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不过,当时他报的是同伙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一定会往这里打电话?” “原因我下面正要告诉你。他想让这位牙医为他父亲——当然了,实际上和他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出诊看牙。那位由利井源达老先生,最里面那颗白齿需要动手术。” “可是,为什么他非得选这家诊所?……整个东京市的牙医,还不多得是?……为什么一定要认准这家诊所,来请医生呢?” “就因为这位源达老先生,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而且,还患有奇特的病,必须采用不同寻常的治疗方法,才能解决问题。如果到一家患者多的医院找医生,这个消息很快便会泄露。他是想避开闲言碎语,才找到这里来的。” “你说源达老先生,是个特殊人物,是不是指他经常乱跳舞?……你提到的不同寻常的治疗方法,又是什么呢?” “这个方法太特殊了,他才肯向雉井医生支付高达百万日元的诊疗费。” “啊……百万日元?”两位警察和阵内先生的眼睛全都瞪圆了。 “你们也知道,这回雉井医生打伤人后,惹上了大麻烦,连行医资格也成了问题,因此,在以后的很长时间内,他将得不到收入,急于挣钱。因此,由利井认为,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对方都一定会答应。另外,由于诊所无法营业,这里除开雉井医生外,连护士也不会有。凑巧的是,雉井医生又是单身一人,因此,消息更不容易被传出去。只要肯多付些封口费,这件事便神不知鬼不觉了。这家小诊所,可以说具备了由利井希望的各种好条件,因此我可以肯定:由利井没有理由,不找到这里来。大家明白了吧?” “嗯,我看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阵内严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佩服地赞同道。 后龟山警官问道:“照你这么说,杀害舟屋敏郎先生的凶手,就是这位由利井宣孝了吧?” “正是如此,不过,我想他并非有意杀死舟屋先生的。” “既然并非有意,那舟屋先生是怎么死的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金谷和由利井的妻子两人,己经在新宿的CH髙层饭店,租下了一间屋子,并带着源达老先生住了进去,在那里等候由利井宣孝,把舟屋敏郎带到房间里来。事情虽己安排妥当了,但在宣孝开车,把舟屋送往饭店的途中,舟屋先生心里越想越害怕,因此,在途经千东的十字路口时,他不顾一切地打开车门,跳了出来。不走运的是,他落地时,一头撞在马路上,因此意外身亡。正巧这时候,下了三十分钟的雨,一切痕迹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死亡现场未能完好地保留住,使我们很难区分,这是否是一起杀人弃尸案件。” “……是这样啊!……”后龟山重重呼出一口气后才回答道,“那么,为什么要把舟屋敏郎先生,偷偷带往新宿的饭店里去呢?” “是为了给源达老先生进行牙科手术。” “做牙科手术,还得费这么大的劲儿?……而且,动一个牙科小手术,也用不着付五十万定金吧?” “这正说明了这次手术的重要性。花了一百七十万,强租阵内屋的二层小屋、用缺了口的破饭碗来为老人做餐具,以及指定了那些供老人食用的菜谱、探望老人时戴着鸭舌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不都是为了源达老先生,这颗宝贵的牙齿吗?现在你理解了吧,阵内先生?” 御手洗洁用他咄咄逼人的眼神,盯着阵内严看了好久,而阵内却睁着大眼睛,不解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说完他垂下头,叉着手臂思考着。 “别着急,其中的道理请你慢慢想。那么,过一会儿要是由利井来了电话,雉井先生,还是由你出面去接。今天早晨,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假装出你的声音说了几句,不过,这太危险了。另外,假如他提出要求,让你上哪儿出诊,你可千万要拒绝。告诉他,你现在不愿意见任何人,也不想离开家门一步。或者干脆告诉他,即使肯出一千万,也别想让你去,不过我想,他也不会同意出如此高的价钱。这么一来,他一定会提出带上患者,到这里来找你。你可以告诉他,这个你完全可以答应,另外,对方也许会在电话里,提一些奇怪的要求。你告诉他,只要多给钱,一切都好商量。他一定还会问,诊所里另外还有谁,你就告诉他,连一个护士也没有,就你自己一个人,电话里这么回答就行了。如果一切如我们所料,进展顺利的话,几个小时后,我们便可以回阵内屋,去喝庆功酒了。关于雉井医生行医执照的事,我看适当情况下,也可以酌情给予一些关照吧?……你看如何?……” 这时电话铃响了,两位警察和我,顿时紧张了起来,可是,阵内严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依然叉着双臂,呆呆地思考着什么。 “雉井先生,你来接电话。我的声音恐怕己经被他记住了。”御手洗洁不慌不忙地催促着。 雉井摆出医生的架子,傲慢地往电话机旁走去。 “喂,我是雉井。”他故作威严地压低嗓子拿起话筒说道,“好,好……说了半天,原来你是警察啊!”说着,他用手掌盖住话筒下方,回头说道,“是浅草警察署打来的。” 我们马上松了口气,田崎上前一把接过话筒:“喂,我是田崎。什么?喂,呢,哦……是吗?……那好,我知道了,谢谢。” 他把话筒放回原处,扭头说道:“昨天问的事有着落了。当年这个区域——噢,就是昨天他用铅笔在图上画围的那个区域——在大正十二年九月,发生关东大地震前,的确有户人家住过外人——不过,其实也说不上是外人,他们是在那里干杂活的学徒。房东平常管吃管住,学徒们干活就在一层,而二层则是宿舍。这户人家姓坪田,据说借住二层的学徒不止一个,但是具体名字已经记不清了。现在那家的女儿,仍然活着,住在浮间附近。是她把自己当年记得的事,提供给警方的。” “原来是这样。有关借住者的年龄,她都说过什么?” “据说几位学徒当年都很年轻,具体岁数她说记不清了。” “借住者的姓名她还记得吗?” “说是完全忘了。” “请再问问她,是否名叫小日向、铃木或者鉴?另外,即使不是他们,也问问她,对这几个名字,是否还有印象。” “小日向、铃木、鉴……这几个名字怎么写?”田崎掏出本子边记边问。御手洗洁一一做了说明。 “那好,我记下了,让他们再去问问。”田崎边说,边拿起话筒,突然又停下手问道,“噢,请问,这户人家当年的职业到底是什么?” “牙科医生。”御手洗洁回答。 田崎一听,眼睛都睁大了:“这就说得通了。可你是如何……” “这事以后再说吧。先把事情交代完。”御手洗洁用手在鼻尖前挥了一下,田崎急忙拨了电话。雉井诊所和阵内屋的电话一样,都是有拨号盘的黑色老式话机。 在田崎打电话布置调查的时候,御手洗洁的心情,显得出奇的好,说明目前一切都正在按照他的设想,逐步实行。 可是那以后,又过了很久,直到中午过后,窗外已经起风,院子里的鸣虫声音,也已经清晰可闻,电话仍然没响。我们几位已经饿得坐不住了,御手洗洁兴髙采烈的心情,也在慢慢消退。 “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先去买点什么充饥吧? “不行,现在不是时候。”田崎断然回答,“这里没有后门。如果让人送餐,一下端进六人份的食物,也太显眼了吧?”电话终于响了。御手洗洁让雉井出去接。 “喂,我是雉井。”他刚听了一句,整个表情便又松弛下来,回头说道,“是找田崎警官的。” 田崎上前接过话筒说道:“我是田崎,什么?……噢,是吗?姓鉴?……嗯,那好,我知道了,谢谢。” 放好电话,田崎转身向御手洗洁说道:“那位坪田女士己经回电话了,说是对‘鉴’这个名字多少还有印象,隐隐约约记得一点什么。可是,至于叫这个名字的人,是不是就是寄住她家的几个学徒之一,己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噢,是这样。”御手洗洁只是淡淡地回答一声,看来多少有些失望。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到这里的时间,大约是在早上九点,算算已经待了将近八个小时了。看来,即使御手洗洁料事如神,也总有失算的时候。 田崎脸上的表情却与御手洗洁相反。随着御手洗洁的推测,逐渐变得渺茫,他反而开始幸灾乐祸起来,不停地找些无伤大雅的笑话,说给后龟山听,一边乐哈哈地掩口大笑个不停。 御手洗洁根本没把他这副样子往心里去,突然站起身来说道:“田崎先生,你别把问题理解错了。刚才我之所以高兴,是听说源达老先生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只要他们肯往这里打电话,带人前来就诊,就说明源达老人还活着,可是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许,根本不在乎夺走源达老先生的生命,只要人在他们手里,杀掉他可谓易如反掌。所以你别忘了,万一他们不往这里打电话了,你们也就惹下了大麻烦。因为那就说明,他们改变主意,把源达老先生杀害了,而昨天你们没把老人保护好的事,就会变成明显的失职,这道理你该明白吧?” 御手洗洁一边踱步,一边毫不客气地把话挑明。田崎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 又过了好长时间,太阳已经慢慢落山了,外头渐渐开始暗了下来,可是左等右等,电话铃还是没有再响。御手洗洁满脸焦急的神色,周围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他心急如焚,开始在屋里走走停停,一会儿又坐回椅子上,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好久。 紧锁眉头思考了半天后,御手洗洁嘟囔着:“难道他们又想出了什么别的好办法?去找别的医生商量?要不就是己经动手,把人杀了……” 御手洗洁低低的自言自语声,在房间里清晰可闻,这无异于向我们宣布了,自己计划的失败。望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心里不由暗暗替他着急。 诊疗室里挂着一个旧式的大挂钟,每逢整点,都会发出响声报时,此刻已经敲过八下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到这里,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一个钟头。御手洗洁坐在椅子上,俯下身子,用拳头顶往前额,眉头拧成一团,咬紧嘴唇,满脸愁苦不堪,默默想着心事,一动也不动。 “我可实在受不了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法熬下去。我看还是轮流出去,吃点东西再来吧?”田崎说道。 “想去你自己去,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啊。”御手洗洁没好气地回答了这么一句。已经站起身来的田崎听了,只得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雪白的荧光灯照射下,时间正一分一秒地不停流逝。门帘那边的旧式挂钟响了一声,说明时间己经到了八点半。 周围越是安静,钟摆咔嚓的摆动声,就听得越清楚。外头的本乡大街,车水马龙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了,窗外鸣虫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入耳中。 椅子“嘎吱”地响了一声,只见御手洗洁急匆匆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帘前面,又猛地转过身子,朝着我们,双手背在身后,想开口说些什么。 正在这个当口,外面传来大门被人推开的吱呀声。接着,一个压低嗓子的沙哑声音传来:“对不起,有人在吗?” 御手洗洁一惊,马上伏低身子,同时小声地交代后龟山,把这间屋子的灯关上。后龟山关掉开关后,我们这间屋子里,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 “雉井先生,你先出去应付一下,无论如何得把他们带到旁边的诊疗室来。万一他们转身往外逃,你就大声叫喊。” 雉井医生掀开门帘,出去以后,御手洗洁马上又把门帘拉好,然后凑近我的耳边,对我小声说道:“原来如此,他们不到天黑,不敢出来。既然己经估计到他们会来,那就不过是迟一步、早一步的事情了,应该表现得更有自信才对。” 然后他又对着两位警察,小声说道:“没错,来人正是由利井这伙人。你们俩都准备好了吧?……抓住他们,想必问题不大,对方只有两名男性,还有一位老人和一位妇女,我开始往外冲时,你们俩也要紧紧跟上,其中一人先把通往候诊室的大门关上,这样才能保证瓮中捉鳖。” 门口方向传来雉井医生和由利井宣孝两人对话的声音,可惜隔着一间屋子,内容很难听清。御手洗洁竖起耳朵,警觉地贴在门帘上,倾听着外头的动静。灯光透过薄薄的白色门帘,映照在御手洗洁的脸上,他紧抿着的嘴角,无声地显示出擒获这伙恶徒的坚毅决心。 虽然御手洗洁平常性情古怪顽固,但此时有他待在身边,我还是感觉放心多了。几个人拖鞋踩在地上的啪嗒声,越来越近。 雉井医生领着他们,推门进了诊疗室。外屋传来由利井宣孝那沙哑的嗓音:“医生,我父亲有颗牙痈得厉害,请你给看看吧。” “好的,那请他在手术椅上躺下,我好好看看。”雉井回答。接着,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刮擦声、纷乱的拖鞋脚步声、和有人躺在手术椅上的声音。 “就是这颗牙,外头包了金子的那颗,看见了吧?……请你把外头的包金打开,取出里面的填充物,再把牙神经抽除。”还是那个沙哑的嗓音在说话。 “咦,是这颗牙吗?我得先告诉你,这颗牙的神经早就抽掉了,不然当年无法镶金牙。” “不,那怎么可能啊?……当年的手术水平,根本就不行,说不定,根本没有去除神经。” “我看可能性不大吧?……这颗牙的神经,不会没取掉的。” “那为什么会牙痛呢?”沙哑的嗓子在问话。 “这颗牙还会痛?我来敲敲看!……” 老人叫道:“不用不用,我不痛。” “哎呀,你看!……我父亲已经呆傻成这样,也许自己都忘了,刚才路上还说痛呢。别管他,医生,你还是赶紧动手术吧。” “那我给你动手术了,行吗?”雉井医生转而向老人问道。 “不用!不用!……” “你听,他本人反对动手术。既然本人反对,我当医生的只能……” “你他妈还算什么医生!……行医资格,不是早他妈被停止了吗?”另一个男子恶狠狠的声音传来,“别给脸不要脸地摆架子!……老子说让你做你就做,还他妈的啰里八唆地说什么。不按老子说的做,就一枪崩瓢了你!……” 这时,又传来一阵咔咔嚓嚓的、拉动枪栓的金属声音。 “老子身上带的这玩意儿,是吃干饭的?里面装的可是霰弹!照着你的肚子来一枪,我看你想取出铁砂都困难!……混蛋,还不快动手?老子的枪子儿可不认人!……” 男子的声音越骂越凶狠,我偷偷瞧了御手洗洁一眼,两位警察也大惊失色地盯着他。御手洗洁透过门帘的小缝隙,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表情十分严肃,看来对方身上带着枪这件事,多少出乎他的意料。 他轻轻咂了咂嘴…… 电动牙钻的呜呜声响了起来,同时还能听见老人短促的呻吟声。牙钻的声音响过一阵后,停了下来,又响起牙钳和镊子碰撞医疗器皿的咔咔嚓嚓声,以及微弱的嘎吱声响。窗外的虫鸣声,依然一阵高过一阵,看来屋里正在发生的这一切,毫不影响它们高声欢唱的好兴致。 “喂,老爷子,你别乱动。医生,你快动手吧,我按住他了!……好……好……” 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在说话:“你把大正年间镶嵌上的金方套搁到一边去,先将里头的填充物取出来。噢,出来了,太好了!……先把它放在盘子里……” 一看时机已经到了,御手洗洁掀开门帘,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两名警察也紧紧跟着猛扑向诊疗室,我和阵内先生跑在后面。 “混蛋……”御手洗洁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双手先抓住那名年轻人手里的猎枪枪身,与对方扭打成一团。我害怕他吃亏,便扑了上去,从身后紧紧抱住那人的腰。只听“啪”的一声,对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原来是御手洗洁一脚,踢向他的足踝,一下便把他制伏了, 这时,屋子里东西纷纷倒地,物品碎裂,到处响起“咣当”、“叮咚”的声音,扭打声和喘气声,也不绝于耳,但不可思议的是,双方在打斗中,全都默不做声。 御手洗洁先夺下那把枪,向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阵内先生扔去。阵内接过枪后,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腾出手来,把被我摁倒在地的男子的右臂,反梓到身后。 “石冈先生,你得先按住这个关节,然后向后使劲,把手这样拧过来。” 御手洗洁居然还有闲工夫,向我示范擒拿动作的要领。 屋子里传来“咚”的一声沉重的巨响,我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田崎警官也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用柔术中的背投技,把由利井宣孝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一本”。 “呀!……”女人凄厉的尖叫声传来。 也许是这个声音,引发了连锁反应,只听四处响起了“浑蛋”、“他妈的”这样的怒吼,男人们开始恶狠狠地互相骂个不停。 “后龟山先生,赶紧拿手铐,把这几个家伙铐上!阵内先生,你看住那女人,别让她逃了!……枪不用总抱在怀里,靠墙根放着就行了。田崎先生,你手里那家伙先交给我,你马上给署里打电话,叫两辆警车来。咱们得早点儿把活千完,好去吃晚饭!……”御手洗洁指手画脚地,向每个人发出指示。 “浑蛋!原来是你这小子啊……”由利井宣孝不服气地瞪着御手洗洁喊着。 “没错,就是我。台东区政府老人福利科职员。你自己讨厌这位老人,就强行拔掉他嘴里的牙,这属于虐待老人的行为。” “骗子!浑蛋!……早就看出你没安好心!好,我记住你了!” “话可别说得这么难听吧?我想你还应该感激我呢。那天我替你给老人动手术后,源达老先生晚上,已经不跳舞了吧?” 我这才想起来,不知老人的“舞蹈病”,后来到底怎样了?可是源达老人仍然悠闲地躺在牙科手术椅上,对身边发生的打斗,视而不见。 “雉井医生,请你给源达老先生的这颗牙,重新镶上金。哦,这盘子里取下的填充物,可不能随便倒掉,否则这帮人会骂我的!……你把它另外收好,再用别的材料,重新填充就行。” “浑蛋!……你要把那块石头拿到哪儿去?”由利井力竭声嘶地喊叫着。 “该还给谁就还谁,你别操心了!……”御手洗洁回答道。 这时,只听门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两辆警车呼啸而至。那名叫金谷的年轻人,双手被田崎用手铐铐得紧紧的,但他还是脸朝天,不服气地喊道:“我早说过,要把那个家伙干掉,你又不听!……真是个笨蛋!……” 08 “他提到的石头到底是什么?” 由利井和金谷,还有由利井的妻子,都被警车带走后,后龟山这样问道。两位警察还留在这里,是因为源达老先生,还要继续接受雉井医生的治疗。 “哦,他说的那块石头……” 说着,御手洗洁走到雉井医生的身边,从桌子上,随随便便地拿起源达老人的白齿中,取出的那块填充物,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后,把它放进水杯子中洗了洗。 洗完后,御手洗洁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它,对着荧光灯。霎时,一束刺眼的白光,晃得我们几乎睁不开眼。灯光下,他手里的东西光芒四射,熠熠生辉。 “这回发生的一系列戏剧性的情节,都是由它而起的。” “哦!……”我们几人不禁惊呼了起来。这对于我来说,是完全没想到的事情,看那两位警察惊讶的样子,我想他们也和我差不多。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后龟山已经吃惊得几乎语无伦次了,“真想不到,你就像在变戏法似的……”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这颗就是闻名于世的,名为‘巴比伦女王之星’的大钻石。” “它能值多少钱?”田崎马上条件反射似的问道。 “价值可没法评定啊!……反正怎么也不会少于一个亿吧?或许好几亿也说不定。你想要吗?……那就送给你吧。” 说着,御手洗洁还真把手里的巴比伦女王之星,往后龟山的方向扔了出去,后龟山惊叫着,用双手紧紧地接住。 “你住手!……弄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我也不加思索地喊了-声。 “这又算什么?不就是能发光吗?说白了,只是碳元素构成的结晶物而己。” 御手洗洁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他把手中价值数亿的珍宝视如粪土,就像是以此坚定地宣告,自己绝不为金钱所动。 “你能把事情的真相,向我们说明一下吗?”后龟山问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实在太饿了,先简单告诉你几句吧。”说着,御手洗洁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大正十一年,也正是关东大地震发生的前一年,位于新桥的一家叫做‘兰樱’的著名珠宝店,遭到了盗贼的洗劫。他们盗走了不少宝石,但很快地,盗贼便被一网打尽,大多数被盗的宝石,也被追回。可是唯有其中最值钱的一颗,也就是名叫‘巴比伦女王之星’的名贵钻石,还没有踪影。这是因为:几位盜贼早就估计到,官府要千方百计地进行搜捕,因而预先把它寄放在一个最好的朋友手里了。” “就是这位源达先生吧?”我打断御手洗洁的话问道。 “你说得对,这位朋友正是源达老先生。当时他正在一家牙科诊所当学徒。钻石拿到手后,他心生一计,把它镶进自己正在接受治疗的臼齿里面。他打算等风头过后,再取出来,还给这几位盗贼朋友。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大正十二年九月一日,关东地区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在拘留所中待着的几位朋友,全被活埋在废墟下送了命。源达虽然受了一场惊吓,但生活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因此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很快,六十年的岁月,如流水一般过去了,这时的源达老人,孤身一人生活,晚景凄凉,被送进了幕张市的养老院。而那位小酒馆的老板由利井,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手里,居然藏着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宝。只不过,他无从得知老人把钻石藏在了哪里。 “于是他想到一个办法,冒充自己是老人的儿子,把老人从养老院接回家中,供养了起来,还为老人办理了户籍登记,使外人看来,就像亲生父子一样。他想方设法,打探‘巴比伦女王之星’的下落,不过他遇到了一个大困难——这时的源达老人,巳经患上了严重的痴呆症,连自己是谁也记不起来,更不要说那颗钻石,藏在什么地方了。其实,他要不是得了痴呆症的话,根本不会被送进什么养老院,只要把那颗钻石取出来一卖,立刻就会成为亿万富翁,在高级老人公寓里享清福了。 “昨天我找到他原来待过的那家养老院,他们只记得,当年收容过,这位连自己的姓名都记不清的老人。为了便于记忆,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富’。这是因为老人整天‘呼……呼……’地长吁短叹,因而取谐音为老富。 “后来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儿子,就是那位满脸青春痘症、声音沙哑的男子。他口口声声要把老富接回家抚养,养老院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 “被送进养老院收容以前,老富就混在浅草寺周围的一群流浪汉里,靠乞食度日。有一天,他不小心被车撞伤,送进了医院,伤愈后便被幕张的养老院收容了。他能够因祸得福,遇上愿意出钱,送他进养老院的人,也是因为撞伤他的,是一家大企业董事长的私车。 “据我推测,接他走的人,之所以知道他被送进养老院,也是从浅草的流浪汉那里打听来的。因此,我那天才出钱,打了几斤烧酒,专门犒劳了一番浅草街头,这帮可爱的弟兄们,这才从他们口中,问出了事情的经过。用这种办法打探消息,我想我可比警察要高明多了。据这帮要饭的弟兄们说,以前这里,确实有过一位痴呆的老头,整天到处打听‘凌云阁怎么不见了’等奇怪的问题,可是,关于他患病以前的情况,还是无人知晓。 “由利井宣孝和他的妻子,以及在‘红蔷薇’酒馆里当伙计的,这位名叫金谷的年轻人,几人勾结在一起,千方百计地想从老人口中,打听出钻石的去向,希望老人能慢慢回忆起来,到底把钻石藏在哪儿了。可是这个愿望却很难实现,因为老人的脑子己经非常混乱,实在记不起来了。于是由利井便到处寻找,六十年前的旧报纸,把那些与‘兰樱’珠宝店失窃案有关的报道,一张张剪下来,装进画框里,挂在老人屋子里的墙上,想让老人接受这种刺激后,慢慢恢复记忆,有朝一日能回想起来。可是―直试验了好久,还是没有取得任何结果。 “但他们并非一无所获。有时,老人的嘴里,会突然冒出几句话,比如说从窗口望去,能看见凌云阁,又比如常常会念叨那几位大正年间,当盗贼的朋友的名字。于是由利井宣孝又想出一个主意,干脆利用老人己经痴呆了的特点,由自己和金谷,假扮成那几个老人的朋友,从老人的口中,把钻石的藏匿地点套出来。他们认为,只要天天以朋友的口气和他聊天,总有一天老人会说出钻石的去处。 “这时,恰好在浅草寺附近,举办了一场名为‘庶民的生活·浅草祭祀’的庆典活动,而且,这次活动最吸引之处,是在浅草寺内,重新搭建了一座复制的凌云阁,以前的凌云阁,俗称浅草十二层塔,在大正十二年发生的关东大地震中,己经毁于一旦。但在当年,它可以算是毫不逊色于东京塔,和新宿的那些摩天高楼的髙层建筑物,是繁华的东京的象征性地标,其威严雄壮,名冠日本列岛。这座高塔,和塔身下的名叫‘瓢湖’的葫芦状水池,是浅草地方的著名风景之一,而现在搭建的这座复制的凌云阁,却是木头建造的,小巧玲瑰,高度只有四层。其中一层是商店,售卖一些有浅草特色的纪念品。宣孝看到这座塔,又从中得到了一些启发,想利用这次活动,弄出点儿名堂来。 “他经过东走西问,终于打探出来大正十一年,当兰樱珠宝店遇窃时,源达老人正寄住在一家叫做‘坪田’的牙科诊所的二层。地点位于凌云阁的北面,从他住的屋子的窗户里,就能望见那座十二层宝塔。因此他想到,如果能让老人住进一个地方,从南边的窗口,就能望见这次活动中,搭建的这座塔的模型的话,就能有助于他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加上自己和金谷两人,再装扮成大正时代的人,经常去那里和源达老人聊聊天,也许老人就会把钻石的藏匿地点说出来。在常人看来,这种举动简直像个笑话,可是对于痴呆老人来说,这种戏剧性的因素,还确实是非常管用的。 “可是,从由利井宣孝自己家望去,无论哪个位置,都看不见那座搭建的珞。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符合这种条件的日式房子。工夫不负有心人,这座房子最终还是让他找到了,那就是……” “不用说,就是我家了吧?”阵内先生大叫一声,打断了话头。 “说得完全正确!……正是为了上述目的,由利井宣孝才肯花大价钱,把阵内屋的二层,按以前的样子,进行了改建,苦苦哀求你,让源达老人住上一个月,而且,他还每天装扮成大正年代人的模样,到你们家去找源达老先生,一见面,他就用那几位盗贼朋友的口气问:‘喂,阿源!……那东西,你替我们放在哪里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这才恍然大悟,佩服地说了一句。 田崎又接着我的话问道:“那么,源达老人想起来了吗?”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因此,他们才那么着急地,到处寻找牙科医生。” “原来如此,因此,他们才把住在两国的舟屋先生……” “正是这样。他们把那位退休老牙医强行带上车,是打算让他把源达老人嘴里的金牙打开,取出装在里头的那颗钻石。可是半路上,老医生越想越害怕,就从车子里跳了出来,不巧一头撞在地面上死了。所有的事情,后龟山和田崎两位警官,都已经亲身参与过,我就不多说了,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田崎警官嘟囔着说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死心眼,非要找牙科医生,替他们取出宝贝来呢?” “自然,由利井当初是考虑过自己动手来取。他就在家里,让金谷和自己的妻子两人,死死按住老人的头和身子,不管老人如何大声呼救,硬把钳子伸进老人的嘴里,想把包着的金牙拔下来。可是他们费尽心机,试了好几回,还是没有成功。我们初次见到老人时,他满口都是血,就是因为这几个人,在老人嘴里又拔又拉,把他弄出血来了。这都是这位自认是老人儿子的好心人干的。经过数次折腾以后,由利井宣孝终于死了心,打算改请专业的牙科医生,替他动手术。 “可是,他又担心医生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或者在手术过程中,看穿了他们的秘密。为避免出现问题,由利井专门选择,只有一个医生,连个护士也没有的诊所,来替他动手术,还不惜重金,寻找能替他保守秘密的医生。这么一来,他才肯乖乖地钻进我给他下的圈套,因为他实在己经迫不及待了。好了,话说到这里为止,我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御手洗洁不容分说地站起身来。 “你再等等!”我大声喊道,“他那么兴师动众地,每天替他买酱油煎饼,那到底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御手洗洁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一边极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回答道:“这还用问?……无非就是用它确认一下,源达老人嘴里的是不是假牙啊!” “……咦?哦,对呀!如果老人嘴里装的是假牙,那么得出的推论,就根本不成立了……正因为知道他嘴里都是真的牙,才想到……” “明白了就好。还不赶紧穿上夹克衫,准备出门了!” “你要是早告诉我不就好了?” “我要早跟你讨论,这位跳舞的老人,嘴里的牙是真还是假,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吗?”御手洗洁不客气地顶了我一句,我一时无话可说。 “对了,那舞蹈病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话留着吃过饭再说吧!……”御手洗洁甩开大步,自顾自地往大门口走去了。 09 吃过饭,我和御手洗洁向两位警察道过别,又回到阵内屋里,悄悄举杯庆祝这次行动的胜利。后来两位警察告诉我,由利井源达老先生的户籍,已经从由利井家迁出来,恢复了原来的名字,又把他送回幕张的那家切止养老院了。 养老院本来想把老人的称呼,改回原来的“老富”,但老人已经习惯了由利井宣孝为他取的名字“源达”,因此,以后还打算接着用。那颗巴比伦女王之星钻石,如何处理还未有定论,总之,一切都已恢复到事情发生之前的状态了。 阵内严先生为我们端来了啤酒和热腾腾的关东煮,然后,又回去忙起自己的生意了,看来,阵内屋的生意是相当兴隆。 我和御手洗洁对饮了几杯啤酒后,忽然又想起了“舞蹈病”的问题。于是我就开口问道:“据说老人得的是原因未明的‘舞蹈病’,可是那天,在由利井家里,我只见你在他身上,胡乱折腾了一会儿,难道真的就把病治好了?” 御手洗洁得意扬扬地微笑着,不肯回答。 “那天你搬了块玻璃板,压在他身上,折腾了半天,到底是在干什么?那么做,真的就能把源达老人的病治好吗。” “是,也不是。”御手洗洁回答道。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演的那个小把戏,其实有好几个目的。首先最主要的是,判断源达老人跳舞的毛病,是不是装出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把它弄到手。”御手洗洁从身上,那件令人掩鼻的、脏兮兮的夹克衫里,掏出一卷己经变黄了的纸。我抢过来一看,这是一张报纸上剪下来的旧文稿,上面登着一条消息:兰樱珠宝店失窃案已破案,但尚有“巴比伦女王之星”未追回。 我大吃一惊,忙问:“这是哪儿弄来的?” “本来装在镜框里,在由利井家的起居室里挂着呢。这是从大正十一年的旧报纸上剪下来的。由利井找到它,剪下来,挂在源达老人住的屋子里的墙上,让他每天都能见到,以便回忆起当年有关钻石的事情。在那间屋子墙上的几份剪报中,这张是把事件的核心,说得最全面的一张。我装做把它揉成一团,塞进老人嘴里,而在塞进去的―刹那,我偷偷换成了一卷手纸。得到这张剪报后,我来回读了好几遍,这才彻底弄清了,这场闹剧背后的真正原因。我正是从这份剪报上,知道了鉴、小日向和铃木这几个盗贼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说得有道理。看来,你这偷鸡摸狗的本事,我以后还不能不防啊!……你这家伙……” “由利井本人,曾经给花柳行业的杂志当过记者,因此,在采访中,接触到不少三教九流的人。一次釆访中,他得知了大正年间,‘兰樱’珠宝店发生过的这起窃案,以及那颗天价钻石,还未找到的事实。从这里,他一步一步地打探到了当时住在幂张的,切止养老院的源达老人身上。” “这么说,那天你进行的所谓‘治疗’,并不是真的。可是,听说老人还真的不再继续跳舞了,那是碰巧让你给折腾好的,是吗?” “那怎么会是假的?我不过顺手把老人的‘舞蹈病’,给治好了而已。” “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怪症,还能让你轻易治好?……你别开玩笑了,想骗谁啊?” “我说的可是真话,没骗过谁。” “你是用药把他治好的吗?”我大感惊异。 “说得对,是用药把他治好的。” “那你让他吃的是什么药?” “你看,就是它。” 说着,御手洗洁又从夹克衫的衣兜里,摸出了不少胶囊状的药丸,一一摆在桌子上,这些药丸用塑料小袋,分成了一个个小包。他的衣兜里,还真能装进不少东西呢。 “这些胶囊,到底是什么药?” “这叫做‘舒必利’。” “是治疗‘舞蹈病’的特效药?” “石冈君,还真让你给说着了。就是因为老人很长时间里,每天早中晚,都要服用这种药,才导致他出现了跳舞的症状。” “咦?……”听了他的话,我越发糊涂起来。 “我很早就开始对这类问题感兴趣。我的结论是:过量服用这类药物,对于其中一部分人,是十分危险的。你明白这个道理了吗?……我非但不让老先生服这种药,反而趁机偷偷从那个海苔罐子里,把这些药拿走了。只要他们手里没有了这些药,老人不就可以不用服药了吗?……因此,他的病就治好了。” “这是真的?……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些药也是从医院开出来的吧?” 御手洗洁点了点头。 “这也算是药?……我看倒不如说是毒药吧?” “石冈君,药这个东西,说到底就是这样,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啊!这种叫做‘舒必利’的药,原来是作为一种治疗消化系统溃疡的药物,而被研发出来的,后来发现,对于智力发育迟缓的儿童,以及老年痴呆患者,它也有一定疗效,最后,竟变成一种专门治疗老年痴呆病的特效药,而被固定了下来,而且,它确实对于老年人智力丧失,有一定的缓解作用。 “可是,每个人的身体,都存在一定差异,对于老年人来说,这种差异就越发明显了。这种个体差异,具体表现在哪里呢?举个例子来说,药物进入人体后,被分解排泄出来的量和时间,就存在很大的个体不同。通常这药按规定,是每六小时服用一次,而正常的人体,也会在六小时内,将药物分解吸收、或者排泄干净,然后,再加以补充,以达到体内药力效果的平衡。然而人到老年以后,分解药物的速度,就比年轻人缓慢多了,尤其是一些体质较弱、新陈代谢缓慢的老人,更是如此。如果上次服用的药物,现在还残留在体内,而新的药物又继续进入,这样反复多次以后,老人的体内,就会积攒下大量的剰余药物。这种状态若持续数年,那这位老人的身体不出现问题,那才是怪事呢,极可能会表现出各种各样的副作用。就拿源达老人来说,他就出现了体内肌肉随机抽动和松弛的怪现象,也就是说,病情发作时,手脚不听指挥,不由自主地乱跳乱动,乱挥乱舞,脸部出现各种挤眉弄眼的怪表情。这些都是药物副作用下,出现的症状,也就是‘舞蹈病’,这种所谓的现代怪病的真正形成原因。” “噢……原来竟是由于药物过量摄取造成的……”我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病,与遗传因素并无关系。我从很早开始,就对这种药物产生了怀疑,通过这桩案件,我已经能够得出大致的结论。不过,我想这桩案件,迟早要被你写进书里,因此,对待这种‘舞蹈病’,你应更加准确地加以说明。若把所有舞蹈病的病因,全都归结于过量使用某种药物的话,那也不是完全正确的。 “这个案子提交司法审判时,我想辩护律师可能会否定舒必利药物,与身体动作失控两者之间,存在着必然关系。可是,若从客观效果来看,老人身上出现的这种症状,肯定是由药物作用引起的。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至今仍把这种病,当做传染病一样对待,尽量远离或躲避这种病人,这明显出于某种偏见或者无知。 “不过,‘舞蹈病’的发病原因不止这些,它是身体运动机能失控的各种病例的总称。其他类型的‘舞蹈病’,也还存在好几种。 “最为世人热知的,是一种叫作‘亨廷顿’的舞蹈病。这种病多见于西欧,医学界普遍认为,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遗传性疾病。此病多发于患者成人以后,病人表现出不规律的舞蹈样动作,以及智力发育迟缓等症状。这种病属慢性进行性疾病,发病后,患者生活渐渐不能自理,最终几乎形同废人,通常在病发十至十五年内即死亡。目前此病尚无有效的治疗方法,不过,它虽然可以通过近亲遗传,但只要父母双方年过六十,仍然没有发病,其子女通常也终生不会发病。 “另有一种,俗称‘小舞蹈病’的类似疾病,多见于十岁左右的孩童中,其表现为突然出现舞蹈样动作,写字时乱涂乱画,以及做出非本人意愿性的挤眉弄眼等古怪表情,同时,伴有手指急剧震颤,和无缘无故地乱发脾气等症状。这些患者中,几乎一半以上,都在小时候,得过一种叫‘风湿热’的疾病,因此,两种疾病间的关联,己经引起广泛注意。不过,由于患者都是孩子,精神方面的因素,以及学习生活面临巨大压力等原因,也可能导致发病。另外,外来剌激引发的病例,也时有耳闻。 “总之,‘舞蹈病’的发生,各有其内在原因,而这桩案件中,因过量服药而导致的发病,仅仅是诸多原因之一。由于这种患者行为怪异,给人感觉似乎有些神秘,不少人为此担惊受怕,或者以此为借口,而歧视患者,甚至限制其人身自由等等,都属于违反科学的无知行为。 “嗯!……”我听了,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极为压抑的感觉,“可是,这些药不也是医院给开的吗?” “石冈君,其实现在日本的医疗体制,还存在着许多类似的矛盾啊!日本人对医生,表面十分尊敬,但实际上,只是相信他们开的方子,和打针注射的药物,而对医生的口头医嘱,却意识不到其中的价值。因此长期以来,日本的医疗机构,大多依靠提供药物来获取利润。日本人尤其不愿为医生个人的能力、或者医术水平这类眼睛看不见的商品掏钱。治疗老人的疾病时,按理说,应该先掌握患者个人药物代谢的速度,才能适当开药。可是现在却不然,如果开药数量少了,医生经济上必然吃亏。因此,对于医生来说,倒不如索性加大处方量,或者开出未必符合患者病情的猛药,三下五除二,把病症先治好再说。这就容易造成滥用药物,损害患者利益和健康。可是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处理方式,能很快缓解病情,因此很少有人深究。然而在此背后,却不知有多少老人,要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忍受着药物副作用带来的巨大痛苦,而无法讨回公道。即便如此,又有谁会去在意,那些痴呆老人撕心裂肺的呻吟呢?…… “每当想到这里,我就坐立不安。多少即将走到人生终点的老人,从内心深处,发出痛苦不堪的呼救,可是我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啊!……”御手洗洁不无惋惜地说着。 “可是医生们难道也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