 “是创平啊。不好意思,暂时分不开身,再有十分钟就完了。”喜多举起一只手说,“挺乱吧。” (乱?) 这里用不及物动词不合适。这种乱法让人感到某种强烈的哲学想法,可能是象征他的头脑结构吧。要说怎么象征的话,可以说他的头脑和这个房间正好相反。犀川的房间很有条理证明他的头脑很混乱。 他跟喜多平常通过电子邮件或电话联系。喜多去过犀川的研究室很多次,但犀川到他的房间里来还是第一次。说起来,从上学的时候起,喜多就不喜欢让朋友进他的房间。聊天的时候,一般是在犀川的房间里。犀川看到喜多的房间如此乱,着实吃了一惊。但是发现了喜多为数不多的一个表面的缺点,有点高兴。 “啊啊,打扰了。”犀川说着,准备离开了。 (唉,他应该早点结婚啊。) 犀川有点担心自己的好友。 4 犀川决定到研究生室去看看。 他打开桔黄色的门。房间用低低的隔板隔成几块了,但是整体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六七张桌子朝各种方向摆放着,墙边摆着钢制的书架。所有的桌子上都放着十七英寸的显示器。房间里有三个人,全部穿着防寒服。没戴头盔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刚才领着犀川他们参观实验室的下柳。 “哦,下面该你们了?”犀川对三个人说。 “我们是做最后整理的。”下柳说着戴上了头盔。 三人的防寒服大中小不等。大的是下柳。小的可能是女性吧,犀川想。但是后来知道是自己弄错了。 木熊教授来了。 “服部要上来了,你们准备一下。”木熊对三个研究生说。他们点了点头出了房间,犀川和木熊教授也跟着这三个宇航员去了。 小个子防寒服正好从低温实验室的红门出来。她的衣服与要进去的三个人相比,可能是霜的缘故吧,明显灰蒙蒙的,光泽不一样。大中小一队防寒服跟小个子防寒服依次拍了一下手,走进了实验室。小个子的防寒服女学生跟木熊和犀川擦肩而过,朝着研究生室的方向走去。刚才喜多说她是他最喜欢的,犀川本想看看她的脸,这次又错过了。 犀川和木熊教授回到了萌绘和八川所在的地方。犀川从窗口往里看,只见三人沿着楼梯下去,走到水池的两侧,开始搬那些看上去很重的器材。 “八川,可以停止制冷了。”木熊对八川说。 “哎?”八川把手放到眼镜上,一脸意外的表情,“可以停了吗?” “好久没在实验室里喝酒了,今天喝一次吧。”木熊高兴地说。 “明白了。” “木熊老师。”听到后面有人叫,犀川回头一看,是市之濑助教。“太浪费能源了,要庆祝的话到会议室……” 无论在哪个研究室,总是助教说出最冷静最正确的话。犀川心里在微笑。 “嗨,今天有客人在,再说好久没有在里面喝了。”木熊教授说。 这时,实验室里走出来两个学生,他们都没有穿防寒服。一个是戴着圆眼镜看上去挺滑稽的男生,另一个是长发短裙的女生,是在计量室里的两个学生。 “那么,荒井和船见,”市之濑助教叹了口气说,“你们把会议室的啤酒搬到这儿来,我们要在实验室里开庆祝会。让丹羽和服部也帮忙一下。” 于是两个人朝走廊走去。 现在开始喝的话,时间会很晚的,犀川想。他看了看表,已经八点过几分了。 喜多微笑着走过来了。他看到犀川举起一只手示意。 “不好意思,创平。”喜多小声对犀川说,“有点说得太多了。” “你屋里书不少啊。”犀川半带讽刺地说。 “我呀,一旦借来书就不还了……”喜多笑了,“基本都是图书室的。” 中央图书馆不能这样,但各系图书室的藏书都达到了库藏的限度,所以多数情况下只要是老师,借多少书都默认了。犀川也借了两百多本没还。但凡尖端领域的图书,能读的人在这个学校只有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四个人拿着一大堆啤酒和塑料袋过来了。中间那两个年轻的男女,就是刚才从实验室里出来的荒井和船见。市之濑助教是这样叫他们的,那么穿短裙的女性就是船见了。第三个人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犀川觉得眼熟。他就是两小时前给他们开大门的像事务员的那个人。还有一个人是一个三十多岁朴素的女子。她穿着黑色长裙,虽然是夏天却穿着长袖衬衫。 “丹羽和服部都不在研究生室。”搬着啤酒箱子好像有点吃力的圆眼镜荒井用关西调说,“是不是去买东西去了?” “横岸、铃村,让你们受累了。”木熊教授对两个不是学生的人说。 “没什么,就是帮把手而已。你们要开庆功会?”那个叫横岸的事务官一边放塑料袋一边说。 “是啊,木熊教授说必须要在实验室里开。”市之濑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感觉有点对不住他们似的。 “横岸,要是方便的话你也一起……”木熊教授说。 “好啊,我还有点儿工作,等我处理完了,一会儿就来。”横岸事务官回答。那个叫铃村的朴素的女子往周围看了几眼,默不作声地回走廊那边了。横岸也跟八川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去了。 荒井用关西调对船见说了句“麻烦开一下门”,等她把那红色的钢门打开,就把啤酒箱子搬了进去。 “荒井,你还穿着拖鞋呢。楼梯可滑呀。”船见用她那沙哑的声音从后面提醒他。犀川注意到她穿着高跟鞋。他从窗户上看到荒井顺着楼梯下去,又很快空着手折回来了。 “这回啤酒可以好好凉一下了。”荒井出了门,眼睛上蒙着水汽。 除了八川曾一度朝走廊那边走过去又很快回来,其他的七个人,犀川、萌绘、喜多、木熊教授、市之濑助教、荒井、船见轮流着从窗户上往里张望。 萌绘在和船见说话。刚才从听筒里面也听到了,船见独具特色的沙哑嗓音像某个歌手,犀川想。但是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看着这两个女学生,萌绘和船见,可能没有人会认为她们是工学院的吧……不,这种想法有些陈旧了。犀川在想一些无聊的事情。 犀川又想抽烟了,他偷偷地离开那里,朝谈话区走去。他站着尽情地吸着烟,围着烟灰缸来回溜达,这时谈话区旁边的厕所里刚才那个叫铃村的朴素女子走出来了。两人对了一下目光,犀川赶忙把视线挪开了。她慢慢地在走廊里走着,一会儿进了亮着灯的图书室了。 5 实验室的温度急速地上升了。 水池盖上了盖子,中央的架子被挪到了水池的最里边。干到一半儿,三个穿防寒服的学生先是摘了头盔,后来连防寒服也全部脱掉了。荒井和船见也下了实验室帮忙去了。 八点三十分,实验室的温度升到了穿着夏天的衣服也不会觉得凉的程度。楼梯底部的地方摆上了桌子和椅子,一个简单的派对已经准备好了。 大家都下了实验室,聚在桌子的周围。纸杯也发下去了。 木熊教授提议第一次干杯的时候,大家发现有两个学生不在,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忘掉了。稍迟一会儿,事务官横岸来了。木熊教授让他去叫别的职员。 “中森在事务室,铃村在图书室,不过两人都很忙……”横岸这样说着,没有去叫。 犀川被迫做了一个蹩脚的自我介绍。萌绘说话的时候学生里有人吹起了口哨。那肯定是圆眼镜的荒井,犀川想。萌绘不知从谁那儿借来一件男人的衣服,也没有伸胳膊就那么披在肩上。虽说已经换气了,室温还在二十度以下。 犀川和平时一样,刚喝了一杯就面红耳赤了。再也不能喝了。头也疼,肚子也不舒服。只能就此打住了。喜多酒量可大了。他可以说一点都没醉。萌绘好像也喝了很多。木熊教授几乎一直是谈话的中心人物。他不主持的时候,荒井就用说相声的语调逗大家乐。啤酒瓶一个一个地喝空了。偶尔有人去厕所,但是马上就回来了。没有人走。 让犀川觉得不舒服的是安在实验室内侧的摄像机对着这边。中途他发现了之后就问学生下柳。下柳说木熊研究室的派对总是要录下来的。 (自己的丑态不能让别人看见。)犀川有些紧张。 派对中间,船见坐到犀川旁边的时候,他正端着第二杯酒,脑袋昏昏沉沉,处于必须刻意去思考才能回答别人的状态。 “犀川老师的专业是建筑的哪个方面啊?”船见用她独特的声音问他。短裙下露出的膝盖快碰到犀川的腿了。眼睛不知道看哪儿好,犀川又喝起了酒。 “我呀……建筑史,历史方面的。”犀川终于回答了,“历史……你明白吧?” (跟研究生说这种话,太愚蠢了。) 这话一从嘴里出来,犀川脸就红了。不过,脸反正本来就红了,没事儿。他自己安慰自己。 船见嗤嗤地笑了,“是日本的建筑吗?” “对。说日本也行,是更久以前了。那时日本和欧洲都不存在。”犀川意识到自己的日语已经有些奇怪了,“与其说是建筑,不如说是部落或者街道的形成过程。我对那些感兴趣。你知道街吗?就是双人旁的那个。” “大街的街对吧。它和道有什么区别?”船见问。 “街的笔画多。”犀川对自己这个玩笑开的时候非常满意。船见稍过了一会儿笑了。自己竟然说出那种傻话来,再不让她笑一下可太尴尬了。船见的善意救了犀川。 “我呀,要是生了女儿打算给她起名叫街子。”犀川趁兴多说了一句。他马上就后悔了。 “啊,我就叫真智子(注:日语中“街子”和“真智子”读音相同)。字虽然不一样。”船见真智子瞪大了眼睛说。和萌绘一样,她也只是把羊毛衫披在身上,没有套上胳膊。这应该是她自己的衣服吧。光顾上面了,露出来的腿不是更冷吗?犀川这样想着,竭力使自己不往下面看。 木熊教授好像也醉得不轻,犀川不想接近他。教授和市之濑助教正跟几个研究生坐在桌子那头说话。只有市之濑喝着乌龙茶。萌绘也在他们那一堆儿里。喜多到犀川这边来了。 “喜多老师,犀川老师还是单身?”船见真智子大声问喜多,故意让犀川听得见。 “单身啊……比我还孤单呢。”喜多故意开玩笑,“比这家伙还孤单的人在日本不多啊。” “你用什么基准来比较的?”犀川说。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 (不行了,一定得喝乌龙茶了。) “靠模糊比对吧……我给你换个饮料吧。”喜多把犀川杯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替他把桌子上的乌龙茶倒进了杯子里,“创平……你还行吗?” 萌绘和下柳到这边来了。喜多也不坐下,一只手端着倒了啤酒的杯子不停地来回走。肯定是精力过剩了。与他相反,犀川已经是站不起来了。 “老师,您不要紧吧。”萌绘担心地把脸凑近犀川,“都青了呀……”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脸已经由红变青了。 两个年轻人在犀川面前说着什么,但犀川什么都顾不了了。 6 犀川副教授睡着了,虽然有些遗憾,但萌绘过得挺愉快。别的学生都是研究生,就她是本科二年级,所以她挺怕他们谈一些专业方面的事情,所幸的是,没人提起这样的话题。 “模糊比对和概率有什么区别?”萌绘问下柳。他们是一个俱乐部的所以容易说上话。 “哎———没什么区别吧……”下柳微微一笑。 “啊,简单地说……”喜多代他回答,“比如说预报天气的时候,会说第二天的降水概率对吧。在那之前必须规定什么是雨,什么是晴,什么是阴等等。即使看着同一个天空,人们对晴阴的看法也会不一样。这就叫模糊比对。然后,定义明确了后,再说第二天天气如何如何那就是概率了。” “模糊比对也是统计吧。”船见真智子说,“我们研究的和模糊比对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人就不需要模糊比对了。”喜多回答。 “建筑什么的是模糊比对吗?”船见看着萌绘说,“我也想学建筑来着。女生学土木……是不是有点……”话题急转直下。 “怎么会呢?”萌绘不明白。 “不好听啊。TU MU……”船见很有节律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哎哟,土木,多好听的词啊。”萌绘说了自己的印象,“是土加木对吧。没有比这更棒的词了。视觉上还对称……” “你说的挺有意思,西之园。”喜多大声说。只有他不坐椅子,站在那儿。“对称……” “建筑是从architecture翻译过来的,是明治以后才有的词吧。没什么历史。”萌绘说,“肯定是土木好……” “那,西之园,你为什么不来学土木呢?”船见问。 “唉,那个嘛……”萌绘暧昧地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因为有犀川副教授吧。 “不过,还真有点男性的阳刚之气。”船见说,“TU MU,至少要是TU MOU的话,就有点中性的感觉了。” “的确,土木是男性的,建筑是女性的。”喜多点点头。 犀川刚才托着腮帮子坐着睡着了,这时睁开了眼。 “啊,犀川老师。”萌绘在叫他。 犀川睁着眼睛,没出声。萌绘看了看实验室墙上挂着的大钟。快十点了。她看了看周围,可能是错觉吧,人数好像少了一点。 木熊教授醉得挺厉害,但还在微笑着和学生们说话。圆眼镜的荒井还有两个不知道名字的学生在听着。大家都有困倦的神色了,只有木熊教授还挺精神。 市之濑助手在萌绘旁边静静地坐着,从刚才开始就在听喜多谈学术方面的话题。事务官横岸和技术员八川不见了。 “你早。”喜多注意到犀川醒过来了就大声说。 “呀,大家好。”犀川神情恍惚地说。 “哎哎,犀川老师,我们正在谈建筑和土木的不同呢。”萌绘告诉他。 “建筑的笔画数多。”犀川回答,但是谁都没反应。 “我们在讨论是不是男女的区别呢。”萌绘进一步解释,“说建筑是女性的。” “不,还是没那么大区别。”喜多从旁边说,“男女的差别太大了。” “男女的区别很小。”市之濑小声说出自己的意见。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犀川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他的眼睛又突然开始到处乱看。“哎———这里是……啊啊,对了,我是坐西之园的车来的。” “我喝了酒……我想清醒清醒再走。”萌绘说。她从一小时之前一直在喝乌龙茶。市之濑助教也是同样,她好像从开始就根本没喝酒。 犀川打了两个喷嚏。 对了,这里是低温度实验室。 (老师不要紧吧……) 萌绘有点担心。 “哎,明天是星期六吗?”犀川问。 “对,是的。再有两个小时。”市之濑助教认真地回答。她白白的手腕内侧戴着手表。 正在这时,上方传来实验室入口的门开的声音,一瞬间屋里安静了下来。 进来的是图书管理员铃木。她右手提着长袖衬衫的左袖口,从护栏上方看着大家,好像在思量着什么。 “请问,丹羽在吗?”铃木终于用细细的声音说话了。一脸困惑的表情。 “丹羽好像先回去了。实验一结束就走了。”圆眼镜的荒井说。 “是这样,那我就麻烦了。”铃木说。 “你怎么了?铃木。”市之濑助教站起来问。 “丹羽的吉普车停在我的车的前面,我的车出不去了。”铃木用神经质的声音说。 大家面面相觑。 “怪了,那,丹羽是走路回去的?”荒井说,“他说要和珠子约会。要是约会的话把车放这儿就有点古怪了。” “研究生室可能有他的车钥匙,我们去找找吧。”下柳站起来了。 荒井和下柳还有另外两名男学生跑上了楼梯,啪嗒啪嗒地走了。 “打扰了。”铃木看着教授说完,跟着学生们出去了。实验室又静了下来。第四章 发现之后 1 丹羽健二郎和服部珠子从最开始就没有在联欢会上露面。丹羽是那个一开始就穿着防寒服进入低温实验室的大个子男生。服部珠子也穿着防寒服进入了实验室。犀川没有见到服部珠子的脸。图书馆的工作人员铃木说她在停车场看见了丹羽的车停在自己的车前面,所以猜测他还没有出来。 喜多副教授和船见真智子都认为两个研究生没有参加联欢会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要说起丹羽的车还停在停车场那就有些奇怪了。 “请问……丹羽有没有可能已经乘珠子的车回去了呢?”犀川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他问道。 “不,不可能。服部没有车,她每天都是坐公交车来研究所的。”市之濑助教回答道。 “咱们这样讨论也是毫无进展……我去问问向井吧。”喜多说完,慢慢地走上了楼梯。 “向井是谁?”犀川向市之濑助教问道。 “是我们这里的警卫。在那扇门那边……”市之濑回答道。 “现在几点了?”木熊教授站起来问道。 “十点了。”船见真智子回答道。 实验室里还剩下五个人:木熊教授、市之濑助教、犀川副教授、船见真智子和西之园萌绘。他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就上了楼梯。犀川很少见地走在了最前边。他想尽快地吸上一支烟。 犀川走在楼梯上突然将手放到了准备室的门把手上试图打开那扇门。但门是锁着的。 “这里上锁了。”犀川回头对后面的人说道。 “不可能。”最后面的市之濑回答道,“那里平常是不上锁的。” “太奇怪了。”木熊教授说道。 但这个时候犀川的脑子好像并不怎么好用,其他人也没有继续再提准备室那扇门的事。他们走出实验室,穿过走廊来到了谈话室。 木熊和犀川好像约好了似的一起点着了烟。吸收尼古丁之后人的头脑会变得清醒很多,犀川也是如此,他的记忆开始复苏了。研究生室桔红色的门敞着,犀川看到房间里正有一个学生走来走去。不一会儿那个学生来到了走廊里。是一个长头发的小个子男生。 “丹羽学长总是把车钥匙挂在腰上……”他说道。他的说话方式很是女性化。他穿了一条牛仔裤,膝盖上开了两个大洞。T恤衫很肥大,一边的肩膀露了出来。他好像醉得很厉害,但仍继续说道,“丹羽和服部的防寒服都在柜子里呢。他们两个人在这换下衣服后就一起回去了吧。” “若林,那其他人呢?”市之濑助教向那个学生问道。 “都去对面找了。”若林回答道。 不久喜多副教授从大门那边跑着回来了。 “我问过向井了。”喜多气喘吁吁地说道,“他说只看到了横岸的车开出去。八川也坐了那辆车。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人出去了……” “说不定不是坐车而是步行出去的呢。”木熊教授说道。 “不,不可能。向井说除了横岸和八川之外没有看见别人出去。”喜多说道,“他在警卫室里也能看见公交车站。他说六点之后没看见有人坐公交车。” “说不定看漏了呢。他又不是一直在认真地监视。”木熊教授说道。 铃村女士和荒井从大门那边走了过来。 “还是不行啊。”荒井用大阪方言说道,“丹羽的车要是不让开的话铃村女士的车就动不了。” “这可怎么办啊?我事先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铃村说道,“我跟丹羽说过我九点之后就要走……他说他今天会一直待在研究室,随时都可以给我让路。” 停车场车位不足的问题在各个大学都存在。这个研究所的车位也只有十个。早上是一定不会有空车位的。犀川和萌绘来的时候大部分的车都已经出去了。 下柳和一个胡须浓密、体格健壮的学生一起回来了。 “哪都没有。”下柳说道,“我们外边也找过了。” 走廊里又走过来一个人。等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怎么了?”那个女人很沉着地问道,“好像很骚乱似的……” “中森,你看见丹羽和服部了吗?”喜多问道,“大家都在找他们俩呢。” “没有。”那个叫中森的女人回答道。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人。虽然现在已经有了很多白头发,但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睿智。她个子很高,很苗条。 “我一直待在办公室……”中森停顿了一下说道,“横岸和八川刚刚才回去。其他谁也没走……铃村倒是出去了一次,但马上就回来了。我刚才在办公桌前看到大家从大门口进进出出了。” “他们是不是只是想藏起来吓吓大家啊?”犀川很乐观地说道。但大家并不这样想。他们为没有打招呼就失踪的两人而感到很气愤。 “丹羽没有喝啤酒呀,他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其中的一个男生说道。 “要是开玩笑的话这时间也太长了。”船见真智子也说道,“而且珠子也不见了,这真奇怪啊。” “总之,咱们再找一次吧!”中森冷静地陈述了自己的意见,“或者再打打他们的电话?” 学生们有的去了厕所,有的去了会议室。但没有一个人去实验室。研究所的四名教师、船见、萌绘留下了。市之濑助教又去自己的房间看了一次,但马上就回来了。木熊教授和喜多副教授也回各自的房间去确认了。学生们查看了这座楼里的所有房间。大家都从门口出去了。 (好像很难回来了似的。)犀川想道。 中森女士不一会就从办公室回来了,她说丹羽和服部家的电话都打不通。 “我感觉不太好……”船见真智子说道。船见和萌绘还披着上衣。这里的空调开得不是很足,所以她们并不觉得很热。研究生室里空无一人。 “他们两个人一定是出去了吧。”犀川说道,“可能警卫没看见。” “哎呀,真是对不起。犀川老师……就到这吧。”木熊教授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他们可能是走岔路了吧。今天弄到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啊。既然凑到了一起我们就再去喝一杯吧。” “没关系,不用客气。”犀川微笑着回答道,“我这个人如果想离开的话就一定会赶紧离开的。”话虽是这样说,但这并不是事实。 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地回来了。他们每个人都摇摇头,寻找丝毫没有成果。 萌绘晃晃悠悠地朝实验室走去,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请问,你们谁有那间准备室的钥匙吗?” 2 刚开始谁也没回答。 “准备室的钥匙谁有啊?”萌绘又一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