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伊東澪子早就失去嗅覺,那麼我還發現了另一件事。事發當天,手塚先生說澪子曾到過店裡,你說她滿身酒味……」手塚正明啞然抬起頭。「我猜她當時應該沒喝酒,她應該也沒發現自己身上的酒味。手塚先生,能否請你回想一下?事發前一晚,你說風雨吹進倫子的畫室,吹倒茶几上的瓶子,瓶子破了。你記得那是什麼瓶子嗎?」正明猛然驚覺。他認真思索片刻後,雙目圓睜,張大了嘴似乎想說些什麼。我想起醫院使用的消毒酒精,以及電車內殘留的酒味。「……對了,那是白蘭地的瓶子。我特別喜愛烈酒,所以當時覺得這麼昂貴的酒,真是太可惜了。」正明注視著我,我對他點了點頭。「當天,澪子應該先拜訪過倫子。我不曉得澪子前去的目的為何,不過以她的個性而言,勢必擅自闖入家中,在畫室裡四處走動。或許當時是風移動了瓶子的位置,總之澪子在房裡打破了那瓶白蘭地,因此她身上沾了白蘭地的味道。隨後她到手塚先生的店,假裝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接下來就是我一直猜不透的部分,我想她應該在畫室裡發現了什麼……」教授盤著手,閉上眼睛彷彿正在聆聽學生發表意見。「嗯,你的推測到這裡都沒錯。」「那麼她在畫室裡到底發現了什麼?」無人回應我。她到底發現了什麼?難道她真的目睹英之進殺害倫子了嗎?「該不會是……」秒喃喃自語。「會不會是那張紙條?就是家母的遺書。她一定是在畫室看過那張紙條,所以才會逼問我其中的內容。」教授、英之進還有正明,全都靜默不開口。三人臉色變得蒼白。怎麼了?我注視著他們三個人的表情。沉默片刻之後,教授似乎下定了決心。「……既然你們已經發現了這麼多,我想我們也瞞不住了。大家已經受盡折磨,現在只有揭開真相,對彼此才有好處。」教授銳利的眼神中隱藏著怒氣,靜靜地凝視在座每一個人。原本毫無動靜的英之進微微頷首,將身體埋入沙發之中。真相?遠處,可能是海上吧,我聽見從那裡傳來的狂風暴雨聲。「伊東澪子當時確實發現了倫子遺留的那張寫有贈畫名單的紙條。」教授聲音低沉,娓娓道來。「她記得那張紙條上的內容。打電話給秒是為了確定內容的正確性,但是她發現秒的回答和她的記憶有些出入,因此發現紙條上的部分內容被人竄改了。」「紙條上的部分內容?你指的是……」「作品標題。」「標題?」我重複著教授的話。「……倫子原本打算送給英之進的作品,變成另一幅了。」沉默籠罩了所有人。英之進將身體深深埋進沙發,十指緊扣閉目靜坐。「所以不應該是『陰天』囉?」秒問起。「沒錯。澪子確信這個把柄可以用來敲詐英之進。她的財務狀況窘迫,雙親的財產早已被她花光了,本業也稱不上成功。但是她太天真了,搞不清楚自己敲詐的對象是什麼樣的角色,對吧,矢作先生?要搞垮那間畫廊、抹消澪子,這對你來說是易如反掌。而且澪子只是憑借自己以前的記憶,根本沒有任何證據,結果她反倒被矢作威脅。只要派幾個黑道分子在畫廊附近徘徊,澪子就嚇得驚慌失措,誤以為有人追殺她,因此拔腿逃跑了。這可讓我累慘了,我可是查遍了所有非矢作集團旗下的飯店呢。」原來教授外出就是為了這件事。「哼!那個女人消失的隔天,我就知道她住在哪一間飯店的幾號房了。」英之進不屑地嘀咕。「竄改那張紙條的人,是你。」教授轉頭面向手塚正明。正明的臉色瞬間發白,磐石般的臉上浮出怯弱的神情。「……那只是臨時起意。」正明發出無力的聲音,然後閉上雙眼。「我一發現倫子,立刻奔去她家打算報警,打算伸手拿起電話時,發現了那張紙條。看了紙條上的內容,我馬上意會出其中的涵義,頓時直覺不妙。當時雨水吹進屋子,紙條上的字跡因此模糊不清,又恰巧那幅『陰天』就擺在一旁,我看見畫板背後倫子的字跡,便突然起了竄改的念頭。」「紙條上原本指名哪一幅畫?」我忍不住發問。「你試著回想畫展,那幅畫就在其中。」教授給了提示。畫展裡……好多海景畫,作品數量太多,我根本記不得每一幅的標題。我搖搖頭說:「好多類似的作品,我實在記不住每一幅畫的標題。」「展示廊起始處是擺了幾張以童話為題的畫,那些是她的成名作。矢作英之進使她成名,童話成了她的代表性題材,而答案就在其中。你想想看,睡美人、快樂王子,還有白雪公主。遺書上寫的並不是『陰天』,而是『白雪公主』。」我想起來了。那是一幅很詭異的畫。七個小矮人悲歎白雪公主的死去,另一端則描繪出凝視著這個景象的皇后。可是我還是搞不懂這一切。正明開口了。「……因為雨水,『姬』這個字幾乎全消失了。倫子寫的字大小不一,字跡潦草,特徵明顯,而且字與字之間的間隔參差不齊,太容易模仿了。在『雪』的下面加上『』,這樣任誰都會把『白雪』看成『曇』。再在模糊不清的『姬』字上改寫為『空』就成了『曇空』……」 (白雪公主的日語原文為「白雪姬」,陰天的原文則為「曇空」——譯者注)「為什麼要送『白雪公主』?」我依舊無法理解。教授搔了搔頭。「你知道故事內容嗎?故事大致是這樣開始的:白雪公主出生時,因為過於美麗動人,而招來皇后的妒忌——白雪公主是敘述一個母親因為嫉妒殺害自己孩子的故事。倫子引用這段故事,在畫中隱藏了雙重意義,送給秒的親生父親英之進。」這一刻,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教授、英之進還有正明卻低頭不語。秒和十詩子都啞然無言,不知該做何反應。這也是無可奈何的,秒竟然在毫無提示下,突然被告知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我忽然想起拜訪英之進辦公室那天的情景。他那眷戀的神情。注視秒的時候,那充滿感情的眼神。「秒,你也是技術人員,應該懂吧?」現在回想起來,英之進這句話或許是想表達身為影音器材的音響技師,他將自己的才華遺傳給秒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英之進身上,等待他的回應。他也充分瞭解大家的期待,但卻遲遲不肯開口。終於,他開口了。「……當時我愛她愛得癡狂。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古怪的個性在我眼裡也成了難以抵擋的魅力,而她也深愛著我,那真是美好的時光。「她告訴我秒是我的孩子時我相當震驚,直到她說要把秒當成高槻先生的孩子養,我才安心。不過依我看,高槻先生應該隱約察覺到了吧。雖然剛知道的時候我感到有些錯愕,隨著時間流逝,我漸漸對秒產生了感情。但是倫子卻不喜歡我的轉變,若我表現出疼愛秒的態度,她就吊起眼角發怒。「『別管孩子了,享受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光吧。鼎鼎大名的矢作英之進怎能讓人看見笑嘻嘻地陪小孩玩耍的模樣呢。』「她極度厭惡平凡的戀愛或是家庭。我想她憎恨自己的遭遇,也因此感到自卑,她渴望自己是個特別的女人,談一場特別的戀愛。她越來越歇斯底里,越來越可怕。她對秒的妒意越來越露骨,認為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愛情被孩子奪走了,依她的個性的確會這麼想,在這一點上她也算是個小孩。原本我還沒發現倫子的這一面,直到有天我注意到倫子看秒的眼神,已經逐漸變成女人憎恨情敵的模樣,嚇得我毛骨悚然。我心想,再這樣下去不得了,不能夠讓倫子和秒處在同一個封閉空間內,太危險了。「事發的前一晚,我來這裡向她提出要求。「我說我要分手,秒歸我收養,我會讓秒認祖歸宗。「那天如果我能夠強行帶走秒,後來也不會發生那樁慘案,這些年我不知道為此後悔了多少次。」英之進端正的五官扭曲了。我的思緒好混亂。難道英之進不是兇手?我看到的那輛白車又是怎麼回事?我看了教授一眼,教授的表情依舊漠然。就在這個時候……響亮的門鈴聲響起,三次。大家都以為門鈴不會再響了,嚇得立刻轉頭看了大門,疑惑地互視。又有訪客嗎?這個時候到底是誰?「哦,還好還好,最後一位訪客終於到囉。」只見教授一人興沖沖地跑向玄關。門被開啟,有人進來了。訪客吸引了我們所有人的目光。3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裡站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物。「姐姐!」萬佐子姐姐穿著濕雨衣,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裡。她看也不看我一眼,表情僵硬地向教授點頭。「你怎麼會在這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姐姐會到這兒來?姐姐應該不知道這一切啊?她怎麼會和教授談過?教授指的最後一名訪客,確實是姐姐。姐姐顯得十分緊張,膽怯地看了我們每一個人。其他人應該都是第一次見到她。房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哎呀,還沒介紹呢。她是古橋萬佐子小姐,也就是古橋萬由子小姐的姐姐。」教授神情自若地介紹姐姐。大家目瞪口呆,尷尬地向她點頭打招呼。「萬佐子小姐,請就座。我現在來說明請她來的緣由。」姐姐點了點頭,脫下大衣,疲倦地坐在沙發角落。教授轉向我們。「我會牽涉進這件事,完全起因於一個大前提,就是古橋萬由子小姐是高槻倫子的轉世。」我感到英之進、正明還有十詩子都驚訝地往我看來。我覺得自己像是個罪犯,不由得低下頭。「她確實記得倫子生前所有關於海的作品,也清楚記得倫子遇害的狀況。她的確符合轉世投胎的每一項條件。」教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回頭看著我,沉穩地繼續往下說。「……萬由子在我家轉動鉛筆時,我第一次起疑了。記得嗎?我們聊起猴子洗蕃薯的故事。在說明這個故事時,我發現這很類似某種現象。是什麼?它到底類似什麼?照道理說應該不知道,卻在一出生就知道……「跟萬由子很像。再說具體一點,這故事酷似轉世的現象。「萬由子的能力確實非常靈,但她不會對從未接觸過的人產生反應。於是我做了逆向思考,如果萬由子並不是高槻倫子的轉世,那麼萬由子為何會擁有倫子的記憶?「還有一點。我雖然對轉世投胎現象相當好奇,但對此也存有學術上的疑問。前世意外身亡的人,潛意識下通常會畏懼致自己於死地的東西。如果萬由子確實是高槻倫子的轉世,她前世的死狀那麼慘,又對那些畫作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應的話,那麼為何萬由子不怕剪刀?我的疑問就是從這些地方冒出的。」話題突然轉向我,使我膽戰心驚。現在非得提起這個話題嗎?——為何萬由子就是高槻倫子的轉世?記得教授在幾天前說過這句話,難道他即將解開這個謎題嗎?「我開始思考這些疑點之後,忽然想起萬由子說過的話。「她說:『我們家所有剪刀都套上套子,我也從不怕刀之類的東西。』想起這句話之後,我又想起另一件事。「據說她家有許多新型的便利廚具。從多功能的蔬菜切碎器到麵條製造機,應有盡有。如果家中有幼童,這還說得過去,不過她們家並沒有。每一把剪刀都套上套子,這是否太神經質了呢?蔬菜切碎器、麵條製造機與搾汁機,使用這些工具都不需要親手拿刀。「我猜,萬由子家裡替剪刀加上套子、買一大堆便利廚具的那個人,是不是害怕剪刀或是刀刃?」我猛然看著姐姐。「有了這個想法後,我想到萬由子的姐姐。「據她說姐姐小時候身體虛弱,時常發燒昏睡說夢話,萬由子總是守在一旁聽姐姐說夢話。我猜,萬由子是不是在這個時候,記住了姐姐的夢話?姐姐的噩夢以及腦中的記憶畫面傳給了萬由子,變成了萬由子自己的記憶。想到這個可能性之後,我打電話給萬由子的姐姐,請她告訴我,二十五年前這個事件發生當天她在哪裡?」教授將臉轉向姐姐。姐姐臉色鐵青,眼睛一眨也不眨。屋內所有人都注視著姐姐。姐姐聲音緊張且低沉地緩緩開口說道。「……我照著教授所說的話,剛才天還沒黑之前,在這一帶散步。我曾在那間小學玩耍,當年我們陪媽媽來這裡養病……那時候家裡經濟狀況還不錯,那年夏天租下了一間別墅。我完全想起來了,我和媽媽在這裡拍過照片,萬由子應該在舊相本中看過。」姐姐抬起頭。她直直看著前方,卻不是看著我們任何一人。「……我,一直忘了那年的事。「自從我懂事之後,母親就反覆住院又出院。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我早已經習慣了。「不過,那年夏天,母親的狀況好轉了。雖然來養病,其實身體還算健康。除了休息之外她也無事可做,便開始親手縫製衣服。她本來就擅長裁縫,只是一直沒機會做,我每天都看到她一邊哼著歌一邊替我縫製洋裝。我片刻不離母親的身旁,看著她拿起剪刀,熟練地裁剪布料,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件粉紅色圓點洋裝。「當我覺得無聊的時候就會跑到那個小學,和附近的小朋友玩耍。「有一天,我認識了附近別墅的小孩。「頭髮有點長,身穿連身牛仔裝的男孩……」我偷瞄了秒一眼,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視著地板。「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我們一起玩了幾次。有一天,他這麼說:『我媽媽每天會在花瓶裡插上黃玫瑰。不過她氣說剪刀鈍了,剪不斷花莖。』「他看似相當懊惱,一直說:『剪刀鈍了,真的很麻煩。』「隔天,我拿了母親的裁縫用剪刀出門。「母親的剪刀特別利,而且她的手又小,我想小一號的剪刀剛好適合男孩,他媽媽也會嚇一跳說這剪刀怎麼這麼好用吧。「我把剪刀借給他,他開心地把剪刀收在牛仔裝胸口的口袋裡。」姐姐停頓了一會兒,她的眼中似乎沒有我們這些人的存在。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害怕聽到這段故事的結局。「……當晚,外頭狂風暴雨,颱風提早報到,掠過這附近。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家裡來了許多人來照料母親,我則獨自躲在房間角落。後來,我知道了我們隔天一早便得立刻返回東京。「我得把剪刀要回來——我一整晚都在想這件事。「隔天早上颱風過境後,我提早起床跑去男孩家裡。「半路上,我在遠方看見他母親牽著他的手往海邊走去。我追在他們身後……」姐姐的眼神彷彿神遊夢境。看著她的眼睛,讓我想起姐姐的少女時代。我被吸過去了,我看到了。風雨過後的清晨,樹枝和漂流物散落在海岸上。遠方看見一對母子的身影,小女孩追尋著這對母子。「當我再度發現兩人時,我看見他母親蹲在海裡。當時我不清楚她在做什麼,不過現在懂了。」姐姐睜大了眼睛。「她將孩子推倒在海中,雙手掐著他的脖子。」屋內一片寂靜。外頭風雨聲呼呼作響,但是屋內卻靜默得可怕。「我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呆愣地望著那個景象。後來,男孩從海中伸出一隻手,手上拿著剪刀,那就是我借他的那把剪刀。就在瞬間,他高高舉起手……」姐姐在毫無意識下,舉起自己的手。這一刻,我幼年的記憶也忽然冒出。以前我時常和姐姐打架,當姐姐要打我的時候,她必定會高舉她的手打我的脖子。現在想想,她總是打同一個部位,就是我脖子上那塊胎記。有一次她用直笛打我的脖子,我痛得差點暈了過去。當時姐姐的表情猙獰,把我嚇得半死。姐姐突然停止動作,單手擺回大腿上,傾斜身子抱著自己的頭。秒全身顫抖。他已忘了要擦拭身上的汗水。教授聲音低沉地開口了。「你是在什麼時候想起這件事的?依我的推測,自從準備畫展那時候起,你的記憶就漸漸恢復了,你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做噩夢的吧。當年治療你的醫師封鎖你殺人的記憶,將你的噩夢解釋為因為無法保護母親而導致心中萌生罪惡感,畢竟誰能想得到竟是你殺了自己的母親。你自己也因為接受治療,而完全忘了這件事。況且大家都一直告訴你,這不是你的錯……」原來如此。景子並未看錯,她看見的「小女孩」就是當年的姐姐。「仔細一想,每當萬由子想起『前世的記憶』時,身旁總是有秒。萬由子並非恢復自己的記憶,其實是因為身旁的秒漸漸恢復記憶,萬由子對此產生反應罷了。」——秒真的是很棒的人。他能夠同化對方的情緒,或者應該說他善於讀取對方的心情。他能夠增添我的靈感,彷彿他和我一起作畫一樣。十詩子的話清楚浮現在腦中。想像力豐富、具有包容力、心思細膩的人。這種人最容易誘發我「尋找」的能力,我自己應該最瞭解這一點。其實,我早已發現秒超乎常人的細膩和體貼。我不禁苦笑。苦澀的笑容,苦得叫人落淚。「那麼,我看見的白色車子是……」我忽然想起這件事,看向英之進。英之進擠出微弱的聲音。「……我在山中過了一夜,打算一大清早,趁倫子沉睡的時候帶走秒。不過倫子似乎徹夜未眠,當我抵達時,她已經出去了。「我看到了,我目睹了那個畫面。「我無能為力。我無法帶走秒,也無法拯救倫子,只能盡快離開現場。」果然他也在。那猙獰的表情,原來是目睹真實現場的表情。「……我不希望秒看見那幅畫。」他的語氣充滿苦澀。「那幅畫…「我在畫展上看見它時,不知有多麼驚恐。那幅畫實在太可怕了,彷彿倫子死前的怨恨全都在畫中爆發開來。如果成天與那幅畫在一起,秒一定會想起那件事。想到這我就快崩潰了……」「所以你在會場縱火。」英之進微微點頭。「沒想到秒這麼快就找上我。總之,我不希望他接觸那幅畫,絕不能讓他想起母親。我成天思考如何阻止他,無計可施之下,最後只好寄出恐嚇信。」秒睜大眼睛一臉漠然。雖然身上的顫抖已經停止,眼神卻空洞混濁。教授緩緩開口對秒說道。「你一定嚇壞了吧。起初你毫不知情,然而這一切是你開了頭。你所殺害的人轉世投胎,這個人還費盡心力地回想你殺害她當時的記憶。未婚妻擔心你的安危,到處探訪。我猜,去拜訪十和田景子的時候,你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吧?當十和田景子問你萬由子的聯絡方式時,你是不是以為她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行為?那天晚上打電話給你的人不是恐嚇者,而是十和田景子,你因此立刻展開行動……」秒突然抱頭,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聲。十詩子表情哀淒地抱住秒,秒卻以痛苦的神情奮力甩開她的手。十詩子淚水盈眶。「……我好怕,好怕好怕。這就像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秒以乾啞的聲音述說著。「我一直害怕哪天會有個人指著我說,是他!他就是兇手!我擔心到無法入睡,這一定是母親在懲罰我。只要一人眠,我便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夢見自己刺殺母親的畫面……每晚都是如此。」秒的臉上露出被深沉的疲憊滲入的神色。每晚不斷重複夢見同樣的噩夢,我瞭解這是何等痛苦,多麼折磨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