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觉得有点口渴,不太舒服。我继续说:「与其自讨没趣,不如当个平凡、满足现状的小市民,期待幸福的青鸟降临。我都已经这么低调了,还要被批评,还有人说我『居心叵测』,到底我要怎么做啊?」糟糕,我好像太大声了。放学后教室里还有不少同学,但我不小心就越讲越激动了。我要冷静下来。……好,恢复微笑表情。我说:「嗯,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这部分请你谅解。」刚刚虽然没有全盘托出,不过我说出来的都是事实。其实呢,我刚才会说实话,也是经过一番算计后的结果。我想要表现出「之前都是被迫扮演侦探角色」的被害者姿态博取同情,重点就是想要催人落泪啦!不过我又估计错误了,而且还估错两个地方:第一,健吾最讨厌这种自卑感;第二,想要赚人热泪,语气应该要更可怜些才对。都怪我自尊心太强,做不到这点。我说得太真、演得太少,看来事情恐怕没办法照我所想的进行。健吾似乎完全没把我的策略放在眼里,说道:「是喔!那你再好好考虑吧!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当原来的你。」「……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有没有听进去啊?」健吾放开交叠的手臂,搔搔头说:「既然你说出真心话了,那么我也坦白跟你讲,我不晓得你之前发生过什么惨事,但我一点也不想和现在这个鬼鬼祟祟、拘谨小心的你往来。基于过去的交情,我才会过来,要是这次你还不说实话,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你这个人以前的确是满讨人厌的,但是我并不讨厌你。你想当小市民还是什么鬼东西随便你,但恕我不配合你这个小市民的请托。」我可以感觉到自己此刻像傻瓜般张着嘴。天啊!这家伙在说什么啊?讲这种话不会不好意思吗?我看着健吾好一阵子,察觉到健吾似乎也有点害臊了,故意摆出严肃的表情做掩饰。我不禁笑了出来,而健吾原本还板着一张脸,终于也忍不住笑出来,看来他也忍得很辛苦吧!「唉,健吾,你也太严格了吧!拜托你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嘛!」「抱歉,常悟朗,我这个人就是直来直往。」收起笑容,也收起不小心高涨的情绪。再来就是我的选择题了:要谨守誓言,对小佐内同学的危险视而不见?还是听健吾的话,当个侦探?基本上,这件案子是小佐内同学的私事,所以做选择之前,应该先问小佐内同学。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健吾说:「健吾,我们现在来赌一赌。我打电话给小佐内同学,如果能让她就此住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倘若办不到的话,我就再用用我的小聪明,整理出小佐内同学有危险的原因,再把我的推论告诉你。」健吾点点头,摆出最舒服的姿势,也就是交叉起双臂。找出电话号码,拨号。拨号中。我把手机贴着耳朵等待。健吾闭上眼睛,不过不是想睡觉啦!……拨号中。我数着铃响次数,超过十次、十五次了。二十次。这下子应该可以确定她不会接了吧?我取消通话,将手机收回口袋中,健吾也睁开了眼睛。事到如今,只有觉悟了。我将双手摆在桌上,右手握住左拳,开口说:「那么,开始吧!在我想来,这个案子利用一步步推理,就可以解决了。」4事态错综复杂。具备超乎常人观察力与推理能力的人物,能够慧眼明察直接跳到结论,但最后却苦于思索该如何对普通人做说明——这情况很常见。幸好我的观察力与推理能力还算不上超乎常人的地步,也没办法立刻下结论,所以我一步步推理,让事情的发展合乎情理。推理的时候,可能遇到瓶颈或者鬼打墙而兜圈子,这时候我只有相信自己的脑袋了。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好,先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好……我向健吾借点时间,拳头摆在额头上思考,健吾则交叉着双臂等待。大约过了一、两分钟,我放下拳头,缓缓开口说:「这样好了,我们就从头开始重新审视吧!首先是三天前,我们在路上发现小佐内同学的脚踏车,现场周边什么也没有。虽然如此,坂上却必须在某个指定时间到那里去,因为有个东西会在固定时间抵达那里,也就是公车——这是唯一能够想到的。一到这里,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一口气将三天前对小佐内同学说的内容再说了一遍。健吾对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有些惊讶,但还是仔细地思索我所说的话。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确认过那条路上有公车通过吗?」「确认过了。」「那就没问题了。」「那个公车,是驾驶训练班的免费接驳车,坂上打算搭那辆接驳车。到这里有没有问题?」健吾稍微皱了皱眉说:「等一下,在那个时间前后,只有那个接驳车经过吗?」「我们两人待在现场约三十分钟,可换算成目击到坂上那一刻的前后各十五分钟。坂上想搭乘的就是那辆接驳车。」「了解。继续。」「也就是说,坂上准备往驾驶训练班去。」「好,继续……」健吾说到一半,突然挥挥手,表示有话要说:「这边我有点疑问。虽然他搭上驾驶训练班的接驳车,目的地不一定是驾驶训练班吧?搞不好只是单纯选择方便的交通工具,和驾驶训练班无关,这也不无可能吧?」真是谨慎啊!但是他提出的看法确实不可忽视……不对,或许可以喔!我说:「木良北驾驶训练班提供的接驳车不是便民公车,所以应该不可能让一般民众搭乘吧?」「是喔?假设真是你说的那样,要怎么辨别乘客是不是要去驾训班呢?」怎么辨别?为了辨别去驾训班的学员,唯有发给可兹证明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必须是接驳车司机在驾驶同时就能一眼看出的东西。我回想四天前坂上当时的模样,用来证明的东西……我想起当时坂上带着的物品只有一个,于是慢慢开口:「是包包,应该说是文件袋,一个白色的袋子,那个应该就是标志了。」健吾点点头说:「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我记得我好像看过有人举起白色的文件袋,招停巴士后上车。」唉,再怎么说,我和健吾在这个镇上也住了十五年,虽说最初几年还没有记忆,但听到他这么说,我也想起自己好像曾经见过那景象。那段记忆,为我的推理正确度做了背书。「所以归纳起来就是这样,姑且不管这规定是木良北驾驶训练班独创,或者全国通行的,要搭乘木良北驾驶训练班的接驳车,大致说来必须在规定地点拿着驾训班发的文件袋才行。「也就是说,坂上搭乘接驳车这点成立的话,坂上进入木良北驾驶训练班这点也就能够成立。如果入班手续都办了,钱也缴了,却只是路过该驾驶训练班,那不是很奇怪吗?」「我懂了,也许真的是这样。抱歉,打断你的话。」我稍微笑一笑说:「没关系,你这样一一验证,我也比较方便说明,因为这事关小佐内同学的安危。严密检验我的想法毫无错误,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交叉着手臂的健吾没说一句话。好,先把目前为止的推理做个总结。我深深吸了口气说:「我们可以由此推断,坂上打算取得驾照。」健吾稍微皱了皱眉,开口说:「思,应该不会错,可是那又如何?要不要考驾照,全看那家伙自己高兴吧?」健吾说得没错。因为「坂上打算取得驾照」这个结论,我才发现自己有多担心小佐内同学。到此为止,我从坂上搭乘驾驶训练班的接驳车,顺势推演出这个周密的结论。不过,正如健吾所说,那又如何呢?所以接下来……「坂上为什么要取得驾照?」我问。健吾压抑住想骂我白痴的心情,短促而快速地说:「为了要骑车。」我耸耸肩说:「就算没有驾照也能骑车吧!毕竟车子只是机器。」「……常悟朗,说重点。」干嘛生气啊?那么严肃,脑浆总有一天会硬掉。我清清喉咙说:「如果事情真的那么单纯,也就是说坂上真的要考驾照,才能正式骑车,这样就没问题了。祝他考试顺利。」健吾叹了一口气:「所以结论是没问题吗?如果你已经说完了,那我就先……」我无视健吾的发言,继续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我接着说:「可是,真的只是这样吗?为什么他要取得驾照?也可以换个想法,他要驾照干嘛?东西的用途不是只有一种,玻璃瓶子都能用来当作作弊道具了,拿驾照当飞镖,也可以切断香蕉吧?」「他最好是会为了练特技才去考驾照的啦!」「从物理的角度思考,塑胶卡片制成的驾照或许真的只能用来切断香蕉,所以这里我想从驾照的效用来思考。」驾照的效用、驾照的威力,有了驾照能做什么?我没有驾照,实在难以想象。思,好像也不至于。我不认为驾照隐藏了什么非得要拿到手才会知道的重大秘密。驾照,有看过几次,上面有大头照、出生年月日,好像还有地址吧!——对了,我还注意到那件事!我吸口气,停了一下说:「我想说的就是,驾照可以代替身分证。」不晓得健吾是不是没跟上我的思绪,我感觉到他眼神中的质疑。可是他没有发表其它意见,我便大无畏地继续说下去:「坂上为什么要拿到驾照?这里有几个可能——第一,为了得到骑车许可;第二,为了得到能够证明身分的证件。你要补充第三和第四点吗?」健吾缓缓摇头,开口道:「我没有要补充,但如果是这两个可能,当然是前者的可能性高啊!」「我说:『当然如何、如何』的时候,通常不是『当然』的那个。」我用这句「至理名言」回答他之后,继续说:「我觉得很可疑。第一个可能,坂上只需按着一般手续就行了,没什么好不安的吧!可是……」我话说到一半,健吾就插嘴说:「即使只是单纯想取得驾照,也可能会觉得不安吧?或许会违反校规之类的。」我立刻回答:「在船中考不考驾照仍属个人自由,至于水上高中,我之前倒是看过他们的学生骑摩托车上下学。」我没告诉他是在蛋糕店前面看到的,因为实在有点丢脸。「我想十之八九校规没有禁止。再说,虽然不应该以外表判断一个人,可是如果校规写着:『禁止考驾照。』我也不认为坂上会乖乖听从校规。」「恩。」健吾点点头。总之他大概决定暂时持保留态度吧!我回到主题:「刚刚的话还没说完。我相当质疑坂本只是单纯想考驾照……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心里的疑问,也许只是不愿承认坂上是认真想考驾照而产生的反动也说不定,我希望自己尽可能排除这种偏见。先人为主的判断「反正不可能有那种事」、「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实在不像个侦探,意思就是侦采不应该随波逐流,这和小市民的宗旨完全背道而驰。两分钟、三分钟,健吾边等边发愣。感谢他的耐心等候。我脑袋里的资料纷乱不已,一一理出头绪,找出意义。小佐内同学常常说这种时候的我看来最开心了。我的思绪总算归纳清楚。疑点有三,该如何说明,我也在脑子里演练过了。又过了一分钟、二分钟。我徐徐地竖起一根手指说:「第一点,距离。为什么坂上要选择木良北驾驶训练班?木良北驾驶训练班在郊外。坂上偷小佐内同学脚踏车那天,我记得我听见他说要回家去拿自己的脚踏车,也就是说他那天是走路上学的。由此可知,坂上的家距离水上高中很近。水上高中大概位在这个镇的西南方,坂上要从家里到木良北驾驶训练班,就算有接驳车,这趟路还是满辛苦的。「我想健吾你应该也知道,这个镇上还有另外一闾驾驶训练班,木良西驾驶训练班。你知道在哪里吗?」健吾的神色有几分不悦,说道:「就在水上高中往北走一点的地方。」「没错,也就是说,木良西驾驶训练班距离坂上家不远。说起来,不管怎么想,谁都会觉得木良北驾训班并不是为了这个镇的居民设立的,主要的服务对象是隔壁镇的居民。以交通来说,坂上当然应该选择木良西驾驶训练班才对。」「可是,说:『当然如何、如何』的时候,通常不是『当然』的那个。」「干嘛抢我台词啊!那只是句老套通俗的无聊警语。不过,如果你觉得我的推理太薄弱,可以帮我评个分吗?值得怀疑度与不值得怀疑度,各得几分?」「各得几分?」健吾稍微想了一下说:「六点五比三点五,我觉得没什么不妥。」「很好。那么第二个疑点,年龄。」我竖起第二根手指说:「小佐内同学的脚踏车被偷那天,坂上和他那群朋友在谈话,坂上称呼其中一人为学长。接下来这里很重要,我记得这位学长,又称其它人学长。补充说明,当时所有人都穿着水上高中的制服。」「哪里重要?」健吾又开始碎碎念,「搞不懂啦!」「那么我换个说法。学长的学长,也就是说,坂上是学弟的学弟,所以呢,如果没有其它因素,坂上是一年级。」「这我知道啦!我搞不懂的是,哪里重要啊?」我轻轻笑了起来,说道:「真不像你。这类官方手续,你不是最擅长的吗?」「官方手续?」健吾像鹦鹉一样重复我的话,跟着惊讶地抬起头说:「对了,高中一年级,和我们一样是……」我用力点头说:「十五、六岁。50 C.C.轻型机车的驾照,十六岁就能够拿到了。现在是六月,大致上来说,六个人里头,有五个人才十五岁,十五岁不能考驾照,也就是一比五,很可疑。」「……」健吾瞬间愣住。我没等他说话,便竖起第三根手指伸向健吾说:「第三个疑点,态度问题。假设他十六岁,假设他打算在木良北驾驶训练班考驾照,但要考到50 C.C.轻型机车的驾照,我印象中应该不用参加路考。再者,坂上偷盗他人脚踏车也无所谓,表示他神经大条,这样的人会在乎上驾训班差点迟到吗?接驳车已经跑掉了,为了追上接驳车,他必须骑着脚踏车拚命飙车,由南到北,穿越过整个市中心,比接驳车先一步绕到位在城北的郊区。他究竟为什么要全力飙车呢?」健吾毫不迟疑地回答:「是我的话,也会那么做。」我也立刻回应:「对,我想也是,但换成我的话就不会,不过重点在于坂上会怎么做。只是单纯为了要取得驾照,不管考试或者上课,当然不见得每天都能去,但为什么一定得选在那一天去不可呢?为什么他那天不跷课呢?」「每个人都有可能为了考驾照稍微认真一点吧?另外,可能有什么原因,一定要快点考到驾照不可吧?」「对,应该是有什么原因。依我所见,没原因的话未免太不自然了。那么,原因又是什么?不过这样一想就通了,可能是比他辈分高的某人,要求他去考驾照的吧!」健吾的视线锐利了起来。他深深交叉起双臂说:「你说有人要他去考?干嘛要做这种事?」对喔!这的确很怪。我之前从没想过事情背后还有「辈分比他高的某人」。为什么我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难道是我的直觉吗?就在我这么想之时,脑袋里突然浮现一个男人的脸,就是当时坂上那一行人中,唯二个长得还算人模人样的男生……不对,我没凭没据不该想这些。我含糊其词地说:「恩,先别提这个好了。总之,你帮忙评评看,脚踏车贼的认真程度值不值得怀疑?」健吾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吧!七比三,不值得怀疑。」很好!「我想到的疑点就是以上三点。健吾对于坂上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我们来总结一下吧!」我从口袋拿出手机,点选了选单上的计算机功能。「第一点,健吾对坂上的信赖度65%,第二点是五比一,因此约17%,第三点是70%。健吾,对于『坂上当然打算要考驾照』这点,你认为有多少可信度?」健吾那张国字脸上表情扭曲,他发觉自己上当了。这是临时起意设的小圈套,我将自己手机的萤幕递给健吾看。「OO七七,约8%。因此照健吾的想法,你有92%认为坂上可疑,这点可以接受吧?」健吾松开交叉着的双臂,两手紧紧握拳,不甘心地低声说:「可恶……又来了!你这混蛋,从以前就这样!只要你有心,还是耍得了人嘛!还说什么被彻底击倒!你这王八蛋真的很讨厌!」「我就当你这番话是在称赞我罗!」我嘴上一边说着,心里一边在吐舌头。虽然我靠说话的技巧让我的推理突破重围、脱颖而出,但事实上,三个疑点中的第二点很怪。其它两者皆可说:「的确值得怀疑,但没什么奇怪之处」,但年龄方面就不可能这样含糊带过,不能说:「他虽然才十五岁,但没什么奇怪之处」。三项疑点并列相乘,这算法也不对。再者,「十五岁不能考50 C.C.轻型机车驾照」不一定等于「十五岁不能进驾驶训练班」。只要考驾照时满十六岁就行了嘛!可是我刚才并未提及。即使排除年龄问题,65%与70%的话,不可疑程度仍低于50%。只要有一半的可能小佐内同学有危险,我就必须有所行动,也必须请求健吾的帮忙。明知如此,我还设陷阱要健吾,这样的我的确很惹人厌。这个性真伤脑筋,看来我迈向小市民之路,更添曲折了。「坂上想考驾照这点,也很可疑。」我继续说下去。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分钟,可是我毫不慌乱,仔仔细细地继续一步步推理。「那么,驾照要用在可疑的事情上,有哪些方法?再怎么说,驾照是正式的身分证明文件,应该有很多不当的使用方式。」「你说的事情已经超过我们刚刚在谈的领域了,」健吾插嘴,「提到身分证明文件的违规使用,我就想到犯罪组织,这种事情不管国内外都相同吧!」的确,组织犯罪会让人想到黑手党、帮派或流氓,不过我打断健吾的话,不触及那方面的话题,说道:「你提到的也有可能。不过,事实究竟如何?健吾,我不认为坂上是那类大人物的小喽罗,他们只是高中生喔!」「大人物的小喽罗,这是什么头衔啊?」我的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低声说:「不是大人物的小喽罗、只是个高中生。然而绝非善类的坂上,拿到身分证明文件后到底能够做什么呢?」沉思了一会儿,有个想法浮上我的脑海。与其说是想法,应该说是有个大致的方向了。「如果他那么做不是为了什么远大抱负,我想,十之八九是为了赚取微薄的零用钱。」我继续发表我的看法,「但微不微薄就另当别论。」说完这句前言,健吾点点头:「为了钱倒是有可能。」「……你也这么觉得吗?」如果健吾要我提出证据证明这个论点,我可能会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健吾竟然认同,我还满讶异的。听见我冒冒失失的声音,健吾说:「那种家伙的目的如果是钱之外的东西,我反而会觉得更不可思议。」或许是我性格太过乖僻,一时不敢相信别人会直截了当地接受我的推理。不过我认为,论点还是再牢靠一些才站得住脚,必要时也得绕点圈子。「我想,拿身分证做坏事的确能够赚取零用钱,但他也不一定是拿去做坏事。」可是我这么一说完,两人的立场立刻大逆转,健吾反驳我的意见说:「不可能吧!不是拿去做坏事的话,拿一般的身分证就行了呀!或者是学生证、住民票(日本的市町村居民登载个人姓名、出生年月日、性别、户籍等资料的居民基本资料表)、户口名簿也都一定能够代替。」「也对,你说得没错。」健吾的双手交换位置,继续叉在胸前说:「可是啊,常悟朗,拿驾照做坏事,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合理。那个驾照是十六岁的驾照,对吧?拿那种东西能做些什么?」他想了想,又继续说:「大不了是要卖掉偷来的CD时,出示给人看而已吧?」我微微地摇头说:「这样就没必要考驾照,拿学生证就可以了。再说,如果坂上用自己的驾照卖赃物,我就搞不懂他究竟想做什么了。毕竟利润少,又事倍功半。」「……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越来越搞不清楚了。」「简单来说——」我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健吾所说的「不合理」,指的是假如坂上要拿十六岁的身分证明文件去做坏事,也赚不了什么大钱。既然如此,重点就是……「只要能够大举获利就说得通了。」我突然觉得很渴,用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说到这里,接下来就容易了,我的脑袋也开始感到空虚,那是一股感觉不太出来的感觉。我虽然还在说话,舌头却有些不听使唤了。「十六岁的驾照能够动用的金钱的确有限,假设想动用相当程度的金钱的话,未必得用自己的身分证明文件吧?所以我认为,他如果想好好赚上一笔零用钱的话,可以借用二十岁以上其它人的名义制作驾照。只要满二十岁的话……」我想起了几个贷款单位的广告词。「常悟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健吾听起来几乎岔了气,说道:「那是伪造文书罪耶!」是吗?我没联想到这事情与刑法罪状相关。总之,我认为他考驾照只是为了进行下一阶段预作准备,而所谓下一个阶段,就是……我无视健吾刚刚的意见,说道:「要进驾驶训练班,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我想有必要调查一下。」「打电话去问吗?」「也可以啦!不过……」我突然想起这两天我搜集的资料,其中也包含了木良北驾驶训练班的简介。我把资料夹在我爱用的白色活页纸里。打开书包翻了一下,有了!木良北驾驶训练班,入班介绍。这资料在镇上处处都能够看到。我将简介摆在我和健吾中间,两人一起研究。我手指着报名须知那一栏,告诉健吾:「入班时须准备的物品,」很好!「本人的住民票、印章。」……只要这些啊?就是这样。这实在有点不妙,我的脑袋思考到一半时,才想到健吾还在我旁边。我把想法告诉他,却不自觉越说越快:「住民票与印章啊……领取住民票,不需要本人证明,只要有印章就可以。也就是说,健吾,坂上想要以满二十岁的其它人名义弄到驾照,他只要有一颗印章就行了。有了印章,剩下的只要选择牺牲者——年满二十岁、有这个镇的住民票,且还没有驾照的人。」等等!我自己踩了煞车。符合这个条件,又与坂上有关系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坂上偷了小佐内同学的脚踏车,不够谨慎而没撕去上面的停车许可贴纸,因此小佐内同学才会两度被叫去学生辅导组。第二次被叫去,是三天前,就是毁损的脚踏车被发现那天;第一次则是……我想想。「而且印章只要便宜的即可,『小鸠』的印章可能还没那么好找,但是姓『佐藤』等等,只要在镇上的文具店都能买到。「可是,坂上他……我就挑明了说吧,利用坂上的那个集团所选择的目标,应该是姓氏相当稀少的人吧?」健吾皱着眉。我的话中提到很多健吾不清楚的事情,他会露出这种表情也是理所当然。我快速说明道:「虽然这一切听来好像只是巧合,不过这个镇上有个名叫『五百旗头』的学生。他出门去投票那天,家里遭小偷。由此可知,他有投票权,所以他满二十岁,而且有这个镇的住民票。再者他当天被偷的东西,不是存折,而是印章。另外,坂上的脚踏车当天也曾出现在附近,有人目击到小佐内同学被坂上偷走的脚踏车。」健吾露出困惑的表情,突然低下头。我还在想,他打算一直保持这姿势吗?这时他开口,小小声说:「这样的话,就没必要考摩托车驾照了,50 c.c的轻型机车驾照比较容易考到。」我想了一下,说道:「摩托车驾照在生活上比较实用,再说,50 C.C.轻型机车驾照在社会上的公信力也比较低。」「原来如此。不过……」健吾沉重地说:「我们没证据。」「是啊!」我敲敲桌子。咚!健吾听到声音抬起脸来。「我总算知道小佐内同学打算怎么办,还有为什么我会觉得小佐内同学有危险。」我吸了一口气对健吾说:「简单一句话,小佐内同学正与诈骗集团对峙。」我想这句话刚好可以为这一连串的推理作结,同时继续说:「小佐内同学不能原谅坂上偷窃、破坏她的脚踏车,还浪费了春季限定的草莓塔。她仔细注意着坂上的动向,准备趁隙给他致命的一击。三天前,当她一知道坂上前往驾驶训练班,她说出:『好不容易抓住把柄了』。仔细想来,她说出那话,该不会是因为她用自豪的数位相机拍下了什么证据吧?她打算搜集必须的证据,只要能够拍下足以证明那个五百旗头的本名其实是坂上的证据照片,还有他在驾驶训练班登记的名字是另一个名字的照片,剩下的就是……」「剩下的?」我不敢说下去了。可是在健吾面前,就算随便敷衍也要继续说:「剩下的就是,小佐内同学会做到什么地步。我想是不至于敲诈勒索啦……」「等一下,」健吾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摇着头说:「你说的小佐内同学,是那个小佐内同学吧?我不记得她的名字,就是前阵子来我家的那个女生,就是……该怎么说,有点畏畏缩缩的那个……」我勉强点点头说:「恩,就是那个小佐内由纪。」「那个女生,会给人致命的一击、敲诈勒索吗?」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健吾,我有小聪明,可是我讨厌这点,所以立志当个小市民。」「……」「我希望你代为保守秘密,小佐内同学也和我一样,我们两人发誓要彻底当个小市民,只不过小佐内同学想舍弃的不是小聪明……」我看看四周,担心小佐内同学又趁人不备时,出现在我身后。很好,她不在。但我还是压低声音说:「如果说我以前是狐狸,那从前的小佐内同学,就是狼。」健吾目瞪口呆的神情,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心情。「即使是现在,能让小佐内同学开心展露笑容的场合,也只有在面对甜食的时候。可是,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从前的小佐内同学最开心的时刻,是当她击倒伤害自己的对方、让对方体无完肤的时候。」对小佐内同学出手的人们受到过什么样的报复?为了报复这些人,小佐内同学有多精于钻研?这些我就没必要告诉健吾了吧?有太多事情,说到这里就够了。再说,我也不是全都清楚。脚踏车被偷、被破坏,甚至春季限定草莓塔被躇蹋,对小佐内同学来说,应该都不是重点。这整件事情最重要的部分,在于给了小佐内同学策画报复的借口。小佐内同学此刻,想必因为得以计画久违的复仇而内心澎湃不已。可是我们已经决定要当小市民了,我已经决定舍弃小聪明了,而小佐内同学也决定要舍弃过度执着。脚踏车被偷隔天,她说:「现在让我想点事情,我会比较好过。」还主动表示愿意出手帮忙,这完全不像平常的她。其实那并不是为了忘掉脚踏车被偷的冲击,希望想想其它事情好转移注意力——小佐内同学并不是那么单纯的女生。那天小佐内同学想要努力忘掉的,是她个人喜欢报复的喜好,这点我很清楚。「不,除非我亲眼见到,否则我不相信。」健吾这么说。随便你!站在小佐内同学的立场,她应该也会觉得那样比较好,但重点不在于小佐内同学的过去,而是她现在的处境。我等不了健吾恢复平静,又继续说:「总之,小佐内同学正在接近危险分子。刚刚我们算出来的数字,是92%吧?小佐内同学,应该可以不用为她担心了。健吾恐怕不知道,小佐内同学很厉害喔!不用说也看得出来,她个子娇小,所以能够接近人不被发现。她身段好,技巧更好。我还曾经想过,搞不好她会使用暗器呢!她应该可以轻松取得证据照片。「只是,如果照我所解读的,对手之中有人负责规画这次计画,坂上就是整个计画的弱点了,也许他正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保护也说不定。这些对手毫无疑问地全是男性,蛮干的话,小佐内同学就危险了。非善类的男性集团抓到小佐内同学时会怎么处置她……」我身子一颤,继续说道:「……我完全不敢想象。」「让我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健吾说。「请便!」我说完后就保持沉默,让他自己思考。健吾松开一直交叉着的双臂,轻轻甩了两、三下,让血液循环顺畅,接着又再度交叉起双臂,皱着眉,看来似乎想破了头。其实健吾根本不需要思考,不论我目前的想法是真是假,他只要姑且答应帮忙,等到我真的求助于他时,再去想该怎么做就好了。可是他从要不要帮忙,就开始认真思考,也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值得信赖。我在某些方面可能看不起健吾,可是更多时候我更认同他,这点我想健吾自己也清楚。健吾终于有动作了。他右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说:「现在有个简单的方法马上就能印证,试试看吧!」他像在自言自语般地说完,没等我回应便按下拨号键。我不晓得他要打给谁,但对方似乎马上就接起电话,看来是熟识的对象。健吾立刻直接切入主题,说道:「喂,现在有空吗?帮我查一个男的,他叫坂上,应该是去年从木户国中毕业的,我想知道他的生日。对,随便你要用什么方法。」恩,木户国中是这个镇上的国中之一。看来健吾也有动脑嘛!既然家住在水上高中附近,坂上就读的的确是木户国中没错。只要知道这点,就能够查出他的生日。我虽然没有想过,不过如果交游够广阔,能和去年从木户国中毕业的人搭上关系,这样一来其它事情就简单了,比如说毕业纪念册,上头很可能会有学生的生日。可是健吾开始露出奇怪的反应。「没有,不是。恩,没错,我和小鸠一起……你说什么?然后呢?你帮她啦?哦,没有,没什么问题。原来她知道啊……是喔,好,这样就可以了。谢啦!」挂掉手机。发生什么事了?我等着健吾开口。健吾摸了摸头说:「被抢先一步了。」「被坂上吗?你和谁讲电话?」「我姊啦!她老是自傲自己有几百个朋友,问这种事情找她就对了。还有,抢先一步的不是坂上,是小佐内。」怎么会?「昨天小佐内已经拜托过她同样的事情,我那白痴老姊还以为小佐内把你甩了,改和坂上交往,还说你很可怜。」我不禁觉得想笑,不过不是因为知里学姊的误会,而是小佐内同学的行动力。「我都不晓得原来小佐内同学和知里学姊交情这么好。」「不是,根据我老姊的标准,只要讲过话的就是朋友。来过我家的你们两个,对她来说已经是死党了。」恩,事实上不只是因为我们去过她家,而是知里学姊、小佐内同学和我,我们三个是解开「健吾的挑战」之谜的伙伴。「先不提这个,我问到了。」有答案了吗?我端正坐好。健吾没有装模作样,说道:「姓坂上的男生只有一人,老姊不记得日期是几号,不过确定是十二月出生。我们可以确定坂上现在十五岁。」我咽了一下口水说:「是喔……」这样一来就能知道,坂上认真想考取驾照的可能性很低。我不认为可能性为零,因为坂上或许是重考上水上高中的,不过这想法大概不成立。健吾似乎打算打起精神来,吐了一口气说道:「整件事情我了解了,有需要尽管找我,我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不过我说你啊,你既然知道整件事的情况,怎么不先试着阻止小佐内呢?」「试过了,没用。」我一边说着,我们两人一边同时站起身。健吾看看手表。对了,健吾刚刚说有事,我却和他谈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再来没其它事情要提了,就这样吧!我们简单互相道别。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的手机没有设定音乐当作来电铃声,不过光凭声音,就能够分辨出来者是电话还是简讯。是简讯,我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小佐内同学寄来的……」我说。「什么?」正要走出教室的健吾停下脚步。打开简讯后,我感觉到自己的体温瞬间下降。健吾不晓得是不是发现我的异状,走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鬼东西?」手机萤幕上是小佐内同学寄来的简讯。简讯里一个字也没写,没有标题,本文处只贴了个网址,网址点进去后,是一片空白。如果这只是普通的空白简讯还没问题,可是这么做到底隐藏了什么目的?虽然我并不想这么想,但自己的脑袋就是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联想。我不禁喃喃自语:「她该不会陷入想要打字却打不了的状态了吧?」健吾听到我说的话,立刻就反应:「常悟朗,你是走路上下课吗?」「啊?恩。」「是喔!那我载你。是木良北驾驶训练班吧?走罗!」健吾只这么说完,便奔出教室。不对,健吾是否有奔出教室,事实上我根本没看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比健吾早一步跑出教室了。5我咬牙切齿,后悔得不得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之前也曾经因为相同的原因吃过亏啊!我不断回想刚才自己对健吾说的话。国中时我的三大失败,其中之一就是——装模作样,而错过时机。没错,我绝对需要健吾的帮忙。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充其量只是在这场复仇战争中被击败罢了。两个人一起行动,至少还能够及时逃跑。然而,事到如今,当时的选择似乎错了。既然阻止不了小佐内同学的冲动,我就应该陪在她身边,大肆挥霍廉价的英雄主义和匹夫之勇之类的。危急存亡之际,我却无法遵守与小佐内同学的约定。明明说好要彼此掩护,现在却……——不对,事情还没定论。小佐内同学传来的空白简讯,是不是包含了什么我没想到的深远意义?或者只是单纯的手误?搞不好小佐内同学并没有陷入什么危险也说不定。也许我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狐狸,而只是个大蠢蛋,我所推论出的推理也只是个大笑话。所以,为了确认这点,拜托你,健吾,骑快点!要不然,拜托!小佐内同学,回信吧!我传了好几次简讯,小佐内同学都没回复。「……可恶!这台破车!」健吾低声咒骂。我们正来到郊区那个斜坡前,就是三天前我和小佐内同学一起越过的那座斜坡。就算健吾体力再好,两个男生共乘脚踏车要爬上斜坡还是很困难。我跳下脚踏车,在后头推着健吾的脚踏车。不一会儿工夫,快到斜坡顶端时,我突然想到:「健吾!现在几点?」健吾看看手表,喊着:「四点半!」「准确的时间几点?」「四点……二十六分!」很好!还来得及。我奔出学校时带了书包,我的书包和健吾的书包一起摆在脚踏车前面的篮子里。 「健吾,等一下,我要拿书包。」「书包?现在不是赶时间吗?」「赶时间才要拿啊!」健吾虽然不明了我究竟要干嘛,但还是停下踩着脚踏板的脚步,不耐烦地从篮子里拿出书包。我打开书包,看看内容物。应该在,我平常用的那个。「有了!」一张平淡无奇的白色活页纸。「你要做什么?」「别管了,快走!」健吾急忙骑上斜坡顶。到了坡顶,我再度坐上脚踏车后座,一口气下坡。大概是日常举止不同的关系吧!健吾的脚踏车车链没有脱轨。我们来到T字路前,往左就是通往市中心,往右则是木良北驾驶训练班。到这里,我又一次请健吾停下脚踏车。健吾又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说:二这次又要干嘛了?」「来了,接驳车来了。我来搞定,你锁好脚踏车。」就在我说话的同时,之前见过的接驳车出现在路的另一头。我将自己的书包抱在胸前,对着接驳车高举白色活页纸,在头上左右挥舞,假装那是准予搭车的许可证。如果我对接驳车的推理没错,希望接驳车司机的视力也如我所想象的那么差。挥了几次,我收手,屏住呼吸。——接驳车的大灯闪了几下,准备靠边停了。车子接近,就会看穿我手上拿的东西根本不是木良北驾驶训练班的特制资料袋。我假装若无其事,将白色活页纸收入书包中。「常悟朗,你这家伙真是……」健吾傻眼了,但我并不是要他感佩我这骗小孩的把戏。接驳车在我们面前停下,可是,现在距离收到空白简讯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我深深坐进避震效果不佳、坐起来不太舒适的接驳车座位里,不断咬紧牙关不发一语。在这二十分钟内,小佐内同学能够做多少事情?我忍不住一直往坏处想。国中那次,我没赶上。就在我得意洋洋地当着众人面前解开谜团时,所有事情已经结束了。事情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所以是否解开谜团,对任何人来说已经一点意义也没有,只是放马后炮罢了。这次该不会也发生同样的情况吧?我又错过了吗?到驾驶训练班要五分钟以上。真是漫长的五分钟啊!来到驾驶训练班简单朴素的大楼前。现场人不算多,但倒是很多元,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身穿现在流行的花衬衫的年轻人,也有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能考驾照的老年人。可是没看见小佐内同学的身影。怎么办……我急得不得了。 「哇!」我的脖子突然被勒住。说精确点,是有人揪住我的衣领后侧往下拉。我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声响,差点跪倒在地。我转头一看,这回膝盖真的没力了。一个男孩子打扮的女生站在我身后,我好想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身穿下摆有毛边装点的褐色夹克,配上刻意刮破的牛仔裤、穿烂的球鞋,头上戴着不相称的牛仔帽,让整体穿着略微统一得更具时尚感。「呃……」我嘴半开,她立刻手指抵着自己的嘴唇。「过来、过来。」她招招手叫我。我同样对站在我身后的健吾招招手,三个人一起进入挂有「抽烟室」牌子的房间。健吾一关上门,那名女生便脱下帽子,满意地笑着说:「也不用那么急着过来呀!」小佐内由纪变装完毕。与她不搭的帽子,应该是不得已用来遮掩娃娃头的吧!赶上了,而且看来时间充裕……不对,说赶上也有点怪,看来并没有什么非赶上不可的危险场面嘛!「你、你是小佐内?」健吾没礼貌地指着小佐内同学。健吾只见过身穿水手服的小佐内同学,还有之前一身朴素打扮去他家的小佐内同学,因此眼前的小佐内同学带给他莫大的冲击。小佐内同学发现自己的变装模样被看见,笑容一下子消失,悄悄地对我说:「为什么堂岛同学也在这里?」我还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佐内同学平安无事。既然如此,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吗?我突然觉得亏大了,一脸无奈地回答她说:「还问我为什么?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危险场面?」「危险场面?」「你不是在跟踪坂上?」「是没错……」两人的脸上都浮现问号。「你不是叫我来救你?」「我哪有?」「你不是传了简讯给我,空白的简讯?」「啊,那个呀。」小佐内同学的表情开朗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是附有相机的新款机型。「恩,我传了简讯给你,就是证明坂上盗用『五百旗头』名字上课的证据照片。我想既然是小鸠同学,应该会注意到我在调查些什么吧!」证据照片?我打开小佐内同学传给我的简讯,拿给小佐内同学看,说道:「哪里有什么证据照片?简讯内容只有一个网址而已,而且网址点进去,什么也没有。收到这种东西,我当然会担心呀!」小佐内同学看看我的手机萤幕,萤幕上只出现一个X记号。「小鸠同学,你的手机能够看影像吗?」「我的手机没那种不必要的机能啦!我喜欢简单的机型。」小佐内同学缓缓摇摇头说:「不能支持JPEG档案,不叫作『简单的机型』吧……」「要不然叫什么?」「……古董机。」接着她手指快速操作着自己的手机,说道:「我传给你的就是这个。」小佐内同学的新型手机萤幕上,出现坂上面朝桌子的画面。这是众多证据照片中的一张吧?我总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我的手机是旧型,虽然能够收信,却无法打开画面,而小佐内同学先把图片上传到某个网站再传网址给我,因此我的手机只收到了网址,而网址出现的画面则变成空白。简单说来,就是小佐内同学不应该用新款手机。我顿时浑身失去力气,变得软趴趴的。回头看向健吾,健吾仍然大睁着眼,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中性打扮的女生就是小佐内由纪。我搔搔头,对他解释:「那个……健吾,谢谢你拚命踩着脚踏车,你真的是腿力过人。小佐内同学已经完成任务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是小佐内?」健吾连话都说不清楚。小佐内同学看着他有些困扰地歪着头,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刻意摆出开朗的姿态,一鞠躬说:「初次见面,我是由纪的双胞胎妹妹,麻纪。」来这一招啊!我看看脑中一片混乱的健吾,再看看若无其事撒着善意谎言的小佐内同学,抑制不了喉咙底部的窃笑。终幕小佐内同学弄到证据照片后已过十天,我,思,大概连小佐内同学也差不多快忘记这次事件了。然而某天我看早报看到一半,整个人愣住了。版面虽然很小,但那个事件却扎扎实实地刊登在社会版上。非法驾照诈欺未遂木良署逮捕五名高中生读了一下内容,上面提到主谋的十七岁高中三年级学生遭到逮捕。逮捕耶!这样子就会留下前科了。驾驶执照属于公安委员会(隶属警察机关,维护国家公共安全、监督警察制度的机构)的管辖范围,威胁到公共安全的报应,不是辅导,而是逮捕啊!还好这件事情被揭发出来了。开玩笑的啦,不过虽然是开玩笑,光在脑子里想想也满过瘾的。礼拜六,学校休假。我打手机给小佐内同学,约好随便找一家咖啡厅见面。先到咖啡厅的是我,过了不到五分钟,小佐内同学也出现了。凉爽的天空色连身洋装,搭配袖口有蕾丝的白色针织外套,这身打扮不华丽也不朴素。店里一角,一对情侣所坐的座位前面位置还空着,我们就过去坐了下来。我们决定吃早餐组合,我选了吐司,小佐内同学则是吃松饼。我将那则报导摊在桌面上,机灵的小佐内同学也将其它报纸拿来。《朝日》、《读卖》、《每日》。哇,报导篇幅虽然小,但所有报纸上都有刊登。送我们早餐过来的女服务生,会怎么看我们?这两个人不继续看报,却低着头,彷佛在灵前守夜般沉痛,气氛差到像劈腿被抓到一样。附上枫糖浆的松饼送到眼前了,小佐内同学却没动手。过了一阵子,她才好不容易低声说:「……糟了……」我也接着说:「是啊!很糟……」报导上当然没有刊载学生的真实姓名,只提到是居住在市中心的二十岁学生。话虽如此,但这个镇上应该不可能同个时期会同时发生两起同样的事件吧?如果报导写得确实点,健吾八成也会听说。所以即使是健吾,应该也不相信当时在驾驶训练班遇到的,是小佐内同学的妹妹才对。所以我想,健吾对小佐内同学应该有更新一层的认识了。我们还从报导中,知道了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为何该集团不选择便宜的50 C.C.轻型机车驾照,而选择必须上课的摩托车驾照来诈欺呢?我当时认为,是因为摩托车驾照可以上路,在社会上的公信力也比较高。这个想法,部分正确、部分错误。看来坂上原本就打算上高中后要考摩托车驾照,而当他告诉集团成员这件事情后,正好被利用在这次的诈欺案件上。意思也就是说,坂上自己掏钱付了讲习费、以他人名义报名上课、全力踩着脚踏车赶去驾训班,最后的结果却没拿到驾照,还多了前科。当小喽罗也真辛苦啊!还有一点,该集团为何会知道五百旗头没有驾照?事实上并非集团主动调查到五百旗头没有驾照,而是五百旗头将自己没有驾照一事告诉了集团成员中的某一人,才会成为这次诈欺案件的开端。报导上没有出现五百旗头的名字,所以也无从得知五百旗头与该集团有什么关联。唉,总之就是有某些关系就对了。说实在的,我们并没有直接揭发坂上他们的集团。小佐内同学虽意图报复,但更讨厌扯上警察,因此我们只有匿名打公共电话,警告镇上所有贷款公司,名叫「五百旗头」的人来借钱时要注意,然后他们应该在隔天就会收到证据照片。我们当然也能够安心认为,贷款公司是借钱高手,因此即使没有我们的警告,一定也能识破坂上他们的诡计——但我们就是无法坐视不管。小佐内同学成功地为春季限定草莓塔报了仇。复仇者似乎不应该露出轻松愉快的心情。「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做这种事的……」小佐内同学以泫然欲泣的声音说着,一面将枫糖浆淋上松饼。等着最后一滴也落在松饼上头时,她又补充说:「人家都决定要当个小市民了耶……」她拿刀子拨开奶油,将烤成金黄的松饼切成四块,可是看来全然没有想吃的心情。娃娃头底下露出的双眼抬起来看着我,说道:「小鸠同学,对不起,你明明都遵守约定阻止了我……」我缓缓摇头说:「我也没遵守约定呀!本来都决定不再扮演侦探、只用头脑想想而已的……」一、二、三,我屈指算着:第一件是斜背包、第一一件是图画、第三件是美味热可可,不算打破玻璃瓶的案子,还有坂上的案子……「一共四件耶!」「……真是罪孽深重呀!」「彼此、彼此。」我们两人同时深深叹口气。看向摊开的报纸,教人越发想叹气,于是我将报纸全部折起,站起身拿去放回原处。回到座位上,冷静下来,喝了口不想喝的咖啡。小佐内同学小声地说:「决定不当小市民了吗?」我手拿着咖啡杯,看着小佐内同学。她说:「我天生就执着,而小鸠同学天生就爱把话说出口,这真的是无药可救、改不了。不论我怎么骗自己,结果还是会露出马脚,不论我如何忍耐,结果还是会动手。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干脆就……」我放下杯子,咖啡杯的盘子发出一声轻响。「小佐内同学,我明白你感到气馁。呵我们没有在骗自己,只是在改正自己的缺点罢了。当然或许有些困难,可是明知道自己不对却散漫放肆,这样未免太没有自律心了吧?』——告诉我这些话的,不就是小佐内同学你吗?我们都还处于矫正期。」「……恩。」我的眼中闪着不屈不挠的斗志,说道:「这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成功,我们有点太急于想一下子就做得完美了。一起加油,别放弃,慢慢来吧!」培养自己内心的谨慎、礼貌性和别人保持距离、不多管闲事,总有一天我会抓到诀窍,成为平凡的小市民。小佐内同学看着我,我也在她眼中看到不可动摇的信念。「恩!」小佐内同学用力点头,这时从她后方传来——「啪沙」一声,有人对小佐内同学泼水。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小佐内同学眨眨眼,用力转过头。坐在小佐内同学对面座位上的我,很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坐在我们座位后头的那对情侣,女方朝男方泼水。正确地说,应该是女的原本打算泼他水,男方却以少见的姿态扭过身子,几乎避开了所有的水。真希望他考虑一下后面的人再闪开。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小佐内同学一时说不出话来。我也是。女方将空杯子用力摆回桌上。「我和你就到此为止!」说完,女方便起身走出店外去。男方回过神后,也立刻站起身,交给收银台数千日圆,追着女方后头出去。然后,在他们后面——无声无息、拿手帕擦着后脑勺的小佐内同学也追了上去。当少女恢复天真无邪的模样,就用冷水泼在她容易受伤的头发上,还连一句招呼都没打。这个猪头!——不过,现在哪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得快点阻止她才行!看着桌上的松饼和我自己的吐司,然后看看刚才那对情侣坐过的桌子:没喝完的咖啡、红茶、早餐套餐、香烟、原子笔,还有几样有趣的东西。我拿出手机,写新简讯,收件人是小佐内同学。内容如下:「不用急着追上去,依我之见,那两个人不是普通情侣,背后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在我想来,这件案子根据现场遗留下来的东西,就能破解了。」唉,总之,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嘛!——明天开始,我们应该能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