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如果她在下午9点15分之前被杀害,犯人就可以乘夕鹤12次到东京来,并且在上野车站见到片冈之后杀死他。”“不管怎么说,犯人已经回到东京来了。”“我们核对一下,看看宫本孝和町田隆夫是否真的已经回到东京。”“先去见见宫本吧!他应该在四谷的法律事务所里上班。”十津川和龟井办完片冈遗体的解剖手续以后,坐车前往四谷。5宫本工作的春日法律事务所位于离国铁四谷站200米左右的地方。所长春日一政是一位相当有名的老律师。十津川曾和他接触过两三次。宫本正在事务所里。他一看见十津川和龟井,脸色骤然变了。十津川和龟井都分别调查过宫本的情况,但今天是第一次和他见面。给人的感觉,他是个很认真的青年。十津川想到这里,突然朝宫本说:“看来,你早就预料到我们要来吧?”宫本摇摇头说:“我根本不知道。”“但是,当你知道我们是警察时,你的脸色立刻变了。难道你有毛病,一见到警察脸色就变?”“我只是感到很吃惊。无论是谁,看到警察来找,总会感到吃惊的。”“如果没做亏心事,那又为什么要吃惊?”“我可是什么亏心事也没做呀!”“你的朋友片冈清之,今天早晨在上野车站死了。不,他被毒死了。你知道吧?”“我不知道。”宫本说。但是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否定得并不那么强有力。十津川轻轻笑了笑说:“你知道!”“没有的事。”“你今天早晨8点到9点左右在什么地方?你能说说吗?”“8点钟我还在家里。和往常一样,8点40分左右从家里出来,将近9点到达事务所。这里是9点上班。”“你的家在那里?”“东十条站附近的一家公寓。”“这么说,离上野车站很近哟!”“近是近,但今天我没去上野。”“你和朋友一起去青森了吧?”“是的。乘的是4月1日的夕鹤7次列车,和高中时代的朋友一起回家乡去了。”“什么时候回东京的?”“坐4月9日的飞机回来的。”“飞机?”“是的。事务所的工作很忙,而且本来4日就应该上班。我是从青森机场乘东亚国内航空公司的YS11型飞机回来的。”“其他人也是坐飞机回来的吗?”“不。只有我。片冈说不喜欢坐飞机,要坐火车回来。町田和村上阳子什么也没说。”“这么说,你今天一早就来上班了?”“是的。上午9点到事务所来的。”“你回到家里是什么时间?”“9日下午5点。”“没错吗?”“你们如果不信,向谁了解都可以。”“我们了解一下吧!不过,你今天早晨大概到上野车站去过吧?你要是说谎,将来可麻烦呀!那就不仅怀疑你杀死了片冈清之,说不定还要怀疑你在青森杀死了村上阳子!”“请等一下!”宫本慌忙说道。“什么事?”“你们说村上阳子被杀了,是真的吗?”“你不知道吗?”“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宫本脸色苍白地说,接着又自言自语道:“那封信上写的,原来是真的呀!”十津川拦住他的话问道:“你说那封信,是怎么回事?”“昨天,来了一封快信。”宫本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双折的信封。十津川一看见收信人那笨拙的字体,立刻想到:准是那封信!抽出里面的信一看,和片冈收到的那封信内容果然完全一样。宫本: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可怕的消息。杀死安田的不是川岛。桥口真优美也不是自杀……“我实话对你们说吧!读了这封信,今天早上我到上野去了。我考虑如果不去,那就可能要被别人视作犯人。”宫本好像下了决心,开始述说起来。“你是按指定时间8点钟到达的吧?”“不,我想去看看情况,所以晚去了20分钟。我在熊猫像附近观察了一会儿,谁也没看见。将近9点时,我又到中央检票口去看了一下。那时,我看见了片冈。当时,我想跟他打招呼,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摇摇晃晃地倒在检票口处。后来,救急车来了,我就慌忙离开了那里。我怕呆在那里会被当作犯人。我没有毒死他!”“如果你不是犯人,剩下的就只有町田隆夫一个人了。你认为他是犯人吗?”“这种事很难想像。”“为什么?町田过去曾杀过一个人呀!”“我知道。4年前的那个案子,几乎可以说是正当防卫。如果我们老师担任律师,可能会判为无罪,至少是缓期执行。我们也并没认为他有前科而对此说三道四。要是责备他,当初也就不会约他一起回故乡了。所以,我认为他没有杀人动机。”“你对自己又怎么想呢?这次的旅行计划都是你一手计划的吧?”“是的,7年前约好了,委托我来做这件事。”“如此说来,杀人计划也轻而易举地就做好了?“请不要这样说。我也没有杀人动机呀!杀死安田等人,我得不到任何好处。”“那么,究竟是谁一个一个地杀死了你的朋友呢?”“这种事,我也搞不清楚,不过……”“不过什么?”“川岛史郎和桥口真优美都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吗?桥口真优美的情况,无论怎么想,都只能认为是自杀呀!”“当然是因为失恋。是否可以说,片冈使她怀孕而又抛弃了她,她为了对片冈表示抗议而自杀。她的遗书里也是这样写的,上面虽然没有写上收信人的姓名,但明摆着就是片冈。”“看来,你不太喜欢片冈?”听十津川这么一说,宫本稍稍显出狼狈的神色说:“他是个好人,但总有点吊儿郎当,而且桥口真优美也确实太可怜了。”6十津川留下的龟井,让他核实宫本的话,自己又到位于目黑区的町田住的公寓去了。町田住的公寓叫“青凤庄”,是一座木结构的2层楼,他一个人住在一间六张席大屋子里。十津川到那里时,已经时近中午,可是町田还躺在床上,四周摆满了书籍和杂志。“坐卧铺车总是休息不好。”町田揉着眼睛对十津川说。十津川坐在町田指给的圆椅上,环视了一下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杂志,说道:“你刚才说坐卧铺车?”“我坐夕鹤14次列车今天早晨才从青森回来。”“你真的乘夕鹤14次回来的吗?”“是的。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町田坐在床上,叼了一支烟,有些怀疑似地看看十津川。“你认识村上阳子吧?”“当然认识。她怎么了?”“今天早晨,在青森站候车室里发现了她的尸体,是被勒死的。片冈也死在上野车站了。”“真的吗?”“这种事我何必扯谎!而且,她死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夕鹤14次的车票,是到上野车站的。”“她为什么被杀害?”“我正想问你这件事。宫本说,他是前天乘飞机回到东京的。你为什么在青森多呆了两天。”听十津川这么一问,町田似乎有些生气地说:“警察先生,青森是我的故乡,我想在那里多呆一天,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尤其是对我这样的城市落伍者来说,难道不更是这样吗?”“很遗憾,我生在东京,没有故乡。”十津川说完这句话后想,如果是龟井可能就不会提出这种问题了。“这期间,你在青森都干了些什么事?”“随便在市里遛遛。这期间,我还参加了那3个人的葬礼。另外,我把片冈托我带的香奠交给了他们。”“村上阳子也在青森多呆了两天。这期间,你们两个人单独见过面吗?”“她是因为工作才留下的。她还是个歌手!叫城薰。”“我知道这些。”“她说要在青森市内演出两天,还让我去看,但我没去成。她也说要参加3个人的葬礼,所以我想也许在那里能见到,然而没看见她。”“你在青森见到家里人了?”“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只有远房亲戚。”“那你还是想在故乡多呆几天吗?我刚才已经说过,我虽然知道故乡这个词,但没有实际感受。”“我有前科。”“我知道。”“已经调查过了?”“是的,你们7个人都调查过了。”“犯罪以后,我曾想,这辈子恐怕不能再回故乡了。但是,进了监狱以后,我总是梦见故乡,一次也没梦见过东京。所以,这次我也参加了。”“你没有固定职业吧?”“是的。”“如果是这样,你留在故乡青森,一直生活下去,不是更好吗?何必要在东京生活呢?”“我这次仅仅是随便逛逛,去看了看津轻的大海,还去了一趟弘前,只是一股劲儿地呼吸着故乡的空气。大海和天空都对我十分亲切,拥抱了我,大自然并没因为我有前科而另眼看待我。所以,我希望死的时候要死在故乡青森。至于工作,那就值得考虑了。如果可能,我也希望在那熟悉的大海和蓝天之中生活。但一旦落脚生活,就难免出现人际关系问题。和东京比较,那里的人们待人亲切,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会渗入到我的私生活中来。我对自己是否能忍受这一点实在缺乏信心,所以我又回东京来了。”“我们再谈谈村上阳子吧!她也拿着一张夕鹤14次列车的车票。这样看来,她是不是和你一起回东京呢?”“不,我们并没有约定。她说要在青森市内演出两天再回来。我曾想过,说不定我们能乘同一次列车,但是在站台上没看到她。我想,她也许乘早些时候的列车回东京了。”“不过,她是在车站候车室被杀害的。我看了一下青森站的地图,下面入口的左侧是候车室。一进车站,总要看到候车室,你没发现她在那里吗?”“她所在的候车室是在哪一侧?”“哪一侧?”十津川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根本没去过青森站,对方问是哪一侧,他自然无从知道。十津川虽然看过青森站的地图,但那上面似乎只画着村上阳子被危害的那个候车室。“到底是怎么回事?”十津川问道。“说到青森站,一般都认为只有商店街方向才是入口,可是相反方向也有一个入口!那大概是西口。那一侧有青函渡船的栈桥。这一侧也有一个候车室。我昨天晚上还去看了看青函渡船。我从小就喜欢坐在陡峭的岩石上,观看出港的渡船,所以我最后看了那里一眼以后就上车了。我提前买好了夕鹤14次的车票,所以是从西口进站的,然后直接上了停在站台上的列车。如果她是从另外一个入口进去的,她即使在候车室里,我也碰不见她。”町田的声调显得很沉着。十津川对他那副沉着的架势有些看不惯。他说:“你能提出证据,证明你乘的是夕鹤14次列车吗?”“证据?这可不好办了。”町田轻轻笑了笑说:“车票已经交给上野车站,不在手里了。我怎么才能证明呢?”“夕鹤14次列车是正点到达吗?”“不,晚了5分钟,列车广播室这么说的。”“你还记得你的卧铺号吗?”“我记得是12车厢8号下铺。”“车内检票大约是什么时候?”“从青森开出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你另外还记住一些别的情况吗?比如说,夕鹤14次列车车内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果记住了的话,也可以证明你乘了那次车。”“是啊!我乘的那个车厢里有一个人得了急病的人。这件事可以吗?”“那时,列车行驶在什么地方?”“已经过了水户站,所以大约是7点半左右吧!卧铺已经折起来了。坐在我对面座位上的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突然发病了。好像是阑尾炎,列车员也跑了过来,但是毫无办法。后来,乘客之中有一个人带着止痛片,让他吃了,躺下以后又给他局部冷敷,疼痛似乎止住了一些。总而言之,好容易到了上野车站,叫了一辆救急车把他拉走了。这种事可以吗?”“我们可以查对吗?”“请吧!我也受到怀疑,这总是令人不愉快!”“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你们7个人已经死了5个,剩下的只有你和宫本孝两个人。轮到下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你。你有什么预感吗?譬如你被人盯上的理由,或者说别的朋友们一个个地死去的原因是什么?”“我根本想像不出来。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你认为宫本孝这个人怎么样?”“一句话,他是一个极其认真的干将。他的性格和我正相反,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有好感。”“是不是有令你讨厌的地方呢?”“没有什么。因为都是高中时代的朋友呀!”“假定说,是他把过去的朋友一个个地杀害了。你认为他是那种人吗?”听十津川这么一问,町田有些疑惑不解地摇了摇头,说:“我根本想像不出来。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杀人。”“但是,他到东京来以后的情况,你并不了解吧?”“话是如此,不过……”“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7年,性格有可能发生变化呀!就连你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落到杀人的地步吧!”“倒也是。”町田点点头,把头低下了。“我们似乎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没关系。那是事实。”“我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什么事?”“听说你原来留的是长发,你剪短了?”“这个吗?”町田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梳理着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说:“在青森我去了一趟理发馆,完全是心血来潮。”7十津川回警察署时顺便到了上野车站,在站长室见到了夕鹤14次列车的列车长。列车长是个中年人,小个子,长得和龟井警察有点相似。一问,果然是东北人。“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列车长笑嘻嘻地说,好像在回忆一件愉快的往事。“那是列车从水户站开出后五六分钟以后的事。12号车厢出了一个急性阑尾炎病人,把我们都吓得够呛!那是一个30岁左右的职员。嗯,他的名字叫……”列车长说着拿出了工作手册,看了一眼后说:“他的名字叫谷木哲也,说是到青森出差回来。我当时甚至想到要停车。这时,乘客中刚好有一个人带着止痛片,给病人吃下去以后,又给他腹部作了冷敷,暂时止住了疼痛。结果,他坚持到上野车站。”“你还记得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吗?”“是的,当然记得。他叫町田,是个年轻人。”“你怎么记住了他的名字?”“那个乘客犯病,首先来通知我们的人就是町田。他还向车厢里的人打听,并找到了一位带止痛处的人,所以我就询问了他的名字。”“那个姓谷木的公司职员后来怎么样了?”“在上野车站叫了一辆救急车,立刻把他送到了医院。据说,做了手术,平安无事。”“町田隆夫救了人,是吗?”“我把町田的事已报告给上级了。”“从水户站开出以后发生的这件事,确实没错吧?”“是的,没错。”“夕鹤14次列车从水户站到终点站上野之间一直没停车吗?”“没有。”“也没临时停车吗?”听十津川这么一问,列车长也笑了。他说:“你连这类专业性知识也问这么详细。从水户到上野,没有临时停车站。”“是吗?”十津川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町田与上野车站片冈清之被杀一事毫无关系,这已十分清楚。片冈死亡是因为他吃了带胶囊的氰酸钾毒剂。虽说利用胶囊的厚度可以调节吃了胶囊以后的死亡时间,但这个时间最长也不过十五六分钟。从水户到上野,夕鹤14次列车所需时间是1小时50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坐在列车上的町田不可能让片冈吃下带胶囊的氰酸钾。从以时速60公里到80公里飞奔着的列车上跳下也不大可能。“上野站内片冈清之被害一事,町田是清白的。”十津种从上野车站返回上野警察署的专案组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但是,青森车站村上阳子被杀害一事,他却有作案时间。”不仅仅是作案时间的问题。他们都拿着同一列夕鹤14次列车的车票,因此必然产生这样一个疑问:村上阳子之死绝非偶然!两个人大概约好,一起乘夕鹤14次列车回东京。他们甚至可能约定了见面地点——车站的候车室。如果他是犯人,他大概会这样做。在候车室里,犯人见到村上阳子之后,乘没人注意的一瞬间勒死了她,然后自己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了夕鹤列车。可是……十津川对自己的想法又提出了疑问。十津川一直认为,这次的事件,7个人中有一个人是犯人,这个人逐个地杀死了自己的朋友。因此,如果说杀害村上阳子的是町田,那么在上野车站杀害片冈的也应该是町田。但是客观上看,杀害片冈的不可能是町田。十津川一反常态,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摇着头。8第二天,十津川和龟井一起去检查片冈清之的公寓。“这次的案子,总觉得不清楚,真是为难。”路上,龟井对十津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