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日本战败那一年出生的。” (他生于昭和二十年,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 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心中不由得掠过一抹不安。 越智龙平和巴御寮人是在昭和十九年一起私奔,当时越智龙平由于手头上没钱而写信给吉太郎,没想到吉太郎却出卖他,向刑部大膳密报两人的行踪,两人因此被刑部大膳派人抓回来;不久,越智龙平便收到一封来自军中的召集令。 至于在下津井遭人杀害的女巫——浅井春,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刑部岛。 根据矶川警官的推断,浅井春手中可能握有某人的重大秘密,并以此恐吓、勒索对方长达数十年之久,最后才会惨遭被恐吓者杀害。 浅井春是在六月十九日遭人勒毙,但是在六月十五日的下午两点左右,有人目击一位嘻皮装扮的年轻人曾经进入浅井春的家中,并在三个钟头之后气极败坏地从浅井春家中冲出来。 一位嘻皮装扮的年轻人竟然会去拜访女巫,这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没想到他居然在那儿一待就是三个钟头,这就更教人匪夷所思了。 最令矶川警官怀疑的是,发生这件事的第二天,浅井春就写信给他,信中提及要但白说出自己二十二年前所犯下的罪行。可见那名年轻人就算不是杀人凶手,也一定是知道命案内情的重要关系人。 当时矶川警官怀疑这位穿着“什么都想看一看”衣服的年轻人,会不会就是那名涉嫌重大的“嬉皮”,但金田一耕助却认为矶川警官这么推断未免太过草率。 现在,这位年轻人竟然比金田一耕助早一步出现在刑部岛,而且他和巴御寮人、真帆、片帆两姊妹的关系竟出乎意料的好,金田一耕助不禁开始担心矶川警官的判断可能是对的。 一想到三津木五郎在昭和二十年出生这一点,金田一耕助就忍不住想问他认不认识一位叫浅井春的女人;可是几经思考,他依旧没有付诸行动。 毕竟这件事是属于矶川警官的职务范围,况且他不久之后也会来到刑部岛,金田一耕助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打草惊蛇,还是把这件事交给矶川警官处理比较妥当。 于是他开始问三津木五郎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打算在岛上待多久?” “目前还没有决定,不过至少会待上六、七天,等岛上的祭典结束。我听说今年的祭典相当盛大呢!” 这时候,他们两人已经走到地藏坂的半山腰,眼见新在家的聚落已经近在咫尺,而刑部岛上的乌鸦依旧在他们的头顶上叫个不停。 澡堂奇遇 “令尊原本是一位职业军人,而且还是吹竖笛的高手……” “嗯,听我父亲说,他从陆军士官学校的时代就开始吹竖笛,后来即使到了前线也继续吹竖笛。” “你刚才说你出生的时候你父亲已经四十二岁,那么你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吗?” “没有,我是独生子,我父母因为老来得子,一直对我疼爱有加;尤其是父亲,他非常疼爱我。” “令堂目前一个人住在神户?” “不,我母亲去年年底也去世了。事实上,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她游遍四国的八十八个地方之后,去年年底因为流行性感冒而引起肺炎,没多久就病逝了。” 说到这儿,三津木五郎的脸不禁浮现感伤的神色。 “那么你家的证券公司现在由谁负责?” “我家拥有的证券公司名叫‘三新证券’,就是取三津木的‘三’,和新田的‘新’组成的。换句话说,这个姓新田的人拥有一半公司的经营权。 新田先生在战争期间是我父亲部队里的一个小兵,当时我父亲非常照顾他,还救过他一命。战后,当我父亲失业时,他特地到播州来迎接我父亲,希望我父亲能当他的经营伙伴。后来两人的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改成公司时,他便尊称我父亲为社长,自己则屈居副社长的职位。 老实说,新田先生是个非常能干的人,我一直希望能到公司去工作,以便向他学习,可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先为父母在天之灵祈福……或许你会笑我这个观念大过老!日,不过我真的想周游八十八个地方为父母祈福。喏,这就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竖笛。” 金田一耕助低头一看,三津木五郎手里捧着的那只塑胶制提袋上印着英文字——SPORTINGLIFE。 于是他又问: “对了,你喜欢做什么样的运动?” “我在学生时代学过剑道,这也是父亲给我的建议。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是剑道五段的高手,而我才两段……” “你之前在哪里念书?” “东京,今年春天我才从学校毕业。” “请问念的是东京哪一所学校?” 三津木五郎说的是一所相当优秀的名校。二十二岁便从那所优秀的学校毕业,表示他并没有重考过。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称赞三津木五郎是一位优秀的人材,而他只是朗声大笑着。 “怎么啦?” 金田一耕助转头看着他问。 “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您说自己叫金田一耕助是吧!” “嗯。” “您跟‘锚屋’的老板一样,都问过我相同的问题。难道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来到这座小岛,真的让人觉得很奇怪吗?” 面对这个问题,金田一耕助只笑不语,因为他知道再过一阵子,年轻人自然会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 两人下了地藏坂,快走到新在家时,附近有一户住家突然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而且厨房里的烟囱开始冒出炊烟。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回过头,看见之前与他搭同一艘船回来的松藏正在修理窗户,那么在厨房里生火的大概是他的妻子吧! 此外,还有一个小女孩站在院子前面,出神地看着走在路上的金田一耕助和三津木五郎。 “大部份居民好像都回来参加这次祭典了。” 三津木五郎有感而发他说。 “是啊!” “听说祭典那天,从神社到地藏岭会设有许多摊贩,神乐殿也会演奏神乐(在神明前演奏的乐曲),好像叫备中神乐(地方上的神社祭神时的民间音乐)。总之,我非常期待那一天快点到来,对于在都市中长大的我来说,祭典是一件十分新鲜的事。” 从三津木五郎的谈话中,可以发现他是个非常单纯的人,只是金田一耕助到现在还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他的本性?还是装出来的?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嘛!你从哪里获得这些讯息?是来到岛上之后才知道的吗?” “我来这里以前就已经知道个大概了,不过详细的情形还是来到岛上之后才知道的。” “哦?你来这里之前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之前在仓敷的时候,不管我到酒吧还是俱乐部,总会听到人们在谈论关于刑部岛的一些传说。比方说:有个出身刑部岛的大富翁,不久前从美国衣锦还乡,打算在这座岛上大兴土木……等等。 由于那个人曾经被岛民扔石头赶出这座小岛,如今回到刑部岛投下庞大资金兴建各种建设,所以岛上的居民都对这件事感到忐忑不安,深怕他这么做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咦?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对了,他叫做越智龙平!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这个人吗?”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有技巧,金田一耕助只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 “嗯,我知道这个人,因为我就是带着他写的介绍信来到这座小岛。” 三津木五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哦?是写给谁的介绍信?” “‘锚屋’的老板——刑部大膳先生。” 一听到这个答案,三津木五郎感到有些吃惊,他上下打量金田一耕助一会儿,接着放声大笑。 “对不起,金田一先生,我就老实跟您说吧!其实我知道您是谁,找之前曾经看过不少关于您的传记,书中总是描述你的样子——卷曲、蓬松如鸟巢般的头发,经常穿一条宽松、皱巴巴的裤子……加上‘金田一’这个姓氏不多见,因此我几乎是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是谁了。 对了,如果是越智先生请您来这座小岛,而且还将您介绍给曾经把他赶出刑部岛的‘锚屋’老板的话,那实在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难道这座小岛最近曾经发生过杀人事件吗?” “这点我还不清楚,不过,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也不清楚……啊!我得先走一步了,我想顺便到这家店逛逛。” 三津木五郎指着一家卖风景明信片和底片的商店说道。 金田一耕助仔细一看,发现这家商店的橱窗旁边还挂了一个招牌,上面写着—— 显影、冲洗服务 (看来五郎想进去冲洗刚才拍的照片。) 金田一耕助猜的没错,只见三津木五郎一走进商店,立刻从照相机里面取出底片交给店员。 金田一耕助看着他的背影,不禁伤感地摇摇头。 (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也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少了三津木五郎的陪伴,金田一耕助只好独自往“锚屋”的方向走去。 还好距离不是很远,金田一耕助一会儿就抵达目的地了。 吉太郎应该已经帮金田一耕助传达他即将到访的讯息,当他一出现在“锚屋”大门前,一位看起来有点年纪的女服务生立刻出来迎接道: “您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吧!请进、请进。” 在女服务生的带领下,金田一耕助来到一间面向大海的十叠大房间,而且这个房间与一间八叠大的房间相连,整个算起来应该有十八叠大。 金田一耕助等女服务生离去之后,独自走到屋廊望向后门。 从他站的地方到后门共有五、六颗等距排列的步道石,围墙外面则是一片大海,从地面留下的粗水泥柱来看,这里以前大概是个小码头;搭乘机动船前来的北前船搬运工们,想必是从这里进入房内。 不一会儿,先前那位女服务生又端着茶和小毛巾来到金田一耕助的面前。 “我们老板说,他已经收到越智龙平先生的介绍信,原本他应该立刻过来跟您打声招呼,但由于上了年纪的关系,他希望改在明天早上与您见面,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没关系,麻烦你通报一声,请大膳先生今天好好休息。” (可能事情来得突然,大膳先生需要一些时间调适自己的心情吧!) 这一点金田一耕助倒是能够体会。 “那么您现在准备用饭还是先沐浴?如果要先沐浴的话,我立刻去为您准备。”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才五点半。 “麻烦你为我准备一下洗澡水。” “好的。不过刚才已经有一位客人进去澡堂了,请间您介意吗?” “进去澡堂的客人是……” “是一位来收药钱的商人。” “收药钱?” 金田一耕助第一次听到这种行业,心中感到十分不解。 女服务生于是为他详细解说一番:由于药商把药寄放在各个用户那儿,因此每年都来一次或两次,针对使用过的药材收取费用。 “原来是这样。对了,这附近的药材也是向越中富山订购的吗?” “不,我们都是向冈山县的总社订购,虽然它的规模比不上富山,不过却有多家制造药材的大公司,所以药材的来源不虞匾乏,对了,我得去为您准备洗澡水。” “好的。对了,两个人用一间澡堂会不会太挤?” “不会的,我们的澡堂很大,就算十个人一起洗也不嫌挤。” “那就麻烦你了,请问你的名字是……” “哦,您叫我阿岛就可以了。” 金田一耕助一进澡堂,就看见一名年轻人正站在浴池外用肥皂抹身子。令他大感惊讶的是,这名年轻人就是今天跟他一起搭乘“千乌丸”来刑部岛的乘客。 “打扰了。” “请便。” 彼此打声招呼之后,金田一耕助马上整个人泡进澡池里,佯装若无其事地打量这位年轻人。 年轻人的体格十分健壮,手指非常粗,指关节也很大,一点也不像是从商的人,倒像从事粗重工作的劳动者。 金田一耕助将双手撑在浴池边,一双眼睛紧盯着年轻人的身子看。 “听说你是来这里收药钱的?” “是的。” 年轻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声音低沉地回答。 “就我所知,这座小岛人口稀疏,即使现在看起来挺热闹的,不过等祭典一结束,大部份人就会回到自己的地方;像这样的小岛,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商机,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金田一耕助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实说,我还是个新手,所以糊里糊涂就被派到这里来了。” “原来你从事这份工作没多久啊!” “是的,这是我头一回做这份工作,由于现在正好是青苗时节,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才想出来做做看。” “‘青苗时节’是什么意思?” “青苗时节就是指水稻播种后,一直到长成青苗的那段时间。这段时期麦子割完,秧苗也插完了,没有其他农事可做,所以才有空兼做这样的工作。” 年轻人耐心地解释着。 “这么说来,你的本行是农夫?” “是的,我们一家都务农,不过在春、秋两季的农闲时期,我父亲常会兼做这种工作;后来我跟公司谈过,他们也愿意让我试试看,于是我便做起这份兼职的工作了。只是这回他们突然派我到这个从未来过的小岛,说真的,我还挺讶异呢!” 年轻人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瘦弱的身子说: “这位先生,您为什么会来这座小岛呢?” “哦……我主要是来这里静养,我觉得自己平日工作得太过劳累,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原来是这样呀……请问您从事什么工作?” 眼前这位年轻人看起来十分朴实,金田一耕助忍不住想逗弄他,因此顽皮地看着年轻人说: “我是个侦探……私家侦探。” “侦、侦探?” 年轻人吃惊地直盯着金田一耕助瞧,之后朝更衣场看了一眼才说: “那么,您那身打扮是为了掩人耳目喽?” “哈哈哈!不,那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卷曲蓬松的头发,配上一条宽松发皱的长裤,本来就是我个人独特的风格。对了,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叫荒木定吉。” “您府上在哪里?” “柿木,就在总社附近。” 荒木定吉一得知金田一耕助的身分,表情霎时变得十分凝重。他迅速将身子洗净,一副急于逃离金田一耕助身边的样子。 “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金田一耕助早已习惯人们一听到他的职业,心里总是会有一些疙瘩,可是荒木定吉的反应也大不寻常了。 (难道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泡在澡池里的金田一耕助皱着眉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当天夜里,金田一耕助写了一封信给矶川警官,向他报告今天在刑部岛上遇见三津木五郎的事情。 虽然只是简单的报告,不过金田一耕助却附上一些疑问及个人的感想。最后,他还特别在信未的地方附上一句:请警官在收到信之后,务必尽速动身来此。 写完信之后,夜已经很深,可是金田一耕助却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无法人睡。 这时,他突然想到—— (青木修三之前会不会也住在这个房间呢?) 一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干脆扭开枕边的台灯来确认一下。只可惜他在房间四周找寻许久,仍然一无所获。 (唉!算了,即使青木修三曾经在这个房间里留下什么证据,恐怕现在也找不到了,这家旅馆的老板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折腾了大半夜之后,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有了睡意。 然而才睡没多久,天就亮了,他只得赶紧起床梳洗,准备和刑部大膳会面。 ------------------第8章 黄金神箭 神主的隐忧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谣曲里有一首名为‘藤户’的作品吗?” “不好意思,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 “那么,你读过《平家物语》吗?” “嗯,年轻的时候曾经读过,卷头是‘只园精舍的钟声,诉说诸事无常;娑罗双树的花色,阐明盛者必衰。’到现在我只记得这四句,其余的都还给书本了。” “哈哈哈,这几句正是重点所在。《平家物语》十三卷里面有一首诗歌叫‘藤户’,其实藤户是儿岛半岛的一个地名,源氏当时在藤户布下兵马,他手下有一名年轻将领名叫源范赖;平家为了严防源氏的攻击,便在儿岛部署军力,并在藤户南岸配置了五百艘军船,命令他们严密防守,当时的大将军是平行盛。 对于以屋岛为据点的平家来说,儿岛宛如是他们的前哨基地;而源氏一直想攻下儿岛,以便向前进军,但当时海角深及内陆,从藤户到儿岛还隔有一道相距五百公尺左右的海峡,源氏的军船根本无法通过这道海峡,双方的战争就这么拖了好几年。 有一天,佐佐木三郎盛纲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从当地人浦男口中得知这道海峡中间有一处可乘马通行的浅滩,因此他立刻杀了浦男,以防他将这件事泄露给其他武将知道。” 刑部大膳说到这儿,稍微喘了一日气,把烟管放在火炉边敲了敲,接着说。 “佐佐木三郎盛纲在知道这个重要的情报后,并没有立刻发难,反而选在寿永三年的十二月七日,带着七名家仆一起跳海。大将军三河守范赖面对这样的情况,大惊失色地叫道:‘快制止他们!快制止他们!’于是身为土肥的次郎实平急忙挥鞭紧追在后。可是这个时候的佐佐木已经发狂了,对于大将军的命令根本充耳不闻,硬是带着他的手下渡海而去。大将军见到这般情形,开始怀疑事出必有因,于是立刻下令渡海追赶,三万大骑就这样人海迫赶佐佐木……” 刑部大膳愈说情绪愈激动,有时得停下来喘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金田一先生,你记起这段历史了吗?” “这是《平家物语》十三卷的‘藤户’里面的一节吗?” “嗯,不过这只是其中一小部份而已,还不算完整。由于这是一场跟我们祖先有深厚关系的战争,所以我从小便在父亲的要求下,硬是将它背了下来。” “您的祖先……这么说,常时的战役是……” “你继续听我说吧!当时平家根本不知道海峡中间有一处浅滩,所以完全没有料到源家会出船攻打过来;等到源氏的三万大军朝这边逼近时,平家车才急急忙忙地派船出去迎战,源氏的武士们受到鼓舞,披了战甲便冲上平家的船,展开一场厮杀。 双方大战了一天一夜,最后,平家的兵力终于不敌源氏的三万大军,只好舍弃儿岛,撤退到屋岛,而趁乱逃走的平刑部幸盛便带着六名家臣躲在这座小岛上。”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祖先的由来?” “嗯,事情就是这样发展下来的。刚开始西国的人对平家还不错,可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文治元年三月二十四日,发生了坛浦之战,平家就此被彻底歼灭。 后来镰仓的人士召开一场定夺罪状的会议,会议结果甚至波及到躲藏在这座小岛上的七个人;平刑部幸盛为了不连累别人,只好带着六位家臣从千叠敷跳水自杀,他们跳水的地方就是你昨天采访过的“落难渊”。 那件事发生在文治元年的七月七日,文治元年是西元一一八五年,已经是距今七百八十二年前的事了。唉!真抱歉,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往事,你一定觉得十分烦闷……” “不,我倒觉得挺有趣的。对了,在这七个人躲避仇家追杀的日子里,他们有和岛上的姑娘结婚,并育有后代吗?” “是的。” 刑部大膳在火炉的对面点点头说: “当时这座小岛叫‘妻恋岛’,神社也叫做‘妻恋神社’,所祭拜的神抵是在出云国击退八歧大蛇的素养鸣尊,歌颂神抵的曲词有‘发迹入云,出云八重垣,偕妻建八重垣,建八重垣’等句子,从这些曲词中可以知道神社名称的由来。 根据史料上的记载,当时宫司的女儿叫日奈子,长得美若天仙,她不但和刑部幸盛结为夫妻,两人还育有一子;而其他六位家臣也纷纷在这座小岛上找到要好的女伴,一起过着夫妻生活。 总之,这七个人都在岛上留下自己的骨肉,然而他们认为自己的骨肉与岛上的居民有别,却又苦于无法光明正大地拥有平家的姓氏,只好将平刑部的平去掉,以刑部作为他们的姓氏。 原本这座小岛上的岛民都姓‘越智’,日奈子又是宫司的独生女,但是她和刑部幸盛结婚,所生之子改姓刑部,并继续担任神职。从此,落难到这座小岛上的七个人的后裔,竟成为岛上重要的族群,真可谓‘喧宾夺主’啊!” (由这番话听来,大膳先生应该是个非常明事理的人。那么在昭和十九年越智龙平和巴御寮人私奔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极力反对呢?) 尽管金田一耕助满怀疑问,但他并不急着触及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那么,神社的名称从什么时候改成‘刑部神社’?而岛名又是什么时候改的?” “这个嘛……根据江户时代中期的纪录,神社和小岛应该是从享保时代改名的。当时传说神主家中有位美若天仙的女儿,消息传到领主的耳里之后,他立刻将神主的女儿召入宫中,那时候她才十六岁。 领主不但把她留在宫中,还非常宠爱她,而她也为领主生下一名世子;为了表示对她的恩宠,领主一声令下,将神社和小岛全部改名为刑部。自从神社和小岛改名之后,刑部家族和越智家族之间便存有芥蒂,一直到今天,芥蒂仍旧存在。” 金田一耕助对这些谈话内容根本不感兴趣,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原来这座小岛还有这么一段历史。那么,这些古老的记载有保存下来吗?” “不,那些记载早在我小时候就已经流失了。”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发生火灾的缘故?还是……” “起因于一场强烈的暴风雨……那是明治二十六年的事情,当时我才七岁,什么都不懂,不过我记得《都洼郡志》里面有这么一段记载——那一年的十月十四日,日本遭受强烈台风的袭击,冈山县的损失相当严重,而刑部岛也在那次台风中遭遇莫大的打击。 金田一先生,你应该知道刑部神社建在刑部岛南端的悬崖上,由于二十六年十月十四日的大台风造成整座山崖崩塌,刑部神社被埋在山崖下面,神社里所有的宝藏因此都埋在地底下。” 金田一耕助一听到“明治二十六年”从刑部大膳的嘴里说出来,双眼不禁为之一亮。 他倏地想起从浅井春住处发现的古钱,不就是因为长期埋在土里而生锈的吗?而且当时广濑警官还问金田一耕助一个颇难回答的问题: “这些铜市都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前制造的,没有一枚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后制造的,不知道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金田一耕助本想趁此机会问刑部大膳: “既然明治二十六年发生大台风的时候,整座神社因此被埋在地底下,那么奉献箱到哪里去了?” 只可惜他还来不及提出这个问题,便有两个人从二楼正面的楼梯上咚咚地走下来。 这两人是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 由于他们两人的房间都在二楼,而且又住在隔壁,所以两人从昨天晚上便聊得十分起劲,到了早上,他们甚至相约出去玩。 “晦!你们早!” 三津木五郎一见到刑部大膳和金田一耕助在柜台里,随即一脸开朗地出声打招呼。 然而,荒木定吉就没有这么“活泼”了,只见他瑟缩地站在一旁,一副不想跟金田一耕助有任何瓜葛的模样。 “啊!你们准备上哪儿去?” “昨天我拿一卷底片去前面那家卖风景明信片的商店冲洗,这会儿应该已经冲洗好了;如果洗好的话,我想拿去给巴御寮人看看。” “这样啊!那么,荒木先生准备去哪里?” “我、我……” 荒木定吉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因此三津木五郎代他回道: “他想看一看神社,所以我就邀他跟我一块儿去,我想顺便介绍他给巴御寮人、真帆、片帆认识。” “嗯,麻烦你了。” 刑部大膳吸了一口烟管里的烟丝,苦笑着说。 “那么我们走了。” 三津木五郎说完便催促荒木定吉赶快走,可是他自己却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看着柜台说: “大叔,今天早上好像又有联络船到了,是不是曾经离开小岛向外发展的岛民们又回来了?” 三津木五郎说完,还朝金田一耕助眨了眨眼,迅即消失在门口。 其实金田一耕助早就注意到联络船抵达码头的事,但听到三津木五郎直接说出来,反而让金田一耕助感到有些尴尬。 “那么……谢谢您的招待,我先告辞了。” 金田一耕助说着便从椅于上站起来。 “金田一先生有急事要办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前面街道上挺热闹的,所以我想……” 前面的街道并不是现在才开始这么热闹,打从金田一耕助受邀到柜台和刑部大膳谈话的时候,外面就已经开始传来太鼓和笛子的声音。 (看来是一些提早回到刑部岛的岛民正在进行预演吧!) 金田一耕助一方面想出去看看街上热闹的样子,另一方面,他的怀里还装着写给矶川警官的信,不早一点寄出去不行。 “既然你没有别的事,那就请你多待一会儿吧!因为太夫正好搭乘刚才那艘船回来,我想顺便让你跟他见见面。” “您说的太夫是指刑部神社的宫司吗?” “是的,就是巴御寮人的丈夫。我想请你跟他见见面,或许会对你的调查工作有所帮助。” 听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不禁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可是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刑部大膳的要求,只好勉为其难地坐在位子上。 幸好过了一会儿就有两个西服装扮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男人又瘦又高,一张马脸配上络腮胡,不但没有一丝威严,还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经过刑部大膳的介绍,金田一耕助得知这个人就是巴御寮人的丈夫——刑部守卫。 刑部守卫实际年龄是五十二岁,整整大巴御寮人十三岁之多;再加上巴御寮人长得十分漂亮,因此金田一耕助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男人和巴御寮人联想在一起。 “金田一先生,接下来我要跟你介绍的这一位,就是刑部岛的村长——刑部辰马,他算起来是我内人的侄子。” 第二个进来的男人——刑部辰马的外形与刑部守卫正好相反,肩膀下垂,脖子又粗又短,年龄大约五十五、六岁。 从他们两人对刑部大膳必恭必敬的态度来看,刑部大膳应该是这座岛上的最高主权者,他不仅是巴御寮人的外叔公,也是刑部神社的总代表,因此他在岛上的地位无人能及。 “太夫,这位先生昨天就到我们这儿了,你只要看过这封信,就会知道他是谁。” 刑部大膳从火炉的抽屉里取出越智龙平写给他的介绍信,递给刑部守卫。 刑部守卫一看到寄件人的名字,立刻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将信纸抽出来。 信的内容非常短,他很快便看完了,并把介绍信递给村长——刑部辰马。 “昨天晚上我就已经看过这封信了。” 刑部辰马发出干笑声说道。 “哦,是这样啊!” 刑部守卫把信笺放进信封里,递还给刑部大膳,同时转头对刑部辰马说: “刚才在码头时你说有一位稀客来我们这儿,就是指这位客人吗?” “嗯,想不到吧!龙平竟然有这么一位特殊的朋友。” 刑部辰马这些话说得相当讽刺,不过刑部守卫似乎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他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信上说由于你身体欠佳,所以想在岛上静养一阵子?” “是的,最近我有点疲累的感觉,所以才想……” 金田一耕助还没解释完,刑部守卫已经挥手说: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尽管留下来。对了,金田一先生,你是什么时候见到越智先生的?是最近吗?” “嗯,我是在两天前——也就是六月二十九日见到越智先生的。” “哦?你在什么地方跟他碰面?” “在东京的丸内饭店。” “当时越智先生有没有跟你提到我的事情?” “什么也没有提到。” “这就奇怪了……” 刑部守卫蹩紧眉头,本想说些话,却又改变心意说道。 “哦,没什么,如果你只是纯粹来这里静养的话,那就好了。” 但刑部大膳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开口问道: “太夫,你刚才说‘奇怪’……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觉得奇怪?” “是这样的,大叔。” 虽然照辈份算来刑部大膳应该是守卫的外叔公,但是因为叫外叔公太麻烦,所以平日守卫都以“大叔”称呼刑部大膳。 “金田一先生和越智先生见面的前一天,我刚好跟他见过面。” “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