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雪会压断电话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当时没想到这一步啊。那样的话就不得不用无线机了,但是那样风险太大了。虽然可以将无线控制设在日本的终端,但是慎吾对通信卫星始终怀有顾虑。因为杂音不好处理,而且还有被窃听的危险。虽然不是声音信号,不用担心马上会被解读,但是谁又能保证不出意外呢? 他看了看床边的电话。 武藤社长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呢?当然,现在应该是睡觉时间。日本现在是2月2日下午四点半。这里才刚刚到2号。还是睡觉吧。 慎吾钻进被窝里。 好累啊。每次都是这样。因为敲键盘的速度要比说话还快。根本不能说太久。持续地紧张啊。 闭上眼睛,大脑却突然清醒了。突然有点害怕计划因偶然因素被破坏。自己的计划只有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才可能被破坏。为了防止意外,慎吾决定算算到底会有多少可能。 一、电话线被雪压断了。 二、有小偷进宇佐美的别墅,发现了兼介。 三、设在岛山的终端提前被发现。 四、宇佐美或者岛山停电,备用电源用尽之后电力还没有恢复。 五、发生大规模电波干扰。 六、——慎吾嘿嘿地笑了。什么防止意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意外。只不过自己太兴奋罢了。 担心也没有用。从计算上来说,计划是完美的。当然计算也有出错的时候。宇宙飞船的计算应该算是尽善尽美了,但是也有掉下来的时候。 接下来就靠运气了。 慎吾从床上爬起来,太兴奋了。他下床走到厨房,想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在气温零下三十几度的地方竟然还有冰箱,真是不可思议。冰箱里面的温度比室外还高一些呢。 慎吾拿出牛奶倒进小锅里,点了火,然后打开了可可罐,一边把可可倒入锅里,一边不停地搅拌。 “哦,亲爱的,你的家在何方……”他小声地哼唱着。只是一直不在调上,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还是算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床边的电话响了。 “……” 慎吾突然紧张起来。他关了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向床边走去。先钻进被里,铃声一直响,慎吾把头埋进枕头里,然后慢慢地伸出手。他尽量不让自己张嘴,使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 “Hello!” “慎吾吗?” “……” 慎吾看看话筒,是间宫富士夫的声音。间宫叔叔?…… “喂,慎吾?” “……喂,哪位?” “我是间宫,从日本打的电话。你正在睡觉吗?” 慎吾拿着听筒,从床上站了起来。 “间宫——间宫叔叔?” “是的。对不起把你吵醒了。现在你那里是几点?” “嗯……”慎吾看看旁边的闹钟,“一点零五分。” “凌晨?” “外面很黑,应该是凌晨。” “对不起。因为有急事所以不得不给你打电话。” “急事……”慎吾换了个声调,“什么急事?” “天亮以后能不能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 “什么?” “飞机的事我会替你准备的。不用带什么行李,总之,快点回来。” “……等一下。什么回来……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我妈妈出事了?” “没有。不用担心妈妈。不是那么回事。说了你也不明白,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不好意思,你必须马上回来。我会跟那边研究所打招呼的。” “说不清楚?但是……” “求你了。社长在这儿呢。是武藤社长求你。我现在把电话给他。” “社长?……” “生驹,我是武藤。事发突然可能吓到你了,拜托了。” “社长……那个……” “你会帮我吧。请快点回来。求你了,我们需要你。” “是,我回去……” “谢谢。间宫会去成田机场接你。他会告诉你事情的原委的。那就拜托你了。” “是……” 放下电话,慎吾盯着电话听筒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间宫叔叔在那儿?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16 办完航空公司的手续以后,间宫看着笔记上的记录回到客厅。 “飞机在明天下午四点五十五分到成田机场。” “四点五十五分……啊,”武藤看看墙上的表,“这是最早的一班吗?” “是的。加拿大航空第401班。” “要整整一天啊,真是够远的……” “到这里应该已经是晚上了。” “嗯。”武藤点点头,两手抱在胸前。 “爸爸,您还是睡一觉吧。”葛原对武藤说。葛原看起来也很疲惫。 “是啊……可是要是有电话呢——” “我接。如果对方一定要您来接的话我去叫您。” “你们也一直没睡啊。”武藤看看葛原和苑子。苑子摇摇头。 “我不困。我们轮流睡吧。生驹明天晚上才能到呢。既然让生驹运钻石,那么罪犯在那之前也不会有什么行动的。”苑子筋疲力尽地说。 所有的人都累了。不只因为没有睡觉,更因为过度的紧张。 罪犯指定生驹慎吾来运钻石。既然这样在慎吾来之前是不可能看到兼介回来了。紧张的神经似乎可以放松一下了。 “那我先去睡一会儿,”武藤说完站了起来,“但是来电话的时候一定要叫我起来。” 间宫也站了起来。 “我也告辞了。明天还要去成田。” “啊,真抱歉,拜托你了。” 走出客厅的时候,武藤对警察说:“拜托了。” 警察们听了都不作声,默默地鞠了一躬。这时武藤好像想起了什么叫住间宫:“啊,我忘了。间宫,你跟我上来一下。我有件东西想给你看。昨天就想让你看看的。” “什么?……” 武藤没有回答就走了出去。间宫向客厅里的人行了一礼,也跟了出去。 进了二楼的书房,武藤关上门然后示意间宫坐下。间宫就坐在了武藤的对面。 虽然武藤说有东西要给间宫看,但是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只是从桌上拿起烟斗慢慢地点着火,然后叹着气吐出一股烟。烟草的香味飘到间宫的鼻子里。 “罪犯说要钻石?”间宫先开了口。武藤轻轻点点头。 “你走后对方打来电话说把十亿都换成一克拉以上的裸钻。” “……” “我已经托认识的珠宝商帮我收集了。小块钻石到处都是,可是一克拉以上的总价值达十亿的钻石就不那么容易找了。根据已经收集到的钻石排下顺序,一克拉的钻石平均每个四百万左右。”间宫想了想。 “那就需要二百五十个钻石……” “如果都是一克拉,大小差不多的话,我问了,可以装进一个烟盒里。” “一个烟盒?” “是啊,不愧是钻石啊。一盒就值十亿。” “……” 这正是罪犯想要的。十亿的赎金如果是用现金的话,要用好几个箱子才能装进去。那样目标就太大、太危险了。如果是一个烟盒放到衣服口袋里就行了。 “您在电话里提到的想对我说的话就是这些吗?” “不!”武藤把烟斗放在膝盖上摇摇头,“我还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这件事你怎么看?” 间宫不知道怎么回答武藤的问题,看来自己和社长想到一起去了。 “那个人事数据里的男人……叫什么来着?” 武藤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把烟斗放到了桌上。 “……落合聪二。” “嗯,你认为是这个人绑架了兼介吗?” 间宫摇摇头。 “不知道。只不过调查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罢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 武藤弯下身子靠近间宫,轻声对他说:“我想听听你的真心话。你觉得兼介被绑架和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间宫躲开了武藤的目光。 武藤指的那件事间宫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说的只可能是那件事。就是二十年前生驹慎吾被绑架的那件事。 “都是过去的事了。”间宫怔怔地说。 “结束了?可是你一直都在照顾他的儿子。” “因为生驹洋一郎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朋友。” “只是这些?” “……” 间宫回答不上来,一直没有开口。因为根本不用回答,武藤也很清楚。 “这次罪犯要钻石,那次是黄金,多么相似啊。他还让生驹慎吾运钻石,而他就是二十年前的受害者。” “……” “就为了钱吗?就为了钻石吗?间宫,我觉得那人是故意在找我的麻烦。” “我也有同感。好像在故意揭我的伤疤。” “那么,”武藤靠近桌子,“那你觉得谁比落合的可能性更大呢?” “可能性?”间宫抬起头。 武藤靠近间宫。 “你和长沼荣三有联系吗?” “长沼……”间宫皱皱眉。 长沼荣三曾经在RICARDO做过总务。去年夏天,他死在濑户内海了。听说他为了打捞生驹洋一郎在二十年前扔到海里的那七十五公斤黄金不小心被绳子缠住了。 “不,”间宫摇摇头,“他退休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也没打过电话。我都不知道他搬到广岛去了。” “那些金条我早就彻底放弃了。” “放弃了?但是长沼似乎没放弃。” 在人们已经逐渐忘记那件事的时候,1970年警察开始对海底进行挖掘。这时距那事件已经过了两年了。 大家都认为把装满金块的皮包就那么放着太危险了。说不定就有人会偶然发现它们呢。当然,价值五千万的黄金本身就有足够的魅力了。但是进行海底挖掘最重要的原因是出于安全的考虑。黄金被发现的可能性在去年夏天由长沼荣三的死证实了,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金条是1968年9月13日午夜零点从阪九渡轮上被扔下来的。根据计算,应该是在北纬三十四度十六分、东经一百三十三度三十三分附近的海域,距香川县三崎半岛大约三公里处。 但是这只是计算罢了。渡轮经常会偏离航线,由于天气及海面状况的不同,黄金在午夜零点的地点总不尽相同。 即使濑户内海里有很多小岛,航线较窄,但毕竟是海,既定的航线也允许有几百米的偏离。不仅是左右的偏差,前后也会有误差。在午夜零点通过的那一点只要和计算有五分钟的偏差,就是一个很远的距离。实际上为了找回黄金在海图上圈定的范围多达几十坪。 在两年的时间里一共进行了二十四次海底挖掘,但都无果而终。最后大家决定放弃了。然而间宫和武藤都不知道长沼荣三直到退休竟不曾放弃过。 “为什么您认为是长沼?” “因为他老婆。” “老婆?……”间宫没想到武藤会这么说。 “她说她对长沼做的事一无所知。你认为这可信吗?长沼退休之后就搬到了广岛,是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而且直到发生事故的三年里面一直去潜水。你觉得他每天去都不会告诉老婆吗?” “但是……” “只能是这么回事。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的人除了你我之外就只有长沼荣三了。结果由于被发现的金块并没有成为长沼的东西,对于他老婆来说就是同时失去了黄金和丈夫。她这是向我索赔呢。” “不,但是社长……”间宫摇摇头,“如果是那样的话,直接向社长要钱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做这么大的案子吧。” “这就是时效的问题了。那个事件已经过了追诉时效了。媒体也进行了频繁地报道,所以她没有办法勒索我。” “……”间宫吃惊地看着武藤。 他没想到武藤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时效?—— 这话对间宫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当然他也明白时效,但是那并不能给间宫任何安慰。 “与什么落合相比,长沼老婆的可能性更大。你不觉得吗?” “……” 间宫没作声,只是摇摇头。 “我知道。那个恐吓电话不是合成的声音吗?那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而且还要十亿。如果有的分,连傻子也会帮忙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下。能不能不动声色地帮我调查一下长沼的老婆。当然如果让对方发现就坏了,这关系着兼介的生命。只是我想他老婆可能已经不在广岛了。” “我去?……” “我不能去,必须在这里等电话。警察也一直在旁边。但是你可以去调查。拜托了。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当然,我也不认为是社长一个人的问题。” “最可恶的是竟然把兼介牵扯进来。我会付给他赎金的,钻石也行,什么都行。但是我绝不允许他对兼介做这样的事。兼介有什么错?” “……” 间宫想说,“慎吾又有什么错呢?”但是没有说出口。因为这话不应该对武藤社长说,而应该说给自己听。 二十年了,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17 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马场守恒一下子坐正了身子。部下正在做反向侦查的准备。坐在沙发上的葛原夫妇一下跳了起来。他们刚才似乎也要睡着了。 “快去通知武藤先生!” 马场一边下命令,一边看了看手表。 五点十五分—— 窗外一片漆黑。 接到部下的暗号马场戴上耳机,然后向葛原做了个手势。葛原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听筒。 “喂喂……” “声音不对。你不是武藤为明。” “我是葛原,兼介的父亲。兼介怎么样了?” “很好,现在正睡着。武藤为明呢?” “正在睡觉。在卧室里。” “那么就跟你说好了。生驹慎吾在那边吗?” “不,已经叫他了,但是他在加拿大。” 突然,葛原感觉电话好像断了。 “喂喂!喂喂!” “他正在回日本的路上吧。” “是的。现在应该正在飞机上。” “什么时候才能到?” “……应该在今晚。五点左右到成田,然后直接赶到这边。” “知道了。钻石准备好了吗?” “那个,今天下午之前……最早也要今天下午才能准备好。” “知道了。” “兼介,让我听听兼介的声音。兼介还好吗?” “很好,现在正在睡觉。我再和你联络。” “啊,喂喂!……” 电话断了。这时武藤冲了进来。 “已经挂了……” 葛原拿起听筒让武藤听。葛原身边,苑子已经哭出声来。武藤身后站着穿着睡衣的照枝夫人。 “不行,”部下对马场说,“时间太短了,不能锁定目标。” 马场默默地点点头。 “刚才说了些什么?”武藤问葛原。 “问了生驹有没有到,还有钻石准备得怎么样了……” 武藤望了一眼墙上的钟。 “在这个时候——”马场想,“为什么?” 罪犯为什么会在五点十五打来电话?他急了吗?还是因为他把交钱的时间定在了早上。 至少可以说明罪犯现在没有睡觉。至今为止所有的电话都是在中午或傍晚打来的,只有这次不是。之前他让苑子夫人叫武藤接电话,但是这次却没有。 这些不同到底说明什么呢?只是为了刺激我们的神经吗?在睡觉的时候突然打来电话来增加我们的心理负担——不对,马场自己摇了摇头。 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这么做呢?为什么只有这次在这个时间? 电话里确认了生驹慎吾的到达时间和钻石的情况,都是和交赎金有关的内容。罪犯到底会安排怎样的场景来交接钻石呢? 不明白。 但是还是觉得这次的电话一定包含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喂,”马场对部下说,“问一下岛山那边的情况。也许有什么动静。” “是。”部下拿起了临时电话。 18 在温哥华机场候机大厅的电话亭里,生驹慎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把便携式电脑接在电话的听筒上,然后一手握着听筒,一面看手表。 下午两点二十分……不,表还没有调,现在还显示的是加拿大中部时间。渥太华和桑德贝有两个小时的时差。这里的时间是二十点二十。加拿大一共有五个标准时间,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事情了。 慎吾开始转动表针,调成日本时间。日本现在,是明天早上五点二十分。 他也知道在天亮前就给武藤打电话很不自然,但是从渥太华出发之后就有十个小时不能再通话了,之后自己也很少会有独处的时间了,所以就把这次当做最后一次联系了。虽然这样很不自然。 虽然不自然,但是应该不会有人去想它的意思吧。怎么会有人能想到绑架犯在国外呢,事后逃到国外去的罪犯倒是听说过。但是现在事件还在进行着呢。 慎吾在电话亭里面忍不住嗤嗤地笑出声来。好像警察和电话局已经进行了多次反向侦查,但是即使锁定了目标也不过是设在岛山的终端罢了。不,也许他们连那里都还没找到呢。 不仅如此。葛原兼介被绑架的时候,生驹慎吾已经在桑德贝了。真的会有如此完美的不在现场的证据啊! 那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二十年后,警察依旧如此无能,就像二十年前的警察没能够帮助父亲一样。如今的警察也不可能找到绑架犯,谁都知道警察那些所谓的科学侦查手段中听不中用。 当然,绝对不能粗心大意。正因为如此完美所以才更加值得期待。只要没有什么突发状况,这个计划就不可能失败。不,就算失败了我也不会被抓住的。 慎吾透过电话亭小小的玻璃窗向外面扫了一眼。外面没有人等电话。 还是早点解决为妙,慎吾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必须完成所有的工作。要赶快进行另外一个连接。 慎吾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塑料盒。他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片。 他张大了嘴,把金属片镶在了上牙床上面,然后咽了两三下唾沫,以便金属片能牢牢地贴在上面。 他试着吹了一下。 没听见声音。只有一点轻微的气息声。向这个金属片吹气的时候,它会发出一种人耳无法分辨的声波——超声波。 慎吾为它绞尽了脑汁。能使用电脑的时候,只要通过键盘发出命令就可以了,但是随着事情的进展一定会出现很多不能事先预测的情况。那个时候就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发出能够控制电脑的命令。 当时想到的就是超声波。但是电话线不能传送超声波,因为电话线的频率范围很小。人耳能够分辨的声音在二十到二十万赫兹之间,而电话的设定标准只有三百到三千四百赫兹而已。于是慎吾就考虑是不是可以直接让送音器产生振动。 这个笛子可以发出两种不同的超声波。这两种声波的相互干扰可以直接让送音器的振动板发生振动。虽然人耳听不到,但的确是可以发出声音。 从听筒里可以传来“呲呲”的声音,但是听到的人会认为那只不过是电话系统里面的杂音罢了。慎吾已经试验了很多次,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慎吾就是要利用这个“呲呲”声给电脑下命令,让阿斯卡按照慎吾的命令行事。 他确认电话已经和电脑的插口接好了之后,戴上了从电话上另外接出来的耳机。 他按下了一长串号码。 几秒钟之后——电脑的液晶显示器上出来了阿斯卡的回应。 19 感觉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似的,葛原兼介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兼,请回答。” 是阿斯卡。电脑显示不知从何时起发生了变化。兼介急忙跳下床来。 “我在这儿呢。” “对不起,你正睡觉呢吧。” “没事,没关系。” “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讲。今晚九点,我想让你和你祖父说两句话。” “和祖父?”兼介在电脑前坐直身子,“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久以后一定可以回去的。还要再忍一忍。” “不久以后……那是什么时候?”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明晚或者后天上午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 兼介揉揉眼睛。 明晚或者后天上午——还有两天呢。 “我知道你想早点回去。你一定很孤独,很害怕。但是再忍耐一下。只要你遵守诺言我绝不伤害你。我保证。你吃饭了吗?” “……吃了。用微波炉热了比萨,还吃了拉面。” “吃的东西我准备了很多。你要好好地吃饭。” “是……那么,是让我在电话里和祖父说话吗?” “是的。但是就像你现在和我说话一样,到时候你不用把话筒拿起来。晚上我叫你的时候,你就坐到我前面来。” “明白了。” “兼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应该知道不能把自己所在的地点和我的事情告诉你祖父,也不能作任何暗示。” “……暗示?” “也就是说不准提起间宫的名字或者说起与海有关的事。” “啊……这样啊。” “如果你提起来我就马上切断电话,并且我还会引爆炸弹,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做。不要让我这么做,好吗?” “……是,我不会的。绝对不会。” “太好了。那么晚上见。” “啊,阿斯卡,这就完了?” “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还想和你多说两句,但只能等下次了。” “我对游戏已经厌倦了,只能睡觉。” “你现在就处于一场游戏之中。加油,再见。” “啊……” 电脑的显示变了。 兼介慢慢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冰箱前面。 他打开冰箱门,看里面还有什么吃的东西。然后叹了口气关上了门。没有一点食欲。 “游戏之中……”他低声说,然后摇摇头。 这怎么是游戏呢?一点都不好玩,这让人无聊,感到害怕。连比萨都不好吃。 看看表。五点三十五分。 明晚或后天上午。 “太长了啊……”兼介一下倒在床上。 20 车在南岛山一个公寓区旁停下了,马场守恒看看了周围的情况,然后打开车门。 对面就耸立着清洁工厂的带着红白条纹的烟囱。一下车,早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马场紧了紧外套,走进了儿童公园。在早上这个时候公园里几乎没有人。只有两个男人坐在长凳上。马场向那个长凳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刚要起身,马场忙向他们摇头示意他们坐下。 “辛苦了。”马场小声说,然后坐在了两个男人身旁。 “怎么样了?”马场问。 一个男人说:“就在三号楼最上面那层。从右边数第二个房间。” “嗯。”马场望了一眼部下说的那个房间的窗户。一个女人正在阳台上晾衣服。 “家里有落合聪二的妻子,还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五岁;小的是男孩,三岁。” “他现在在出版社工作?” “是,据说是关于旅游信息的杂志。公司在笹塚。现在有两个人。” “现在还在家?”马场用下巴指指公寓。 “在。基本上每天早上八点多去上班。” 阳台上的夫人进屋去了。马场看表确认时间。 “马上就到时间了。我们能跟上吗?” “是的。那边能看见出口,他一出来我们就能看见。只有这一个出口。” 如果落合聪二是罪犯,他不可能把葛原兼介放在自己家里。因为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而且在公寓里,根本做不到。 “公司没有休息日吗?” “基本上每天都去。昨天和前天也都去上班了。” “他在出版社做什么?” “好像还是做和计算机有关的工作。说是旅游信息杂志,也做些经营的生意,给交通公社和几个旅行社做代理。” “嗯,经营状况怎么样?” “还没进行深入调查,根据昨天的调查好像还不错。” 一个部下突然站起来。 “出来了。” 马场看到从三号楼的出口处走出一个穿蓝色外套的男人,双手插在兜里。 “就是他。” “好,我们走。” 马场向公园对面的出口走去。一名部下跟着他,另一个则依旧坐在长凳上。 出了公园进入公寓区。落合聪二正向对面走去,马场慢慢地跟在后面。 看起来不像啊…… 马场跟在落合后面想。虽然只是感觉,可是走在前面的这个男人不像是罪犯。 从公寓到京王线芦花公园站要大约五分钟时间。落合从商店买了一份体育杂志就进去检票了。马场拿出警察证件也通过了检票口,可是他仍然觉得那人不是罪犯。 20 当滑轮碰触地面的时候,整个机身都震颤起来。 生驹慎吾透过窗子欣赏着成田机场的夜景。离开日本已经一个月了。机场中心大楼上的灯都亮起来了。 终于到了…… 慎吾望着窗外长叹一声,接下来就要持续地紧张了,多亏在飞机上睡得很好。广播里说成田现在是4℃,比桑德贝暖和很多。 飞机上有一半是日本人。安全带指示灯一灭,飞机里面一下子热闹起来。忙着从行李架上拿行李的基本上都是日本人。门开了,看到乘客在过道里都排起了队,慎吾才站了起来。 告别了叽叽喳喳的空姐,慎吾走进那仿佛伸出的手臂似的中心大楼通道。过热的暖气一下子包围了他的身体。 在去海关之前,慎吾先去了趟洗手间。反正手里就一件行李。便携式电脑在渥太华时就寄回桑德贝了。飞机又是准时降落的,所以没有着急的必要。 慎吾提着包进了洗手间的格子里,关上门,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盒,然后把里面的金属片装在自己的上颚上。这个东西必须要戴上适应一会儿。在桑德贝的时候,有一次为了测试连续戴了两天,结果第三天金属片周围的部位疼得厉害,拿下金属片一看都发炎了。这次正式派上用场可能会更严重。因为要戴着它做很多事。 他合上牙齿,吹了口气。 还好。他又试了两三次,然后把塑料盒装到包里面。 看看表。时间还早。 “我是生驹。”他小声说。感觉已经都记住了,不过还是先练习一下为好。 “你说什么?……本打算……1963年6月13日……希望幼儿园……COPELAND……到底要做什么……确认完了?……好像对我很了解嘛……” 慎吾在嘴里小声嘀咕着。不允许有错误。不能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吹哨的时间也要掌握得恰到好处。 直到说完所有的台词,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了笑容。他按下冲水按钮,从洗手间里面走了出来。 通过海关,走进大厅,对面间宫富士夫快步迎上来。 “慎吾,你辛苦了。”间宫勉强做出一张笑脸,上来握住慎吾的手。 慎吾也握住间宫。 “怎么回事?” “上车再说,”间宫看看慎吾的包,“就这点行李?” “是的。急着出门,所以也没买什么礼物。” “那没关系的。走吧,车在停车场呢。” 说完,间宫转身向外面走去,慎吾跟在后面。大楼外面,温暖的空气一下子冰冷下来。 “冷吗?”间宫回头问。 “我可是从零下三十几度的地方来的。” “啊,说的也是。” 进了停车场,间宫直接上了里面的一辆皇冠车,看慎吾在副驾驶座上坐好以后,他慢慢地把车开了出来。 “叔叔开车?” “是啊。害怕了?”间宫看了慎吾一眼。 “不是。不过你的司机是不是讨厌你了?” 间宫笑着摇摇头。 “才不是呢。因为想和你单独说一些事情。” “……”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上了坡就进了高速公路,皇冠加快了速度。 “我们去哪儿?”慎吾先开口问。 “去社长家。” “社长……赤坂吗?” “是的。对不起,事出紧急,今晚你可能就得住在社长那里了。” 慎吾看着身旁的间宫。 “到底出了什么事?您一直说紧急、紧急的……” “你认识兼介吗?” “兼介?那是谁呀?” “你不认识?是社长的孙子,现在上初中二年级,是葛原专务的儿子。” “啊,就是社长那个出名的宝贝——”慎吾说,又突然住了口。 “是的。武藤社长的宝贝。” “那个兼介怎么了?” “被绑架了。” “哦?” 慎吾看看间宫,尽量避免自己表现得过于夸张。人容易被机器骗,却不容易上人的当。要是万一出了错,不能怪阿斯卡,只能怪自己。 “就在前天。现在社长家里住着警察,随时待命。” “……” 尽在计算之内,果然警察也参与进来了。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坐在身边的间宫。在计划里是没有间宫的。 “绑架……” “对你来说可能是个打击。” 慎吾转过头望着窗外,轻轻地说:“我有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兼介被绑架要把我叫回来呢?” “罪犯指名要你去运钻石。” “……” 慎吾又把目光转向间宫。 “社长问了罪犯为什么要找你去。他说因为他认得你,而且你也可以理解兼介现在的处境。” “……” 慎吾没有开口,又把头转向外面。间宫也没再说话。 慎吾在想,间宫到底是怎么看待发生在二十年前的那件事的。当然那件事一定一直在他心里。站在甲板上把装满金条的包扔到海里时父亲的样子也一定在他心里。 金条沉到了海底。因为轮胎上有个洞。但是那个洞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开始的时候轮胎上面肯定是没有洞的。父亲的手记里面对船上的事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根据事后的调查,在船舱里放置轮胎和包的那个人在神户的时候就已经下船了。船于下午七点出发,包是在午夜零点被扔下海的。也就是说包在船舱里放了五个小时。 如果一开始轮胎上面就有洞的话,轮胎早就瘪了,所以洞是轮胎被扔下海之前才有的。 罪犯就在渡轮上。而且就在父亲身边。 间宫富士夫从二十年前开始开发自己的微处理器,但是就在开发快要完成的时候遇到了挫折。因为COPELAND公司的撤资把生驹电子工业公司逼到了绝境。而RICARDO正是想趁这个机会吞并生驹电子。父亲下定决心投入全部个人财产振兴生驹电子,而间宫当时则希望生驹电子能够被RICARDO收购。因为那将对他自己微处理器的开发更加有利。 正是间宫富士夫利用RICARDO把父亲逼上了绝路。 “叔叔,”慎吾在心中喊道,“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你最喜欢的绑架案。你没有孩子,如果你有孩子,那么现在被绑架的就不是兼介而是他了。” 但是叔叔,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兼介回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兼介正被关在你的别墅里面,那个充满了你的味道的伊东的别墅里。 按计划,间宫应该是被突然告知这一事件的,作为事件的重要嫌疑对象被警察叫去,这才是我的计划。间宫是从哪里搅进来的呢? “吓到你了吧……”间宫说。 慎吾没有回答,依旧望着窗外。 “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罪犯的要求太过分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帮这个忙。不是帮社长,而是帮助兼介。” “叔叔当时呢?”慎吾小声问。 “什么?” “当时叔叔怎么想的?” “我当时?……什么意思?” 慎吾把头转了过来。 “我被绑架的时候,罪犯不是指名叔叔去搬金条了吗?” “啊……是啊。”间宫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开口。慎吾看了看他的侧脸,又把头转到了窗子那边。 高速公路上单调的景色一下子变成了翻滚着浪花的大海。 22 看到从武藤家正门开出一辆黑色的奔驰,间宫富士夫轻轻地踩了下油门。奔驰从间宫的车旁经过,然后顺着坡路开走了。 天已经全黑了,只能看见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的脸。车的后排好像也坐了一个人似的。 间宫将车开进了刚才奔驰出来的那个正门。时间是六点半钟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