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①没有任何因果关系,也非预期中所发生的事情。②对于连续发生的事件中,让人很想追究其中意义的因素,并探索它是否对现实具有某种特殊意义。“在推理小说中,第一次的偶然是可以原谅的,但之后的偶然就不应该了。”雪子推动离合器,用力把油门踩到底,并频频变换高速档。她不断超越隔壁车道上疾驶的邮务摩托车和小型汽车。连续经过好几个没有号志灯的小十字路口后,车子来到T字型路的尽头。号志灯及时转绿,她轻踩煞车,稍微减速,然后转动方向盘,再踩油门,加速往左转。在雪子的脑海里,塞满了时间、开车、精准的时程和慎一。眼前的号志灯转绿,仿佛在诱导车子快速前进,这和她体内计时器所显示的动向是一致的。雪子旁边的成濑换了件米色的双排扣西装,雪子的视线移到后视镜,发现久远也在后座换上运动服和棉质裤。他把脱下的深灰色西装塞进塑胶袋里,撕下脸颊上的胶布揉成一团。响野则为了套上毛衣,显得手脚忙乱,空间对他来说稍显拥挤,他只得左右扭动身体。“响野哥,你衣服换得太慢了吧。”久远半嘲弄地笑他。“有谁因为衣服换得很快而留名后世的吗?”之后,响野开始检查起波士顿包。紧张感窜过雪子的全身。“是四千万!不是五千万哪。”响野说着,同时听见一叠叠纸钞翻动的声音,随后皮包的拉链被拉上了。“真的吗?”雪子不假思索地反问道。“没错,是四千万!”“一个人可以分多少?”下意识什么都没想就先确认。雪子重重踩下油门,眼前瞬间一片黑暗,却不是眨眼睛的关系,而是一种气氛黯淡、眼前一片黑暗的感觉。她本来预期会有更大笔的金额。还真心期待最好是成濑计算错误,甚至还暗自期待三倍以上的到手金额,虽然明知不太可能。能做的就是让车子继续往前走。“等事情搞定了,我要去纽西兰。”久远高声说着,声音里充满喜悦。“又要去了?”坐在副驾驶座的成濑苦笑着说。“当然要去啰。那真是个好地方,有好多好多羊。”“羊肉这么好吃吗?”响野问道。“光想着吃的人,最好是先被羊吃掉。”久远心里很不服气。“羊是草食性动物吧?”“总之,那里是一个非常舒适的国家。同样是岛国,却和日本截然不同。原本在纽西兰只有鸟、蝙蝠和蜥蜴,是一个和平的岛屿。除了鸟、蝙蝠和蜥蜴,其他什么都没有哦,连要排生肖都办不到。就因为和平,所以大多是不会飞的鸟。”“是人类把其他动物带进去的。生态遭受破坏,全要归咎于人类。”成濑非常不愉快地说。“纽西兰国鸟鹬鸵,可爱极了!它们不会飞,只会碎步快跑。”“好个原始的自然景观啊!”响野应和着。雪子边聆听着伙伴们的对话,心里非常羡慕,但脑子里的计时器依然继续运作,行程中每一刻是不容出错的。“我就是搞不懂,国外有什么让人愉快的呢?真的能学到什么吗?只是搭上飞机飞越海洋,人就会变得比较伟大的话,那成田机场的海关,不就成了圣人聚集的广场吗?看看过年期间,进出成田机场那些疲惫不堪的脸庞又算什么?他们亲眼观赏景色的时间,恐怕远不及透过录影机镜头观望的时间吧。”响野的语气,甚至有些许愤世嫉俗。“虽然我知道你讨厌飞机,但我还是不喜欢你这种抱怨。”久远说道。坐在副驾驶座的成濑说:“不,响野不只是讨厌飞机,应该说他对日文行不通的地方感到束手无策吧!毕竟他是靠嘴巴生存的。”紧张感窜过雪子的全身。雪子认真地看着前方——或许用“盯着前方”来形容会更贴切。因为“精准度”是不容出任何差错的。车子行走在狭窄的车道上,然后穿过住宅区,这时号志灯也由红变绿,车身右转……她不断重复比对着体内计时器和行程表——被她身体完全记忆的行程表。车子进入车流量较小的马路。左边是一般市民用的小型运动场,右边则是延伸的高耸水泥墙,这是一条双向各只有单一车道的狭窄道路,斜前方则是公园用地。“有警车!”久远轻声低语着。雪子吓了一跳,上半身震动了一下。所有人陷入寂静,仔细聆听,果然听到警车发出急促的警笛声。“是在追捕我们吗?”“你有过被警察追逐的经验吗?”响野心不在焉地说。“高中时偷过制服,把它放在纸袋里。我记得的大概就是那件事吧!”“应该就是这个吧!”响野微笑着。根据雪子的计算,二百一十三秒后就会到达换车的地点,目前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好像是响野开了窗,风随着吹进来,雪子再次聆听,警车的警笛声煽动着人焦虑的情绪。但她可以确定,警笛声越来越小……朝另一个方向逐渐远去。“已经走远了。”久远说着。体内计时器很准确地计算着时间——她分别朝中央后视镜、左右后视镜、挡风玻璃前方看去,检视各个方位,开始倒数计时。这时慎一的脸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她握住方向盘的手猛然用力,开始读秒……而成濑的侧脸令她有几分在意。就在这时候,眼前突然冲出一辆汽车——雪子确定突然冲撞出来的是辆RV车,它从左边狭窄的小路里,像彼此打好暗号似地,伺机冲撞出来。感觉就像一张庞大的野猪脸孔,驱策着蛮横的身躯,朝雪子的车子扑过来。大概是成濑,在一旁发出小声的尖叫。雪子立刻踩住刹车,转动方向盘,车子随即回转。她拼命地只想让车子停下来。显然并没有发生车辆撞击,而她脑海里只剩一个意念——设法让车子快停住。受到离心力的牵制,车身回转着……墙壁和电线杆近在眼前,但她估计不会撞到。车身的旋转仿佛永不终止,大伙儿除了等待车子自动停止,也别无他法。最后,车身微微倾斜,终于停了下来。雪子沉沉地喘了一口气,但紧绷的情绪并没有因而松懈。成濑立刻问后座的人:“没事吧?”久远小声回答:“好像还活着。”雪子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呼吸慌乱,她下意识地直喊着:“对不起,对不起……”“雪子姐,这不是你的错!”久远说。“都怪那部车突然从旁边冲撞出来。”成濑对后座的两人说明。“那部车吗?”响野从身旁的窗户指着外面,雪子随之移动视线,看到那部RV车。RV车所采取的停车方式,出乎雪子想象地惊人——它努力试着壁面撞上水泥墙,但可能失败了,最后就驶上人行道上的树丛中,车身倾斜着。左右检视了一下,所幸四周没有住家或者大楼,免除了目击者或爱凑热闹的人围观的麻烦。“那辆车到底懂不懂交通规则啊?我过去问问他……”响野正想推门走出车外。“会打乱我们的计划,还是快走吧。”成濑冷静地说。“我突然看到侧面有车冲出来,才赶紧切换方向——”雪子似乎在为自己辩解,而这也的确是个辩解,因为车体产生这种不稳定的旋转都是雪子的责任。“我知道。”成濑说着——那副像参透人生大半戏法般,充满确定的口吻,对雪子而言,是另一种的恐惧。或许,成濑早已经看穿一切。“前面有人走过来!”久远突然提高嗓门。雪子慌张地往前一看,紧张更随之掠过全身——有人来了。只见三个男人跳出RV车,正朝着这边靠近。“怎么回事?”久远有点茫然。三个男人的模样有点奇怪——他们全都戴着太阳眼镜,手上也都拿着枪。“这种装扮看起来好眼熟啊,他们这身装扮分明和我们一样嘛,不就是抢匪的装扮吗?”响野说道。挡风玻璃受到攻击——雪子还来不及反应,玻璃在一声枪响中瞬间破裂,眼见前窗玻璃粉碎,雪子双手抱头,身体当场蜷成一团;成濑也缩起身体往旁边闪躲,玻璃碎片四处飞散。“搞什么啊!”响野叫着。“糟糕!这枪声恐怕会把条子引来!”成濑依然冷静说道。雪子右侧的门突然被打开——车门怎么没上锁?她仰起脸,眼前站着一名持枪的男人。她没看过这个男人——一身好体格、戴着太阳眼镜、宽下巴,态度从容而稳重。虽然感觉出他的情绪亢奋,但步调却没有凌乱的模样。“出来!”他举枪对着雪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副驾驶座的门也被打开,后座的门也一样。他们只能顺从地把脚踏出地面。对方共有三个人,副驾驶座旁一个人,驾驶座这边两个,其中一个还举枪对着雪子。他们三个人身上都带着枪,连雪子都知道那些是真枪。“这是怎么回事?在拍电影吗?”久远举起手苦笑着说。“如果是的话,我忘了化妆耶!”响野说。“现在都用特效了,拍完再修补就可以。”这时站在副驾驶座旁的男人把枪轮流对着成濑和响野,提高嗓门叫道:“车子,我们要了!”听到他的声音,让雪子更紧张。“各位——”成濑忽然开口,他正面凝视着那个男人,以仿佛能透视他人内心的独特口吻说:“你们正在逃亡吗?”“什么意思?”响野双手依然高举,转头望着成濑,而后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这些家伙也是强盗之类的啊……”他发出高亢的声音,就像学生发现老师的错误一般:“你们正在躲警察吗?然后因为把车子撞成那样,所以来抢我们的?”“运钞车抢匪!”成濑突然冒出这句话。他只是把不经意浮现在脑海里的话说出来,不一定要寻求他人的认同。“嗄?这些家伙吗……?”响野满脸惊讶问道。“不无可能!”雪子终于听懂他们的对话——这伙人是抢劫运钞车的犯人?的确有这个可能——成濑说得一点也没错。在她思考的瞬间,面前的男人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扳,她的双手已经被扭绞在身后。她想到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脑袋,小心咽了一口口水……随后慎一的脸乍然浮现,他不禁咂了一下。“不要啰啰嗦嗦,快把车子交出来!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雪子身后的男人喊着,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成濑直盯着雪子的脸,然后说:“没辙了。”“快、快离开车子……”久远前面的男人喊着。这个瘦小的男人,声音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还慌张地挥动着手枪。“扭住雪子的是牧羊犬。”成濑说着。“我前面的应该是绒毛犬。”久远回应。“我和成濑前面的,什么都不是,算是介于他们之间。”不,阿响前面的男人绝对是只胆小的柴犬!雪子不由地这么想。久远显得很不甘心,他高举着的右手手指时而握起时而张开,仿佛是位高雅的钢琴演奏者。“滚、快滚!”瘦小男人怒吼着,激动使他的声音显得慌乱。当他正想钻进驾驶座时,久远刚好把脚跨了出来,两人互撞了一下,男人发出惊叫,歇斯底里地高声喊着:“滚、滚开!别挡路!”久远低声地说:“果然是只绒毛犬。”绒毛犬男滑进驾驶座后关上门,这时引擎依然转动着,却听到刺耳的催油声。副驾驶座旁的瘦子则对响野喊道:“把皮包留下来!”“不,这个——”响野到此时才感到担忧。“车子你们拿走,皮包你们不需要吧?”成濑沉下脸。响野大声说着:“没有皮包,车子还是能跑嘛,你们不需要这皮包啊,轮胎、方向盘已经都是你们的,皮包就不必再附赠了吧?”“少啰唆!放着就对了!再嘀嘀咕咕就杀了这女人!”雪子闭上眼睛,她完全丧失思考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响野依然不肯放弃,拼命地抱着皮包说:“这只是我们的个人行李,里面只是些盥洗用具和每天饭后要吃的药而已……”“少啰唆!放着就对了!”雪子张开眼睛,发现成濑正专注地看着她,然后凝视着她身后男人的枪口,似乎想确认什么似地转动着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了这句话:“没辙了。如果被杀的话,连本带利全都没了,只能按照他的话做了。”“所有皮包都留下!”雪子后面的男人,用下巴指指响野和久远的皮包。“你们是想要车子呢?还是这些肮脏的皮包?”只有成濑的声音依然保持冷静。“当然是车子!”副驾驶座旁的男人说。响野和久远常常地叹一口气,然后把皮包重重地丢进后座。“敢乱动我就开枪——”雪子背后的男人,把她当做盾牌,走到后座车门旁,迅速钻进车子里,然后松开抓住雪子的手,用力关上门。等到副驾驶座旁的男人也坐上车后,车子立刻开动。可能是驾驶猛然松开离合器的关系,伴随着刺耳的声响,车身往前冲出差点倾倒。不过,车子很快的调整好方向,在刺耳的引擎声中扬长而去——雪子当场瘫在地上,但她自己非常清楚,这并不是因为过度恐惧。她全身颤抖,并非歹徒离去的安心感所致,而是虚脱感……或说是挫败感所造成的。有好一会儿,大伙儿都无言以对,只是呆然地站在原处看着车子渐行渐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久远的口气,显然还无法接受刚才的事实。响野解释:“那是另一批抢匪,在逃避警察追捕时,差点撞上我们的车,结果车子撞坏了,只好慌忙夺走我们的车子逃之夭夭。他们该不会是先前电视报导说的运钞车抢匪吧?”“很有可能。竟然撞在一起了!”“这未免太巧了吧!”久远叹息着。成濑不知何时已来到雪子身旁说道:“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久远急忙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啊,你开车的技术完美无缺,那些家伙乱闯,是他们不对,都怪那些抢人家车子的家伙。”成濑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思考,倒很接近棋赛结束后,棋士们盯视着棋盘,检讨真正失败原因的表情。“怎么样?成濑,这可是完全预料外的状况。”响野的眉毛垂了下来。“的确。”“那些家伙真的会打开皮包吗?”久远问。“应该会吧。那些家伙基本上是非常卑鄙而贪婪的,他们随时都在寻找值钱的东西。不过他们一定没想到里面竟然有四千万……”响野的表情显得非常不愉快。“或许是因果报应吧!”久远说。“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抢了车还附加四千万!”“对我们来说是煮熟的鸭子飞了。”成濑说。“或许应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响野笑了。“什么意思?”“老天有眼,不会放过任何一件坏勾当,所以做了坏事一定会遭到天谴。”“你是说我们遭到了天谴?”久远说。“也许吧!”“不对的到底是谁啊?”“五十步笑百步……”成濑吐了一口气:“不过,也没辙!世界上很多事是很无奈的。”学子心想,阿成可能是针对我说的。“得一次经验学一次乖吧!”响野摊摊双手:“这次得到什么教训呢?”“‘如果以为世界上的抢匪只有自己这一伙,那就大错特错了!’就是这个教训吧!”成濑的眼角再度撇向车子逃逸的方向。“如果响野哥一开始也拿出手枪就好了……”久远好像现在才察觉似地说道。“对那些蛮横的家伙来说,枪一点也不新鲜,现给他们看,他们也不会开心。”“至少会害怕吧!”“没这回事。”响野像在辩解,语气也因而转强:“如果我真的掏枪出来,反而会惹恼他们,说不定还真的对雪子开枪,这种事谁能保证不会发生呢?”“对不起……”雪子再次道歉,但她却毫无自信,好像这句话不是从她的嘴巴说出来似的。“如果有‘徒劳无功’代表权团体赛,夺魁的人非我们莫属!”响野一脸无趣地说着。第二章歹徒进行反省,却意外发现尸体“没有比现金和死亡更真实的东西”响野 Ⅲ【反省】:①回顾自己的行径,考察自己过去的行为,再订出某种评价。②对自己今后是不是会重复犯相同的过错,做再次确认。响野在咖啡厅的桌子旁依序望着其他三人。他们抢了银行之后通常不会立即聚会,而是先将抢到的钱交由成濑保管,观察一下外面的风声。倒也不表示这程序不得改变,而是大家都认同这是银行抢匪最妥善的做法。一旦工作完成,最好经过一段时间大家再见面。但这次是例外。他们的确抢了银行,可是手中却一无所有,也就是说,忙了半天收入却是零。因此事情才经过两天,大家就到店里集合。时间是晚上十点,一样在已经打烊的咖啡厅,一样是窗边的桌子,一样的熟面孔……唯一不一样的是,混杂苦笑的对话断断续续地持续着。祥子走过来收拾桌上的餐具,她面带微笑说道:“抢完银行马上就明目张胆地聚会,不会出问题吗?”响野皱着眉,其实她早已知道所有的状况。“哎呀,说错话了。这次抢劫根本是彻底失败了嘛。”她讲得毫不留情。响野显得有点不高兴,回答她:“也不能算是失败啊,抢劫过程是非常完美的,四千万也到了我们的手上。”“可是,我没看到那些钱啊?”“那是因为半路杀出程咬金,硬是把那些钱抢走了!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的野蛮家伙!”想起那群男人肚子就一把火,响野气得晃动着膝盖。祥子伸手到柜台附近的架子上抓起一叠报纸,抽出头版那张拿到桌上:“你所谓的野蛮家伙就是这些人吧。”再次看到斗大的标题——“连续抢劫银行”,他整张脸又皱在一起说道:“这件事根本是我们干的,却被当成别人的故事报导,感觉真不爽!”久远混杂着叹息声说道:“就是嘛!根本是我们搞出来的。不过,老天爷可能始终都是这种心情吧,它俯视着有关人类犯罪的新闻报导,也许会很困惑地说:‘追根究底,这应该都是我的责任呐’!”“上面写着运钞车Jack哦,不久前我们不是才提到这个话题吗?”祥子说道。响野说:“果然是那些家伙干的!”两天前,当车子和皮包被抢走之后,他们搜寻过那辆RV车,结果只得知是一部脏车,其他却没有发现任何和犯人有关的线索。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些RV车男人就是运钞车抢劫犯错不了。他们好像在别的地方袭击了运钞车,从保全人员那里夺走一亿元之后逃走。“他们应该是太慌张,完全忽略了应该先停车左右观望,就直接冲到路面,所以才会差点撞上我们的车,还好雪子闪得快,否则现在银行抢匪和运钞车抢劫犯说不定正手牵手,结伴前往西方极乐世界呢!不过,抢匪基本上没长翅膀,恐怕是上不了天国。”响野耸耸肩。“读了这些报导,真会以为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犯罪集团所做的耶。”再读一次报纸后,祥子这么说。报导中的确断定港洋银行的抢匪和运钞车Jack应是同一伙人。一般推论他们在途中会合,并结伴逃亡。“也就是说,我们也变成这个话题中运钞车Jack的成员啰?”“因为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不同的抢劫集团竟然会巧遇在一起,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当成是同一批歹徒。”久远说道。根据新闻报导,被他们抢走的车子中途也被丢弃了,而成濑他们所脱下的西装、帽子和太阳眼镜都被留在车内,不过却只字未提任何有关波士顿包的事情。响野的脑海里,浮现发现自己四千万的那群男人,让他坐立难安起来:“一定是他们拿走了。那明明是我们的东西……”“应该说本来是银行的吧。”祥子毫不留情地说。“但是呢,那些人可是抢了一亿元的犯人哦!加上我们的四千万,一亿四千万……这个数字未免不上不下,抢了一亿元就该收手才对。”久远苦笑着说。“简直太没意义了!”雪子大声喊着:“他们手里都已经有一亿了,真不敢相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雪子难得如此情绪化,连响野都被她吓了一跳。久远也大感吃惊:“难怪雪子姐会生气,这真的毫无意义耶,我们那点小钱,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嘛!”“四千万对他们来说根本没必要。”雪子压低声音叹着气。响野窥视着成濑的表情,而他一如往常表现得沉着冷静:“对于这次的四千万,现在再多的牢骚也都是多余。”“这是什么话啊?”响野一副要把对方吃掉的模样。“的确很可惜,但又能怎么样呢?”“你这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老装得像个乖乖牌,你欠缺的就是热情、冲动,还有放纵自己的情绪……”响野边指着成濑,然后开始扳着指头,暗示他的缺点还有很多。“成濑哥,你不觉得不甘心吗?钱被抢走了耶——”久远一副不敢想象似地嘟起嘴。“没什么好不甘心的啊!”这人倒说得挺干脆。“报导中,他们竟被称为运钞车Jack,而我们辛苦半天也变成他们的成果,你能忍受这种事情吗?太过分了!抢劫犯怎么能称作‘Jack’呀?”“那只不过是起源于马车抢匪的打招呼……”成濑用平静温和的口气打断他的话:“响野,难道你希望自己也被取个绰号吗?”“当然不是这样,只是自己所引起的骚动竟被别人抢尽了光彩,实在很难咽下这口气。”“相对地,他们不也一起承受了我们的罪恶吗?应该心存感激才对!”“如果没把我们的钱带走,或许还能商量……”响野歪着头盯着成濑——真的很难看透这位朋友的心思,他边这么想着,思绪中边参杂着一半钦佩。这家伙真正的打算,就像特务工作局(Secret Service)团团包住的总统一样,就算一层层剥掉他身边的警卫,还是很难看到他本尊啊。成濑平静地说:“真是遗憾!前面都进行地一帆风顺,我们也没有犯任何一点失误,但即使没有失误,却仍然功败垂成,世上就是会有这种事。”“你说得真达观啊!”用达观来形容成濑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响野突然想起,高中时他曾读过的一本书,作者应该是夏目漱石吧,书里出现了“niladmirari”这样的词汇,那本来是拉丁语“没有惊愕”的意思,表示一种“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的哲学目标。当响野看到这个词汇的时候,脑筋里立刻想起成濑,无疑地,成濑正是实践了这种无动于衷的标准典范。“生命正是因为无法预料,所以才变得多彩而快乐。”成濑顺口说着。“不过,你不想把它要回来吗?”久远问道。“要回来?”这句话似乎在成濑的意料之外,他好奇地反问道。“是钱耶——如果是被善心人士捡到或者被归还原来的银行,这些我都还能够接受,但是被那种没品的抢匪半路抢走,说什么我也忍不下这口气。”“那要怎么把钱要回来呢?”响野问道:“我们虽然看到犯人了,但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既没线索,也没任何资讯,根本毫无方向。如果这样都可以找到犯人,恐怕警方早就抓到他们了。运钞车Jack耶,那可是当红的目标啊——”成濑这时突然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还没说的?”响野看到久远的脸上缓缓地绽开微笑,那是幸福和兴奋混合在一起的笑容。“其实呢,是有迹可循的。”“有迹可循?”响野反问他的话。“宾果——”久远用嘴巴发出声效,然后从牛仔裤口袋里取出一个合成皮的皮夹。“你想用皮夹来取代我们本来要分赃的钱吗?”“当然不是!”久远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像卡片的东西。“喏——这是犯人的驾照。”他说。成濑 Ⅲ【林】:①树木群生的地方。②引申为事物多而聚集的地方。③姓氏之一,属于来自中国的姓氏,特别是以林罗山为首的江户幕府儒官之家最为有名。【林达夫】:运钞车抢匪之一,负责驾驶,性属蜥蜴的尾巴。成濑看着满心欢喜的久远,不禁联想,狗笑的时候是不是就像这个样子。成濑甚至更觉得,这家伙或许和狗一样,鼻头干燥时,就表示身体不适。“你扒来的?”雪子边看着皮夹,发出高亢的声音。“有个男人不是想钻进驾驶座吗?我撞了他一下就顺手摸走啰!”“哪个人啊?”雪子的脸变得非常认真。“哪个人有什么关系?”久远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就是站在我前面的那个小个子。”“是那只绒毛犬嘛!”响野说。“对!就是那只绒毛犬。”久远点头赞同。成濑的脑子不断地转动着,盯着眼前偷来的皮夹,回想着那个犯人的模样,一一列举各种可能性,想象着自己应该采取的行动,以及之后所有可能引发的事态。这可是他不论身为银行抢匪或区公所公务员,皆赖以为生的超凡想象力。“驾照吗?或许真的可以成为线索。”成濑说着。不过,让人质疑的是,这驾照到底是真是假。的确,连久远自己都说:“如果是真的就好了!”“你是说这可能是假的吗?”响野反问。成濑说:“不无可能。毕竟一个袭击运钞车的犯人,把能够辨识身份的东西带在身上,未免太粗心大意了。”“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我倒认为这个可能性相对比较高。”久远的声音相当振奋,让成濑感到有些意外,立刻表示:“原来如此。”这两天来,久远可能盯着这张驾照,尽其可能地做了各种推测和考量。“这些歹徒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会遇见警察吧!如果在案发前,不小心因为超速或临检被拦下,这时候要是身上没驾照,那可就非常麻烦了,而拿假驾照的危险性更高。”“说得没错。”雪子同意他的说法,不自觉地就插了嘴说:“像我自己就一定随身带着驾照,如果因为没带驾照而耽误了时间,那才真是愚蠢到家。只要不搞丢,带在身上反而比较安全。”然后她看着久远补了一句:“被人扒走当然例外。”“没错吧?把真驾照带在身上,至少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用假驾照才反而可能败露恶行,仔细想想,开车的人身上带着真驾照才是明智之举!”的确非常合理,于是成濑问道:“他家地址在哪里?”“倒是不远,就在纲岛。”久远再看一次驾照,大声地念出地址:“公园大楼二〇一室。”这时,成濑他们暂时停止交谈,各自在心里思索着不同的问题,在无言思绪笼罩下的桌面,突然显得狭窄而局促。过了一会儿,响野站了起来,开始在咖啡厅里来回踱步,每当他思考事情,特别是结论迫在眉睫时,就会开始来回走动,这是他以前就有的老毛病。成濑回想,当年他也经常在上课时突然在教室里窸窸窣窣地走动,每次老师一看到他这样,就开始提心吊胆,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长篇大论的歪理。响野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掌,走到柜台旁边,拿起一张折叠的地图走回来。他把地图摊开在桌子上。他们很快地在地图上找到纲岛那栋大楼的位置。“只是一个普通的住宅区嘛!”响野说道。“就算是运钞车抢劫犯,也会住在普通的地方啦。”成濑用手指点一点的位置,然后像在寻找路线般地滑动着食指。久远把驾照当做扇子扇动,然后开始念:“林达夫,三十八岁,籍贯琦玉县川越市……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说着就把驾照顺手搁在桌子上。成濑的视线立刻移到驾照上。“林?”成濑看着驾照上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接着眼睛眯成一线,仿佛照片里那个姓林的人生,即将被透视而浮现出来一般。方脸、短发,最显目的是两道粗浓的眉毛,眼睛看起来像是半闭着,也许是因为眼皮浮肿的关系吧,而他那小小的鼻子让人觉得格外滑稽。“看起来不像个坏人嘛……”他直率地把感觉说出来:“不过也不像个好人就是了。”“我对剖析人物这种游戏最拿手了!”响野搓揉着双手说。一向喜欢小题大作,抓到一只老鼠就会炫耀得像抓到一只熊的响野,很难想象他居然会剖析人物,但他依然得意地说:“这个男人跟我们同年耶,从外表看来,他就是所谓的拖拉男。”“拖拉男?”久远反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连成濑也皱起了眉头。“就是活得很马马虎虎的人啦。”“少蠢了!”成濑听了差点喷饭,这样的比喻也太离谱了。“总而言之,就是拖拖拉拉永远下不了决定,凡事随波逐流,配合着周遭的气氛来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的类型。也就是会上自己根本不想上的高中、抽自己不想抽的香烟品牌,甚至只因为想和大家一样,就随便进一所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私立大学。就这样,成了自己从没想过的上班族,懵懵懂懂地生活下去。久而久之,渐渐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感到厌恶,于是开始赌博,结果又懵懵懂懂地落入赌博的陷阱里——大概就是这种类型吧!”“只是一张照片,亏你能看出这么多,不愧是响野哥。”久远嘲笑他。“我可是什么都懂的。我还知道这次运钞车抢劫案,这个男人绝不是主嫌!”“这一点我同意。”成濑说着。回想当时现场的情形,从头到尾都不见姓林的男人表现什么领导力。“成濑哥一说,就让人觉得比较像真的。”久远窃窃地笑着说。“你说得好像我只会胡说似的。”难道你还说过什么真话吗?话虽到了嘴边,成濑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当时,这个男人显得很不沉着,只是一直处在亢奋状态,绝不是能仔细筹组计划,指示别人做事的料子,当个司机就够他卖命了。说这种人是导致失败的罪魁祸首也不过分,要分类的话,这家伙应该是属于蜥蜴尾巴吧!就是必要时会被断尾求生的牺牲品。”“可怜的林先生……”久远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同情。“这样懵懵懂懂过一生的林先生,就是会可怜兮兮抽到下下签的那种人。”响野做了结论。“如果林先生是可被牺牲的成员,那就算去公寓找他,不也是白费功夫?”“不,当做线索倒也不坏。”成濑立刻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咱们去把钱要回来,是这个意思吗?成濑。”成濑还不能确定,这么大费周章把钱要回来,是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搞不好会弄巧成拙,此外他也在乎雪子的想法。不过,最后的结论还是出炉了。“我们的确做得非常漂亮,抢劫过程也很完美,却在最后关头让所有的宝物被洗劫一空,的确让人无法接受。”“就说嘛!就说嘛!”响野一个人穷开心地说着:“装得一副很达观的样子,其实你的想法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无动于衷原来也不过如此嘛,一定要把钱讨回来啊。喏——祥子,抢银行的钱也许不好,可是从抢匪手里把钱夺回来,应该不算太坏吧?我们只是从当今世界堪称万恶根源的运钞车Jack那里,把钱夺回来而已。”“我说啊——”祥子收好餐具,转过身来:“那些钱原来是银行的吧?”她的声音有些忿忿不平。“雪子姐也不反对吧?”久远窥视着雪子的脸。雪子抬头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投降似地把对久远高举双掌,表明她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久远开心地说:“定案!”然后把驾照递给成濑:“细细规划就交给成濑哥啰!”成濑的脑子迅速地动起来,他把各种可能性和选项在脑子里整理一遍。“首先,我和雪子去那间公寓看看!”“那我们呢?”他已经料到久远会嘟起嘴巴,不满地问。“没必要四个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去吧?”“那雪子姐别去,让我去啦!”久远简直就像是个充满冒险幻想,却又毫无经验的个中代表:“让我和成濑哥两个人去啦。”“不,我和雪子去。”他一点也不让步。与其两个大男人一起行动,一男一女一走在路上闲晃比较不会让人起疑,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但成濑认为没必要对久远一一说明。“那我要做什么呢?”“你去帮我准备公园大楼的钥匙吧!就是二〇一室的钥匙。我不认为如果我和雪子去找他,他会大方地开门让我们进去,所以我们需要钥匙。”“要用钥匙偷偷进去吗?那只要去找田中哥就行了吧。”“这也是不简单的工作哦!”成濑仿佛在区公所对自己的属下说话。“有困难的时候,找田中就对啰!”响野说道。“田中哥是住在绫濑吗?”“我会先打电话,久远你负责去拿吧!”一边说着,成濑想起田中的事。他在学生时代,曾被一群十来岁的年轻人欺负得很惨,因此田中非常讨厌和年轻人见面,虽说是熟人,不过成濑还是担心久远一个人去不知妥不妥当。“什么时候去公寓呢?”雪子看着成濑。“看什么时候拿到钥匙啰!”成濑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好几套剧本。“慎一在等我,我该回去了!”雪子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慎一还好吗?”响野问道,而成濑也想起他说被欺负的事。“很好啊!怎么了?”“这一星期,都没看到他来。”“因为考试的关系吧!”雪子的表情有点困惑。“考试?我没听说啊!”“是呀!”“他没必要任何大小事情都跟你报告吧?”祥子插嘴说道。成濑很专注地看着雪子的表情,他知道雪子在说谎。不过他无法清楚知道是在哪个部分上说了什么样的谎,这只能凭想象了。雪子走出咖啡厅,门上的铃铛声随之响起,接着门关上了。成濑也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杯子走到柜台旁。“哎呀,放着我来收拾就好啦,我们家那口子,一向是喝完随手乱放呢。”祥子接过杯子,然后说:“成濑,没有我可以做的吗?”她笑着把脸凑过来。成濑本想对她说:“角色都派定了。”但突然灵机一动:“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哦?”祥子微笑着。“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一件事。”“什么事?”“之前我们聚会的时候,你曾经问大家:‘难道不想独占所有的钱吗?’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他小声地问着,只有祥子听得到。久远 Ⅱ【钥匙·关键】:①插入锁孔之后可以开关的工具。②解决事情时所需要的要素,也是决定能否顺利进行的重点。Key。“这么说来,这个房间的钥匙在案发当时全都是锁上的。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下一个星期日,成濑跟着久远一起搭乘电车。座位虽然坐满了人,但还不到拥挤的程度。他们站在车门附近,门那头虽然只看得见墙壁和广告,毫无乐趣可言,但久远依然望着外面。“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去田中那里的!”久远嘟着嘴,显然对成濑跟着他有点不满。这状况就好比一个新近员工,因为无法妥善处理客户的抱怨,只好请求上司同行一样。“我也觉得你一个人去比较好啊,可是田中都说讨厌你了,我有什么办法。”“田中真的讨厌我吗?”成濑打过电话,不料田中一开口就强调:“成濑,你不来的话,我是不会出面的!”“田中大概是几岁的人呢?”久远突然觉得很在意。“比你大吧,应该是二十多岁,还不到三十。”田中的右脚行动不便,所以只能拖着步伐走路,至于是天生的,还是小时候遭遇其他不幸所造成,久远就不得而知了。或者那只是拿来掩饰他不喜欢出门的借口,刻意夸大的形容。“田中的父母知道吗?”“他没有爸爸,只有妈妈。”“是喔,那他妈妈知道吗?”“知道什么?”“田中做的事啊。”“应该知道吧!毕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嘛!”成濑说着。久远虽和田中见过几次面,但却是第一次造访他家。当然,成濑应该去过不下十次以上。田中的母亲是一位保险业务员,白天几乎都在外面奔波,而田中则把自己关在房里,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以前,成濑好像劝过田中:“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不太好吧。”不料田中非常生气:“才不是这样!是我把世界封起来的!我房间的墙壁包围了世界,所以真正被封闭的,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在象牙塔外的只有我一个人!”久远心想,能把这种狗屁不通的道理说得冠冕堂皇,把死的都说成活的这点,倒和响野哥有异曲同工之妙。进入千代田线转为路面行驶的路段,地下铁钻出地面。“呼哇——”久远把封锁在地底的郁闷一起吐了出来。这时发现从车厢的最角落里传来婴儿的哭闹,哭声回荡在车厢里,让乘客各个表情凝重,虽然哭闹声足以刺激神经,但谁也不敢表示愤怒。无法宣泄的不满情绪,飘荡在电车里。“婴儿的哭闹声挺吓人的!”久远看着成濑说:“照这样哭下去,连挂在车厢里的广告都快震掉了。”“那是一种表达方式。”“表达?”“婴儿嚎啕大哭是因为希望大家注意到他,这是一种表达方式。毕竟人类的婴儿,没有父母的协助是活不下去的。”“说的也是,人类的婴儿比其他动物都来得脆弱,如果和柴犬的幼犬打架,准赢不了的!”“像你这家伙这么喜欢狗,有机会观战一定也会一脸喜孜孜!”“如果要选择看柴犬被人类虐杀,不如看柴犬咬死人类,绝对来得好些!”久远笑道:“对了,我之前读过一本书,说婴儿对周遭的人是非常敏锐的。”“书里面写的大多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目录和定价,其他都是骗人的。”“听说,婴儿能察觉父母之间冷淡疏离的气氛,然后嚎啕大哭,也能感受吵架的前兆。相对的,如果有情绪舒坦平稳的人靠近,就会停止哭泣。”“什么叫情绪舒坦平稳的人?”“或许是指活得很快乐的人吧!”“如果是犯罪组织的人经过会惨叫吗?”成濑自我解嘲似地说。“他可能很后悔吧,想说早知道世界上有这种大人,根本不想生出来所以才痛哭。”到站之后,出了收票口没走多远,就到了田中的住处,那是一栋屋龄二十年左右的公寓,可能是刚重新粉刷,四周全是崭新的白色。两人搭上电梯,往最顶层的南侧房间前进。“请进!”打开玄关迎面而来的是田中的母亲,她今天应该休假吧。可能和成濑见过很多次面的关系,她显得格外亲切。“请你劝劝那孩子,叫他一定要到外面走走,不晒太阳是不行的!”“我想他很快会出门的。”成濑回答。久远知道他话中的含意。一旦委托他打造公寓的钥匙,田中就必须到现场去取模型。虽然久远不太清楚制作钥匙的方法和顺序,但是田中应该得亲自去现场一趟。田中的母亲把两人带到房间门口就离开了。感觉上她是遵循一种既定的原则,似乎不可以在房门前逗留几秒钟以上。敲敲门之后,听到里头传来回应,久远于是推开门进入房里。只见田中一脸紧张,像看到大害虫般的盯着久远,直到察觉成濑出现在他身后,才好不容易露出放松的表情。田中上百公斤重的身体,沉甸甸地靠在床边,他边吃着零食,边打招呼:“你好!”“好酷的房间!”久远站在原处环视着房里。房间乍看之下十分凌乱,事实上却是经过整理,看起来有种特殊的平衡感。就像一个随时充斥军人和伤患的军事基地,却严守基本规律、一丝不苟的感觉。房间里有五台电脑,分别接连着网路线,然后各自连上不同周边仪器,另外,好几个耳机掉落在地上,还有各自接系卡式录音机的几具按键式电话并排着。墙壁上则张贴者日本各地的地图、天象图以及看都没看过的线路图,还有几张剪下来的杂志钉在软木板上。桌面则堆放着厚重的辞典以及记录着各种记号的方格纸,此外,连磨削金属用的机械也一应俱全。书架嵌在最里面的墙壁上,里头则塞满了书籍和CD。另外,收音机变频器也叠放其中,与市面上贩售的成品不同的是,外形极不讨喜,电线全都裸露在外,连接的线路一直延伸到电脑。“我不喜欢人家乱碰。”久远正卷弄着挂在墙上的西藏式占卜月历,一听到这话手立刻缩了回来。“不管什么时候来,你都整理得很好嘛。”成濑边坐在垫子上边说着。久远再一次环视房间,虽然东西很多,但却是经过整理的。几乎塞爆房间的庞杂机器和书籍,收拾得非常整齐。让人不得不佩服这真是神奇的收纳术。书籍以同高度整齐排放着,杂志也以发行日期依序并列。资料则用文件夹整份装订,此外,从机械拉出来的线路也捆束得很整齐。“A型的关系吧!因为我的父母亲都是AA型,所以我也是AA型,是纯A型人种。”田中的语气里,莫名地充满骄傲。好一会儿,久远都没察觉他是在谈论血型的事。“如果全日本都是A型,那就好了。”他喃喃自语着。“我们想请你打一支横滨公寓某个房间的钥匙。”久远切入他们来此的目的。田中看了久远一眼,没做任何回应。只是把手伸进零食袋里,又不时看看印在包装袋上成分标示。“我们想请你打一支横滨公寓某个房间的钥匙。”坐在地上的成濑,说出和久远一样的话。“横滨?好啊!”田中说。“明明听到了,还故意无视于我的存在。”久远觉得很生气。成濑只是无奈地笑着。田中是配锁和窃听的专家。他很自豪自己能配制任何一种钥匙。实际上,从一般公寓的钥匙、大企业职员所持有的磁卡,甚至到进出公家单位主机机房所需的钥匙,都难不倒田中。听说他连首相官邸的钥匙、核子发电厂的通用门钥匙、新横滨车站寄物柜的钥匙也全部都有。因为成濑是这么说的,想必假不了。只见田中房间墙上贴着各机关名牌,下面则分别挂着钥匙和卡片。那些都是真的吗?“田中能处理的钥匙,不只是物理上具体的东西,还包括了理论上抽象的东西。”成濑以前曾说明过。除了能实际插入钥匙孔有形的钥匙,其他像是信用卡的号码、登入认证系统时所需的使用者ID和密码、特定对象的电子信箱……只要委托他,大部分都能弄到手。“这是什么?”成濑手指着旁边酷似无线装置的东西。田中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转换机,用来把无线数位讯号转换成声音讯号的。”他说。听他这么说,久远着实大吃一惊。关于警方无线数位通讯,他倒也具备基本知识。他听说过这种讯号是以数亿种的组合为密码,而密码类型每两个月更新一次。一开始引进的时候,警方还非常自豪地说:“警察的无线电是绝不可能被窃听的!”但就在几年前,日本革命共产主义同盟等团体窃听的行动曝光之后,立刻引起大骚动。这也让警方不得不承认并不是“百分之百无法破解”,但最起码它依然不是轻易就能被盗取的资讯。“无线数位讯号……是指警方的吗?”原来成濑也想到同一件事,半信半疑的问道。“大部分都是吧!”田中边说口中零食边散落在地上。“很简单就办得到吗?”“如果想做的话,应该是吧!”“不是说那是不能破解的吗?”久远也同意地点点头。光是想用电脑来破解密码锁,就不知道要花上几个月,毕竟有太多的组合类型,况且很可能在好不容易破解时,类型却又变更。“那就得使用专门破解数位讯号的技术,也就是密码锁,就是破解暗号的组合密码。”“但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的吧!”“不过,解读用的密码,当然会输入警察先生们所使用的无线收讯机里,因为这样才听得到啊。警察用的无线收讯机,当然可以收听无线数位讯号嘛。”“原来是设法拿到无线收讯机啊——”成濑发出佩服的声音。久远也终于明白。的确,与其使用电脑试遍所有的密码组合,还不如直接抢宝物来的容易多了。“但是,这种无线收讯机,是可以遥控消除暗号的。”“遥控消除暗号?”“就是利用远距离操作,消除密码的解读码。所以他们只要一发现收讯机被偷,就会立刻作取消动作。”“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