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重 47公斤 出身地 东京都 现住所 东京都品川区 职业、其他 莲见皓一郎的妻子 姓名 美岛夕海 性别 女 血型 AB 出生年月 1963年7月9日 身高 158公分 体重 46公斤 出身地 东京都 现住所 东京都世田谷区 职业、其他 美岛纱月的妹妹 姓名 千种君惠 性别 女 血型 AB 出生年月 1957年3月6日 身高 163公分 体重 53公斤 出身地 静冈县 现住所 东京都世田谷区 职业、其他 自由编辑 【VI夜深的鸣风庄】 1 晚上8点多。 所有人都集中在A馆的大厅里,以酒会的形式开始晚餐。因为深雪的负伤,大家忙忙乱乱的,所以比预定的晚餐时间稍微晚了一会。 酒水准备丰盛,有啤酒、红酒、威士忌等。等大家将酒杯倒满后,青柳提议干杯。 “庆祝大家的重逢。祝愿大家再创辉煌!”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干杯!” “另外——” 青柳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继续说起来。 “是关于白天的约定的。那幅画已经没有了,作为替代,我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你们能接受吗?”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青柳和放在他身边的纸箱上,青柳背靠在面朝庭院的大玻璃窗上。傍晚时分,他让莲见帮忙从车上抬下来的东西恐怕就是那个纸箱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说着,青柳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的是一个白色画框。那画框不是很大,看上去似乎正好能放一张八开大的画纸。 “这个,是,莲见吧。” 画框中放着一张水彩画,而且正如青柳所说的,那是莲见皓一郎的肖像画。但是,画上的莲见和现在的本人之间,有着相当大的差异。身体比现在要痩得多,虽然都戴着银边眼镜,但画上的莲见看上去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 “哇!” 首先喊起来的就是莲见本人。 “画家,我可真不好意思。” “太像了。”深雪拍着手,“过去的才子就是那样。太棒了。画家,那是你画的吗?” “不是说了吗?这是我的礼物。” “你什么时候画的?” “那个仓库被烧掉后。我闲来无事,不知为何想到了,于是就画下来了。” “你也给我们画了吧?” “当然。” 青柳看着纸箱。 “我嫌麻烦,你们能自己在里面找找,拿出来吗?” 他命令完过去的学生后,又补充一句,“对了,对了”。 “五十岚,也有你的画,可以的话,请接受。” “我的?” 五十岚有点吃惊,歪着脖子。青柳露出羞涩的笑容,看着他。 “十年前,你们来我家玩的时候——那时,大家一起照了相,对吧。那张照片留在我手里了。我就根据那张照片,给你们画像。我觉得难得,就也给你画了。” “是吧,太感谢了。” 从箱子里找出自己的画像后,深雪把它竖在椅子上,稍微离开一点距离,认真地欣赏起来。 “这就是十年前的深雪吗?”身旁的阿响说道,语气显得感慨万千,“和现在几乎没有变化。” 深雪下意识地说声“谢谢”,但很快便重新回味起他的话。如果他的意思是“现在依然年轻”,那应该高兴。但如果是“还没有长大”,那就要让人难过了。 十年前,自己的那张笑脸的确天真无邪、阳光灿烂。深雪觉得那是无忧无虑的岁月。十年后的今天,自己虽然基本上还能开心舒畅,但恐怕已经很少能那样笑了。 就在她心绪低沉下来的时候,突然—— 传来清脆的玻璃破裂声。 “怎么了?” “喂、喂!” “怎么了?” 传来交错的声音。深雪惊讶地扭过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她禁不住大声喊起来。 “夕海!” 美岛夕海站在放置画框的纸箱边,损坏的画框落在她脚下。白色的木框已经变形,破裂的玻璃散溅在地上。 看上去,那似乎并非不小心掉落的。是夕海自己扔在地上的?——是那样的吗? “您不喜欢吗?” 青柳冲着夕海问道。他虽然语调平稳,但声音有点颤抖。 夕海直直地看着脚下,直视着那破裂画框中的十年前的本人肖像。 “这不是我。” 她没有理会青柳的问话,犹如自言自语般吐出一句。这句话让深雪感觉到她非常的为难以及极度的愤怒。恐怕不只深雪有这种感觉。 “不是我,不是……” 夕海嘟哝着,摇了几下头。那黑色的长发伴随着头部的晃动而妖艳地摇摆着。 她那样子显然异常。深雪突然产生疑问——她的病还没有被治好吗?所有了解过去事情的人恐怕或多或少都会这样想吧。她曾长期在精神病医院。虽然不知道她在那里的病情,但出院后,说不定还有后遗症之类的…… “老师!美岛老师!” 千种走近继续激烈晃动着脑袋的夕海。夕海没有理会,千种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再次大声喊“老师”。这时,夕海才有点反应,似乎苏醒过来。 “啊……” 她看着千种,然后将视线移到脚下。 “啊……对不起。” 她冷淡地说道,没有再次面朝青柳道歉,也没准备捡起破损的画框,而是慢慢地退到房间一角。 看见夕海坐在椅子上后,千种弯下腰,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凉子奔到厨房,拿来湿抹布和塑料袋。深雪也无法站着不动,打算走过去帮忙,但是缠着绷带的左腿无法自由活动。与疼痛感相比,焦躁感更加强烈。 白色的画框被损坏得惨不忍睹。看着那里面的肖像画,深雪的心情难以言喻。 那里有十年前的夕海。 土气的运动服、学生裙、短发、土气的黑边眼镜、微微露出的缺乏自信的笑容。深雪非常熟悉的美岛夕海就在那里。 2 莲见和凉子共同制作的饭菜很好吃。 除了最初的不和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祥和的气氛中度过的。夕海的心情看上去也平稳了,那些刚才还在远处观察其反应的老友们,也慢慢地走到她身边,和她交谈起来。但是所有人依然强烈地觉得她不协调。 虽然有时会让深雪心惊胆跳,但作为“丈夫”,作为“帅气刑警”的阿响的举止大致还算合格。虽然到了晚上,他摘掉墨镜,露出真容,但这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除了夕海,应该没有人见过阿叶。即便是夕海,她也应该分辨不出他们这对双胞胎兄弟。 由于酒精作用,阿响逐渐变得饶舌,而后藤也同样因为喝多了,开始胡说八道。五十岚即便醉了,也和平素基本一样。三人正在那里笑谈。应后藤的要求,阿响开始说起自己曾遭遇到的大案片断。那些自然都是他从阿叶那里听来的,但其中也包含有他本人亲身经历的。比如说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所发生的那起亡魂事件【原注:参照《肢解尸体之谜——杀人方程式I》】,深雪将不怕生的白猫珀特放在膝盖上,侧耳倾听着阿响的谈论,内心中多少有点醋意。 “哎呀,哎呀,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刑警的工作也不容易呀。” 后藤的感触非常普通,但口吻却很夸张,他一边说着“哎呀”,一边给阿响的杯子里加满啤酒。 “你曾感觉到有生命危险吗?” 阿响来劲地点点头。后藤看着深雪,继续问起来。 “你担心吧?年轻的夫人。” “我还好。” 深雪抚摸着珀特的后背,用一如往常的语调回答着。 “我已经做好他殉职的思想准备。” “说什么呢?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刑警的工作非常严酷,我明白这个道理,依旧和他在一起。所以我还好。” “话虽那样说……” 后藤又扭过身,冲着阿响。阿响再次狠命地点点头, “我的人身保险,数额可观。” ——瞎扯。 后藤挺起身子,“是吗”,也不知道他相信了多少。 “你打麻将吗?难道你们不被允许吗?” 听到后藤的询问,阿响煞有介事地回答起来。 “如果不打麻将,就没意思了。” “对呀!——你打得好吗?” “上大学的时候,一周会有两三个晚上熬夜打。” “这次,我们打打。不,明天如何?莲见这家伙,有麻将吧。——五十岚,你呢?” 后藤做着在桌上搓牌的动作,问道。五十岚摇摇头。 “麻将,我不行。如果是象棋和围棋,我还是可以的。” “那就遗憾了。” 后藤叼上烟,准备用打火机点火,但或许是没有气了,点了几次都没成功。五十岚看不过去,递上了自己的打火机。 “对了,明日香井。”五十岚换了个话题,“你的兴趣是观测天体,对吧?我记得深雪什么时候对我说过。” 深雪顿时一惊,但阿响毫不为难地回答起来。 “我一直喜欢看星星。我之所以开帕杰罗,也是为了能带望远镜上山。” “原来如此。” “对了,对了,今天是月全食。但令人遗憾的是,在日本无法看见。” “月食……” 深雪知道六年半前,纱月被害的那个晚上。对于深雪而言,“月食”这个词依然让她忌讳,无法忍受。阿响和五十岚或许也知道吧。阿响或许是从阿叶那里听说的,而五十岚则或许是从自己这里听说的。 “你知道‘罗喉’这个词吗?”阿响说道。 “这个”,五十岚似乎没明白。阿响瞥了一下窗户那边。 “在古代印度,人们相信月食和日食是由罗喉引起的。这种怪物把太阳和月亮吞噬进去。” “是嘛。” “以此为语源,就出现了‘罗喉罗’这个词,表示障碍、屏障的意思。传说释迦牟尼出家前,得知自己的妻子有了孩子,便嘟哝着‘罗喉罗’。他的话里带有愤慨,觉得那妨碍了自己的前进道路。因此,那个孩子便被叫做‘罗喉罗’。当然,这个也就是民间传说罢了。” “你知道得很清楚淸楚嘛。” “最近,我稍微专注于这方面的事情。” “这方面的事情?” “就是古代印度的原始佛教。没有什么学问比那个更深奥。因为难得接触到这方面的东西,所以我还考虑苦学梵文。” 深雪觉得他说这些话很糟糕。不管怎么样,警视厅的年轻刑警怎么会“专注于原始佛教”…… 不出所料,五十岚,还有后藤,他们脸上显出不解的神情。或许意识到这一点,阿响赶紧闭口不说,叼上烟。深雪赶紧考虑看是否有挽救的方法。就在这时—— “啊!” 传来短促、尖锐的叫声,那叫声让人感觉异样。 (夕海?) 深雪很快就明白是谁发出叫声了。 (又怎么了……) 3 美岛夕海单手拿着红酒杯,从刚才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千种君惠站在她旁边,杉江站在夕海的对面。 “你——杉江。”夕海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然后将手一下子指着杉江的喉咙口。 “能看见……能看见的。” 她就这样念叨起来。似乎中邪的眼神,犹如咒语一般的话语,清澈通透的声音。 “能看见,能感觉到。哎呀,你身后全都是……” 怎么回事?她究竟在说什么? “怎么了?” 深雪抱着珀特,站起来,装着傻乎乎的样子,走到她们身边。 “喂,怎么了?” “我不知道。”杉江扭头回答道,她微微摇摇头,有点害怕地看看夕海,“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她一下子就……” “杉江——” 夕海的叫声打断了杉江的话。 “你究竟做过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夕海指着杉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全是死人,哎呀……” “你说,你看见什么了?”深雪单刀直入地问道,“喂,夕海,你究竟看见什么呢?” “许多……尸体。” 夕海回答道,那语调让人感觉她似乎将散落在空中的词汇捡拾起来一般。 “尸体,死掉的人。……情况糟透了。四分五裂,到处散落。” 深雪呆若木鸡。 深雪瞥了一下杉江的反应,不禁觉得诧异。她脸色苍白,冰冷僵硬。让人感觉她并非“根本不懂”。这究竟怎么回事呢? “糟透了。四周全是尸体。破碎的手,破碎的腿脚,破碎的……” “够了!” 这次,杉江用尖厉的声音打断了夕海的话。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不要说了!”杉江用双手堵住耳朵,拼命地摇着头,“我不要想起。请不要让我想起来。” “杉江。” 对于杉江骤然的慌乱,深雪只是觉得吃惊。 “怎么了?喂!” “不要,不要,我!” 杉江用怯弱的声音,反复说着“不要”。她手捂着耳朵,就那样退后,直至退到墙边,瘫软下去。 “喂!杉江,不要紧吧?” 后藤从对面桌子跑过来。他脚步踉踉跄跄,一看就知道喝得不少。 “怎么回事?夕海!”深雪又将视线转移到夕海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珀特从深雪的手臂上跳下去,似乎意识到什么,在夕海的脚下摩挲着。她完全不加理会。 “我只是说了自己感觉的事情。”她凜然地回答道。 “老师能看见许多事情。”千种在一旁插嘴,语调平淡,“能看见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 “这个头发,感觉到的。” 夕海说道。她从上至下捋着乌黑的长发。 “这个头发,拥有那样的力量。所以……” 听语气,她显得自信满满。 深雪一时语塞,夕海盯着她,然后缓缓地抬起手,伸出食指。 “看,深雪。我能看见、感受到你的身后。” “哎?!” “你呀。你的……那或许是未来的事吧。” 和方才一样,中邪的眼神,清晰通透的声音。 “在不远的将来……许多人,悲伤。你也是。……啊,对了。不是你,是对你重要的人……” “对我重要的人?” 猛然浮现在脑海的是阿叶的面容。从夕海的话里,深雪读出了非常不祥的意思,不禁提高了声音。 “怎么回事?喂!夕海!你说清楚。” 夕海半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突然吐口气,让人感觉她气力已尽。夕海一下子坐在原来的椅子上,垂下眼。等了好几秒钟,深雪也没得到她的答案。 “我能问一下吗?” 传来阿响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深雪她们的身边。 “美岛。对于你而言,纱月这个人是怎样的存在呢?” 阿响面朝夕海,毅然地重复起这个问题。 “纱月……” 暗紫色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就是你的姐姐。她六年半前死去了。”阿响继续说下去,“你怎么看待她?你爱她?还是……” “姐姐?……啊,姐姐。” 听到夕海嘟哝的声音,深雪陡然间吃了一惊。 这不就是我所认识的“夕海”吗?那声音听上去显得没有自信,怯弱。她和刚才判若两人,这的确就是…… “大家都说现在的你和你姐姐过去一模一样。从发型到化妆;从言谈到举止,所有的一切。当然,这恐怕都是你有意而为之的吧?” “……哎呀。” “关于纱月曾拥有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我也听说了。你现在所说的‘能看见’,‘能感觉’这些东西,就是和那个一样的力量吧?” 对于阿响甩出来的这些率直问题,夕海显得更加狼狈。她避开阿响的视线,单手摸着脸颊,歪着脖子。这种样子,深雪也熟悉。往昔的夕海就是这样。 “为什么?”阿响继续追问着,“在这几年中,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请您不要问了。” 制止阿响的是千种。她挡在阿响和夕海中间,犹如庇护着夕海。 “请别问了。明日香井先生!” 她声音严厉地说道。 “老师累了。刚才她使用了太多的能量。她消耗了体力和精神。所以,你就不要再……” “能量……吗?” 阿响丝毫没有怯意,盯着对方的脸。 “千种,那么我来问你。对于那种超能量的存在,你究竟相信多少?” “什么多少?”千种皱起细眉,“我,所有都……” “真的?” “您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和死去的美岛纱月有过交往吗?” 对于阿响如此唐突的提问,一瞬间,千种显得慌乱。但很快,她就瞪着阿响。 “那种事情,无伤大碍。” “哎呀,哎呀。” 阿响耸耸肩,再次转向夕海,“那么,美岛”。 “请您不要问了。” 千种伸开双手,挡住他。 “算了,千种。” 这时响起了夕海的声音。她抬起垂下的眼睛,隔着千种的肩膀,冷冷地看着阿响,又冷冷地看着深雪。那表情和深雪所熟悉的往昔的夕海又迥然不同。 “我是姐姐的分身。我们是同一个父母所生,继承了同样的血脉。因此,理所当然的,我具备和姐姐同等的才华与能力。” 她口吻冰冷,其实内里却极力隐藏着激情。当时,深雪就是这种感觉。 “姐姐是个了不起的人,但同时也是个残酷的人。” “残酷?”阿响意味深长地问道,“什么意思呢?” “那就是——在孩提时代,那个人给我的心加上了咒语。” 这时,夕海的声音带有一点高亢。 “咒语。对。就是咒语。那个人不允许我和她对等存在。不,何止是对等,其实我拥有比那个人更加强大的力量。因此,她加上了咒语,封存了我的力量。因此,我一直……”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方才那冷然的表情已经消失,变成了另一副面孔——犹如厉害而又美丽的女鬼。 深雪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亲眼目睹了一个多重人格者的变化。 “那个人死掉后,我明白了那些事情。束缚我内心的咒语消失了,我终于能恢复到本我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千种——都无语地看着夕海。 很快,夕海喘着粗气,直直地看着空中,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黑色宽檐帽,脚步匆匆地朝通向B馆的走廊走去。千种赶紧跟在她后面。 “危险呀!”当两人消失后,后藤煞有介事地用一种调侃的语调说,“她那种样子,比死去的纱月还要危险得多。没事吧?” 犹如回答后藤的问话一般,屋外传来异样的声响。深雪明白了——傍晚时分,莲见所做的说明比自己预想的准确。这是掠过山谷的风声,这风声便是这个别墅命名的由来。 4 按照从右往左的顺序,分别是后藤慎司、莲见皓一郎、杉江梓、美岛夕海、深雪以及五十岚干世。 青柳交给众人的肖像画被一字排开。夕海的画像从画框里被取出来,也放在那里。是凉子这样放的,她好像问过青柳,按照原来照片里的顺序依次摆放的。 晚上10点前。这是夕海和千种离开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的事情。 “这样看上去,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阿响交叉着手臂,看着摆放在那里的肖像画,小声嘟哝起来。 “什么怪怪的?”深雪小声地询问。 他微微摇摇头。 “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比较一下深雪你们三个女孩和五十岚他们三个男孩,你没感觉出点什么?” “男孩和女孩?”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画风不一样。看起来,男孩子的肖像画,似乎画得更好。” “是吗?” “还是我的心理作用吧。” 阿响环视一下大厅,将视线停留在独自在窗边叼着烟斗的青柳。 “但是说不定,老师之所以单身,或许就是因为那个缘故。” “你说什么呢?” 问完之后,深雪一下子明白阿响想说什么了。 “你对同性恋有偏见吗?阿响!”深雪把声音压得更低。 “怎么说呢,”阿响耸耸肩,“虽然我不想那样,但是异性爱才算正常——这种规范或许根深蒂固地留存在我的内心。” “你的那一半必须是女人吗?” “那当然,绝对是。” 深雪斜着眼睛,瞪着斩钉截铁做出回答的阿响,笑了起来,“是吗?那么,今天晚上我还是不能让你进屋了。” “嗯……” 阿响不知如何作答,那表情有点怪。 “刚才真的吓了我一跳。”深雪改变了话题,“你突然言语那么粗暴。” “你说刚才我对美岛夕海的事情?” “是呀。” “我心里有点事。” 阿响看看通向B馆的走廊的方向,叼起一支烟。 “在刚才的冲突中,或许我多少看到了一点轮廓。” “轮廓?什么轮廓?” “六年半前的……不,还不应该说出来。不过,总之,关于纱月和夕海,这对姐妹的心理关系,似乎比较容易想象得出来。虽然我还无法确信,但是相当程度上……” 阿响嘟哝着,再次环视一下大厅,然后缓缓地走向冲着墙角桌子,撑着腮帮的杉江梓。 “杉江,还好吗?” 听到阿响的招呼,杉江猛地抬起眼睛,表情凝重,脸色也明显不好。 “喝点什么吗?” 杉江先是缓缓地摇摇头,接着又改口说道:“啊,还是喝点吧。” “如果还有红酒,就稍微来一点。” 听到深雪的要求,凉子拿来了新杯子,里面已经倒上红酒。杉江一口气将半杯酒灌进喉咙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撑起腮帮子。 “我想问问你,杉江。”阿响柔声细语地说起来,“刚才,美岛冲着你乱说了许多,那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似乎受到了重创。” 杉江肯定已经大致预料到这个问题了,但她几乎没有变化表情,只是稍微摇摇头。 “你说不愿想起来,怎么回事?” “……” “我没有勉强你回答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对别人说的话……” “不是的。” 杉江将手从腮帮处挪走,稍微看了一下阿响,然后又看了―下站在旁边的深雪。 “也没什么,说也行。” “能让我听一听吗?” 杉江安静地点点头,稍微抿了一下剩余的红酒。 “曾经遇到过事故。”杉江结结巴巴地说起来,“已经有五年了吧。大学二年级,我曾去东南亚旅行。在那里偶然看到了一起严重事故的现场。” “什么事故?” “客机坠落事故。” 她声音听上去痛苦,听到杉江的回答,阿响一下子皱紧眉头,“是吧”,嘟哝起来。杉江接着说下去。 “当时我坐在车里,正好撞上发生在那天的空难现场。搜索工作似乎才刚刚开始,说不定我们还是最早的发现者……” 深雪曾经在阿叶的法医学书上,看到过空难中的死者照片。仅凭那些照片,她就想象得出实际空难现场的惨状,一定是非常骇人的。 “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到处都是尸体,那些尸体真的让你怀疑那还是人吗……手脚四分五裂,头也飞出去了。” 刚才,夕海“看见”的就是那种景象吗?杉江就是因此而受到沉重的精神打击吗? “原来如此。”阿响说起来,“你之所以放弃当空姐,也是因为有了那个体验。” “是的。”杉江皱着眉头,点点头,“看到那种景象,我很害怕,根本不想坐飞机了。” “是呀。” “对了,杉江,难道——”深雪突然想到一件事,插起嘴来,“你害怕狗,也和那个有关系?” “是的。” 杉江发出呻吟一般的声音。深雪的直觉似乎对了。 “那时,对,有狗。在事故现场,有几只野狗,它们在吃那些四分五裂的尸体……” 深雪在脑海中浮现出那种景象,觉得心里不舒服。她可以理解了——曾经那么喜欢狗的杉江为何突然讨厌起狗来。 “我害怕。”杉江垂下苍白的脸,吐出一句,“我害怕……那个人。” “你说的那个人,指的是夕海?” “对。” “她突然提到那些事?” “刚才我讲的事情,她应该不知道的。但是她却那么……” “她似乎具备那种‘力量’,对吗?” 阿响说道。他表情冷峻,似乎刚才的醉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和她姐姐一模一样。” “你见过纱月?”阿响问道。 “很久以前,见过一次。”杉江回答道,“还是初中生的时候,我去夕海家玩,在那里见过一次。” “当时,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一但是,我感觉氛围有点特别。纱月的确是个美丽的人,但是不知为何,我有点害怕她。” “是吧。” “几年前,她——纱月被杀的事情,你知道的,对吧?” “是的,当然知道。” “听说罪犯是纱月的男友,他因为害怕纱月而杀死她的。” “是吧,或许可以那么说吧。” 说完,阿响斜眼看了一下深雪,寻求确认。深雪虽然觉得杉江的那个表达——“因为害怕而杀死”过于简单,但还是点点头。 中塚哲哉。 深雪想起六年半前的那个晚上,那个袭击美岛纱月的男人的面容。 那个在公寓电梯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男人的面容。案发后,在调查取证阶段,刑警所展示的照片上的那个面容。今天,登载于阿响发现的那张旧报纸上的那个面容…… 他——中塚哲哉自杀后,调查当局给出的事件“真相”是这样的: 中塚哲哉和美岛纱月同年,以前就是她的男友。大学时,中塚试图创立电脑软件公司“N系统”时,纱月似乎发挥了建议者的作用。 也就是说,那时,她那种能“看见未来”的力量发挥了作用。公司顺利起航,作为由学生社长创立的一种新生代商业模式而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据说于公于私,中塚对纱月都相当痴迷。他会定期,或者是在面临某种决断的时候,去见纱月。关于自己以及公司运营方面的问题,他一直仰仗着纱月的建议。但是—— 起步后的几年中,公司经营顺利,但是从发生凶案那一年的年头开始,突然开始陷入困境。具体是什么困难,深雪也不知道。但是,事态的确很严重,作为经营者的中塚因此而精神状态不稳定。后来,这方面的事实通过公司职员的证词以及中塚本人的日记得到了确认。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纱月的感情也从过去的积极膜拜一下子演变成消极的“恐惧”。 在她“能看见”的“未来”是好的情况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公司走下坡路的时候,从纱月口里所讲出来的都是坏的“预言”。而事实上,她的预言和往昔一样,相继得到验证。不到一年,中塚在各个方面都陷入了绝境。 中塚开始恐惧纱月。正因为他曾经对纱月所拥有的“力量”绝对信任,所以那转化成“恐惧”时的落差也非常大。 对于往昔的中塚,纱月的那头漂亮黑发甚至是其“信仰”的对象。她“力量”的源泉就在于那头发。他那么感觉,纱月本人也曾那么说过。因此,当时那同样的黑发对于中塚而言,就转变成巨大的恐惧的对象。 在那个12月30日的晚上,中塚来到了纱月的房间。在那里,似乎纱月预言了他必然的“破灭”。就在那个时候,他内心膨胀的恐惧达到顶点,驱使他犯下了异常的罪行。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据说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那头可恨的黑发。 他进一步如此想到。 只要没有这头发…… 只有没有这个“力量”源泉的头发;只要将这头发从她身上夺走;只要将那头发置放于自己手上…… 那样一来,她或许就会丧失令人恐怖的“力量”。那样一来,自己或许就能逃避她所预言的“破灭”。——对,肯定能躲避…… 这或许就是中塚袭击纱月并剪下、拿走其头发的原因。 作为凶器使用的剪刀原本就在纱月的房间里,犯罪后,他将剪下的头发以及剪刀都放进自己的挎包里,然后逃走。乘电梯到达一楼后,与前来拜访纱月的深雪她们擦肩而过。 中塚从那里逃跑后,依然穿着深雪她们所看到的蓝色袖子的运动服,抱着同一个挎包,去了位于涩谷区神宫前的“N系统”的办公室。之后,他一度回到位于久我山,自己单独居住的公寓中,但是中塚安心不下,又转到东京都内的商务酒店,在那里度过了几天。在酒店里,他看到了报纸以及电视中有关此次凶杀案的报道,知道警方搜索的方向已经指向自己,最终选择了自杀。 中塚自杀后,其遗体在井头公园内被发现,警察顺藤摸瓜找到其曾住宿过的酒店,并对房间进行了搜查。在那里发现的中塚日记里,有记载其从犯罪到自杀期间的心理路程的文字,那大致可以理解成是“遗书”。 他在日记中是如此写的——自己并没有想杀纱月,只是想夺走她的“力量”;自己没有杀她,没有掐死她……但是,在酒店的房间里,警方发现了从案发现场被拿走,作为凶器的剪刀以及纱月的头发。这些东西成为证明中塚犯罪事实的决定性物证。 以上就是六年半前美岛纱月被害案的梗概,这些作为“真相”,已经广为人知。 5 之后,杉江又连着喝了两三杯红酒,显得相当醉了,说的话也让人不知所云。她还想再喝,周围人都很担心,便阻止了她。凉子用肩膀架着她,将杉江带到了C馆的卧房。 深雪也决定乘这个时候回房休息。除了担心腿上的疼痛外,还因为来这里后接连发生了几起不太愉快的事情,她觉得心情有点忧郁。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响,当时是晚上11:30左右。阿响说“等一下”,便和她一起走出了大厅。他说备用的香烟放在房间的包里,要去拿一下。 “我会找一个适当的地方,睡觉。” 将两包没有拆封的“七星”烟放入外套的口袋里,显得有点哀怨地说道。 “总之,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让腿上的伤口也恢复恢复。” “对不起,阿响。” 这时,深雪也只能用甜美的声音抚慰他。 “等回到东京,我请你吃非常好吃的东西。” “你想用吃的东西来安慰我,那可不行。很抱歉,我对吃的东西非常随意。” “那可不一定。因为你是阿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专注于美食呢。” “是吧。” “是的。” “到时候再说吧。” “真的对不起。……”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用那么在意的。” 阿响微微一笑,把放在口袋里的墨镜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 “或许还有人没睡。反正机会难得,我会和他们多聊聊,然后找一个适当的地方,喝个酩酊大醉。” “嗯。” “那你就睡吧。” “晚安。” 深雪本来想冲个淋浴,但是因为受伤,只好作罢。当她卸完妆,换上睡衣后,发现有个打火机掉在床头柜旁边。 那是黑色的“Zippo”煤油打火机,是阿响爱用的东西。或许是刚才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深雪本打算送去给他,想想作罢了。如果要抽烟,问谁都可以借火,而且如果因为打火机不在而让他少抽几支烟的话,不送去反倒是爱护他。 深雪拣起打火机,放在阿响刚才搁在床头柜上的墨镜旁边,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躺在了床上。或许是凉子的爱好吧,床单和床罩都是鲜艳的黄色,如果盯着看,甚至会让人目眩。 间奏 “没办法。” 女人冷冷地说着。那扎成一把的长长黑发,犹如本身就具有生命力一般,妖媚地摇动着。 “我也没有办法。只是……”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那人紧紧地咬着嘴唇。 这个女人的…… 理性已经烟消云散,被巨大的疯狂所吞噬。 那人已经无法阻止被愤怒所驱使的自己。冲着轻轻转过身子,朝窗户走去的女人,那人扑了过去。 …… …… ……那人蹲在俯卧在地,一动不动的女人身边,毫不犹豫地重新握住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