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是这样精心导演了这场剧,是一场利用了全家族登台表演达到你目的的剧。因为你料定了全家族的人都绝对会倾注对摩子的爱。但你没有料到的是,作为一个外人, 我突然来到了别墅,这使你感到不安。3日傍晚,你在起居室里迎接我时,我从你的脸上便感到了一种不解的迷惑和不快的神色。你的感情很容易表达出来。也许你打算显示出一个单纯的学者的风度,但不幸的是,这是你的本能的一部分,你无法巧妙地加以掩饰……”突然,春生的话中断了。车内漆黑一片,如同冥冥夜空,死一样的寂静。3放在仪表盘上的双手渐渐地离开了,随着转动的头颅,遥远的灯光一闪一闪地映在了道彦的脸上。那灯光大概是湖对岸的民家吧。透过稀薄的树林似乎可以看到远方的山峦和模模糊糊的民家建筑。汽车的车前有几棵粗大的树木。湖水就在山脚下。这会儿汽车好像停在了公路以水一个小小的山崖之上。由于车灯都灭了,四周漆黑,当视力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后,可以“看”出周围物体的大致轮廓。“请下车。”道彦低声命令道,但春生没有动。“出去!”道彦的话中明显带出了威胁的口气。春生慢慢打开车门,她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会儿要是不沉着的话……春生下了车,眼前的树木稀稀落落。这里看不到湖水,使人感到这是一处落差很大的斜面,这是春生根据粗大的树干判断出来的。道彦的影子又来到车前,朝着生走了过来。汽车面向湖面停放着。道彦来到了离春生两米远的地方。相互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剪影和急促的喘息声。“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是的。请你马上去自首吧。”春生本能地大声喊叫着。她担心再不大声“威胁”住对方,危险马上就会找上来的。“你的犯罪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逃是逃不掉的。我看你还是尽快……”道彦冷冷地笑了笑,“还有出路。”他那高高的影子又朝春生走近了一步。“你……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今天我来这儿的事情,中里警部也知道!”“是嘛,可他只知道那个湖边的租船小屋。我早料到你会有这一手,于是抢先来了一步,然后马上把你带来了。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警部的人影和车呢!——你是怎么和警部约好的?”“我说用淑枝作钓饵,把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凶手引出来/春生夸张地大声说道。这会儿她只有拖时间了,“淑枝已经再也受不了了,她一定会向那个幕后的人求救,所以那个人肯定要露面的……就是万一他不露面,也会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而杀掉淑枝的。为了预防万一,我把信写给她,警察也会来那里,因为无论如何她为了摩子也会来的……,,春生把写给淑枝的信放在了她的卧室的桌子上后,道彦是在这之后回到别墅的。当然,在这之前,偷偷从钟乎屋里出来的淑枝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 大概是9点半左右的时候吧,中里派人来接淑枝,把她带去了警察署。因此淑枝本人是无法去租船小屋了。于是,这个可能性便增大了:她把那封信让真正的凶手看了,并让这个人直接去了春生指定的场所。春生见到了他后会让他明白自己已经看穿了他的诡计,并且会劝他自首。如果对方要加害于春生,在远处监视着这一切的中里警部就会当场逮捕凶手。但是,如果春生早早到达了指定地点,就有可能陷入道彦的魔掌里……“因此你们就布下了监视网。如果淑枝走投无路,一直在背后操纵她的男人就必然暴露出来了…”“是的。而且你被‘网’住了。”听到这话,道彦等了。“难道你没有发觉你说错了什么吗?你在信中写道,案发的早上,天快亮的时候你看到了一个人从会长的卧室里出来,如果你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你们不就应当知道是什么人了吗?那就没有必要再张什么‘网’,直接把那个人抓走不就行了吗?那天夜里你也许的确听到了阳台上的门响了,但你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件事!““如果你不知道,那么警部也不应当知道。实际上我是为了证实这一点才特意上你的‘当’而来的。这一点你放心吧。”说着道彦又朝春生走近了一步。春生的背后是一个大陡坡和几株稀疏的大树。公路的方向也像扣了一口大锅一样漆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已经……已经晚了……杀了我……你们的罪行马上就会暴露的。”“不,这下面是湍急的流水,湖面还没有完全冻上。如果你从山崖上掉下去马上就会死的。而且尸体会顺水飘到冰的下面,不会马上被人发现的。”“就算是很次被人发现,也没有证据是我杀的!”“不…真的…一定会暴露的…”“那咱们就试一试。因为我只有这条路了。”道彦说着蹲了下来,他用干脆的声音在春生的身边讲道。“对于我来说,这是我必须完成的工作。而且我这个人干事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就必须干到底。可以说这也是我的使命吧。”正在这时,突然一道亮光照了过来,灯光在树缝里晃来晃去。这束光从春生他们来的权反方向照射过来,一辆汽车正向这里开过来。那两道银色的光在靠近道彦的汽车时停止了晃动,而且灯光渐渐地照在了道彦的身上。道彦正伸着双手像野兽一样扑向春生。这对从那辆“奔驰”车里冲下来了钟平。春生拼命地反抗着,她被道彦猛然一推,就从斜坡上滚了下去。她撞在了斜坡上的松树树干,双脚也不知搁在了什么上头便停了下来。这时道彦和钟平却已经打成了一团,然后相互推开了对方,气喘吁吁地对峙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把淑枝说服了。可以说她背叛了你。说得好听一点儿,这是她的功劳,在警方还没有找到她的门上时我已经把她说服了。淑枝为了丈夫可以作出一切牺牲,而你却践踏了她的真情,把她当成你的盾牌。你只顾你自己,我第一次看清了你的真正嘴脸。”这对道彦突然把目光盯向了钟平的身后。在钟平开来的车后又停下了一辆汽车,从车内走出来了中里和淑枝。道彦、春生和钟平都惊讶地看着他们的到来。“淑枝太太终于醒悟了!”中里警部沉着冷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夜空。“你是我真心相信的、拼命也要为你牺牲的人…”淑枝用一块黑色的长披肩包住了头,她身上穿了一件像披风一样的大衣,紧紧地裹在身上。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直直地冲着丈夫,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道彦的表情。淑枝用出人意料冷静的脚步慢慢地走向道彦。“你”她的声音没有变化,依然是那样充满了爱意。“你…晚上8点钟, 你把我叫到舅舅的卧室里。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水果刀,他已经死了。你是这样说的。你把你的研究课题和会长进行了讨论,但会长突然火了,挥动着水果刀朝你fLit来。你无法躲避,就和会长搏斗起来,结果反而把他扎死了。你担心别人不相信。但我相信!而且我还答应了你的请求,我答应说是我的过失,并让摩子替我顶这个罪名。是吗?你只是这次对我讲了真话。你杀死舅舅纯属于偶然,可这难道不是一次有计划的谋杀吗?”道彦也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妻子。他那粗重的眉毛和高鼻子的脸庞,常给人一种诚实、敦厚的印象,而此时却让人觉得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的口角歪斜,脸上露出了一副奇怪的笑容。“不是这么回事儿吧?”道彦终于冷笑着说了一句话,“如果周密的计划还没有决出胜负呢?”“啊……是的。我终于明白了!”淑枝还是非常平静地点了点头,最后一句是她向中里警部说的。她又朝道彦走近了一步。她对这位比她小的丈夫抱以温柔的笑容,然后像要为他遮挡寒冷似地展开了披肩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紧紧地拥抱着道彦。她一直搂着道彦。过了一会儿才和他分开,因为道彦一点点地向地上滑下去。他的头颓然地垂向了地面,身上的鲜血喷流到了地上,根枝的右手握着一把细长的匕首。4这天夜里的调查取证结束时,已经是1月7日凌晨1点半了。几乎是和与兵卫一样,一刀就刺中了心脏,也是当场毙命。于是淑枝因杀人而被当场逮捕。迅速赶来的富士五湖警察署的警车将道彦的尸体和淑枝送到了署里。钟平和春生也被要求随时到署里接受调查和取证。春生向中里和鹤见两位警部详细说明了她在租船小屋前被道彦拉上汽车以后的事情。“一步走错便失去了目标,找到你时就费了半天工夫!”春生讲完了的时候中里低头向春生道歉。“要是我们早一点儿来布置人员监视就好了。”“不,我走得也早了一点儿。”不过,还是钟平及时赶来,我才…刹那间的一场惨剧结束后,把春生从悬崖拉上来的也是钟平。春生的双手被他那温暖而有力的双手紧紧握着,使她复苏了女人的感情,并引起了一阵阵的冲动。春生在车里对道彦讲的推理,正是事前中里和春生长时间谈话、分析的结果。最终的事实证明,还是淑位“背叛”了道彦才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今天夜里太累了,请先回别墅休息吧。”结束了听证的中里对钟平和春生说道,“一会儿我们向署长说明情况,办理一下释放摩子小姐的手续。”从他的口气中得知,中里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些事情向相浦署长汇报。“手续办完之后是不是可以去接摩子小姐?万一她知道了事实真相后,会不会又一次受到打击?请你们考虑。”春生坐在车的助手席上,钟平开着车渐渐远去。中里看着远去的红色尾灯默默目送着。当看不见车灯之后他才回过了头,和站在身后的鹤见警部对视了一下目光,然后两个人都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啊,我们还剩下一个难题啦!”“可不是,就是如何向署长解释呀!”“这可是第四次撤回案情发布会上的结论了!”中里抚摸着由于连日紧张工作而“塌陷”了的肚子,对鹤见说了句“那么”,就朝署里走去。“奔驰”在深夜的国道上飞驰着,然后从山中湖的西岸驶入旭日丘。钟平一口气驶上了别墅小区的坡道。树上溶化的雪结成了冰凌,像是一棵棵银树一样从春生的眼前逝过。钟平在思考着什么吧,他紧皱双眉,厚厚的嘴唇也紧紧地绷着,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春生心中也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但她明白现在说什么也不是机会。只有两束车灯,像梦一样淡淡地渗透到她的心灵之中。当车开到可以看到别墅后院的那盏路灯的时候,钟平减低了车速。他非常小心地穿过还积着雪的木栅栏,把车开到了大门旁。石头的门柱上镶着一块铜制的姓名牌。 (WatsUji)的花体罗马字深深地雕刻在其中。第一个大写的字母“W”,在幽蓝的灯光下熠熠闪光。突然春生记起来,在英语中,女人这个词——“Women‘第一个字母也是”W“。还有那位长年被与兵卫抛弃、而又为了维护这个家族名誉、自己吃尽了苦头的实干;那个有过两次不幸婚姻、真诚地爱着比自己小的丈夫。最终又毁在自己手里的淑枝;还有摩子……受到家族的保护,最终又不得不离开他们,作为女人的烦恼,摩子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春生也意识到了自己,人生仿佛就是在银色世界的“黑暗”中苦苦摸索的过程。“在数学中,‘W’是第四个未知数吧?”钟平突然说了一句。他也在考虑着这个“W”呢?“在未知数X、Y、Z不够的时候可以使用UVW中的任何一个字母来补充。”“这样说来,这次事件正好有4个杀人嫌疑犯……”警方的调查第一次指向外来歹徒作案;不久就逮捕了摩子;接着向记者们暗示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淑枝;而且春生也怀疑是淑枝,但最后才出现了一直在暗中操纵着一切的真正的凶手…。“必须向东京汇报呀!”春生像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我刚才借用署里的电话打过了。”钟平说道,“我向实子夫人和阿繁先生讲了事情的经过,两个人在惊讶之余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事件是解决了!”“而且继承权全都回到了他们手中。”“对呀,因为摩子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两个人随便地聊着。实际上这是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的话题。只有那颗立在北欧风貌的尖形屋顶上的蓝色的星状霓虹灯,仿佛在欢迎着他们一样放射着淡淡的、优雅的光泽。别墅的哪个房间里都亮着灯,暖气也都开着,但是这栋曾经在3日那天一下子来了9个人的别墅里,此时此刻只有钟平和春生两个人。当他们踏进客厅的地毯上时,两个人才情不自禁地同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们迈着急促的步伐上了二楼。 4日的清晨,当伪装工作做完后,大家返回各自的卧室时的男队内较宽又一书U他在他们的脑海里复苏了。 春生的。动中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冲击着。当来至u她的卧室门前时,两个人同时都站住了。春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晚安!”“晚安。”说完了这句话后,两个人还在原地站着,并没有离开。钟平为春生拧动门把手的右手顺势放在了春生的肩头,左手慢慢地绕到了她的背后。刹那间,春生感到了一种快感贯穿了全身,她被强有力的男人臂膀紧紧地搂在了怀中,钟平轻轻地吻在了春生的朱唇上。第二天早上7点多钟,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春生终于听到了铃声,她慌忙跑下楼拿起了听筒。里面传来了中里警部那亲切的声音。“昨天太累了吧?休息的好吗?”“嗯……啊……”“其实很快就办完了释放摩子的手续,但她一整夜都没有怎么睡,后来睡着后又不忍心叫醒她,到早晨她还在睡着哪。这会儿她好像刚刚醒过来,我们要对她宣布释放了……请尽快来接她吧。”义父之死,母亲被捕,知道了这一切的摩子将会是什么样子?如何鼓励她振作起来,已经落在了春生他们的身上了。正要挂断电话,中里又补充道:“昨天晚上审讯时,淑枝都坦白了……开始道彦在说服让摩子代他受过的时候,说万一摩子因此被捕, 他对淑枝说也不会给摩子定什么罪。 也就是让摩子说,她‘因为受到了与兵卫企图强奸她的威胁才反抗的,而且她对与兵卫说过,如果对自己强行不轨就自杀,并用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而与兵卫害怕事情弄大,在抢过来匕首时不幸扎中了自己’。如果是这种情况,摩子充其量算‘防卫过当’,任何人都不会以此来定罪。不会判‘过失致死’罪的。也就是说摩子是无罪的。淑枝相信了他的话才决定让摩子替道彦顶罪。”“但是他对其他7个人可没有说过摩子无罪什么的呀! 早知道了这一点,大家也就不会那么拼命地袒护摩子了嘛!”“在摩子被逮捕后,淑枝提出要陪摩子去警察署时,道彦还对她说摩子会无罪释放的。”春生这才明白道彦之所以这么干,是为了剥夺其他人的继承权,这是他一步一步的诡计。“当然了,摩子的手上的伤是她为了自杀用匕首划伤的,这一点淑枝没有料到。如果当时摩子死了,也说明她是不忍,让她姥爷背这个可耻的黑锅、要随他而去的意思吧。而且昨天夜里淑校讲,她之所以要杀死道彦,也是因为她明白了这些真相后要向摩子谢罪。“中里用深深感慨的口气说完了这些。“在作为女人和母亲之间,淑枝太太的处境也非常为难。”对于母亲的这种为难,想必摩子一定非常理解。春生忽然这样想道。接完电话,春生又回到了二楼,在她来到舞厅时停下了脚步。在那面硕大的玻璃上,富士山宛如一幅优美的油画一样镶在其中。在蓝色的天空中,有一道淡淡的朝雾,如同一条洁白美丽的纱巾一样萦绕在富士山的半山腰上,给富士山带来了无限清爽、神秘的生机。春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凝视着这件大自然的杰作,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7点半钟, 钟平和她出了家门。春生穿着和来时一样的伯贝里呢的大衣和长筒靴,肩上还是挎着那只女式肩挂小包。汽车驶到别墅小区的下方时,又可以透过树林看到湖面了。那深蓝色的冰冷的湖面上,一圈圈的白色波浪被牢牢地冻在了那里。“我在旭日丘交叉路口下车。”汽车驶入湖岸的公路上时,春生喃喃说道。车停了,春生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钟平说道:“还是先生一个人去接摩子吧。还有,她的毕业论文我全部看完了,也请你转告她,因为截止交稿日期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