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公寓-51

小圆被长谷的喊叫声吵醒，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珠子。「对不起、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喔～」长谷抱住小圆，然后用力地叹了一口气。长谷的爷爷在仙台也是名人，还因为白手起家而被人称为「财经界的怪物」不过在十年前左右病倒了，现在就在仙台的超大宅邸里过着隐居生活。继承长谷家族的是长男，长谷的老爸是次男，所以好像老早就离开本家了。长谷的老爸在这件事情上面和本家起了某种「冲突」，因此和本家根本是处于断绝往来的状态，像是中元节什么的，长谷的老爸和老妈、老姊都不想回本家打招呼，所以在那个家中最小的长谷只好负责这种杂事（应该说是所有的杂事才对）。「大家根本就不是为了对本家尽礼数，而是因为没人出面的话，会被其他人讲酸话而已。这次也是，我老爸还说，这才不是什么『去探望大当家』这种体面的事，只是要对他大哥说：『我已经派人去看老爸了，别再跟我抱怨喔～』」一面拍着小圆的背，长谷一面碎碎念着：「反正别说探病了，大概连老头子的病房都不能进去，更糟糕的是还有可能在医院门口就被赶走了哩？！只有探病的礼品会被搜刮走，所以我们家根本没人想去。」长谷咒骂着自己么子的身分。分家的人根本无法受到本家的人们好好对待，不但不能直接和大当家见面，也不准直接跟大当家说话。就算在中元节的时候前去问候，也只能从间隔四至五问房间的地方觐见大当家，留宿的房间当然也是整个宅邸里最角落的房间。受到本家彻底的排挤。看来本家和分家——更正确的说法是大当家和长谷的老爸（父亲和次男）之间，一定有非常深的过节。「根本就是横沟正史⑻的世界嘛。」我总是这么觉得，就好像……《犬绅家一族》、《八墓村》、《恶魔的手球歌》这一类带有乡土风情、古老色彩的家族物语。「对了，那你爷爷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不太好啊。但是他的状况老是不太好，一直住院又出院的，可是又一直死不了。」「毕竟人家都说他是怪物了，应该很强壮吧？」「不是什么强不强壮的，根本就是苟活啦，那就是他的生存之道。总而言之，就是命很硬啦！总觉得他只是不想付奈何桥的过路费！」真是随他说哩！「听说老头子还曾经有一次病危，连医生都说没救了，结果当他听到某个人的零钱掉在地上的声音，就恢复意识哩！」「好厉害。」我苦笑道：「可是如果你爷爷过世，事情更麻烦吧？！他不是有超大一笔遗产吗？那才会造成横沟正史的小说里面那种血淋淋的斗争……」「不。」长谷摇摇头。「因为我老爸已经放弃继承权了。」「啥，太、太可惜了吧？」「他对老头子的遗产好像没什么兴趣，而且也不缺钱。」嗯，真不愧是长谷的老爸……帅呆了！「真是受不了，害我从大过年就要开始忧郁了。总而言之，我明天就先回家了。」把小圆哄睡了之后，长谷说。「嗯。唉……你就好好代替你老爸对爷爷尽尽孝道吧！」「难得来公寓玩耶……」「这也是做功德啦。」我双手合十，长谷则夸张地耸耸肩。隔天。「过两、三天我还会再来喔。」长谷安抚着小圆。不过，小圆却鼓起原本就很膨的腮帮子，难得地生气了。他用力一甩头，从走廊跑掉了。「小圆～」长谷垂头丧气的失望模样不但不让人同情，还忍不住想笑他。我忍住笑意，拍拍长谷驼着的背，说：「你可是率领不良少年的人耶，不要被一个小婴儿讨厌就心情低落成这样啦。」长谷猛然直起腰。「你什么都不懂啦！你不知道在那个家里当最低阶的人会累积多少压力！而且一去本家，我还会降位到一整个家族的最下层！根本就是压力满点！就算没有这些事情，我也已经累积很多压力了啊！！」听着长谷很少发出的「呐喊」，我心想：看来他真的很讨厌去本家啊～而小圆就是长谷的「慰藉」。说得也是，长谷的俊美长相、清晰的头脑和身分、名望等这些完美的武器，到了家里完全没用，应该会让他有相当大的压力吧……「我会好好跟小圆说的，你就放心去受折磨吧。」这么说完之后，我便送长谷离开了。回到起居室，大人们一副懒洋洋、很有过年气氛地（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啦）躺着大笑。「长谷也真辛苦啊～」诗人笑着说。「真正的有钱人就是这样哩。他们很辛苦，也很努力吧。」麻糬在旧书商面前的炭炉上膨了起来，就像刚才的小圆一样。「不过还真稀奇，小圆竟然生气了呢，他的感情变丰富了喔！小孩子果然还是要有感情才行。他和长谷应该都是彼此的慰藉吧……」诗人的话在我的心中回荡。长谷宠爱小圆时那副完全不怕羞的模样，其实就是长谷透过小圆而得到的回馈——原来这就是小孩天真无邪的力量啊。「长谷一族？感觉像是长谷联合企业吗？」「不，没有到联合企业那么厉害，不过好像算是相当大型的复合型企业。」「长谷的爸爸居然肯脱离本家，靠自己的力量爬到现在这个地位，真伟大哩！」同样是上班族的佐藤先生钦佩地说。「真正继承了爷爷那怪物般的经商天赋的，好像是长谷的老爸，而不是长男。」「可是他还是舍弃自己的家族，白手起家重新开始……他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而选择这条路的呢？好戏剧化喔！」「应该是想试试自己能力吧？！这就是男人的浪漫啦。」「感觉好像可以写传记了哩。」「巨额财产所引发的骨肉相争……《长谷家一族》」「根本就是完全抄袭⑼嘛！」「哈哈哈哈哈！」我离开了自顾自地热闹起来的起居室，回到房间。结果，我发现龙先生在房间里。「不好意思啊，我自己跑进来了。」龙先生横躺在我的棉被旁边，小圆则躺在棉被上。「他刚才在这里哭了。」龙先生温柔地摸着小圆的头。「小圆……」小圆因为长谷而生气，但却又难过地在这里哭，任性得真可爱啊！我突然感叹了起来。「长谷……他因为家里的事情临时回去了……」「所以他才这么难过啊？」「在难过之前，他还大发雷霆呢。」龙先生笑了。「一色先生说，小圆的感情变丰富了。」「嗯……小圆已经来这里五、六年了呢……」「咦，那么久喔？！」「一开始的时候，他只会静静地坐在缘廊上动也不动，叫他也没反应。」小圆从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不断地虐待，最后被杀死，可是他的母亲还不甘心，甚至变成了怨念缠着小圆……我的眼中浮现了莫可奈何地呆坐在缘廊的小小背影。我看着小圆，他的眼睛有点浮肿。「竟然把他弄哭了，真是可怜啊……」「不不不，这种悲伤是必要的悲伤，所以没有关系。」龙先生微笑。「即便小圆像石头一样面无表情，一色和秋音他们还是愿意照顾他、和他说话、把他抱到膝盖上喂他吃饭，这段期间，小圆也渐渐能回应了。叫他的时候，他会回头；叫他过来，他也会乖乖过来—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他会催促对方多给他一点：也会拜托大家念图画书给他听……小圆是幽灵，所以身体和大脑都不会再成长，但是他的心灵和灵魂都还是持续地茁壮。然而，对于人类来说，这其实就是真正必要的。」不是身体和大脑……而是心灵的成长啊。「然后，小圆开始喜欢人了。小圆只会积极地要求抱抱的，也只有你和长谷而已。小圆的心中诞生了想要和人在一起、想要撒娇、别离会难过的情绪。我觉得，懂得爱的喜悦和悲伤之后，小圆真的成长了很多喔。」龙先生看着小圆这么说，他的脸上带着亦父亦母的表情。「顺利的话，小圆或许能靠自己的力量投胎。」我大吃一惊。「甩掉母亲的怨念成佛？」龙先生点点头。之前大家告诉我，只要母亲的执念一直束缚着小圆，小圆就没办法投胎转世。即便变得身残体缺、灵魂崩解，别说是女人的形体，连人类的样子都没了，他的母亲还是抱着「杀死小圆」的这个念头。由于这是他的母亲唯一拥有的东西，所以也又强又深，连龙先生都无法说服他母亲。只要被这股意念绑住，小圆就无法转世。「不过，他母亲的怨念终于渐渐变淡了。一旦小圆的灵魂有了力量，就有可能甩掉他母亲的怨念。」「是吗……」我摸摸小圆的短发。小圆可以投胎了……这是令人开心的事，我却莫名地感到难过。「要是小圆不在，我会很舍不得耶，长谷搞不好会难过得昏倒喔？！」龙先生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说：「不是马上啦，还要花上一阵子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圆自己也不想跟长谷分开吧。」龙先生和我都笑了，小白也摇着尾巴。小圆和小白让纯粹的爱和毫不矫饰的情感，转换成肉眼可见的形式。这两个小小的灵魂告诉了我，对人类来说真正必要的是什么。「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你可别急着投胎喔！」我好想这样对他们说。为了平复小圆的情绪，我还是去拜托琉璃子烤个蛋糕吧。接着，短暂的寒假在眨眼间过去了……最后长谷还是没有在寒假期间回来公寓。他爷爷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所以长谷等聚集而来的家属们全都得待在本家，好在他爷爷过世的时候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他爷爷一旦过世，就会引起大骚动）。开学以后，长谷才好不容易得到解脱，而他爷爷的身体状况也好像看准了这个时机似的开始好转，这点让长谷更加抓狂。长谷几乎天天打电话来抱怨，听他吐苦水的我也累得半死。在短暂的第三学期中，长谷也很忙（毕竟他是学生会的人），可能暂时没办法来公寓……我只希望他不要压力大到秃头就好了。⑷译注：源自心理小说的先驱《化身博士》书中的人物名称「Jekyll and Hyde」。医生Jekyll原本是一个公认的大善人，却在喝下自己配制的变身药水之后，变成人人憎恶的猥鄙男子Hyde。「Jekyll and Hyde」后来便成为心理学中「双重人格」的代称。⑸译注：The pretender，主角是一个行走各地、伸张正义的独行侠，能够伪装成任何人物，在全世界进行惩恶扬善的惊险旅程。⑹译注：漫画《哆啦A梦》里主角哆啦A梦肚子上的口袋，连结了四次元空间，让哆啦A梦可以随时拿出各种法宝。⑺译注：小型陆生甲壳类，又称为土鳖或潮虫在受到惊扰时会蜷成一团。⑻译注：一九〇二～一九八一年，日本的推理小说作家，笔下最具代表性的侦探是大家耳热能详的金田一耕助。⑼译注：此指抄袭《犬神家一族》。第六卷 毕业旅行第三学期开始了。二年级学生最重要的活动——毕业旅行马上就要来临，学生们的情绪也日渐高涨，老师们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各位同学一定非常期待毕业旅行吧？你们要去的地方是雪山，所以一定要从现在开始调养身体，到了那边才不会感冒喔。饮食要正常，也不可以熬夜喔。」说了这一番有如国小老师所说的话的人就是二年级的临时英文老师青木。完美得连小细节都不放过的言行举止以及美丽的长相，让她在男学生和女学生之间都相当受欢迎，美中不足的是，她好像永远只看得见事情的其中一面而已。由于她真的是为了学生着想而尽心尽力，我也可以理解有人会被她这种奉献的姿态打动。可是，我总觉得……青木说的话听起来好肤浅啊，感觉好像只是说得好听而已，根本没什么内涵。刚才说话的感觉也是这样，虽然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这是对高中生说的话吗？这种过度为小孩子着想，用超乎必要的方式对待小孩子的行为，就是青木让我最不爽的地方。嗯，不过随便啦，反正青木又不是长期的专任老师，也不会跟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真是幸好。要是五天四夜的旅程中，从早到娩都得听她用这种方式说话，我真的会抓狂。另一方面……「啊～好郁卒啊……世界能不能在明天就灭亡啊……」在旁边碎碎念、没有为人师表模样的就是千晶直巳，我们班的导师。这位因为天气寒冷而脸色更差的贫血老师，经常和我一起在顶楼的水塔上度过午休时间。夏天，我们会躲在水槽下面的影子，非常凉爽；冬天，太阳斜斜地射下来，只要不起风，水泥就会变得温热，也相当暖和舒服。「你说话怎么跟小鬼一样啊……这也是你的工作吧？」我苦笑着说。「你啊～我这整个寒假可是辛苦得要死耶……」千晶苦着脸，抽了一口烟。「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预定入住的饭店啊，发生瓦斯爆炸，把厨房给炸飞了。」「哇～那事情大条哩！！」千晶吐了一大口烟，接着说：「唉～急死人了，因为没有时间也没有预算，所以也不能大幅变更原订计划，我整个过年都在跟旅行社开会开个没完，就是为了找到能够收留将近四百名高中生的饭店，真是折腾人啊。」「我们的启程日期没有变更，意思就是说已经找到替代的饭店罗？」「嗯。虽然很旧，不过以饭店的等级来说，还比原本的好了两、三级。唉，没办法，光是找到饭店就已经是万幸了。」「嘿嘿，太幸运了～」「当学生真好啊，可以这么悠闲。」千晶又吐出一大口烟。对于老师们来说，毕业旅行应该是最令人烦心的活动吧——毕竟要带着四百个小鬼到处跑。我懂，因为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团体活动。「不过相较之下，冬天的滑雪之旅还是比较轻松。只要让学生们在白天滑雪，到了晚上大家就会疲累得早早上床睡觉，就不用带大家到处跑了。」「关于这一点啊……像我这样没有滑过雪的人要怎么办啊？」「乘这个机会学起来啊。之前的预定计划之中，只有一天要去观光，不过因为场地变更的关系，就连那一天的观光都没了，你们可以滑雪滑个够啦！」千晶顽皮地伸了伸舌头。「啊，可恶……这样对害怕滑雪的人来说，根本就是酷刑吧？！」「哈！这里的高中生，应该没有人滑雪的次数多到怕的地步吧。」「……说得也是。」「不过倒是有些家伙极度讨厌这趟旅行啦。」千晶笑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你会滑雪吗？」「会啊，但我也是上了大学之后才开始常去滑雪的。所以啊，你们就趁现在为了未来有钱有闲时的其中一个玩乐项目打好基础吧。」斜斜地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的千晶这么一说之后，我实在无法想像我们是在讨论毕业旅行的话题。千晶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听说是一路撒钱玩过来的，所以才说得出这种辉煌的人生经历，而这些看在学生们眼中，这也是相当有魅力的。根据传闻——传闻的出处八成就是田代她们吧，田代不仅跟我同社团，还是我的同班同学，是个爽朗、大刺刺的女生，很好相处，在蒐集传闻、情报什么的方面更是天赋异禀……这也算是一种「异能力」吗？！——总而言之，根据（大概是田代放出来的）传闻，千晶从冲浪到骑马都样样精通。「老师……你冲浪吗？」我试着问了一下。「冲啊。」一面抽着烟，千晶一面用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口吻说。「那你……骑马吗？」「骑啊，怎么了？」回答得还真快啊。冲浪就算了，连骑马都不放过的公子哥儿是怎样啊？！「我朋友的爸爸是马术俱乐部的老板嘛，所以我们常常免费去骑。常往那里跑的那段期间，我和一匹马熟了起来，它一看到我就会蹬蹬蹬地跑过来，就算在很远的地方也一样，好可爱啊！」千晶虽然是个在学生时代除了玩乐的记忆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公子哥儿，我还是清楚知道这些都不是不好的玩乐——不过他好像也和街上的无赖有些交情。比方说，有一些白痴会觉得吸毒、金钱、玩女人等等的这些有点像是犯罪，或是根本就是犯罪的事情很流行，于是就去做了。他们就是觉得干坏事「很酷」的家伙。千晶不觉得干坏事「很酷」，这便让他和那些家伙们之间划上一条区隔线。我认为应该就是千晶最有魅力的地方了吧。这样的千晶，不觉得干坏事很酷的这一点，不就是令那些半坏不坏的男男女女们为之疯狂的原因吗？——我这么觉得。比起描绘着认真和理想的青木老师，那种大人八股的说教，平常老是说着「去玩～去玩～」的千晶反而拉出了更明确的规线，告诉大家「但不能干坏事」，这让我们全都感到惊讶万分。而不管是叫我们「去玩」，或是说「不准」，千晶的话总是让我们感同身受。正如同长谷说的，我们可以感觉到这些话的背后累积着非常多的经验，并且化为自己血肉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看什么看啊？」千晶把香烟的烟吐在我的脸上。「没有啦……我是在想，你滑雪的样子应该也很帅吧。女生一定会蜂拥而上，要你教她们的。」然而，千晶耸耸肩说：「我可没打算照顾你们到这种地步。教你们滑雪的是专业的教练，老师们只负责监督而已。」「啊，原来是这样。田代她们还一心以为你会仔细地指导她们呢！」「请你帮我转达一下：很不幸，不能如她们所愿了。」把香烟丢进携带式烟灰缸之后，千晶爬下水塔。「和大家一起旅行——这可真是令人期待呢！」富尔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是学校的活动之一啦。感觉就好像连续上五天二十四小时的课一样，烦死我了——而且还吃不到琉璃子做的菜，最让我心烦的就是这一点啊！」「旅程中的伙食不也是期待之一吗？」「毕业旅行的伙食从来没有好吃过耶？！国小和国中的时候都一样，我从不记得毕业旅行的伙食会好吃。不管是炸的东西还是烤的东西全都是冷的，饭也干巴巴……对对对，长谷预先猜到这一点，所以才带了香松来，他还分了我一些哩。」虽然我很讨厌团体活动，不过以前，某种层面来说，我还是满期待学校的露营或是毕业旅行的——因为我可以离开伯父的家，可以不用在意伯父他们的眼光，从早到晚和长谷待在一起畅所欲言，做同样的事、去同样的地方……长谷会用自己的相机帮没有相机的我拍一大堆相片，而那些照片全都好好地保存在相簿里，放在长谷的家中。「你随时可以来看喔。」长谷这么对我说过，可是我真正去看的时候，已经是去年升上高二的事了。住在伯父家里的时候，我不想把长谷叫来家里，也不想去长谷家。回到妖怪公寓，把包含「小希」在内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长谷，并且得到了他的接纳之后……我才终于起了去长谷家玩的念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国中时代的露营和毕业旅行的私人照片。「拍得很好哩，真不愧是长谷。」看着长谷拍的照片和我拍的照片，我们突然变回国中生，开始说起那个时期的往事。我们聊得忘了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黎明时分。「照片真是一种非常卓越的技术呢。」「嗯。光靠记忆的话，还是会忘记吧？」看了照片之后，我回想起很多事情。很多事情都被我忘却，在记忆中褪色、消失，可是看了照片之后，我却能看见在那个地方度过那段时光的自己，这令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同时也觉得很高兴。「对了，说到照片，长谷说过要借我相机……他忘了吧？！毕竟受到来自各方的打击……算了，反正田代一定会到处照相，到时候再叫她分给我吧。」这个时候，富尔对着站起身的我说：「要不要用用看『荷鲁斯⑽之眼』呢，主人？」「……？」「『荷鲁斯之眼』可以重新播放看过的记忆。这不就是您所谓的摄影机吗？」富尔张开双手，彷佛歌剧歌手一般咏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