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啊?……这里就像幽灵学校一样。”由美子感叹着说,“好奇怪。连社团活动都没有。” 他避开发芽的郁金香,登上了花坛。冬季微弱的阳光,不足以融化冰雪,他踩着冻得硬邦邦的土地,来到一楼教室的窗户前面,试着推了推,但窗户纹丝不动。 “锁着的吧?” “是啊!……” “我们绕到后面看看吧。” 两人沿着教学楼外围,绕到了楼后面。那里有个类似后勤室的小房子,和一个焚烧炉。透过四周破烂的铁丝网,可以看到广阔的麦田,而荒岩山也近在眼前。这里没有教学楼的遮挡,寒风直接向他们吹来。从山上吹下的风,夹携着非比寻常的寒冷气息,由美子的鼻尖都冻红了。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了鼻子。 两人都竖起衣领,缩着身体往前走,松软的土地上,覆盖着一层冰霜,抹上去会发出让人心情舒畅的沙沙声。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啊。” 后面的门也关得紧紧的,毫不客气地把人拒之门外。 “有什么灵感吗?”由美子搓着手问他。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在这里待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再去其他地方走走吧。” 他们回到车上,由美子用冻僵的手打开暧气,徐徐的热风,终于让两人缓过劲来了,然后他们决定,继续向下一个目标前进。 “我们现在去町里的公务所吧,趁天还没黑,能多去几个地方,就多去几个地方吧!” 同学会事务局寄来的名单中,所有人的地址栏都是空白的,这说明事务局一个人的地址都不知道。他们认为:这是因为町里人口逐年减少,很多人高中毕业之后,都去了大城市生活的缘故。他们之前打算,把名单给学校方面看看,但学校关门了,他们只能去公务所打听情况。 在地图上确认了公务所的位置之后,由美子开车出发了。正要开上国道的时候,她“哎呀”叫了一声,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 “你看,那边有个店叫鹫尾酒铺。”她转过身,指着一家店面说道,“鹫尾就是鹫尾力吧?” “对呀,也许是亲戚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对同学会名单上,排在男生最后一位的那个名宇有印象。 在这个充满了乡土气息的小镇里,这个店算是比较大的了。因为正好对着交通流量很大的国道,所以,店里的客人,也不只局限于当地居民,店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自动售货机,从酒类到清凉饮料,一应俱全。 “你好,欢迎光临!……” 一进店就听到一个生气勃勃的声音,向他们打着招呼。声音的主人,是个穿着印有“WASHIO①”宇样套头衫的小个子男人。他长着一张红脸膛,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①WASHIO是“鹫尾”这个姓氏的日语发音。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这家店的主人吗?”由美子问道。 “嗯,是的!……” “恕我冒昧,请问您认识鹫尾力先生吗?” 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戒备。 “我就是鹫尾力。” “太好了!……”由美子转身看向他,用力点了点头。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鹫尾带有浓重的北关东特有的口音,他似乎也正在努力思考,这两位指名找他的客人,到底是谁? 初三的时候是十五岁,二十年过去了,这个男人现在应该是三十五岁。但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三十五岁的样子。头发已经开始谢顶,也许是因为常年大量饮酒,脸庞也红彤彤的,说他四十五岁都有人信。 不知他是本来就显老,还是由于前半辈子饱尝辛酸,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其实,我们是想向你打听一下,关于青叶丘初中同学会的事。现在方便说话吗?” “同学会?”鹫尾脸上的戒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的表情,“咦?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九七四年,青叶丘初中毕业生同学会,将在四月十日前后举行,你没有收到通知吗?” “没有,我不知道这件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由美子从包里拿出那份从全国性报纸上裁下的剪报递给鹫尾。 “这是在东京版的报纸上发表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家只订了当地的报纸。” 由美子告诉他,和同学会事务局取得联系之后,就收到了那边寄来的同学会名单,鹫尾说很想看者这个名单,于是由美子从包里,把名单拿出来交给了他。 他把名单翻过来。 “很奇怪呀,这上面都没写干事的名字,只写了同学会事务局。” “我们就是想打听这个同学会的事,所以正在找可能了解情况的人。现在仍然住在这里的人有几个呢?” “我想想,现在还住在这里的有我。奥村清志、丹泽清彦。女生有菊村弥生和泷泽美智代,一共五个人,泷泽美智代是离婚以后,又回到这里的娘家来的。” 或许是因为生意做得很大的缘故,他果然对当地情况非常了解。鹫尾说话时,一直在看那份名单。 “好了,别在这里站着了,进来慢慢说吧。” “店里没事吗?” “现在稍微空闲,而且还有其他店员在,没关系的!……” 鹫尾说着,朝店里喊了一声:“喂,由香!……” 一个二十岁左右、脸蛋红扑扑的姑娘应声走出来,鹫尾交代她看一下店。 店铺后面是一栋双层住宅。鹫尾把两人带到一层客厅,自己往里屋走去。 “怎么样?你觉得他眼熟吗?”由美子小声问他。 “没有,完全没有印象。”他见到鹫尾仍然没有任何感觉。 “也是,那个人太显老了,根本想象不出,他初中三年纪时长什么样。” 正说着,鹫尾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了三杯类似速溶咖啡的饮料,还有一盘盛得满满的点心。 “我老婆出门了,不能好好招待你们,请喝咖啡吧。”鹫尾在沙发上坐下,对并排而坐的两人说,“那么,你们和同学会有什么关系呢?” 由美子看看身旁的他,小声说:“要开始了!……”他沉默地点点头。 塚本由美子重新转向鹫尾,对他说:“其实,是和这个人有关系……鹫尾先生,你以前见过他吗?” 由美子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这位?……” 他紧张地坐在由美子旁边,鹫尾好像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年纪的话,应该和鹫尾先生你差不多。”由美子来回看着这两个男人的脸。鹫尾眯着眼睛看着他。 “不认识吗?……”由美子问。 “嗯,我不认识这位。”鹫尾似乎在努力追寻着遥远的记忆,但是,最后还是摇摇头,有点急躁地说,“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吧?我没时间陪着你们猜谜语。” “对不起,不过,我们并不是故意,要耽误你的时间的。”由美子又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次真要开始了,“其实,这个人现在失忆了。” “啊?失忆了?”鹫尾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世上居然还有失忆这回事”。 鹫尾力又重新打量了一遍他的脸,好像他是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他忍不住了,第一次开口说话:“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是,我好像和青叶丘初中有关系。我的年纪和鹫尾先生你差不多大,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我们曾经是同班同学呢?” “同班同学呀,这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大家的长相都变化很大。”鹫尾歪着头,从不同角度端详他的脸,缓缓摇了摇头说,“我想我不认识你,我是生意人,所以记性还算挺不错的。” “初中毕业以后,举行过同学会吗?” “没有,一次都没开过。同学基本都离开这个地方了,当时同学之间,本来也没有那么亲密。”鹫尾看着名单。 “如果你在这份名单上的话,至少可以从这十六个男生中排除我,以及也住在这里的奥村清志和丹泽清彦。然后,也可以确定你不是久保村雅之。” “久保村雅之?” “他是当时不良团体的老大。你和久保村的体型。长相一点都不像。而且,你也不是班级长秋叶拓磨……嗯,反正毕业之后,大家都漂泊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初中生嘛,还在发育期间,长相也会有很大的改变。” 鹫尾力一边看着名单,一边思考一边说着。 “你们看看我,不像三十五岁的人吧。我要抚养三个孩子,头发都快掉光了,可我初三的时候都还没变声呢。要是和以前的照片比一比……” 鹫尾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啪”地打了个响指。 “对了,我有初中时代的相册呢,把那个找出来的话,说不定就能看出些名堂了。” “对呀!毕业相册!……”由美子的脸上焕发出光彩,“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呢!” 鹫尾说他去找找,然后就离开了,半天都没回来。十分钟过去了,就在两个人开始有些着急的时候,鹫尾怀里抱着两本古老的相册回来了。 “不好意思,我把相册塞到抽屉最里面了,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鹫尾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小学和初中的相册,我没有读高中。嗯,初中相册是……啊,是这本!……” 豆沙色的廉价封面,对于一本相册来说,实在是太过简陋了。鹫尾拍拍封面,尘土飞扬,上面满是汗溃和污垢,边角都磨破了,散开的绳子露在外面。鹫尾把相册转向他们,开始一页页地翻看。 校园全景。校长和教职员工合影、学生上课的情景、校内各项设施、修学旅行的抓拍,最后是包括校长和班主任在内的、三年级A班全体学生大合影。旁边还放着一张名叫泷泽美智代的女生单人照片,大概是拍照那天,因为生病或其他什么原因,缺席了吧。 照片上的学生,都一脸紧张地注视着镜头的方向,鹫尾指着一个坐在最前排。留着平头。看起来像小学生似的少年说:“这个就是我啦!……” “啊?”由美子惊叫一声,把照片上的少年和眼前的中年男人,对照着看了又看。 “不会吧?!我不相信!……” “长相真的变了很多啊!……”他也点点头。 鹫尾苦笑着指着另一个学生说:“这个就是不良团体的头目久保村雅之。那个时候,他已经发育得很成熟了,身高接近一米八。” 果然,久保村雅之有着一副柔道运动员一样的结实体格,照片上的他,正气势汹汹地瞪着镜头的方向,他的嘴边,隐约能看到一圈胡碴,如果不是留着平头的话,他看起来就像二十五岁左右的人。 “他当时是超级不良少年。听说他一般不出面,躲在背地里做了很多坏事,是个很聪明的家伙。”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由美子问道。 “据说,他从髙崎的一所高中毕业后,去了东京,不过,他现在在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即使去参加同学会,我也不太想见到久保村。以前总被他欺负。” “你会跟同学会事务局联系吗?” “如果收到邀请信的话,我会考虑一下去不去参加。但是,现在我还不太清楚,要不要联系那边。” “有个不情之请,这本相册能借我们去复制一下吗?” “啊,没问题。借你们用吧,不过以后一定要还给我啊。” “还有,班主任老师现在在哪里呢?” 在合影里,班主任坐在最前排中间,紧邻校长。这位名叫胁坂俊一郎的老师,看起来稍微有些神经质,身材很瘦。他当时应该三十岁左右,不知现在是否还奋战在教学岗位上。 “啊,班主任呀?他是个像幽灵一样,不太起眼的老师。肯定是我们班太难管,把他累坏了吧。事到如今,我真觉得挺对不起老师的。”鹫尾力笑了笑说。 这时,有位店员从店里过来,喊了一句:“货物送来了!……” “不好意思,今天就到这里行吗?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请给我打电话吧。” 鹫尾准备起身的时候,由美子向他请教了还住在当地的其他几个人的地址。鹫尾痛快地答应了,在由美子拿出的地图上,用铅笔标出具体方位,对于鹫尾在百忙之中,还抽出宝贵的时间,他们表达了郑重的感谢,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可惜的是,对第一位同学的访问,并没有让他找回自己的身份,但收获也不少,比如那个相册。另外,还用排除法把几个名字从“候补者”名单中删去了。 下一个要去拜访的是奥村清志。他住在一户普通的农家小院里,离鹫尾力开设的店并不太远。他家被宅地防风林所包围,门前有圆白菜田和温室。院子里有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孩子,一边跑着一边放风筝。 他问他们:“你们的爸爸在不在?” “爸爸在屋子里面啦!……”五岁左右的哥哥,指着三个温室中最右边的一个答道。 孩子们很快就对来访者失去了兴趣,又兴高采烈地放风筝去了。 打开温室的门,两人立刻就被一股极其强烈的香甜气味包围。 “是种草莓的啊!……”由美子做了几次深呼吸。 五排草莓田里,临近收获期的红色果实。在绿油油的叶子中间若隐若现。田里有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弯着腰在那里干活,听到他们的声音,男人转过身来。 “有什么事吗?……我们这里可没有草莓采摘活动①啊。” ①有些地区的果农,将自家的果园开放给游客,供游客自由采摘,采摘而得的果实,按照市价贩卖给游客,以此赚取旅游、采摘收入,这样做可以把郊游与卖水果结合起来,吸引更多游客前来。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在黝黑的脸上显得异常分明。 “你是奥村清志先生吗?” 听到由美子的话,他回答说:“对,我是。”奥村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脸,向两人走来。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摘下印有“JA”两个字母的帽子,可以看出,他和外面玩耍的孩子长得很像。三十五岁的奥村清志,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显老,只有眉眼之间,还能依稀看出毕业相册上,二十年前那个学生的样子。 “其实,我们是想打听一下,关于青叶丘初中同学会的事情。” “同学会?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由美子又把刚才对鹫尾力讲过的情况,重新说了一遄。奥村盯着失忆的他,看了很久。 “嗯,我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这就是我的回答。”奥村直率地说道。 “请你再仔细看看。”由美子仍然不放弃。 但奥村用力摇了摇头:“看多少次都一样。同学会什么的,我没有兴趣,也不想去。就是这样。” “你收到通知了吗?” “没有!……即使收到了我也不打算去。所以,收到与否,对我来说都一样。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吧。我不想再提起初中的事了。那种破学校,废校了真是太好了。” 奥村弯下腰,开始检查草莓的生长情况。 “废校?……这是怎么回事啊?”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由美子和他不禁面面相觑。 “你不知道吗?……今年三月,青叶丘中学就要废校了,据说是因为要和其他学校合并。” “是这么一回事呀。我还奇怪为什么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呢。” “到了三月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今天是建校纪念日,所以放假。不过事到如今,还庆祝个鬼呀!……”奥村恨恨地说,“早就该废校了,那个学校,真是一无是处。所以趁还没耽误我家孩子,赶快废校算了。把学校铲平,变成田地也好啊,也算是造福乡里了。” 奥村如此贬低学校是因为那里曾经给他留下许多不好的回忆吧。 “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我觉得,一直想不起来也许更好。你想起来的话,一定会后悔的。”奥村清志说完,发出刺耳的笑声。 看起来,已经不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信息了,于是他们匆匆离开。 还有一位现居本地的男性——丹泽清彦,他住在青叶站附近,但他家里没有人。报箱里塞满了邮件,看起来确实没人在家。 同在当地居住的女生泷泽美智代,人倒是在家呢。三十五岁的她,看起来也很衰老,这和她离婚回娘家,这件事也不无关系吧,她身材矮胖,长着一张圆圆的脸。 然而,由美子说明来意之后,她就立刻用极其冷淡的语气,叫他们离开,并关上了家门,她心情不好,似乎并不只因为离婚这个原因。 “还剩菊村弥生,现在怎么办?”由美子站在泷泽美智代家门口对他说。 话音刚落,门就“咣当”一声打开了,美智代探出头来,说:“先告诉你们一声,弥生她脑子有些不正常,你们去找她也没用。”她说着还用食指在头上比划了几个圈。 这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他们在回程的路上,又一次经过青叶丘初中。西边天空被夕阳染红,教学楼则隐匿于一片阴森森的黑影之中。 从他们见过的三个人,提到的关于学校的情况来看,青叶丘初中是个很差劲的学校,几个小时之前,初见这所学校时的印象,已经烟消云散,现在再见到这个学校,他们不禁产生了一种“校园本身就是一个活物”的错觉。 “我要是学生,也不愿意上这个学校啦!……”由美子望向副驾驶席,他也是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过去) (工作日志摘要)——六月五日 期中考试结束以后。出现了令人意外的结果。从来都是第一名的秋叶拓磨,这回却落到了班级第三名;第一名是稻垣公夫,第二名是辻村瞳。久保村雅之经过努力,进入了前五名,为了激助全班同学,我把考试结果(前十名),在教室的板报栏上公布了出来。 我到青叶丘初中任教以来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就这样顺利地结束了,据其他老师说,秋叶拓磨的成绩一向出类拔萃,从初中一年纪开始,就一直稳居全班第一的宝座;而从学习态度上看,他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所以,这次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我和其他老师,都深感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啊!……”数学老师杉本义文说,“混蛋,秋叶从来都是―百分的!……这次只得了九十五分。” “九十五分不是也很厉害吗?”我说。 杉本双手抱胸,歪着头疑惑地说:“不,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得过除满分以外的分数。” “英语也是九十五分,因为粗心的错误,扣了五分!……”喜多村冬彦作为英语老师,对此也表示难以置信。 “日语语文是九十八分。”我说,“其实给他满分也行,但是汉字听写部分,有些笔画不该上挑,他写成上挑了。” “这难道是天地异变的前兆吗?”杉本看着我,开玩笑似的说。 “希望不要发生什么灾祸就好!”喜多村老师也点点头,附和着杉本的话。 “年级第三名也很好了,我会好好表扬他的。” “你有所不知,我们学校如果不是年级第一的话,是考不上高崎高中的。”杉本说,然后还补充说,我对他们太放松了。 “乡下的学校水平很低,他们在业者测验①中,是比不过其他学校的学生的。秋叶拓磨也只是井底之蛙而已。” ①地方学校进行的为高中入学考试准备的学习能力测试,学生根推这次考试的结果,决定报考哪所高中,一九九三年,日本文部省废除了这种考试,以模拟考试代之。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虽说高崎高中,是县里屈指可数的名校,但我本来以为,就算是乡下的初中,考上两个人也不算很难。辻村瞳虽然是女生,所以不能报考高崎高中这所男校,但是,她考上高崎女子高中,应该没有问题。如果再有两个男生,考上高崎高中的话,杉本他们一定会目瞪口呆吧。 “这次考第一的稻垣公夫,以前一直这么厉害吗?” “不,他一般是第三名、第四名,他很聪明,但一直被秋叶拓磨那小子的光芒掩盖。而且,他的身体不好,是个不太起眼的学生。” 正如喜多村老师所说,稻垣公夫确实看起来比较柔弱,总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脸色十分苍白。他好像心脏不好,体育课上,也不能做剧烈的活动,只能站在校园的角落,看着别人运动。上课的时候,他也很少举手,总是低头看着课本,记笔记,我跟他说过几次话,知道他好像喜欢组装塑料模型。 我觉得:像他这种不起眼的学生考了第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第一的宝座被人夺走,秋叶拓磨就会奋起直追,这样就会带动全班同学一起努力了。 我当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第二天就把考试名次,公布在板报栏上了。 三年级A班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成绩排名 1稻垣公夫 2辻村瞳 3秋叶拓磨 4森田加奈子 5久保村雅之 6佐藤源治 7野吕和男 8野吕幸男 9长谷川美玲 10渡边泉 如果公布全班排名的话,难免会引发许多问题,所以,我只公布了前十名的名次。 本来我是为了班级着想,才这么做的,但我当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举动,却成为将来某起重大事件的导火索。 在公布排名的第二天,这张名次表就被人从板报栏上摘掉了,四角的图钉上,还挂着撕破的纸,很明显是被人撕掉的。我在班里询问是谁干的,但没有一个人回答。 “听说你把名次公布出来了?这可麻烦了!……”放学后,杉本义文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他的口臭让我很不舒服。 这时,喜多村冬彦也来了,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我是为班级着想,才这么做的啊。”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杉本的小眼睛里,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怎……怎么奇怪了?” “我那次看到名次表的时候,就有一丝疑问了。”衫本皱着眉头说。 “是对我把它贴出来有疑问吗?”我问道。 “不是,是名次本身的问题。久保村能考进前五名,真是太奇怪了。而且野吕和男、野吕幸男这兄弟两人,居然是同样的名次,也很可疑,再加上第六名佐藤源治,那么不良团体的四个人,就全进前十名了啊。” 不良团体就是久保村雅之,佐蘼源治,以及野吕兄弟这四个人。因为,他们一直以无视我的存在的方式,进行着消极抵抗,所以,我并没有特别关注他们几个。倒不如说,我还多少期待着,通过这次公布排名,他们能够从此对我敞开心扉之类的。 “那几个家伙,不可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啊!……”喜多村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混蛋!……喜多村老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对总是卖关子的他们,开始不耐烦了。 “也就是说,考试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作弊呢?”喜多村给杉本使了个眼色,杉本用力点点头。 “我感觉,这是全班学生串通好,搞的什么把戏。” “作弊?怎么可能!……真是这样的话,就必须所有科目都作弊,这不是很奇怪吗?因为他们必须每一科,都拿到不错的成绩才行啊。”我感到难以置信。 “如果集体合作的话,也不是不可能。比如事先商量好作弊暗号之类的,总之办法多得是。那帮家伙在这方面,脑子很灵光的。”杉本对作弊一说深信不疑, “有老师监考,他们也能作弊?”我问道。 “当然可以了!……在这种事情上,他们鬼点子多着呢,要是他们把这份聪明,用到学习上就好了,可惜他们不愿意。” 杉本说完,扑哧一声笑了。 “真是这样吗?我还是不相信他们作弊。” “你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想相信吧?” “不,我信任他们,如果师生之间,这种信赖关系崩渍的话,那一切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