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早就猜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了。 「你真的参加过所有的社团啊?」 那天以后,利用早上班会还没开始的片刻跟春日说话,便成了我每天的功课。可是,如果我不主动开口,春日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另外,如果跟她讲昨天连续剧演什么、今天天气如何这种对她而言可说是「无聊到极点的话题」,她是绝对不会理人的,因此我每次都很小心地变 化话题。 「有没有哪个社团比较好玩的? 告诉我让我参考一下。」 「没有。」 春日回答得相当干脆。 「完全没有。」 她又强调了一次,然后如蝴蝶振翅般吐了一口气。她大概是想叹气吧? 「原本以为升上高中后会好一点,没想到还是跟义务教育时代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改变。看来我是念错学校了。」 小姐,你是用什么标准在选学校的啊? 「运动社团、文化社团都很普通。要是学校有些比较奇特的社团就好了……」 你又凭什么决定人家的社团是普通还是特别呢? 「废话,我喜欢的社团就是奇特,要不然就是非常地普通。」 是吗?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了。 「哼!」 她不悦似地撇开头,今天的对话结束。另外一天。 「我无意中听到一件事。」 「反正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真的甩了所有跟你交往的男生啊?」 「为什么我非得听你讲这种事?」 她拨了拨及肩的头发,并用黑亮的眼睛瞪着我。真是的,她除了面无表情外,最常出现的就是这张生气的脸了。 「是谷口说的吧?没想到念高中还跟那个笨蛋同班,他该不会是尾行狂那类的变态吧?」 「我并不觉得。」我心想。 「我是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不过也没差,反正大部分都是真的。」 「难道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会让你想认真交往的人吗?」 「完全没有!」 全盘否定似乎是她的口头禅。 「每个都像白痴一样,根本没办法认真交往。每个人都只会约我礼拜天在车站前等,然后去的地方一定是电影院、游乐园,要不然就是去看球赛。第一次吃饭一定约吃午饭,接着再慌忙地去喝茶,最后明天见!」 实在听不出有那里不对啊!我心里虽这么想,却没敢说出口。反正春日都说不好,那一定就是不好了。「然后他们一定都用电话告白,搞什么啊!这么重要的事,应该要当面讲才对啊!」 谁敢当面向一个瞧不起自己的女生讲那么重要的事?至少对男孩子本身来讲他们一看到你的表情,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我一面猜测那些男生的想法,并对春日的话做出回应。 「嗯,也对,要是我就会直接约出来讲。」 「谁管你怎样啊!」 你是要怎样啦,这样说又不对了? 「问题是,难道这个世界的男生全都是这么无趣的生物吗?国中时代,我就为这个问题感到很烦躁。」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生才叫有趣? 果然还是要外星人吗? 」 「外星人,或是同样等级的某种生物都可以。总之,只要不是普通人,不管男女都好。」 为什么你会那么强调一定要人类以外的生物呢? 当我一说出口,春日便用一种蔑视的眼神望向我。 「当然是因为人类一点都不有趣啊!」 这……或许你说的没错吧。 就连我也没办法反驳春日的说法。如果这个美少女转学生的真正身分是外星人跟地球人的混血,我也会觉得很棒的。而现在正坐在我附近,偷偷打量我跟春日的谷口,如果是从未来世界来的调查员,那铁定更刺激。而不知何故一直向我微笑的朝仓凉子要是有超能力的话,我的校园生活一定会更有趣。 不过,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世界上不可能会有外星人、未来人或超能力者的。好吧,就算他们真的出现了。也不会刻意跑到毫不相关的我面前自我介绍说: 「你好,我真正的身分其实是外星人」。 「所以啊!」 春日突然踹倒椅子大叫,让教室内的所有学生都转过头看她。 「所以我才会这么努力啊!」 「抱歉,我迟到了!」 当开朗的冈部体育老师喘着气冲进教室,竟发现全班同学都转头望向站起身、紧握拳头瞪着天花板看的春日时,不禁讶异地愣在原地。 「啊……班会要开始啰!」 春日立刻坐下,然后死盯着自己的桌角看。呼~,好佳在! 我转回头,其他的同学也跟着我转向头,然后冈部老师摇摇晃晃地走上台,接着便轻咳了下 「抱歉迟到了。啊……那么我们就开始开班会吧!」 他又重说了一遍,教室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虽然这种正常是春日最讨厌的!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 但,老实说我内心某处真的很羡慕春日的生活态度。 她总是非常渴望有朝一日能跟我早就放弃的超现实生活邂逅。而且她的做法都非常积极。 光是等待,机会是不会凭空而降的,既然如此,就主动呼唤他们吧!所以,她才会在校园里画白线、在屋顶涂油漆,以及到处贴纸符。 唉呀! 我是不知道春日何时开始做这些会让人觉得她是某种狂热份子的怪事,因为空等待是不会有任何收获的,不如主动搞一些奇怪的仪式来召唤他们,没想到最后遗是一无所获,所以春日才会老摆出一张想要诅咒全世界的表情吧……? 「喂,阿虚。」 下课时间时,谷口一脸怪异地靠向我。谷口,你露出那种表情时看起来真的很像笨蛋耶! 「别吵啦!随便你怎么说都无所谓。对了,你到底施了什么魔法? 」 「什么什么魔法,」 高度发达的科学就跟魔法没两样!想起这句谚语的我不禁反问道。于是谷口便指了指一到下课时间又不见踪影的春日座位。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凉宫跟人说话说那么久呢!你到底说了什么? 」 这个嘛,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我只是随便问她一些问题而已呀。 「真是惊天动地啊!」 谷口刻意做出非常吃惊的表情。国木田突然从后面采出头来。 「阿虚从以前就很喜欢奇怪的女生了。」 喂,别说那种会引起误会的话啦! 「就算阿虚喜欢怪女生也没关系。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凉宫会乖乖跟你聊天。实在搞不懂。」 「说不定阿虚也是个怪人喔?」 「基本上,绰号叫阿虚的,应该不会正常到哪里去吧。」 不要一直阿虚阿虚的叫啦!与其一直被叫这种白痴绰号,干脆叫我本名还比较顺耳!至少,我也想听我妹叫我「哥哥」啊! 「我也要听。」 突然响起一阵听起来相当轻快的女高音。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朝仓凉子毫不做作的笑脸。 「我曾经试着找凉宫同学讲过好几次话,可是都没有结果。你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跟她聊天 ?」 我稍微想了一下。我假装沉思了片刻,其实我根本想都没想。 「不知道耶。」 听完朝仓笑了一下。 「嗯,不过我总算放下心了。一直被班上同学孤立也不是办法,所以她能交到你这个朋友,真的太好了。」 朝仓凉子之所以会像班长一样关心她,正是因为她真的是班长。因为在之前冗长的班会时间里,她已经被选为班长了。 「朋友啊……」 我疑惑地歪着头。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春日每次都只会赏我臭脸而已啊! 「你可要继续帮助凉宫同学跟班上同学打成一片喔!难得有缘同班,总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对吧? 那就麻烦你啰!」 唉,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今后如果有什么事要转达给凉宫同学,就请你多多帮忙了。」 不是啊,等一下!我可不是那家伙的发言人啊! 「拜托你。」 她双手合十地请求我。面对她的请求,我只能回以「啊啊」、「嗯嗯」这类含糊的回答而已。而朝仓八成把这个当成同意了,便露出黄色郁金香般的笑容,接着又重新回到女生堆里头。在发现那群女生都在看着我后,我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阿虚,我们是好朋友吧……」 谷口一脸狐疑地望着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连国术田也闭上眼睛,双手交叉在胸前地点着头。 天哪,怎么身边全是一些笨蛋啊! 似乎之前就决定每个月都要换一次位子,所以班长朝仓凉子便将四折的纸片放进饼干罐子里当签让大家抽,最后我换到面向中庭的窗边倒数第二个位子。而我后面的最后一个位子到底是坐谁呢?没错,正是此时一张臭脸的凉宫春日,「怎么都没发生学生一个接一个失踪,或者老师在形成密室的教室里遭遇到杀害这种刺激的事啊? 」 「你别说那种吓死人的话啦!」 「我参加过推理研究会喔。」 「咦!然后呢? 」 「真是笑死人了!直到目前为止,根本没半件像样的事件出现。而且,社员都只是些侦探推理小说迷而已,根本没有像样的侦探存在!」 「应该都是这样吧。」 「我本来对超自然现象研究会还挺期待的。」 「是吗,」 「没想到那里都是一些神秘主义狂热份子而已。你觉得会有趣吗?」 「不觉得。」 「啊,真是的,实在太无聊了!为什么这所学校没什么比较好玩的社团呢。」 「既然没有就没办法啦。」 「原本还以为高中会有什么超劲爆的社团的说!唉,这就像志气满满地想要前进甲子园,却发现就读的高中根本没有棒球社一样。」 春日就像下定决心参拜一百座寺庙准备下咒的女人一样,以充满怨恨的眼神望着天空,并吐出如北风般的叹息。 我该可怜她吗? 大体上来说,我根本不清楚春日中意哪种社团。说不定连她自己都不是很了解呢!她只是淡淡地说「想做些有趣的事」,而到底什么是「有趣的事」呢? 是解决杀人事件?找寻外星人?还是降魔除妖?我觉得她八成也没有答案。 「既然没有就没办法啦。」 我说出自己的看法。 「就结果而言,人类都会满足于现状。无法安于现状的人,就会藉由发明或发现来促使文明发达。想在天空飞翔就制造飞机,想轻松的移动就发明汽车跟火车。不过,那都是因为一部份人的才能跟发想才出现的,只有天才才能将那些想法化为可能。身为凡人的我们,平庸地度过 一生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不要突然涌现不符身分的冒险精神比较好。」 「少啰唆。」 春曰擅自打断我自认表现还不错的演说,然后将脸转向别的地方。看来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不过反正她常常这样,我也习惯了。 这个女生可能不在乎任何事情,除非是超乎这个无聊现实生活的奇异现象。不过,这世上大概没有那现象。是的,并没有。物理法则万岁!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平安无事地过生活。虽然这样对春日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的我很正常吧,一定有什么引发了这件事。 或许是上述的对话吧! 它就那么突然地降临了! ---------- 暖洋洋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就在我摇头晃脑打着瞌睡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扯住我的衣领,将我用力地往后拉。因为用力过度使后脑勺撞上桌角的我,痛得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你干嘛啦!」 我气愤地转过头,没想到却发现拉住我衣领的凉宫春日,脸上竟挂着一抹有如赤道上方太阳般的灿烂笑容……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呢!如果笑容能挟带温度,那铁定像热带雨林正中央的气温一样高。 「我想到了!」 喂,口水不要乱喷啦! 「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事呢。」 春日双眼闪着天鹅座α星般的耀眼光芒,直勾勾地望着我。迫于无奈的我只好开口问道: 「你到底想到什么了? 」 「如果没有,自己组一个就好啦!」 「什么啊? 」 「社团啊!」 头部突然一阵刺痛,但似乎不是因为刚刚撞倒桌角的关系。 「是吗? 这主意太棒了。那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你应该表现得更开心才对啊!」 「关于你的点子,我之后再慢慢听你说。我只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场合,再跟我分享你的喜悦。现在先冷静下来好吗?」 「什么意思?」 「因为现在还在上课。」 春日终于放开我的衣领了。我按了按有点发麻的头之后缓缓转过身,却发现全班同学都露出异常惊讶的表情,而台上手拿粉笔、刚大学毕业的菜鸟女老师则正在望着我,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我示意身后的春日快点坐好,然后朝可怜的英文老师伸出掌心朝上的双手。 恭请老师继续上课。 我听到背后的春日不知嘟哝了些什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接着女老师继续写着黑板……。 组一个新的社团? 嗯…… 她该不会已经算我一份了吧? 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不断宣告着这个不妙的预感。第二章 ---------- 就结果而言,我的预感的确成真了。 接下来的下课时间,春日并没有像平常那样一个人消失无踪。反而硬拖着我的手走出教室,通过走廊、爬上楼梯,直到通往屋顶的门前才停下来。 那扇门通常都上着锁,而且四楼以上的楼梯间几乎被美术社当作仓库使用。大型的画布、几乎快坏掉的画框、缺了鼻子的战神雕像等等,都堆在这小小的楼梯间,使得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狭小阴暗。 她把我带来这里,是想对我怎样啊? 「我要你帮忙。」 此刻的春日揪着我的领带说道。她锐利的视线从我头部稍低的位置射过来,让我直觉她在威胁我。 「要我帮什么忙?」 我故意装傻。 「帮助我组新社团啊!」 「好,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要帮你完成这一时兴起想到的点子?」 「因为我要确保社团教室跟社员的人数,所以你要准备那些必须向学校提出的书面资料。」 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我甩开春日的手。 「你打算组什么社团啦?」 「什么都无所谓啊!总之,先弄个新社团出来就对了。」 我很怀疑学校是否会同意我们组一个活动内容不明的社团。 「听好啰!今天放学前,给我去调查清楚。而我会去找社团教室,可以吧?」 不可以!要是我这样回答,铁定当场就会被杀掉。就在我犹豫该怎么回答时,春日已转身下楼,留下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男生,孤零零地站在尘埃满布的楼梯间。 「……我都还没答应耶……」 唉,这话对石膏像说也没用,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边走边想该怎么对充满好奇心的班上同学交代。 ---------- 创立「同好会」的相关规定: 人数一定要五人以上。要确定顾问老师、名称、负责人、活动内容,还需获得学生社团营运委员会的许可。活动内容要符合充满创造力与活力的校园精神。之后,营运委员会会依活动状况和实绩,提出是否能升格为「研究会」的动议。另外,尚为同好会期间,校方并不提拨任何的预算。 ---------- 根本不需要特别去查,因为学生手册后面就有写。 人数甚至可以去借人头来登记就好,并没啥太大的问题。而顾问虽然难找,不过应该还是能想办法拐个人来做。同好会也会取个不会被学校找碴的名称,至于负责人,不用说,一定是春日。 不过,我敢保证我们的活动内容,绝对不可能符合什么「充满创造力与活力的校园精神」。 话虽如此,凉宫春日这个人原本就不会理会这些规定!随着放学的钟声响起,春日使出可怕的蛮力拉住我运动外套的袖子,然后几乎等于在绑架我似地,迅速地将我拉出教室,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书包不至于被遗弃在教室里。 「要去哪里啦?」 我会这样问也是正常的。 「社团教室。」 气势惊人,几乎要将前方缓慢移动的人潮一脚踹开的春日,在回了一句简短的对话后便闭上了嘴。拜讬,你起码先放开我的手啊! 通过走廊来到一楼,然后走进另一栋大楼,再爬上楼梯,接着走在昏暗走廊上的途中,春日停下了脚步。当然,我也跟着停了下来。 眼前有一扇门。 文艺社。 写着这几个字的门牌,歪斜地贴在门上。 「就是这里。」 春日门也没敲就拉开了门,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当然,我也跟着她走了进去。 教室里竟意外地宽敞,或许是里头只摆了张长形的桌子、钢管椅,和钢制书架的关系。天花板跟墙壁上的两三道龟裂裂痕,让人清楚地体会到这栋建筑物有多老旧。 就好像这间房子的附属品似地,一名少女独自坐在钢管椅上。正在看着一本相当厚重的精装书。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社团教室了。」 春日张开双手郑重地介绍着。她的脸蛋因那神采奕奕的笑容而亮了起来,要是在教室里也能常看到这样的表情就好了。尽管我心里这么想,却没敢说出口。 「等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文化社团的社团大楼。大楼里好像有美术社、管乐社、美术教室跟音乐教室。一些没有特别教室可以使用的社团或同好会,都聚集在这栋大楼里,通称旧馆。而这间教室则归文艺社所有。」 「那文艺社呢?」 「等今年春天三年级毕业之后,社员人数就等于零,再加上招募不到足够的新社员,所以文艺社便决定休社。对了,她是这次一年级里唯一的新社员。」 「这样根本还没休社嘛!」 「很接近了啦!只有一个人的社团,根本就等于没有一样嘛!」 你这个白痴!你是想抢人家的社团教室啊?我往坐在桌边看书的那位文艺少女看了一眼。 她是个戴着眼镜、头发短短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