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心叶是我·的·后辈啦,请音乐部的部长不要擅自把他带走啦!」麻贵学姐笑了笑。「啊呀,你嫉妒了?」「才不是呢!只是作为心叶的学姐,我有保护心叶不让他被坏人拐走的责任而已。心叶的妈妈也对我说心叶拜托你了呢。」我妈妈说拜托你了……那不是电话里说的客套话而已嘛。而且拐走……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不良少年啊。听到玄关的争吵声,别墅里的人都聚了过来,在一旁听着我们的对话。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连鱼谷小姐都在边上瞪着我,让我更是难受起来。「看远子学姐你睡得那么香,所以我才没有叫你起来而已。而且,我们只是到镇上去了一下,我没有被拐走啦。」远子学姐的嘴唇微微弯了起来,一副不满的样子看着我。麻贵学姐马上跟了一句。「就是嘛,心叶,我真的玩的很--开心哦。下次再一起约会吧~」她还对我眨了眨眼睛,挑拨着远子学姐。远子学姐重重的踏了一下地板。「好!开心的话实在是太好了!我也可以在玄关这里安静的看书,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凉爽愉快哦!」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玄关这里呆了多久啊。远子学姐像是小孩子一般吵嚷着,然后咕噜一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咚咚的走开了。麻贵学姐在我身旁抱着肚子大声笑了起来。擦身而过的时候,鱼谷小姐用一句「秽亵。」给我带来了沉重的一击,我慢吞吞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难道说今天是我的女难日么?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稿纸上写下了新的三题故事,拿着稿纸,走向了远子学姐的房间。「远子学姐,是我啦。」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敲了敲门。没有回答,从刚才开始都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难道还在生气么?「我进来了哦。」我转开了门把手,走了进去,看见了垂着长长三股辫的那个纤细身影。她像是上体育课般蹲坐在古旧的椅子上,好像在看什么书的样子。放在膝盖上的书本也已经老旧的发黄,是从书库里的书架上拿来的吧。「……」她刚才好像的确没有听到我的说话声,因为我踏入房间的时候,学姐的背脊轻轻颤抖了一下。然而,仍旧顽固的沉默着。「……」「那是从书库里拿来的么?」越过她的肩膀,我对远子学姐说着,但她仍旧只是轻轻抖动了一下。「……」虽然远子学姐的侧脸看上去还在闹脾气的样子,但脸颊并没有鼓起来。表情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而是微微皱着眉头,撅着嘴唇,一副有点垂头丧气、又有点害羞、还带着点困扰的表情。应该是在后悔在大家面前发那么大脾气了吧?虽然想要和好,但是开不了口,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了吧?舞花偶尔也会这样一副表情包着膝盖。真是的……远子学姐比起舞花可是大上不少了啊。比起麻贵学姐和琴吹同学来说,远子学姐真是容易明白多了。不过,也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就算一直以来都被她折腾着,还给我添了很多很多麻烦,但却会一直呆在她身边的吧。因为她是能够率直的说出『对不起』和『谢谢』的人。我从背后偷偷看了看学姐正在看的书页,读了出来。「--我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听说打了麻醉的话就会说胡话,我很害怕会把它说出来,所以请不要给我打麻醉了。」「啊呀!」远子学姐突然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和我视线交会的时候,脸突然红了起来。「旧假名的文字,读起来果然很困难的呢,这到底是什么书啊?」远子学姐脸上还是红红的,扭扭捏捏的回答了我。「这是镜花的《外科室》啦,这是1895年--明治二十八年发表的着名的短篇,也是镜花的处女作。」我用手扶着椅子,站在了远子学姐的身边,开始倾听她的叙述。远子学姐脸上还留着一点点害羞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仍旧毫无停顿的继续了下去。连我们周围的空气,也好像变成了柔和的金色。「高峰是一位医学士,某天她正在给一位美丽的女伯爵夫人进行手术。但是那位夫人却拒绝了打麻醉,并拜托高峰就这么进行手术。因为她有着一个秘密,是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如果因为麻醉而神志朦胧的话,肯定会不小心把它说出来的。高峰听取了夫人的愿望,就在无麻醉的情况下切开了夫人的胸口……」远子学姐的眉毛轻柔的合下。看着她的表情,不由让我想起黎明时看到的那个寂寞的样子,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夫人后来怎么样了?」「……她突然用力抓住了高峰的手腕,向下一划,自己把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切了开来。接着说了--『你,并不认识我。』。而那个瞬间,高峰也回了一句话。『我,不会忘记。』」远子学姐的嘴唇微微抖动着。抓着书本的双手也用尽了力气,指节都有些发白了。我的胸口也像是有手术刀切过一般,散发着锐利的疼痛。--你,并不认识我。「夫人的脸上立刻浮现了无比开心、天真烂漫的笑容。随后便安然的停止了呼吸。其实两个人仅仅在九年之前曾经擦身而过。那是连对话也没有交换过的、短短的一瞬间。然而就是那一瞬间令两人互相吸引,坠入爱河,并且把这份感情一直深藏在心中的深处。他们两个人,都根本没有想象过对方可能也记住了自己吧……然而,两人却都没有忘记那如同梦幻一般的瞬间。就好像是冰凉的山栀子酿的酒呢……无论是语言,还是故事,都显得那么透明,那么梦幻……微微的花香一直残留在嘴间,给人一种非常苦闷,揪心的感觉,让人不禁多次重复读着这个场面呢……」远子学姐又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低下了眼神。她对于这个故事,肯定倾注了相当多的感情吧。不,或许只是因为这是别人的书,又已经过了尝味期限,不能够把它吃掉而觉得很可惜吧……我把写完的三题故事,轻轻地递向了眼前的她。「这个就当作晚饭吧?虽然不是山栀子风味的美酒啦。」远子学姐睁圆了眼睛。她把镜花的书放在膝盖上,双手接过我递过去的原稿纸,脸也转向了我这边,绽放了如同花朵一般的笑容。「谢谢,心叶,我开动了!还有,刚才生气了真的是很对不起。」我的心中也像是有花朵开放了一般,散发着温暖的感觉。因为『谢谢』这么一句话而感到很开心,因为『对不起』这么一句话就觉得不得不原谅她了。至今为止,也一直都是这样的。远子学姐一边说着「在中午的时候,我已经把剩下的《托尼奥·克勒格尔》全都吃完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都快饿死了啦。」,一脸开心的样子,把我原稿纸一点点撕碎,啪唧啪唧的吃了下去。「哇,就像是莴苣鲑鱼炒饭的味道呢~文化祭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齐心协力一起制作电影的故事哪,题目是什么呀?」「『文化祭』『电影』和『握手』。」「呀,这就是青春呀~太王道了~啊啊,咬着莴苣时候的那种娇嫩的感觉,真是太美味了~炒饭也很入味呢,火候也正好。鲑鱼也有种略带咸味的甜甜的感觉呢,洒在炒饭上的鲑鱼籽也很有嚼头,像是要在舌头上裂开来了一样!」到第二张为止,都还美味的吃着的远子学姐,在把第三张稿纸放入嘴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了起来。「那个……为什么突然从屏幕里面伸出了手来啊?还不只一支,好多好多的手伸了出来--呜呜,本来爽朗的酱油味突然变成了辣椒炒饭的味道了啦。不要,莴苣突然变成了西瓜的味道了啦~鲑鱼也成了章鱼烧了~连鲑鱼籽都变成了樱花果酱的味道了啦~呜呜,已经一塌糊涂了~~~~~~~观众的手竟然和屏幕里面伸出来的手握住,被吸走了精气~~~~~」半哭着吃完了最后一口,远子学姐把脸搭在了椅子背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嘛,这只是相应的小小报复而已啦。早上被远子学姐踢到的脑袋,现在还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呢。虽然看她那么开心的对我说了『谢谢』以后,胸口微微有点不好受的感觉就是了……「心叶好过分,太过分了啦!一开始明明就很美味的。果然和麻贵一起出门了以后,心叶就变成不良少年了!」远子学姐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瞪着我。「最近都没怎么写这种样子的故事,偶尔享受一下刺激不也很好嘛。还有,这和麻贵学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今天也是硬被她拉去做保镖的而已。」「唔,真是过分的女人啊。」「远子学姐你也差不多。」这不是你自己经常做的事情嘛,我有点呆掉的这么想着,远子学姐突然从椅背上探出身子,膨胀着的脸颊靠了上来。「今天和麻贵说了些什么啊?你们到哪里去了?又干了些什么事啊?麻贵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我不会生气的哦,你就毫无隐瞒的告诉尊敬的学姐吧。」「你眼神很可怕哎。」「……因为,心叶的女朋友一定要由我面试过并且认同她才行的。第一次面试、第二次面试、第三次面试、还有最终面试,我会好好把关的。麻贵这种人在审核档案的时候就不合格了。要是和那种女人交往的话,一定会被吸走体内的精气,瞬间变成一个老头子的啦。」远子学姐咔嗒咔嗒的摇着椅子,一边说着。「要是真的要这么做的话,我还是不要做你的后辈了!」我稍微镇静了一下,一边忍着头痛,一边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远子学姐。事务所里发生的事情,还有麻贵祖父的事情、痣的事情、白雪的事情。还有麻贵学姐说到和雨宫同学相关对话的时候,会显得有点寂寞的样子……全部告诉了学姐之后,她微微撇着嘴唇,一副不满的样子说着。「呜呜……那个腹黑女果然在策划些什么事情吧,真是的……重要的事情一点都不说,还要随便使唤别人,真是让人很不爽呢。」远子学姐站了起来,一边转着圈子一边抱怨着。「要是有事情拜托我的话,干吗要这样靠着欠款的话题把我绑过来,还这样时不时地浮现一种迷题一样的感觉,只要直接对我说拜托我的话就好了嘛。但是却要这样把事情都瞒着我,重要的东西一点都不肯说出来,我也只能自己探寻了呢。要不这么做的话,就不能明白麻贵究竟在冀望什么样的『想象』了,真是没效率啊。」远子学姐……平时明明都一副躲着麻贵学姐,很讨厌她的样子,但其实还是很担心她的吧。「还说想要抓住她的弱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才、才不是呢!我真的只是想要抓住她的把柄,让她一生都用远子大人来称呼我而已!心叶把我扔在一边,和麻贵一起出门的时候,我也有在好好调查噢。才不是一直呆在玄关那里等你们回来而已的,真的啦!」她拼命的辩解。「调查了些什么啊?」「我打了个电话。」「打给谁了?」「那个马上就会揭晓了。」说着远子学姐就挺了挺前胸。「总之,一定要好好整一整麻贵,我们的这个目标是不会变的哦。我们一定要让麻贵好好的把这件事记牢哦,心叶,绝对不能被麻贵怀柔过去了哦。」「我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根本没有那种目标啦!」「好啦,现在还是先去洗个澡吧,弄干净了以后,我们就开始作战会议哦。」远子学姐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跳下了椅子,向着门边走了过去。啊啊,果然今天晚上也要继续么?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碰到白雪的时候那种样子了。「要是悬疑故事的话,现在去洗澡的人就会被杀掉了哦。」我轻轻的说完,远子学姐马上跳了起来。「呀!那、那种只是迷信啦。」远子学姐露出一副哭泣的表情,提心吊胆的样子走了出去。肯定在洗澡的时候,也会一直很在意背后的感觉吧。嗯嗯,你就好好害怕吧。我正「想像」着远子学姐那个样子的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啊--! 」的一声悲鸣。是远子学姐的声音!难道说幽灵那么快就出现了么!?我打开了房门,朝走廊奔了出去。「远子学姐!」我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跑动着。周围也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开门声,接着传来了好几个脚步声。「不要,什、什么……!」又是远子学姐的声音。在那个拐角那儿!我跑到那里的时候,脚底不小心滑了一下。「哇!」「心叶!」腰上感到一阵疼痛,我跌坐在了地板上。手心里好像碰到了一股滑腻的液体。走廊下有一大滩水渍,渐渐染湿了地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哪里漏水了么?「心叶,你没事么?!」远子学姐向地板上的我靠了过来,满脸担心的样子看着我。这时,在别墅里工作的佣人也终于跑了过来。管家、家政妇、庭师、厨师、还有女仆的鱼谷小姐--全部都到齐了。他们看着地板上渐渐扩散的东西,好像以为那是血液的样子,骚动了起来。「血,血--」「妖怪出现了--」空气中染上了狂乱的气氛,大家都变得无法正常思考起来。这时远子学姐站了起来,试图平息大家的混乱。「不是的。这并不是血,只是普通的水而已!」我又碰了碰那些液体。虽然因为浸湿了地毯而不太好分辨颜色,但那的确不是血液。手上感到一种滑溜的感觉。的确如远子学姐所说,这只是普通的水……哎?仔细一看的话,地板上到处都散布着草叶一样的东西。当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身体不禁马上发热了起来。「喂,这不是水草么--」庭师大叔拿起了黏滑细长的草叶,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表情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水草!」「难道说是池子里的水草么!」「白雪果然来了!」到处都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声,鱼谷小姐用手捂着嘴巴,害怕的看着黑色地板上散布着的,如同昆虫死尸一般的水草。就在这时,屋子里的灯光忽然消失了。黑暗降临在我们身上,周围发出了好几声悲鸣。人与人撞在一起,声音与声音混杂纷乱,恐怖感直袭心间。就算打开开关,灯光也没有亮起来,使得混乱更为加剧了。「喂,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谁这么说了一声,大家一瞬间静了下来。冰冷感觉的空气中,大家全都竖起了耳朵,听到了水龙头中流出水的声音。「是厨房。」家政妇用强忍着恐惧感的声音说了。到底是谁打开了龙头?麻贵学姐么?不会,她应该还在二楼的……难道有别的谁潜入了这间屋子么?我回忆起八十年前,那一个晚上发生的大量杀人事件,背后袭过一阵颤抖的感觉。而且,连别的方向也传来了水流的声音。「是一楼的盥洗室!」厨师的声音也带着点颤抖。接着是一楼的大浴场,然后是二楼的盥洗室、二楼的浴室--四周传来的如同瀑布般的水流声,把我们包围了起来。整间房子中的水龙头都被打开了么?就好像是被水牢围了一起来一样,让人呼吸非常的难过。我现在就有种要发作的感觉--「总、总而言之,一定要让这些水流停下来,这样实在是太浪费了。」紧紧藏在我背后的远子学姐,说出了非常现实的道理。虽然这也没错啦,但是那在背后用力推着我的双手,能不能先放开一下啊,那是让我去的意思么?突然又有双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侧腰。我看了看一旁,原来是鱼谷小姐用单手用力抓住了我。鱼谷小姐也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颤抖着。大家聚成一团,摒住呼吸向二楼的浴室走去。就好像那片黑暗中有谁潜伏着一样,大家都害怕的慢慢前进着。有谁「哇」的叫了一声。「谁、谁啊,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又、又是水塘--」漆黑的地板上,水面反射着光芒,不像是水龙头中流出来的,而像是谁浑身湿透走过这里留下的痕迹一样。远子学姐如同喘息的声音从我的肩膀后面传了过来。「我们就顺着水痕走走看吧?」抓着我上衣的鱼谷小姐,轻轻抖动了一下。虽然这个意见有些危险,但远子学姐却说只要大家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于是我们顺着水痕前进着。现在要是谁滑倒的话,肯定会带着大家一起倒下吧。空气中有种微微湿润的感觉,额头上也渐渐留下了冷汗。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使得水龙头的水流声,听起来好像更响了一样。麻贵学姐现在怎么样了呢?我突然想起了以前从她那里听来的惨剧的情景。--连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剩下来。--有一具尸体被镰刀切开了喉咙。--一具尸体被铁锹剜掉了整个前胸。--一具尸体的头被火枪打爆。--一具尸体是从楼梯上摔下折断了脖子死了。水痕一直向一楼西侧的书库里持续着。那扇门已然半开着。我们摒住呼吸靠近那里的时候,强烈的臭气袭上了我们的口鼻。「唔。」「好臭!」大家都用手捂着鼻子,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推开了房门。鱼谷小姐像是要阻止我一样,发出了「啊……」的轻叫声。大门整个打开的时候,像是腐烂的血肉般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有,什么东西在蹦跳着的啪啪的声音--背后的远子学姐像是要发出尖叫了。鱼谷小姐也保持着抓着我上衣的姿势,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