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在这儿等你们。”十津川说。十津川站在母子像附近,环视四周。怀抱幼儿的母亲的裸体像,是用白色大理石制作的。也许是车站过于古老的缘故,这座乳白色的母子像特别显眼。十津川最后一次到上野车站来,是几年前的事了。北海道发生案件时,他也总是乘飞机去,不会到这里来。如果他喜欢滑雪,冬天自然会常到上野车站来。可是他偏偏喜欢大海,而且是南方的大海。但是,在十津川看来,上野这个车站的景色却饶有兴味。东京车站可以使人感觉到现代的豪华和办事的冷酷,而上野车站却令人感觉有完全相反的气氛。车站陈旧而土气,但可以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深厚感情。就连东京土生土长的十津川也感到了这点,在青森县长大的龟井刑警就更不用说了。十津川刚刚想到这里,日下带着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四五岁的人来了。“我是负责涉外事务的副站长,你有什么事,请和我联系。”冈本说。冈本带着十津川和日下,走进出事的厕所。十津川问日下:“你知道普通家庭的厕所和这种公共厕所最大的不同点在什么地方吗?”日下疑惑了一下说:“厕所就是厕所呗!”“还是有不同的,你们请看!”“的确,很多便池排列在一起。”“不是多少的问题,关键是结构不同。你们看一看大便池。有门,还有锁。这和普通家庭的厕所相同。但是,普通家庭的厕所,关上门,上上锁,就完全成了一间密室。但是,这个厕所却不同,顶部是敞开的。警视厅的厕所就是这样。我想,上野车站的厕所大概也一样,所以要来看看,果然,完全一样!你刚才说,被害者逃了进来,自己锁上了门。但是,你们看到了,顶部是敞开的。因此,也可能是犯人把被害者拉进来杀死,锁上门,然后从上面逃走了。”“可是,主任,到这里来上厕所的人很多。如果爬上去,从上面逃跑,不会被人看到吗?”“你觉得这个问题怎么样?”十津川问冈本副站长,“会不会在瞬间之内,没人来上厕所?”“有这种可能。实际上,常常有人在厕所里被人把钱包抢走。一遇到这种情况,报纸和广播总是异口同声地表示不可思议。他们认为,车站的厕所,总有人进进出出,不可能发生那种事。但是,像主任说的那样,肯定会有没有的时候,也可以说是瞬间的空白。”“不过,主任。”日下歪着头说,“即使像你说的那样,犯人锁好门以后,从上面逃跑了,但这和被害者自己锁上门后死掉的情况,又有什么不同呢?从杀人这个角度来讲,我认为一样。”“不,有很大的不同。”“哪一点不同呢?”“被害者是脸扎进便池内死去的。如果门是犯人锁的,我们不是可以由此感到对犯人的一种强烈憎恶吗?”2青森县警察署的刑警三浦,把宫本一行5人带到了县警察署。“我想多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刚才已经告诉你们,在你们到这里来的途中,在上野车站,你们的朋友安田章被杀了。另外,听你们说,和你们一起乘坐夕鹤7次列车的川岛史郎在列车上突然不见了。因此,不得不听你们介绍一下情况。当然,你们并不是嫌疑犯。不愿意说的话,也可以。我希望你们协助我。”5个人面前都摆了红茶和点心,但可能是因为被带到县警察局来而感到紧张,他们虽然喝了两口红茶,但谁也没有动点心。“现在谈谈安田章的情况。根据东京报来的情况,他可能是打算和你们一起乘夕鹤7次列车,到了上野车站。从他的口袋里找出了一张夕鹤7次列车的车票。从常识上判断,他在这次列车发出之前已经到了上野车站。你们几位当中,昨天晚上,有人在上野车站看见安田章了吗?”三浦扫视着5个人的面孔。5个人相互对视了一阵,片冈首先说:“我来得很早。后来和村上一起到上野车站前的咖啡馆去喝茶了。一直呆到夕鹤7次列车快要开车才回来。”“就是片冈说的那样。咖啡馆的名字好像是叫陆奥。”阳子补充说。“我一个小时之前就到上野车站了。我总是比约定的时间早以。”说话的是宫本。“后来呢?”“我看到了在座的四位和川岛,但没有看到安田。一直到夕鹤7次愉开车之前,我一直在等他,但他始终没露面。我感到很遗憾,以为他可能是因为忙来不了,根本没想到他已经来到上野车站。”宫本说着,摇了摇头。“町田和桥口,你们呢?”“我到上野车站的时间大约是9点15分。”町田说。“我想,7年没见面了,大家变化可能都很大吧!于是我就像个乡巴佬进京那样,东张西望地找人。我最先看到的是桥口。她还像以前那样天真,一点儿没变。我这才松了口气。后来又遇见了宫本,他也是相当多地保留着当时的老样子。7年时间,人们没有太大变化,只有村上使我稍感吃惊。当然,她是变得更出息了。”桥口真优美像是补充町田的话:“我在上野车站最先见到的是町田,他还像以前那样脸上透着一股聪明劲儿。”“谢谢!”町田笑了。“后来又见到了宫本,接着又看到了川岛。男人们似乎都没什么变化。”“没见到安田吗?”听到三浦的问话,真优美摇摇头说:“没看见。”另外4个人也都坚持说没看见安田章。看起来,不像是5个人都说谎。但是,假如犯人就在他们之中,那么这个人就必然是在说谎。“刚才村上说,你们到东京那年秋天,曾经一起去郊游。以后,你们就再没见过面吗?”三浦的话音刚落,片冈就说:“到东京后的一年期间,我们常见面,有联系。后来,慢慢地就不来往了,也不通消息了。我在一年前,偶然地听说宫本在四谷的法律事务所工作,给他打了个电话,并且见面了我只知道他的情况。”其余4个人也谈了同样的看法。“安田章在通产省工作,有谁知道?”三浦问道。“因为这次由我向大家发出邀请,所以查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通产省工作。”宫本答道。片冈说:“去年我风闻他好像当了公务员,但不知道他在通产省。”町田和另外两个女青年说根本不知道。3“下面谈一下川岛史郎的情况。他确实和你们一起上了夕鹤7次列车,对吧?”三浦从抽屉里拿出列车时刻表,向5个年轻人反复叮问。“一直到11点熄灯之前,大家还在一起高谈阔论,简直就像学生团体旅行时那样。”片冈说。“那时川岛还在吧?”“当然在!他还和我谈了一阵呢!”阳子说。“你还记得,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吗?”“他拼命对我说,他的运输公司是如何赚钱。现在虽然只有5辆卡车,但今年就要增加一倍。”“他对你有意思吧?”片冈笑着说。“是吗?”“男人见到你,肯定都要炫耀自己。”片冈这么一说,阳子哧哧地笑起来,看样子很高兴。“在列车上,还有别的人和他聊天吗?”三浦又问道。“我和他聊了一阵。”町田说。“他和你谈了些什么?”“同样是运输业的事。他高谈阔论了一阵,后来我对他说,假如我生活不下去,希望能到他那里去干活。”“还说了些什么?”“还谈了女人的事。他说,他在酒吧女郎当中颇得青睐。”町田笑着说。“我想起来了,这次有个酒吧间的老板娘还到车站来送他呢!”宫本接着说。“你记得那女人的名字吗?”“没问她的名字。我好像听他说是新宿酒吧间的女老板。我没有打听,所以……”“嗯,好。现在再谈谈列车吧!你们说是11点熄的灯,是吧?”“是,夕鹤7次列车是11点熄灯。”宫本代表5个人答道。“根据时刻表,11点以后,最初的停车站是水户,时间是11点27分,列车在这里停车9分钟。有人看到川岛在水户下了车吗?”“我和他一起下车了。”町田说。“下车了?”“不,只是到了站台上。我很快又回到车上,那时他好像正在吸烟。”“后来呢?”“我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床位。我想川岛也应该在开车之前回来。”“可是,他回来没有?”“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和他的床正好是上下铺。列车离开水户时,他床边的帘子还敞着,我没看见他。但我当时心想他也许去厕所了。我根本没想到他可能中途下车。过了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后来,发现川岛不在时,大约是几点?”“将近4点。醒了以后,想去厕所,我拉开帘子,看到下铺川岛床位的帘子没有拉上,他本人也不在。”“你觉得很奇怪,是吗?”“当时我并没有感到奇怪,以为他去厕所了。”“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头?”“是我去厕所回来以后。那时,他还没有回来,我突然不放心起来,就把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宫本叫醒,告诉了他。”“宫本,你记得当时是几点钟吗?”三浦把视线转向宫本。“我被町田叫醒后,看了看表,是3点50分。时间绝对没错。他说川岛不见了,我们就一起寻找。不过,总不能找遍所有的车厢。只在一等卧铺车厢和下一节车厢的洗手池一带找了找。”“还是没有找到?”“是的。”“当时你们怎么想的?认为他中途下车了吗?”“不,根本没想到。因为他没有理由中途下车。而且,他的铺上还放着手提箱。川岛在中学时就是个马大哈,而且他似乎喝了威士忌。当时,我只是认为他也许喝醉了,钻到其他车厢的空床上睡着了。我们那节一等卧铺车厢,只有一头有厕所,所以有时要到别的车厢去上厕所。我们认为他很可能搞错了,跑到其他车厢的卧铺上睡觉去了。”宫本冷静地说着。“于是,就一直等到清晨?”“对。其他乘客都在睡觉,不可能掀开帘子一一查找。我想,等到清晨,川岛也许会不好意思地跑回来。但是,到了早晨,以至于到了青森,仍不见他回来。我就请求列车员帮助,找遍了整个车厢,但仍没有他的影子。这时我才想到,他也许中途下车了……”宫本说完以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现在也许仍然不相信川岛已经中途下车了!在三浦的脑子里,上野车站的杀人案件和川岛的失踪已经联系起来了。三浦不了解川岛是怎样一个人。他只知道,川岛和眼前的这几个人一样,在青森的高中毕业以后到了东京,今年24岁,经营着一家运输公司。难道是这个川岛史郎在上野车站杀了他的伙伴安田章吗?杀人以后,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另外5个人一起上了夕鹤7次列车。上野车站发现了安田章的尸体、就必然要通知青森。川岛想到这里,感到十分恐惧,于是中途下车逃跑了。难道不是这样吗?44月3日清晨。“青森县警察署方面已有消息。”十津川环视着部下们说道。“是否可以认为川岛是杀人犯,中途下车逃跑了。”日下伸着脖子问十津川。“青森县警察署也认为这种可能很大。”“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将他当作人犯,加以搜捕。”“我们首先需要他的照片。据报告,川岛史郎在调布市经营川岛运输公司,有5台卡车。”“今年24,职务是经理,对吧?”“好像是。可能是住在公司里。”“我现在就去。”日下催促着年轻的警察樱井从屋里飞奔出去。龟井刑警来了。他口气严肃地向十津川提出:“从今天开始我来负责这个案子。”“你朋友托你办的事,已经办妥了吗?”十津川笑着问道。“他要自己深入查找。已经查明,他要找的人在东京。”“听说,他要找的人是青森高中毕业的一个姑娘?”“是比我晚几届的同学。今年应该是22岁,名叫松木纪子。”“是不是在东京犯了案?”“调查以后发现她有伤害前科。我想就是因为这一点她再也没有和家乡联系,销声匿迹了。”“原来有前科!”“不过,据说是受到男方的欺骗,一怒之下犯的罪,判决缓期执行。所以,我认为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中。”龟井说完之后又问道:“这次的案件,听说也是青森县人。”“是。这个案子与7个24岁的男女青年有关。说不定嫌疑犯就在他们当中。”十津川向龟井说了到目前为止所了解到的情况。“这么说,川岛史郎这个人像是人犯?”“表面看来,也许如此。不过,无论是他的动机,还是其他情况,都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7年前7个关系很好的男女青年从青森县立F高中毕业后来到东京,7年后,决定一起回故乡青森。他们当中的一个在上野车站被杀了,另一个又在夕鹤7次列车上失踪了。”“到东京之后这7年中,他们中间也许发生过什么事。这7年,他们正处于青春时期,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你是说,有可能发生伤害事件吗?”“是的。”龟井肯定地说。正在这时,日下和樱井两个人回来了。日下笑着跟“阿龟”打了招呼,在十津川面前,并排放下了5张照片。这些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这是川岛史郎吗?”十津川问道。“是。”日下回答说。“另外还有几张,我只选了这几张能看清正面和侧面的像片。”“马上复制!”十津川把照片交给另外的警察后,又对日下说:“川岛运输公司是怎么一个公司?”“总而言之,见景不如听景。”“你说的好严重呀?”十津川笑了笑说。“听说他今年24岁,拥有5辆卡车,所以去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个很能干的青年实业家,结果一看才知道,不过是空旷的野地上并排停着3辆半新不旧的卡车。在空场一角,建有一座不到50平方米的工棚。这座工棚就是川岛运输公司。”“地皮呢?”“当然是租的。那3台卡车的款项也还没有付。据同行们说,川岛运输公司就要垮台了。”“川岛史郎本人名声如何?”“一半一半。”“什么意思?”“有的说虽然年轻,但很能干。但也有人认为他光是说漂亮话,不可信。两种意见完全对立。”“那种意见属实?”“两种意见都属实?很会说话,工作也很有魅力,高兴了还常搞女人,喜欢赌博,经营极其混乱。刚才说过,确实将要破产了。”“原来如此。不过,才24岁,即使破产了,也还有的是机会重新振作起来。”十津川歪着头思索着说。如果他杀了人,可就一切全完了。据青森县警察署报告,川岛史郎好像在水户就从夕鹤7次列车下车了。“龟井,你们都是青森县人,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十津川问龟井。“和水户车站联系了吗?”“青森县警察署已经通过青森车站问了水户车站。”“川岛史郎在水户站下车了?”“水户车站的一个工作人员,记得夕鹤7次列车上确有一名乘客中途下车。据他说,这个乘客是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西装,戴着太阳镜,手里没拿任何东西。他拿的的确是夕鹤7次的车票。”“这么说,很可能就是他。”“问题是,在水户车站下车后到什么地方去了。龟井,你怎么考虑?”“问题在于川岛史郎是否在上野车站杀死了他的朋友安田章……”“假如他是人犯,那么……”“有两种可能。或者回故乡青森去,或者返回生活了7年的东京。”“龟井,你认为哪种可能大?”“他的父母还在青森吗?”“好像在。”“如果是我,我还是要回到青森去。日下也说过了,在东京经营的运输公司马上就要破产。要是这样,那就更会如此。”“那么,你和日下到水户去,在那里查找川岛史郎的去向。”5川岛史郎的头部照片复制出来后,龟井和日下带了大约30张,在下午2点24分到上野车站,乘上了2点48分发车的“陆奥号”列车。陆奥列车正点驶入水户站。龟井和日上来到站长室,会见了那位两天前夜间案发时的值班检票员。这个人姓真田,个子不高,年纪大约四十五六岁。“这个乘客,我记得很清楚。”真田用指尖推了推眼镜说。“他是拿着夕鹤7次列车的车票下车的吗?”龟井叮问道。“对。没错。那位旅客说要中途下车,把票拿了出来。我看了车票后才剪的。没错,就是夕鹤7次的车票。”真田断然说道。“你记得那人什么样?”日下问道。“他当时戴着太阳镜,我没看清他的脸。不过他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高大约多少?”“个子较高,大约有1米75.”“穿什么衣服?”“穿着西装。格子上衣,很漂亮。”“他没带什么东西吗?”“空着手,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他拿着到青森的夕鹤7次的车票,却什么行李也没带。”“另外,还有从夕鹤7次列车上下来的旅客吗?”“那趟列车下来的乘客只有他一个人。夕鹤列车是卧铺列车,从上野到水户这么短距离,很少有人乘这趟车。”“不过,想在那个钟点到达这里的人不是要乘夕鹤7次吗?”日下刚说完,真田摇摇头说:“不,从上野发车开到水户的快车常般19次,是23点17分到水户,比夕鹤7次早10分钟。”“是啊!可以乘这趟车呀!”日下点点头,又说:“如果终点站是水户,下车的人一定很多吧!”“是的,每次都有二三百人。”“可是,夕鹤7次列车下车的人,只有个戴太阳镜的。他拿着去青森的车票,是个25岁左右的男人。对吧!”因为是至关重要的问题,龟井又叮问了一遍。“是的,中途下车的只有他一个人。”“是这个人吗?”龟井把带来的川岛史郎的照片拿给他看。真田盯着照片看了半在,说:“这可说不好了。因为他戴着个挺大的太阳镜。而且,当时他把脸扭过去了……”他之所以不让人看到面孔,可能是因为在上野杀了安田章的缘故?龟井他们道谢之后,出了检票口。站前是个广场,停放着公共汽车和出租车。“夕鹤7次”列车到达水户的时间是下午11点27分。那时,末班公共汽车早已开出了。如果川岛史郎在这里乘车,大概只有乘出租车。龟井拿出川岛的照片给出租车场的司机们看,询问他们是否在前天夜里11点以后曾经拉过这个乘客。“那个人身高大约1米75,戴着个很大的太阳镜,上衣穿着格子西装,非常摩登。”问到第8个司机时,他说:“当天晚上,是有个那么个人坐我的车子。”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