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 美香子的声音里面带上了哭腔。 “——反正都是些无聊的事!我听说你还在调查那个‘小夜子’的事情,那种事情还不无聊吗?说什么一心想的都是高考,明摆着敷衍……” 美香子的门气变成了步步紧逼的责问,眼看着她的表情因为过分激动而越来越扭曲丑陋,秋在震惊的同时亦想到这话很耳熟啊,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呀,有谁说过同样的话?…… ——津村!当时和设乐在操场,是三个人一起的时候。 秋看着眼前美香子哭丧的脸,似乎依稀看到了津村沙世子的脸藏在后面。 说不定这家伙是被津村…… “够了!” 秋按捺不住汹涌而来的怒火,厉声呵斥。 美香子吓得身子一颤,停住了口,眼泪顺着发红的眼窝流了下来,真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 “……抱歉,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可是,我不值得你这么用心,喜欢佐野的男孩到处都是……” 秋无法正视美香子的脸,只是把脸低垂着转向一边。苦涩的滋味仿佛咬到了满嘴的沙子,又像是遭受电击般麻木不堪。 美香子的嘴唇不停哆嗦着,眼泪也不擦地只顾盯着秋。但是,她绝望地发现对方已经不愿意再与自己对视,明白了对话已经不能持续下去,终于“哇”地大哭起来,用手遮住而孔,夹着书包跑开了。 直到美香子跑动的脚步声消失殆尽,秋仍然僵尸般地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心中有难言的别扭。 真是最糟糕的结果!让她生气了,害她哭了…… 美香子悲惨的哭泣的表情将她的脸割得支离破碎,秋的脑子里怎么也挥不去那个伤心欲绝的面孔。 秋迟缓地爬着楼梯。 身体像石头那样沉重,每走一步都被越来越深的自我嫌恶所困扰。 当看到极度愁眉苦脸的秋走进“碧阳卡”,由纪夫吓呆了。由纪夫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沮丧的秋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没什么。” “不想说吗?” 由纪夫单刀直入地问,秋连回答都感到痛苦。 “现在不想说,对不起。” 秋有气无力地回答。 “那喝了咖啡再走吧?” 秋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到了由纪夫对面,一把抱住了脑袋。 “大叔,一杯综合咖啡。” 由纪夫再也没有开口,也不再注意秋,只是默默地继续解答着题集。 秋双手捧着温暖的咖啡杯,慢慢地喝完它,由纪夫迅速地拿过账单站起身,然后快步走出了店门。 秋很庆幸由纪夫在咖啡馆等他,眼下要是空落落地独自一人,还真没有心情去参加什么联欢会。 “没时间了,秋。快去买礼物吧。” 由纪夫刚想起这事来。 一路朝着公交车站走去,两个人冲着道路两旁的商店张望,可是一点也没有中意的东西。 “没有办法,就选这个吧。” 两个人进了公交站旁的店里。 三之浜是风光明媚的海滨小镇,离温泉也很近。 三十多个学生一路浩浩荡荡地走着,由沟口在前头领路。 “啊,到了”——停住脚步的沟口示意大家看前方。 只见一幢被黑色板墙延绵围护着的豪华宅院夸张地矗立在那儿。即使周围暮色沉昏,仍然显得十分醒目。 门前悬着霓虹闪闪的“沟口”横匾,穿过富丽堂皇的院门,有一条铺满漂亮大沙粒的小径可以通往内院住宅,上面已经周到地洒了水,两边还有精心修剪过的树木。 “哇,这种地方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来上一次。” 由纪夫大声嚷嚷。 “今天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勉强打起精神的秋回答道。 学生们吵吵闹闹地一起踩踏在沙石上,那动静隔多远都听得到。这不,远远就看见一位身着和服、体态苗条的妇人,微笑地站在玄关处等候。 “我回来了。” 沟口精神十足地和那妇人打招呼,大约是老板娘吧。 “回来啦,都已经准备好了哟。” “是边上独立的雪之屋吧?” “是。” “各位,就请跟我从这里上来吧。” 沟口朝后面招呼,像率领着毕业旅行团一样。 学生们商量好了似的都盯着老板娘看,穿着和服的模样极其标致,是个典雅的和风美人呢。老板娘笑吟吟地行着礼。 “我是祜一的妈妈,我家祜一承蒙你们关照。” “哇!”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一点儿都不像。” “这么秀丽的妈妈怎么会生出沟口这样的孩子啊!” “那家伙不会是养子吧?” “不,可能是他爸再娶的。” 大家边走边打趣着,穿过了精工细制的木质走廊,来到庭园环绕的独立包厢里。坐垫和小桌排列得井然有序,厅的正中央放着一棵可爱的圣诞树,树上的小彩灯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什锦火锅、饮料、零食一应俱全。学生们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入座后,大家还在喋喋不休地纠缠于沟口的“身世之谜”,直到沟口的父亲出来打招呼,疑团才被解开。 “呵呵,承蒙各位一直关照我的儿子。” 跪在客厅门口,穿着白色厨师装的沟口父亲,不论是魁梧的体格,还是讨人喜欢的笑眯眯的表情,除了身材大小有所不同,沟口简直就是他的翻版。 “一模一样!” 父亲走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喂,照这样看,你妹妹应该是美人吧?” “给我们介绍一下。” 几个男生缠着沟口。 “不知为什么,我们家四个小孩都像老爸。” 沟口有点遗憾地回答,男生们立刻乖乖闭嘴不再理他。 围坐在一起的大伙儿先是发表了一阵回顾当年、期盼来年之类的话题,随着情绪的放松,渐渐开始海阔天空热闹起来。 接着,大家边唱歌边依次传递起各自准备的礼物来,等歌声一停,大家挨个儿打开转到自己手中的礼物。 清凉糖、唇膏、胶卷、点心……都带着大家挑选时的心意。可是,巨大的南瓜出现的时候引起了爆笑。 “这玩意儿是谁买的呀?” “我,我!”由纪夫毫不在乎地举起了手,笑声愈发高涨。原来由纪夫和秋两人,最后在公交站旁的蔬菜店里,买了南瓜和金橘当做礼物。 “那也太重了吧!” 倒霉撞到这个礼物的男生忿忿地表示不满。 “哪有!我觉得挺好嘛,又能挡门,明年的万圣节也用得着。” 由纪夫一脸的理直气壮。 现场的气氛是越来越高涨,显然,偷偷带进来的酒起了大作用。奇怪的是,秋仍然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地扫视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正和大家谈笑风生的滓村沙世子身上。还真是万众瞩目啊。看着她光彩照人的表情,不知不觉地想起佐野美香子那哭泣的脸。 竟然挑唆那样文静的女孩,真是过分!她到底想干吗?害我现在这么烦恼。 秋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室内变得热气腾腾,大伙都涨红着脸,汗津津的。看到有人打开了窗户,于是吸引了大家纷纷起身走向夜晚的海边。从这里走到海边用不了五分钟,甚至有人扛出了圣诞树。 “我去一下卫生间,你们先去吧。” 看到沙世子离开座位,雅子和由纪夫立刻把秋带到海边。 黑漆漆的海滩上聚着一堆学生,海风呼啸,海浪翻越,交织成惊人的声响,激烈地在黑暗中回荡着。 学生们顶着强风面对大海疯吼着我想上哪所大学、谁谁是大混蛋什么的。 “秋,拿着。” 雅子和由纪夫对使了个眼色后,递过一个纸包。 “是什么?” “沙世子给你的哟!她亲手打的围巾。” “啊?”秋面色一沉。 ——什么? “沙世子尽管直爽,但在某些方面还是会害羞呀。有些话她不好意思说,秋应该能够理解吧?” 雅子笑嘻嘻地解释着,由纪夫在一旁猛点头。 “……真是津村给的?” 秋怎么咬牙切齿,语带怒气? “呃……是的。” 雅子畏缩地看着秋不爽的脸。 “……津村呢?”秋扯大了嗓门,“津村在什么地方?” “雅子——” 身后传来沙世子的声音。雅子和由纪夫还没反应过来,秋已经“蹭蹭”蹬着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沙世子的身边。 “啊,好冷呀!大家还真是好兴致……怎么了?” 沙世子不解地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秋,还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 “跟我走,我有话说。” “什么?干吗这么气势汹汹的样子?” “少啰嗦!” 秋抓起沙世子的手腕,疾步走向远离人群,风势更劲,更黑更冷的海岸深处,迎面而来的风吹迷了双眼,模糊了脚下的路。 雅子一直抱着纸包,不知所措地转头看着同样被这番变故弄得没有方向的由纪夫。 “……你到底跟佐野说什么了?” 秋口气强硬地追问沙世子,咆哮的狂风吹乱了前额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什么说什么?” 沙世子冷静地反问,目光直剌剌地定在秋的脸上。 风吹着她的长发凌乱飞舞,雪白的面孔浮现在黑暗之中。 秋被沙世子不屑的态度给激怒了。 “你不是让佐野来问我每天在活动组的房间里面干什么了吗?!那与你和佐野没有一点关系!你可真卑鄙啊,利用佐野来打探消息。” “你说我做了什么?” “难道不是你故意怂恿佐野来让我停止调查小夜子的事情吗?我知道你最近经常和佐野在一起。” “哼,你发什么脾气!然后呢?然后你对她说了什么?她是为什么来找你的?” 秋被问得哑口无言。 “也就是说——你把她甩了?” 沙世子一针见血地说出事实。黑暗中她那犹如明月般清澄的眼睛步步紧逼着秋。 “佐野确实来找过我,说喜欢你,想和你交往但不知该怎么办。喜欢谁是她的自由,难道让我阻止她吗?就只是这样!我看你只是对于甩了佐野又害她流泪这件事感到内疚而已吧?现在又来拿我当出气筒吗?!” 秋意识到自己根本说不过她。沙世子说对了,把美香子弄哭确实令他心生愧疚。 “不,那种事……” 秋的口气不再咄咄逼人。 “看吧,没话说了吧?甩掉人家的时候肯定很冷酷无情吧,因为你讨厌别人干涉你的隐私呀。不过你倒是对死去的女孩或者其他没凭没据的事情很感兴趣啊,调查东、调查西的。这不是很奇怪吗?真搞不懂,聪明的男孩都是这副德性?到底想要什么答案?想别人怎么做?干吗冲我发脾气呢,我只是一般的女孩子哟,和你一般大。” 沙世子讲到最后也动怒了,秋只得无奈地低下声来。 “……不,不对。” “什么不对?” “津村绝不是一般的女孩。”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津村拥有钥匙,我说的没错吧?” 沙世子突然挺直了背。 她慢慢地把脸靠近秋,眼睛里面充满了敌意,就那么瞪着秋。 秋并不回避,两人就那么面对面地相互瞪着。 狂风一次又一次地盘旋袭来,几乎要把海边这两个对峙的小人儿吹飞。 “说呀,你是不是拿着钥匙?” 秋不死心地问道。 并排站立的两个人面向着大海,沉默了好一会儿。耳边只听到衣摆被狂风扇得“劈里啪啦”直作响,眼里只看到一波又一波被粗暴挤上岸的白色碎浪。除此之外,大海黑暗得让人害怕。 “啪”——远处有亮光闪现。 有人点亮了圣诞树。 火光摇摇曳曳,形成圣诞树的轮廓燃烧着,落下的火粒分解成小片四下飞散,没入黑暗之中。那样的奇特视觉效果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秋又把视线转回到沙世子的侧脸上,等着她回答,犹如那个变成石头的王子,等待解除魔法的咒语一样。 良久,始终注视着海面的沙世子发出空洞的声音。 “……没错,我是有钥匙。” 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小夜子”成了两人共同的话题。 那一瞬间他有种神机妙算的满足——津村终于承认了! 可是,这种兴奋之情立即被无数的疑问所驱散。想起刚才沙世子发泄似的责问,反倒令他变得心平气和。 “那么,就拜托你告诉我真相吧!” 秋认真地看着沙世子。 “其实,我也有一把钥匙,是加藤给的。可是,因为我胆小没有用那把钥匙。但是,有人用了它。我想弄清楚事实真相也很正常啊。拜托,不管什么荒唐无稽的故事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从津村的嘴里说出来,我就会信。” 秋看到沙世子突然露出老太婆似的皱成一团的苦涩表情很是惊诧,但那也只是一晃眼,之后沙世子马上又恢复原本的样子。 “……为什么大家,要过高地评价我呢?” 沙世子苦笑着把手深深地插进口袋,缩起肩膀,垂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沙子。 秋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个充满自信的少女一点一点地垮下了肩膀。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明天……对,明天。明天‘碧阳卡’开门吗?我还没去过那个店呢!就两点在那里碰头,好吗?” “OK,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圣诞树已经快燃尽了,在海边的沙滩上就要坍塌下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肩并肩朝着由纪夫等人的方向走去。 18 佐野美香子回到家就直奔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把自己关了起来。 刚才一路上就哭哭啼啼的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好不容易止住了抽泣回到家,可一趴到床上,泪水又不断地从已经干涸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不时地发出呜咽声,两个肩膀也跟着不停抖动。 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直被大家当成宝贝,只有她甩男生,哪有男生敢给她冷眼,今天可真算是人生的奇耻大辱。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动了真情,幻想着他能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可是自己的告白竟然被无情地拒绝了…… 美香子羞愧得无地自容,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担心的母亲几次在门外询问,她也不理睬,任凭伤心泪刷刷地流。 话说回来——她用力吸着鼻子,突然想到。 他在发什么脾气?不就是说到活动室的事情,干吗就凶神恶煞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过分!竟然对人家那么凶。 想着想着,又委屈地哭起来。 ——美香子没有错! 这时,脑子里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错的是关根君,绝对不能输喔。 同样的声音再度传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美香子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她在思考那些话。屈辱和挫折已经将她折磨得失去了理智,那些话于她而言不啻暗夜明灯、上帝旨意。 就是嘛,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他! 已经伤心到哭不出来了,美香子感到自己的心已经失去了温度,就快要冻住了。心头升起一股冰冷的愤怒,怨恨那家伙竟如此狠心伤害自己。 恨死我了,凭什么我要受他如此奚落? ——没有用的,那人非常顽固,不抢走他专注的东西,不让他尝尝相同的苦头,他是不会明白的。 没错,他一定不明白的,如果没人教训教训他,他永远也不可能清醒。 黑暗之中,美香子的眼睛定定地闪着亮光。 19 第二天同样晴空万里。 中午,美香子双眼红肿地起床,见到了在东京读大学的美宪哥回来了。 “啊,哥,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到家的?” “刚到一会。我们家美香要高考了,这个寒假过得不轻松吧?哥赚了点零用钱,带你出去兜兜风、解解馋怎么样?” 美香子心想,哥哥一定是听妈妈说了我的事,所以想带我到外面散散心。美宪、美香子俩兄妹长得极为相像,哥哥因为年长许多,因此对妹妹非常体贴。 “嗯,听说美术公园附近新开了一家意大利餐馆。” “就去那里好了,你快去换衣服。” “好的。” 美香子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屋里。 昨晚一直睡不着,迷迷糊糊入睡后就开始做梦。 梦里有一闪一闪的火苗升起。 “嗞”——耳边是谁点燃火柴的声音,好像看到了黑暗中火光摇曳。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点小火苗,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不断重复着那个画面。 梦中的零星片断残留在脑海里,不知怎么回事,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梦游似的美香子突然让哥哥开车从学校前面绕行。 20 清晨,秋神清气爽地提前走进“碧阳卡”。 正值寒假,这附近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 “哎呀,秋怎么来了,不是已经放寒假了吗?” 店主人奇怪地看着他。 “放寒假也想来啊。” 说着,他挑了个靠窗的位子。 “是嘛,是不是约了人呐——就一杯综合咖啡怎么样?” “OK。” 坐下来的秋连大衣也忘了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终于,终于能够从津村沙世子口中知道事实真相了,她会说什么?这么一来“小夜子”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觉得像是经过了漫长的行程似的。 大衣口袋里怎么有金属撞击的声音?拿出来一看,竟是挂着黄色塑料环的钥匙。 啊,糟糕!把这个忘得一千二净了。得还回去才行。 (三年级的值班老师应该在,办公室的门不会关,好像还有时间……) 秋着急起来。 “大叔,我先去趟学校,马上就回来。等会儿有一个漂亮女孩会来找我,你让她喝点东西等我会。” “没问题,是你女朋友?” 儒雅的老板好奇地睁圆了双眼。 “没那回事,朋友而已。” 秋笑着跑出了咖啡馆。 21 “哥,我想买些杂志,把车停在车站后面的停车场吧。” “好,正好我也要去车站那儿的商场买CD。那我们分头行动,二十分钟后停车场集合怎么样?” “嗯——” 从刚才起,美香子的注意力就始终集中在哥哥放在仪表板上的香烟和打火机。 摇曳着的橘色火焰。 美香子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脑袋中一直有一个模糊的残像在蠕动,那东西刺激着她做出不受大脑控制的行为。 趁着哥哥向外探头倒车,美香子迅速地将打火机藏进口袋,当然,要用来做什么她并不十分明了。 “待会儿见。”美香子和哥哥道别后,慢步走向书店,她不时回头张望,确认哥哥已经走远之后,迅速地折回车站。去学校有两条路,一是爬一条长坡,过桥后走学校正面;另一条就是从车站沿着国道下面的河岸直走,从操场下方攀爬那条少人问经的石梯。 美香子像是被人操控着一路沿着岸边小跑前进。她总觉眼前一片纠缠交错的斑斓色彩,耳边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回荡。 ——要是不抢走他关注的东西的话·要是不抢走他关注的东西的话·要是不抢走他关注的东西的话·要是不抢走他关注的东西的话·要是不…… 不知不觉,美香子竟张开嘴念出声来。 抬起头看着陡峭的石阶,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动手分开杂乱的野草,尽管狼狈不堪,仍片刻不停,一鼓作气地登上去。 冬日清冷的阳光的照射下,那个看上去非常寒碜,有些腐朽老化的四方形活动组平屋杂院跃入了她的视野。 在那一瞬间,美香子豁然开朗,她立刻明了她此行的目的。 22 沙世子寒着脸前往“碧阳卡”,和秋的针锋相对,使她措手不及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昨晚从海边回来时,雅子和由纪夫便耷拉着脑袋迎上来。 “对不起,真对不起!都怪我们自说自话。” 雅子哭丧着脸坦白,是她骗秋说那围巾是沙世子送的。听到这样的解释,沙世子和秋无言地愣在那里。看到雅子自责不已的表情,沙世子反而安慰起她来。结果,那条围巾又回到了沙世子手中,现在就躺在书包里面。 唉,怎么办…… 不远处,雅致的“碧阳卡”招牌跃入眼帘,沙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推开店门。 “……唉?” 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秋刚才有点事出去了,让你先坐着等他会。” 站在柜台里面的老板微笑地看着沙世子。 “你是秋的同学吗?是头一回到这里吧。” 老板热情地递过菜单。 “对,这里是他的地盘,没他的允许我可不敢进来啊。” 沙世子要了杯红茶。 “哈哈,真是有趣,我见过秋带很多朋友,就数你和他最像了。” 沙世子略感讶异,我和他像吗? 沙世子喝着红茶和老板闲聊,心中却在疑惑:那家伙昨天还一脸急切地想知道真相,现在又不见人影,在搞什么? “大叔,你知道秋去哪儿了吗?” “说是去学校了。” “学校?” 沙世子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23 一切似乎太轻易了。 虚掩的窗户让活动室的钥匙形同虚设,将桌上随意丢放的笔记和漫画杂志并拢在一起,随手点上几处火,大功告成。 关上门,能够听到里面火势蔓延的动静。干得不错噢! 美香子虽然觉得这事太快得手不过瘾,但仍好整以暇地后退两三步观望着自己的杰作。 (怎么会这样,这事也太简单了。) 这么看来,昨晚举棋不定、寝食难安的焦熬根本就是多余嘛! 美香子突然想发笑,这个破烂不堪的活动室消失了,秋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她前所未有地兴奋起来。她觉得这个世界是属于她的,此时此刻,她已经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她奔跑起来,想找一个地理位置更佳的处所,可以从容不迫地欣赏自己的成就。 24 秋本来要去办公室还钥匙,却下意识地走向活动室。 建在古城遗址上的学校,四周悬崖环抱,设计成“く”字形的校园自上往下形成好几级地势落差。“く”字形的上半部分是校舍,下半部分是操场,活动组平房就建在正中央附近。因为在各个落差交界处种着防风林,所以从校舍方向一点也看不到下边的情形。 秋最初发现状况是在走下通往操场的石阶,看到活动组屋的时候。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秋听到有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闻到一股焦味才意识到是有东西在燃烧着。当活动组屋的全貌映入他的眼帘时,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 活动组屋起火了。 秋惊呆了。看着滚滚浓烟升起,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得快报警。突然又想起这一阵子没有下雨,今天早上天气预报还发布了异常干燥的注意警报。想去报警的脚步被另一个念头绊住了,那念头来得突然,震得他发慌。 活动手册要烧了! 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秋急回转身,疯狂地朝活动组屋跑过去。 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学校狂欢节实行委员会房间,但室内已经充满了刺鼻的焦味和乌黑浓烟,透过护墙板能够看到隔壁屋子明亮的火焰。秋发疯似的趴在地上,飞速爬到铁柜旁,手忙脚乱地插进钥匙。烟熏得他泪流不止,只听得耳边一阵阵因高温而玻璃爆裂的恐怖声音,打开铁门取出已经变热的装着手册的紫菜盒。对于只接触过安全日常的火的秋来说,真是无法想像火焰的声响是如此爆烈恐怖。干燥陈旧且空荡荡的墙壁和天花板像是渴望着火焰已久,一个接一个以惊人的速度燃烧起来。 秋连滚带爬出了房间。一抬头,他看到了更加难以置信的场景。 狗。 十几头乌黑巨大,面带狰狞的凶残野狗,发出“呜呜”的吼叫,包围了上来。 秋直觉地认定这些就是袭击小混混的畜生。 在被火焰和浓烟熏着的热浪里面,鲜血淋淋的河边惨景又浮现了出来。 不要!——脑子里面尽是那时被恐怖和痛苦弄得失魂落魄的少年,流着眼泪和口水,眼神痴呆——手腕被撕咬断了!秋吓得简直要昏了过去。 突然,一头野狗扑了上来,秋使出全身力气用手挥打过去,可是对方强健身躯的承受力让他害怕。一旦拉开了进攻的阵式,野狗们接二连三地开始攻击秋。尽管用手中的铁盒打,用脚踹,挥舞拳头,还是被野狗们追赶着逃到了被活动组屋围着的狭小院子里。 但是,那里也已不是安全的地方了。秋的脑袋都要被烈焰熔化,百叶箱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温室也被高温熔化着,本来水就少的观察池被烟灰填满干涸了。现在,火龙窜遍了整个活动组屋,院子里面的秋,就跟站在布满火焰的烟囱里面一样。 穿过火圈的狮子是否就是这样的心情?秋竟然闪过了这么无稽的想法。 蹲在院子的中央,窥伺着惟一通往外面的小路,野狗们就在那个尽头目露凶光地等他出来。但是留在这里,也只能被活活闷死,再不然就是被倒塌的房屋压死,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汗水模糊了视线,手里的铁盒已经烫得拿不住了,不由得松手掉到了地上。铁盒与地面碰撞“咣”的一声,盖子松开了,手册从里面散落出来。此时,“砰”的一声爆炸,附近的窗框都炸飞了,爆炸的冲击波掀倒了秋,看来是物理化学组的药品引爆了。趴在地上的秋,看着掉在离他数米远的那个手册慢慢地开始燃烧,一张一张打着卷儿,就要被吞没了,火焰覆盖了所有的纸张。 ——完了。 秋想哭,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自己的眼睛。下一瞬间,透过被烧穿的墙壁,他像是看到了幻影—— 在高处校舍的屋顶上,有人站在那里!看错了吗?不,确实是有个人站在那里。 熊熊烈焰和浓烟越升越高,在那之上就有一个少女正站着。朦胧中,秋似乎看到那个少女在笑。事到如今,难道是我疯了? 难道那就是第二个小夜子? 突然他懂了。 我明白了!津村正是为了阻止她而来呀。 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想通了。 ——对,其次是对这个学校生气啊,只关心那种无聊的活动。 沙世子那样说过吧。 原本她是为了结束所有的事情,为了给“小夜子”的传说打上句号才显身的呀。——是的,我明白了,津村。 秋趴在地面上,在脑子里默默地和沙世子交流着。 沙世子魂不守摄地攀跑在通往学校的路上。 一晃,好像看到一个深蓝色的人影在树木间奔跑。 美香子——沙世子凭直觉判断是她。当看到微微升起的黑烟,沙世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想到这么快就动手了。 沙世子啧啧轻叹。尽管猜到美香子早晚会有所作为,却没想到她行动这么快。 沙世子脸色发白地继续跑着,在校门口的电话亭毫不犹豫地拨打了119火警电话后,继续飞奔向活动组平房。 迎着熊熊烈火发出的巨大声响,沙世子看到眼前火舌飞舞的平房以及聚集的野狗,确信秋就在里面。 拜托告诉我吧我真是太想知道了呀像秋这类人可以想见拥有光辉的未来和可能性让我羡慕嫉妒津村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哟要是津村的话一定会化为厉鬼出来的吧真想揍他呀尽管是一本正经的脸像个大人样难以接近津村告诉我事实的真相吧女生都仰慕他津村我要知道事实的真相事实的真相 ——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喜欢探究别人的秋,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他的人生会拥有辉煌未来和无限可能性,这一切都要在这里被“咔嚓”地切断。大幕落下,他将消失,有人会为他建造起黑色墓碑:关根秋,享年十八岁。然后什么都没有留下,他那优秀的头脑、富有弹性的身体、充满好奇的眼睛,全部都要被燃烧殆尽。 “不要!” 沙世子大声叫道,面无人色地飞奔到附近的水池边,想把橡胶管插入水龙头。但是水管很硬很难套进去,她焦急得不行。好不容易套上了塑料水管,立刻把水龙头拧得满开,等待着从龙头中流出的水经过长长的水管,这过程让沙世子几乎疯狂。 “快走!走呀!” 沙世子一边被水管的强大水压弄得直皱眉头,一边开始驱赶野狗。野狗们因为有人打扰到它们的狩猎,发出了“呜呜”的低吼。 “你们这群笨蛋,快点走!” 沙世子尖叫着,但野狗只是用狰狞的眼光瞪着她并露出了利牙。怎么会这样,沙世子急了,野狗们不愿放弃它们的猎物。 “快滚!” 沙世子胡乱地挥舞着水管,猛烈喷出的水势把野狗们驱赶得四下逃窜。 趁着野狗们散开的空隙,沙世子拽着水管,跑到勉强还能通过的平房通道口,想着秋,一定会在那里。 “秋!” 和着声势可怕的火焰,沙世子扯着嗓子高叫。 “快出来!秋!” 25 ——秋突然抬起了头。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秋意识到自己是昏迷了一会,脸照旧像被烧着了一样的烫,烈焰的轰鸣缠绕着他。他抬起头,注意到通道的对面有谁在看着这边。 啊,是津村。是来给我最后一击的吧。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沙世子双膝跪地正朝这里张望,手持水管伤心地呼唤着他。裙子已经湿透了,张皇失措、泫然欲涕地拼着命的样子在眼前放大,放大。秋蓦然发觉,这是至今为止他所见过最美的沙世子。 美人慌乱的表情也挺不错哟。 秋一边神情恍惚地想着,一边颤颤悠悠地脱去大衣盖在脑袋上匍匐前进,掉落的木块还有屋顶碎片什么的,都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 狭窄的过道已经被坍塌的屋顶堵塞住,几乎没有爬出去的间隙,秋使出全身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捂盖着脸,用最后一点力量猛地冲了过去。 看到秋像个火团一样跳出来的时候,沙世子差点晕了过去,但注意到燃烧的只是秋披着的大衣,这才松了口气。秋扔掉了大衣,可是背上的衬衫还燃着火,他慌忙在地上翻滚起来,沙世子也帮着用水管喷洒。 背上的火灭了,秋和沙世子都上气不接下气地累趴在那里。 终于,消防车尖锐的警铃声由远至近地传来。 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下,两个人被震得抖动着身体。这一下活动组平房的残骸完全崩溃了,变成了一堆平坦的瓦砾。 “秋,你的……” 当沙世子的目光触及秋烧焦的衬衫时,惊慌地尖叫起来,用手捂着嘴巴好不容易地忍住了惊惧,豆大的泪珠滴滴答答地从眼眶内落下来,忍不住还是哭出了声音。沙世子一边抽抽搭搭地猛哭着,一边匍匐着接近秋,并用水浇洒秋的脊背。秋疼得全身直颤抖,烧伤的皮肤和衬衫已经粘在了一起。 “有人在屋顶上……” 秋已经分不太清楚是热是冷,还是疼痛,只是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着。 “别说话!”沙世子边哭边叫。 但她也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似的抬头向上望去。 沙世子感到不寒而栗,屋顶上确实有个女孩,穿着水手服,长头发——快速升起的黑烟弥漫在空中,很快地抹掉了那个人影。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么?刚才那个人影是谁? 沙世子思绪混乱地想着,颤抖着从扔在地上的书包里取出那条蓝灰色的围巾,垫在脸朝下趴着的秋的头部。秋被那个毛茸茸带着温暖的感触安抚了心绪,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怎么,昨天燃烧的圣诞树又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那肘的火焰是那么美。 “手册烧了。” 秋唠叨着。 “我拿了出来,却还是烧尽了。” “你就别再提它了。” 沙世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继续往秋烧烂的背上洒水。 渐渐有些神志模糊的秋一边感到很多人乱哄哄地跑过来,一边在心里对看到的屋顶上的人影暗自说话。 ……手册烧了,这样就算是结束了。这样够了吗?应该能原谅了吧? 26 火灾事件平息后的十二月三十日下午。 这天,三年级的班主任们也来上班了,于是办公室里面飘荡着疲惫的空气和香烟的云雾。 “最终查出的原因还是漏电呀。” “因为已经连续几年提出了申请,早就说有漏电的危险,需要尽快重盖平房,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事故,所以县里好像也乱了套哟。据说,可能明年初新活动组用房的预算就会下来了。” 老师们叽叽咕咕地闲聊着。 黑川则在一边盯着他那台电子打字机的屏幕。 打印命令的画面出来了,他点击了“执行”键。 “嘤”——电子打字机的滑稽音响,刚才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就这样被打印出来了。 “怎么样,黑川老师?熟练了吧?” 数学月冈老师嗤嗤地笑着靠了过来。 “唉,莫名地让人的神经疲劳啊,真的。稍不留神,打错的地方就会增多,越那样,就越让人感到急躁不安,这对人的心理健康很不好呐。” 黑川揉着肩膀。 “哈哈,”月冈笑着看了看电子打字机的屏幕。 “这台打字机真不错呀,是多少钱啊?” “哎呀,怎么说呢,”黑川点燃了香烟,“我班的津村知道吧,那个孩子的父亲是电机制造厂的营业部长。她说父亲热心钻研,经常买新的机型回来,弄得家里到处都是打字机都快变成了累赘,所以问我能否买一台型号稍微旧一点的。津村说是用过了的电器产品,所以给了我相当便宜的价呀。” “哎呀,那可真是合算。” 黑川优哉游哉地吸着烟,然后“噗”地把烟团吐了出去。 烟团慢慢地在天花板上扩散开来。 黑川透过香烟雾团看着打字机的屏幕,心不在焉地想着藏在抽屉深处的皮包。在那个已经褪成米黄色的旧皮包里面,放着几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对,就是放那个花瓶的柜子钥匙。 他回想着这么些年的事情—— 一个接一个来了又去的学生们,还有他们那闪烁着的各式各样如万花筒一样的表情,是那么地让他着迷。那恐怕也是学生们一生中最美丽的一个季节,生机勃勃,意气风发,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他定神凝视着他们。有时,他将自己的突发奇想付诸行动,并没有带什么深奥的寓意。正如偶尔我们往小河里面扔块石头,或者拿竹竿击打水面,原本平静的水面就会产生一点涟漪,水流会短时间地稍微改变方向,河水拍打岸边的方式也略微改变。有时候,看着过于清澈的水流,不是会身不由己地把手伸进去搅动吗?然而,他只是稍稍制造一点事端(比如,他偷偷地把配好的柜子钥匙送给某个学生),只是改变一下水流的方向,注视着微小的漩涡而已。 只是看到漂亮的漩涡或是可爱的涟漪就可以了。仅此,他就心满意足了。 即使自己对水流做了一点手脚,小河依旧清澈地流淌着,到最后,所有被影响的一切都凭藉着自身的力量恢复到原有的状态。他只希望得到这个事实而已。又到春天 01 毕业典礼的前三天,秋从加藤那里收到了一份快递。 拆封后,里面还附有一个信封,上面的收信人是加藤。 信里用一手破字郑重其事地把小夜子的诞生及变迁交待了一遍,还另外有一张注明公历并被画上圈的纸张。 原来如此,这就是传说中的信呀,没想到加藤还是个考虑周到的家伙呀。 ——怎么办? 秋困惑了。把信封“啪”地放到桌上,双手交叉枕在头后仰望着天花板。 墙壁上挂着学生服还有那条蓝灰色的马海毛围巾,到头来,那条围巾还是成了秋的东西。 幸运的是,他不用住院治疗。 那时候,他被运往医院时,脑袋底下仍然垫着沙世子的围巾,原以为最严重的背部烧伤,诊视下来也比想像的要轻微,沙世子在现场果断的野蛮疗法(凉水浇淋)奏了效,就不用植皮了。 深夜,头和手腕等地方被缠绕上一层层绷带的秋和母亲一起,拎着小山一般的抗生药物和软膏回到家,父亲边吃着自己买回来切得很大块的圣诞蛋糕边迎了上来。 儿子受了那么大的伤,作为父亲竟然能够一个人悠闲自在地吃圣诞蛋糕!母亲表示了自己的愤怒,接着,“啪嗒啪嗒”地小跑进厨房倒茶水。 “怎么回事呀?秋。难道说是被‘客人’咬伤了吗?” 父亲舔着粘着巧克力的手指问道。 “嗯,好像是的。可是,‘客人’实际上不是真正的‘客人’。归根到底,我们才是‘客人’”。 “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在远方来访者的眼里,我们才是‘充满无穷无尽恶意的客人’哟,一定是那样的。” 父亲又往嘴里塞满了蛋糕,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问什么。 新年,秋戴着沙世子的围巾上学,由纪夫和雅子马上注意到了,可是什么也没有说。沙世子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尽管由纪夫等人认为两个人的关系进展顺利,然而事实上,新年过后,秋和沙世子基本上就没有说过话,并且,两个人也都感到没有那个必要。 话虽如此,秋依旧每天都戴着沙世子织的围巾来校,去考场的话,更是把围巾当做护身符似的戴着。 “碧阳卡”的老板一直怀着愉快的心情期盼两个人一起来自己的店里,但这在毕业前也好像不能实现了。 日子被迫赶着往前跑,眨眼间,一月和二月消逝了。 秋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信封。 嗨,算了吧。往池塘里面扔了石子,也不是为了要再取回来呀。 秋来到一楼,问母亲要了空白信封.然后把那封字迹难看的信装了进去。写着公历的纸张,日期是标到去年的,秋添加了今年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