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也可以说是没有固定职业。”町田苦笑着说。“你到下北去干什么?”“想去看恐山,我去见一见那里的盲人巫婆,看看他们是否真能转达死者的话。”“太吓人了!”“如果真能转达死者的话,我有件事想问问她。”“我也有件事想问问你……好了,算了吧!”“没关系。你是指我有前科的事吧?你想知道杀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是吗?在杀人的一瞬间,当然谈不上什么痛快,但也不感到恐怖。”第九章 青森车站1青森车站显得小巧精致,但每天在此上下车的乘客却多达3万人左右。现在的车站是1959年改建的,二层建筑,楼顶上方挂着“青森站”的大写字母。青森站东口的候车室里总有一帮常客。他们是十二三个老人。这些老人原来有的当警察,有的是银行职员,还有的过去当船员,各种各样,然而现在都已退休,没有工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每天在候车室里聚齐。早晨,头班汽车一出场,他们就拿着发给73岁以上老人的免费车票,从四面八方来到青森站聚会。然后,他们坐在暖烘烘的候车室里的长椅子上,聊着天,度过一天的时光。老人们坐的位置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固定下来,靠窗户的那排长归他们专用了。这一天,早晨8点钟,七八个老人乘坐公共汽车来到这里“上班”,坐在长椅子上聚会。他们互相很熟悉。这些人谈论的话题,有时令人兴奋,但有时也使人伤感。尤其是年龄不饶人。他们之中某个人突然不露面了,于是话题自然会转到疾病死亡方面,气氛十分悲伤。这一天,听说一位82岁的常客、原来一家公司的职员死了,人们便开始谈起他的往事。一位原来当过船员的老人岸本得意地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瓶威士忌说:“我们来干一杯吧!为那老头子祈祷冥福。”“没有杯子呀!”“到那个小卖店去要几个纸杯子/”准备好纸杯子以后,岸本老人转着圈给每个人,斟了一杯威士忌。这时,他发现墙角的椅子上,有一个年轻女人精疲力尽地坐在那里,于是就招呼道:“怎么样?姑娘也来一杯吧!这么冷的天,喝杯酒驱驱寒吧?”“你不要勉强人家了。”别的老人担心地说。他们聚集起来,整天泡在候车室里,别人不是没有意见。不过,国铁和公安局都默认了老人们这一点点乐趣。但是,如果不小心惹一般乘客生了气,这些人就会被公安局赶出车站。他们正是担心这一点,才阻止岸本老人。但是,岸本老头喜欢喝酒,人又忠厚,于是拍了拍姑娘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她说:“这姑娘的脸色不大好,我想让她喝杯酒。怎么样,姑娘?”就在这时,这个女人的躯体哧啦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仰面躺倒在地板上。坐着的时候,不太明显,原来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痛苦,瞪着眼睛,完全是一副死人神态。坐在近处的两个年轻姑娘,发出一阵惊叫。这时,原来当过警官的北村老头忽地站起来,高声叫道:“大家安静!”声音有些苍老,但很响亮。“岸本先生,你赶快到公安局去报告!其他的人都不要碰到尸体。保护好现场最重要。”他到底当过警察。岸本老头立刻奔向铁路公安室去报告。2接到青森站铁路公安办公室的报告后,县警察署的三浦警察匆匆赶到了发案现场。在警车中,三浦悔恨得紧咬牙。他听说,被杀的年轻姑娘好像是村上阳子!专案组解散以后,三浦按江岛主任的命令,一个人继续追查案件。但是他只是一个人,没办法对宫本孝、片冈清之、町田隆夫和村上阳子4个人的行踪进行监视。他知道村上阳子正在青森市内继续演出,但没有跟踪她。“这下子完了!”这已经成了马后炮。两三辆警车先后到达青森车站。本来就不宽敞的候车室里,立刻站满了警察和勘查科的职员。北村老头等人现在负责对付那些看热闹的人。三浦在尸体旁蹲了下来。“果然是村上阳子!”悔恨的心情再一次涌上三浦的心头。阳子的身体很苗条,脖子也很细。在她那细细的脖子周围,有明显的淤血痕迹。有人掐住脖子勒死了她。因为勘查科的人要拍照,三浦退到旁边,抬头看了看车站的时钟。现在是8点40分。阳子的尸体旁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两个手提箱。“她准备回东京,到这里来后被杀的。”三浦想。这时,江岛主任也姗姗而来。“是村上阳子吗?”江岛点了点下颚,指着尸体说道:“是的。不过,这一次确属他杀无疑。儿子是掐住她的脖子勒死的。”“她在这里被杀,可能是打算乘车吧?”勘查科的人把检查完指纹的挎包交给了江岛主任。这个挎包原来掉在椅子下面。江岛和三浦查了一下里面装的东西。除了钱包和手帕之外,还有一张车票和时刻表。这张车票是23点35分从青森发车的“夕鹤14次列车”的2等卧铺票。当然,这是昨天夜里从青森开出的夕鹤列车。到达上野的时间应该是上午9点11分。“再过十二三分钟,她本来要乘的列车就该到达上野车站了。”三浦看着那张小小的列车时刻表说道。语气中不知不觉充满了伤感。“夕鹤14次列车好像不是最后一班车吧?”“是的。”“这么说,她应该是在发车之前来到这里,也就是昨天下午11点35分之前,后来被人杀害了。被害以后,她一直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像是坐着一样。难道没有人感到奇怪吗?”“我去问一问车站服务员。”三浦说着走出了候车室,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他回来了。“车站服务员和公安人员都看见她一直在候车室里。但是,最后一班夕鹤14次列车开出以后,凌晨4点45分又有一列去上野的上行车陆奥开出。接着,4点53分还有一列去上野的初雁2次列车开出。这两次列车分别是上午3点40分和上午4点零3分进站。乘这次列车的人们从夜间零点就开始陆续到候车室来等候,所以这里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有道理!”“他们说,以为她也要乘上行的陆奥列车或者初雁2次列车。要乘上午4点开出的列车,远处的人们常常头一天夜里就赶到这里来,否则就赶不上。”“是啊!犯人也许早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把人杀了以后把尸体放在候车室里。他早已算计好,只要让她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的样子,谁也不会怀疑。”“在这段时间里,犯人争取时间,说不定已经逃跑了。”“你认为犯人是否在活着的3个人之中呢?”听到江岛这么一问,三浦断然说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考虑。桥口真优美也是一样,一定是被宫本孝、片冈清之和町田隆夫这三个人中的一个杀害的。”“这里也有宫本孝的信!”江岛从挎包里面掏出了一个白信封。寄信人:宫本孝,收信人:NF艺术团村上阳子小组。信的内容是:“你好!在寄这封信之前,我感到很犹豫,不知是写村上阳子好,还是写城薰好。这次,我按照7年前的计划,制定了回青森的日程。这时,我才知你已进入艺术界。回想起来,你在高中时代歌就唱得好,性格也开朗,可能很适合在艺术界工作。我制定了一个计划。从4月1日开始,三天两夜,我们7个人一起回青森。请你一定参加。我已通知了其他人。乘4月1日21点53分上野发车的夕鹤7次列车。随信寄去车票1张。热切地盼望重逢。”死在饭店里的桥口真优美也带着一封同样的信。江岛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进行比较。当然,笔迹相同。这封信的内容是:“你好!你还记得7年前那个充满罗曼蒂克情调的计划吗?应该说,正因为你还记得,所以每年才往我的帐户里存钱。对吧?根据那个计划,我擅自制定了归乡旅行的日程。旅行从4月1日开始,三天两夜。为了发这封信,我查找了你的住处,这时才知道你在涩谷的百货商店工作,其他的人也都在东京,身体都很好。望你一定抽时间参加这次旅行。你如果不来,其他的人会感到寂寞的。随信寄去4月1日夕鹤7次列车车票。下午9点53分发车,千万别弄错了。殷切地盼望与你重逢。”“宫本到底还是了解大家的秘密呀!他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三浦说。“尽管如此,他给每个人写了内容不同的信,也许是因为在高中搞过小报的缘故吧!”“我们必须搞清楚,包括宫本孝在内,其余的3个人目前都在什么地方。”“犯人会不会杀了村上阳子以后乘夕鹤14次列车走了呢?”“你是说他去上野方面了?”三浦又看了一眼车站上的大钟。已经是上午9点零5分了。“再过6分钟,夕鹤14次列车就到上野车站了。和上野的公安方面联系一下吧!”3“夕鹤14次列车晚点5分钟到达19号站台。”上野车站的站内广播反复播出这一通知。中央检票口处,站满了人,好像是来接夕鹤14次列车的。上午9点整。一个小伙子喝醉了酒似地迈着蹒跚的步子慢慢来到中央检票口。站在检票口的车站工作人员想:这人真有点玄!这时,他刚要把手里拿着的站台票递给检票员,却突然精疲力尽似地倒在了检票口中间。“你怎么了?”年轻的检票员问他。他扬起脸叫道:“救救我吧!”但是,他的声音嘶哑,根本听不清。检票员低头瞧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这时,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开始轻微地痉挛起来。站在旁边的人都吓坏了,呆呆地看着他。年轻的检票员也吓得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刚好一个中年职员从这里走过,到底是年长几岁。他指示检票员赶快叫救急车,然后就把倒在检票口中间的那个人拉出来,放以了旁边。5分钟以后,救急车来了。那个人的全身性痉挛已经停止。两个急救队员把他抬到车上,给他吸氧气,并且立刻把他送往不忍池附近的急救医院。紧接着,夕鹤14次列车晚点5分钟,到达了上野车站。4上野署组织的专案组原定今天正式解散。之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是因为从领导者十津川到每一个侦查人员都感到有一些问题难以令人理解。在上野车站杀死安田章的是川岛史郎,而川岛史郎乘坐夕鹤7次列车,中途在水户车站下车,并在鬼怒川投江自杀。除此以外,已经再不会有其他的解释。而且,在其他地方又发生了恶性案件。所以,今天,4月11日,他们不得不决定解散专案组。正在这时,县警察署又突然报告,村上阳子在青森车站被勒死了。这一瞬间,十津川脑子里,解散专案组这几个字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两眼闪着亮光,对侦查员们说:“案子还在继续!不管是谁,也无论他说什么,这个专案组必须存在。”正在这时,不忍池医院打来了电话。“上野车站拉来的那个人突然不正常死亡。救急车虽然把他送到了医院,但未到医院之前,已经中途死亡。他可能是氰酸中毒致死。”“搞清楚他的身份了吗?”“年龄二十四五岁,名片夹中有20来张名片,上面写着津轻物产东京分店,片冈清之。”“走,阿龟!”十津川大声催促龟井警察。两个人急忙赶到了不忍池医院。这是一所3层楼的综合医院。副院长森崎医师和急救队员把十津川等人领到了手术室。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上身裸露的男人。他就是照片上见到过的片冈清之。“拉到这里时,已经完全没救了。”森崎医师说。“听说是氰酸中毒死亡?”“从外表看来是这样,我想不会错的。当然,在未解剖之前,还不能说这就是确切结论。”“听说他带着名片?”“为了弄清他的身份,检查了他的随身物品。东西在那里。”森崎医师指了指身边的圆桌。桌上放着钱包,名片,名片夹,手帕,打火机和香烟等。名片夹里果然放有20来张名片。钱包里是15万元钱。十津川又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尸体。十津川发现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于是逐个掰开了他那僵硬的手指。原来死者手里拿着的是一张100元的站台票。“是从上野车站拉来的,对吧?”十津川问那两个急救队员。“是的,据说是突然昏倒在中央检查口,然后就不能动弹了。”一个急救队员回答说。“这么说,这张站台票,是被害者打算进站才买的哟!”“夕鹤14次列车应该是上午9点钟左右到达上野车站。”龟井小声对十津川说。“说到夕鹤14次列车,我想起来了——据青森县警察署说,村上阳子带着一张夕鹤14次列车的车票,死在青森车站了。”“对。”“片冈可能是来上野车站接乘夕鹤14次列车来的什么人吧!”“不是别的什么人,我看只能是宫本孝和町田隆夫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宫本或町田在青森站杀死了村上阳子以后乘上了夕鹤14次列车。”“照这样推论,躺在这晨的片冈清之也是被同一个杀死的哟?”十津川说着瞟了一眼尸体。一瞬之间,龟井脸上露出迷惘的表情,说道:“当然了。如果不是这样反倒不自然了。高中时代关系十分亲近的7个人中,有一个人出于某种理由,正在一个一个地杀死昔日的好朋友。所以,青森杀死村上阳子的人和在上野车站杀死这个人的肯定是同一犯人。”“这么一来,犯人必然是宫本孝或是町田隆夫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哟?”“是这样的。”“一个小伙子立志当律师,另一个小伙子有前科,你认为谁可能是犯人呢?”听到十津川一问,森崎医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有一件东西我忘了。”“什么东西?”“这个患者的口袋里还有一封信。因为是一封私人信件,忘记了这件事。”“能让我看看吗?”“当然可以。”森崎医师从白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双折的信,交给了十津川。这是一封快信。收信人是津轻物产商店东京分店片冈清之。也许是为了掩盖笔迹吧,字写得歪歪扭扭,好像是用左手写的。再看寄信人姓名,上面的字也和这个字体一样,写着“昔日七人小组成员之一”。十津种掏出了里面的信笺,在这张信纸上,同样是用笨拙的笔迹,写着下面的一段话。片冈:首先告诉你一件可怕的事情。杀死安田的人不是川岛,桥口真优美也不是自杀。是我们这些朋友中的一个人连续杀了3个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家伙对我们所有的人都恨之入骨。所以,他绝不会杀了这3个人后就善罢干休。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你,也许是另外的人。难办的是,因为没有证据,不能把他交给警察。因此,我们应该齐心合力,保卫自己,找出他杀害安田等人的证据。为了和你商量这件事,请你4月11日上午8点,到上野车站熊猫像前面来。实际上,在给你寄这封信的同时,我也给那家伙寄出一封同样的信。那家伙怕别人怀疑他,肯定会来的。到那时候,我们抓住他!这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多保重!昔日7人小组成员之一十津川没有说话,让龟井也看了这封信。“你怎么考虑?”“很明显,这是个圈套。”龟井狠狠地说。“真是个巧妙的圈套。接到这样的信,片冈就不得不去上野车站。如果不去,就有可能被认为是杀人犯。再说,想到上野车站去看看事情的真相,这也是人之常情。”“8点钟到上野车站来,时间未免过早。为什么指定这么早的时间呢?”“我们稍稍核对一下。”“核对什么?”“你先等一下。”十津川对龟井说完以后,又向森崎医师打听电话在哪儿,然后给上野车站挂通了电话。他询问了一下夕鹤14次列车的情况,了解到它晚点5分钟,9点16分到达上野车站。十津川放下电话,朝龟井笑了笑,意思是说,确实如此。“上午8点钟,夕鹤14次列车还没有到达上野车站!”“你是说,这是犯人故意制造的旁证吗?”“因为,如果犯人乘坐夕鹤14次列车,自然无法杀害片冈。照你的推论,这个犯人就绝对不能杀死片冈了。”“但是,片冈是被毒死的。”“你是说……”“有可能让他吃了带胶囊的毒药,和在青森时杀害桥口真优美的方法一样。这样看来,片冈死前早些时候已经吞下毒剂,要等胶囊溶化才奏效。”“这一点我知道,阿龟。可是,龟井,如果这个时间越早,乘坐夕鹤14次列车的犯人不是更不能杀死片冈了吗?”“我的推论错了。犯人没乘夕鹤14次,也许乘了比它早一班的夕鹤12次早已经回到了上野。”“夕鹤12次是几点钟到达上野车站?”“请等一下。”龟井掏出了塞在口袋里的列车时刻表。“啊,夕鹤12次到达上野车站的时间是上午6点52分。如果乘这趟车回来,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找到片冈了。”“从青森发车是几点?”“前一天晚上9点15分。”“夕鹤14次是几点钟发车?”“夕鹤14次在青森发车的时间是晚间11点35分。”“这样一来,在青森站宰杀的村上阳子的死亡时间是个关键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