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二!小浩!” 从佐藤志摩的口中听到惨叫一样的呼喊声。弓芙子背后的浓雾中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弓芙子抱着夜片子,转过身向后张望。 “奶奶!” 一个小男孩跑向佐藤志摩。佐藤志摩一边叫着“小浩”一边抱起男孩。穿便服的警官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相逢的两人。 弓芙子的脑袋乱成一团,她惊讶地张着嘴,回身向“水晶特快”望去。 最后,那个拿猎枪的男人出现了。他单肩斜挂着猎枪,小心翼翼地走下扶梯。 弓芙子吓得说不出话来,嗓子里发出如呜咽一般的悲鸣。她想叫夜片子,但是无法开口,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 下车后,男人的目光就没有从弓芙子身上移开。他一直盯着弓芙子看。难道他想用枪对准我们,然后朝我们开枪?想到这些,弓芙子内心惴惴不安,打算拉着夜片子逃走。 但男人没有举起枪,反倒举起手指向这边说:“搜一下他的口袋。” 男人的说话声变成了熟悉的吉敷刑警,仔细一看,男人的容貌也变成了警察先生。鹈川社长的身旁突然出现两个警察,将他一左一右围住。一个警察翻找他的口袋,然后报告说:“没有发现武器。” 吉敷安心地点点头。 “弓芙子,弓芙子。” 弓芙子听见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一直不断,她的视线开始模糊。难道是雾变大了?她感觉双腿无力,膝盖弯曲,眼看就要跪倒在地上。弓芙子看见吉敷刑警向自己靠近,伸出他结实的臂膀走向自己。这是她最后看见的东西。 “弓芙子,弓芙子。” 岛丘弓芙子听见夜片子在呼唤自己的名字,然后失去了意识。 2 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夜片子担忧的表情,但那表情立刻转变为笑脸。 “太好了,弓芙子,你醒了!” 夜片子神采奕奕地说,看她的样子已经恢复了健康,又变回往日那个夜片子。 “夜片子。” 她激动地高呼友人的名字,但却因为虚弱而发不出声音。 “你回来啦,你还好吗?” “我回来了,真是的,你已经是第二次这么问了。“ “第二次?” 弓芙子喃喃自语道。她考虑了一下便对夜片子说: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很不可思议的梦。但那个梦好美啊,就像童话一样。你搭乘着‘水晶特快’开到了神宫的森林,我们在美术馆前的广场上重逢了。” 夜片子捂住嘴笑着说: “你真是的,弓芙子。那不是梦。是今天早上真实发生的事。” 弓芙子张大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咦?这是真的?” “是真的,你忘了吗?我们还在列车前拥抱了呐。” 这事弓芙子还记得,不过她以为这也是梦境中的内容。 “还有鹈川社长被逮捕的事也……这你也忘了吗?” “怎么回事?那里应该没有铁路啊。” 听弓芙子这么说,夜片子又捂住嘴,好像听见一个大笑话似的,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弓芙子的目光越过友人缩成一团的脊背投向窗外。正午耀眼的阳光射进屋内,就像夏天的—样强烈。 弓芙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她感觉到四周的异常。窗户的形状还有窗帘的颜色都和自己家的不一样。 “这里不是我的房间!” “是医院。”笑完了的夜片子说,“你还没想起来吗?今天早上你晕倒了。当时我吓坏了,接着你就被送进了医院。这里是青山医院。放心,你只是过度疲劳和吃过安眠药才会倒下的。” “安眠药?” 弓芙子不记得自己吃过安眠药。 “我没吃过安眠药啊。” 这时房门打开了,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房间,护士小姐跟在他的身后。弓芙子环视四周,发现身边还有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穿浴衣的病人。 “感觉怎么样?”年轻的医生问道。他又询问了几个身体上的问题,弓芙子一一回答。 “没问题,再打几针营养剂就可以出院了。看来安眠药的药效已经退了。” 听医生这么说,弓芙子再次问道:“医生,我好像没吃过安眠药啊。” “没吃过?” “是啊,安眠药不是随随便便就搞得到手的吧。所以我没有安眠药。” “睡觉前什么药也没吃过吗?” 她开始回想,昨晚淋雨冻坏了,除了在警察先生的公寓里吃过一些止咳药外,的确没有吃过安眠药。医生听后,笑着对她说: “你说你吃过止咳药?” “是啊。” “那就对了,止咳药里也含有安眠药的成分。” “啊,是这样啊。” 这样就明白了,怪不得身体重得像灌了铅一样。 出院后,弓芙子面前是挤满车辆的青山路。引擎的噪声和排气管喷出的废气还有喧嚣的人群和熟悉的街景,这里的确是她熟悉的东京。她回想起今天早上一个人也没有的广场,还有雾气弥漫的树林和突然从浓雾中钻出的列车。这些事居然就发生在同一条街道上,如果不是夜片子告诉她那一切都是真的,她肯定会把那些事当成一个童话般的梦境。 “今天早上的那些事是真的吗?”她还是有些不确定,便又问了一遍。 “是真的啊。” “但是……这段时间你究竟在哪里啊?‘水晶特快’又是怎么消失的?” “一直待在品川的酒店里,就像那些闭门写作的小说家一样。事出有因,我们被要求不能和外界联络,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所以非常非常想打电话给你,但是不可以。后来可以联系你了,我想都没想就马上打电话给你,没考虑到当时是晚上,不,应该是早上了,而且我不知道你吃了安眠药,对不起。” “傻瓜,道什么歉啊……” 但弓芙子还是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列车为什么会消失?消失后居然会在自己的家门口出现? “那‘水晶特快’呢?它怎么消失了?又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还没等弓芙子问完,夜片子就举起手指向前方说:“这些问题你就等那个人向你说明吧。” “那个人”指的是吉敷刑警,他正登上石阶朝自己走来。 刑警邀请两位女士去茶室一坐,三人坐定后他说: “真不好意思,我本想带些鲜花和水果来,但一想到您不是真的生病……” “无所谓,承蒙好意。” 弓芙子表示感谢,但感觉自己的口气有些冷淡。大概是因为昨晚自己哭得这么伤心,但这个冷血刑警却什么都不肯说,对此她还怀恨在心吧。另外,夜片子在身边也是原因之一。 女人只要有亲密的女性朋友在场,不知道为什么就无法对男性表现得亲切。和夜片子在一起弓芙子时常碰到这样的情况。这让她觉得很烦恼,说不定这就是两人至今都没有男友的主要原因。 现在夜片子回来了,这种危机感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不过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看你很在意啊。” 弓芙子发现坐在一旁的夜片子一直盯着刑警的脸。显而易见,吉敷是她喜欢的类型。如果告诉她自己去过警察先生的家,两个人抱在一起,顺便还在他家洗了一个澡,不知道夜片子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不好意思这些事要对夜片子保密。谁让你让我担心得要死要活。 “我还没见过哭得像你那么厉害的女人。很抱歉,当时什么也没说。 “但我也很不容易啊,有好几次都想开口告诉你了,但事关人命,为了慎重起见无论你怎么责备我我都不能说。 “现在事件解决了,这都亏了你给我的情报,那首歌词是破案的关键。其实应该说是被杀害的山崎圭三先生的功劳。不过告诉我这一切的是你,所以我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你。我有向你说明真相的义务。” “那就多谢了。” 弓芙子仍旧板着脸回答,但说完她就后悔了。 “对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我还不是很清楚。‘水晶特快’真的在神宫外苑的广场上出现了吗?”弓芙子问,她对此感到十分神奇。 “出现了,不过只有一节观光车。” “这是怎么回事?能说明一下吗,广场上可没铁轨啊。” 刑警扭过头忍不住笑出声来。夜片子捧着肚子“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并且伸出她细嫩的手不停地拍打着刑警先生的臂膀。弓芙子像个傻子似的瞧着两人气不打一处来。 “夜片子别笑了!你什么意思嘛!” “抱歉,抱歉。” 夜片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重新坐直了身子。不知为什么,看见他们两人笑得这么开心就气不打一处来。或许是他们亲密的态度触动了弓芙子的心弦。 既然这样,待会儿我就告诉你我和这个男人之间的事,我们在雨中拥抱,我还在他家洗过澡呢!弓芙子醋意盎然,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你说得没错,的确没有铁轨。” 吉敷笑完后开始对弓芙子说明。 “用大型货车运过来,没有铁轨也没有关系啊。” “货车?但我没看到驾驶室啊。” 观光车厢是突然出现在浓雾弥漫的广场上的。 “你看到的只是车尾,货车是倒着进入广场的,当然看不见驾驶室。” 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的确不是在做梦,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对了,山崎好像对我说过列车消失的诡计。陆羽西线清川—狩川之间还有一段公路和铁路相邻,是在那个地方把五节车厢一节一节地搬上货车吗?这样列车就消失了,是用吊车把车厢吊过去的吧?但山崎说过,当晚那段公路上没有大型车辆通过啊?而且那段公路非常狭窄,根本无法让大型货车通过啊。 “你想错了。” 弓芙子提出自己的疑问,吉敷即刻答道。 “列车不是这样消失的。” “那是怎么消失的?”弓芙子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听我慢慢道来。仔细听就能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刑警一脸认真地对弓芙子说。 3 “这一切,都要从幼儿园绑架事件说起。” 吉敷开始讲述真相,弓芙子调整坐姿专心听。 “那个时尚设计师佐藤志摩,听说过吗?她在车上,也是人质之一。她的孙子被人绑架了。三月三十日,佐藤志摩收到了恐吓信。信上说要她准备三百万元,放进一个黑色的小皮包里,然后在四月一日准时搭乘‘水晶特快’。信上写的就是这些,也就是说犯人知道佐藤志摩会在当天搭乘‘水晶特快’。” “这封信上写清楚了要求,但是有关交钱方式等问题却一概未提。 “这封恐吓信有诸多疑点。首先是交钱方式的问题,这我刚才说过了。再者,我们也不知道犯人将用何种方式通知搭乘这趟列车的佐藤志摩来交钱。 “而且这封信上没有写‘如果告诉警察,你的孙子将性命不保’之类的话。从犯人的角度来考虑,当天是‘水晶特快’的试乘会,到场的包括那些名人还有很多媒体和记者,更不用说铺天盖地的摄影师了。从常识考虑这简直是自投罗网,犯人选择这样一个时间和地点来收钱实在让人想不通。这样做的危险性太高了。 “犯人勒索的金额也很低。佐藤志摩称得上是日本,不,世界级的设计大师。绑架了她的孙子起码应该要求对方支付当前金额的十倍。 “这封恐吓信应该是绑匪采用活字拼贴的方式制作的。就是剪下印刷品上的文字,然后用胶水拼贴而成。所以我们考虑是不是绑匪嫌麻烦,所以才没有写得很清楚,但这种说法实在有些勉强。 “我们警方在讨论这些疑点的时候感到很头疼。佐藤女士因为信上没有说不可以告诉警察,所以毫不犹豫地报案了。 “我们得出的最初结论是:这是一起不以金钱为目的的绑架案。不过接下来只能让佐藤女士按照绑匪的要求按时搭乘‘水晶特快’,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可行。三百万不是大数目,所以我们让她带真钞上车。 “佐藤女士上车后,对自己报警的行为感到后悔,因为三百万不是什么大数目,只要自己的孙子平安,付出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们警方也优先考虑人质的安全。” “吉敷先生,当时你也在‘水晶特快’上吧?”夜片子插嘴问道。 “是啊,我在一开始就上车了。刑警回答说。 “佐藤女士走进列车内的包厢,发现里面有一个信封。这应该是绑匪给她的下一步指示,佐藤女士拆开信封一看,里面写的要求让她大吃一惊。就连我们看后也不禁捏了一把汗。绑匪的要求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要看吗?我这里有原件。” 吉敷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什么也没写。 弓芙子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一旁的夜片子也凑过来一起看。 纸片拼贴成的信件上写着: “‘水晶特快’经过大宫站后向北开,在郡山站向西转进入磐越西线。到达会津若松站后进入只见线,继续前进,到达小出站后进入上越线,接着在高崎站转入高崎线,由此一路返回大宫站。从大宫站出发经由川口、赤羽、池袋这几站进入山手线,让列车在山手线沿内环行驶,在沿途的栅栏上看见一块很大的白布后让列车开进品川站停车。挑选乘客中最年轻的男人拿着装有三百万的皮包在附近等,到时候会有一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前来取钱。等骑摩托车的男人取钱成功后,会将佐藤浩二还给你。不按照指示做我就杀了他。 “把这封信交给乘务员,让国铁方面配合,按照规定的路线行驶。把我的指示告诉乘客们也无妨,但不允许泄露给媒体。如果现金交付不成功小孩儿就没命了,这点可别忘记。另外行驶路线上单线较多,为避开其他列车允许你们在适当时候停车。” 信上的这些站名和线路名似乎是从时刻表上直接剪下来的。 “幸好绑匪没有写具体的时间,我们还来得及花时间准备。总之我们看到指示后非常吃惊,马上开始讨论变更路线的可能性。得出的结论是:先试探性地向国铁方面提出要求,然后在大宫站停车坐等国铁给出答复。 “列车到达大宫后,国铁给出的答复是可行,但无法立即实行。要让列车即刻从大宫出发到达郡山后进入磐越西线,按照绑匪的指示那样前进是不可能的。原定行驶的列车都在前面排队呢,要临时修改行车次序起码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考虑到被绑架孩子的安全,我们只有耐心等待。列车停在大宫站时我还在考虑该怎样告诉乘客们现在的状况。为了不挡住后来的列车,我命令列车暂时停在操车场的正中,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松本贞男,两起事件重合在一起,让警方大伤脑筋。” 弓芙子呆呆地听得出神,那起不可思议事件的背后竟然别有洞天。警察先生这番说明的复杂程度完全超越了她最初的设想。 “松本提出的要求是让列车开往酒田,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要射杀观光车内的人质。当时我们都傻了,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应付两个罪犯的要求。 “现在回想起来,‘水晶特快’会成为两起犯罪事件的舞台不是没有道理。树大招风,社会名流聚集,媒体的报道和宜传铺天盖地,无不引人注目,所以才会引得那些犯罪分子纷纷选择在此下手。不过我们当时抱怨还来不及呢,没想这么多。我甚至打算对松本贞男大喊:‘拜托,让前面的绑匪先来,你要劫车请排队。’ “当然这是玩笑话,但警方处理案件必须有个先后。我们考虑这两个事件哪件处理起来比较简单,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劫车事件比较容易解决。怎么说呢,松本这家伙其实挺单纯的,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而且他又是一个人,所以我们决定先从他开始下手。 “要救那孩子的命,就必须听绑匪的话,按照他指示的路线行驶。如果不听从他的命令,那孩子的生命就有危险。但是按照绑匪的路线行驶,观光车内的人质又会受到伤害,如何才能同时满足两方面的要求?这个问题让我很难办。要找个十全十美的方法看来比登天还难,只能豁出去赌一把试试看。至于怎么个赌法,就要选一个既不违反绑匪的指示又要超出其想象的方法才行。或许这个方法是日本国铁史上的首例。” 吉敷说了半天还是没切中要害。他一脸坏笑的样子让弓芙子恨得心里痒痒的。 “到底是什么方法?快说!” “其实很简单,就是既按照绑匪的指示行驶,又听从劫匪的命令前进。为了争取时间,在列车回到大宫站之前必须把松本从观光车里揪出来才行。所以我们就赌了一把!” 弓芙子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既按照绑匪的指示行驶,又听从劫匪的命令前进”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快说!快说!你们是怎么干的?” “很简单,国铁方面重新编排行车路线。根据报告来看,磐越西线和只见线这两条线路是单线,为了防止和其他列车冲突,沿途必须在会津本乡、会津川口、大白川、入广濑这四个小站停车。于是我们就将这四个站台上的站牌更换成峠、漆山、升形,清川。” “啊!” 弓芙子大叫一声,一旁的夜片子被她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弓芙子似乎还没想通。但是……但是……这种事国铁会同意吗? “我们先斩后奏,国铁方面听闻后暴跳如雷。听说国铁总裁直接打电话到警视厅破口大骂。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人命关天,对此我毫不后悔。几乎所有的高层都劝我不要这样做,对我软硬兼施,但我早做好了递出辞呈的准备。反过来就当时的情形问他们该怎么办,我看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水晶特快’停靠的时间很短,等列车通过后再把站牌换回来就行了。我们组织当地的油漆匠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把四个姑的站牌重新写了一遍。大白川站的站牌本来就很旧,替他们重新油漆了一下他们还挺高兴。峠站的站牌挂在屋檐下面,重写站名比较麻烦,不过只要有心没什么干不成的。虽然我嘱咐过高层不要泄露这个计划,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估计是有人想卖个人情,加滩那帮人还是知道了这个计划,所以他们才敢安心地使用替身。 “之后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我告诉松奉要在峠、漆山、升形、清川这四个站停车。 “但这个计划还是有风险的。如果松本发觉路线不对,那将会伤害到人质的安全。这种情况比我们在大宫站和他对峙时还要危险。所以这个计划的实行需要大量的调查和事先准备。 “首先在这两条线路上都有山路和险坡,所以都要经过折返式爬坡。当然,需要爬坡的地点不一样,奥羽本线是在峠站之前的一段路上,磐越西线则是在出郡山站之后立即就要爬坡。按照绑匪指示的路线行驶,在经过郡山站后就立即要进行折返式爬坡。如果松本经常坐奥羽本线,列车开到这里他就会发现异常。所以我们先要调查他的出身和职业,确认不是当地人也没有做过和铁路相关的工作才敢实施这个计划。 “不过幸运的是松本并没有隐瞒他的身份。我们知道他有持枪证,要调查他的出身和经历就变得十分简单。虽然不敢保证百分之百,但经过我们的调查,基本可以肯定他对这一带的铁路十分陌生。 “但还是有危险。虽然停靠站的站名都重新写过了,但沿途各个车站的站名不可能全部更换,如果松本一直手拿时刻表站在窗前仔细观察,即便是晚上,他或许也会发觉路线不同。 “所以我们需要他把窗帘拉上。我先试着问他窗帘有没有拉上,结果就像我担心的那样,他把所有窗帘都拉开了。不得已,我只能再出险招,让人坐在汽车上朝观光车厢开枪,于是松本就吓得缩了回去,并且拉上了窗帘。 “然而还是不能就此安心。如果他靠近窗帘偷偷掀起一角向外观看的话,那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考虑到这点,我特意安排‘水晶特快’在晚上开车,并且命令沿途所有的车站在列车经过时都要把站台上的灯关掉。假如松本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或许会看破我的诡计,但到最后松本都没发现列车是在别的线路上行驶,或许他连想都没想过吧。” 弓芙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十分佩服吉敷刑警的足智多谋。 “那峠、漆山、升形、清川其实是会津本乡、会津川口、大白川,入广濑这四个站吧?’ “正是如此。” “为什么一定要选这四个站?沿途的其他站不可以吗?” “不可以,这四个站不是随便选的,要和真实的行车时间相对应。比如,经过国铁的电脑计算,‘水晶特快’从大宫站出发后,在十九点四十五分到达会津本乡。如果按照原定路线行驶,那这个时间点应该到达峠。同样,列车到达会津川口是二十一点五分,在原定路线上相同的时间应该到达漆山站。” “我明白了……” “另外还要考虑劫匪去过这几个站的可能性。所以车站的规模、新旧程度、客流量等数据都要仔细核对,尽可能寻找相似的车站进行替换。最终的结果是会津本乡代替峠,会津川口代替漆山,大白川代替升形,入广濑代替清川。” “你们考虑得真仔细,这个计划可谓天衣无缝啊。” 弓芙子赞叹道,但吉敷摇摇头说: “我看最主要的还是运气。松本让蓬田小姐在这四个站打电话传送报道,如果会律本乡、会津川口、大白川、入广濑这四个站是无人站的话,那电话打不打得通就变成了一个未知数。一开始我的考虑是,让站务员说假话大麻烦了,不如一开始就尽可能选择无人站作为停靠站。” “唔……你说得对。”弓芙子点头表示同意。 “夜片子你也不知道这个计划吧?” “当然不知道啦!”夜片子拼命摇头。 “不但我不知道,所有的人质都被骗了,我在下车打电话的时候也以为这里就是峠、漆山或者升形站呐。” “没办法把计划直接告诉人质,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他们说。” “但计划这样进行下去,你们有自信可以制伏劫匪吗?从最后一个停靠站入广濑出发后,十一点二十分就要达到酒田了哦。起码劫匪是这么认为的。” “你说得没错,所以最后一个停靠站入广濑是整个计划的关键。如果不能在这里把劫匪制伏那就麻烦了。我强迫各方面协助我的行动,决定在入广濑最后一搏。既然整个计划是我制定的,那我就有责任负责到底。我早就做好了亲自上阵的准备。” “哟,你还真有自信啊。” 我怎么又说这种讽刺的话啊,弓芙子懊悔不已。 “我自信有胜算才会这样做的。劫匪让蓬田小姐下车打电话,往东京传送报道。蓬田小姐走下月台,打完电话在快开车的时候返回观光车,这样一来一回总共四次,我算准了这四次中肯定会有机会出现。 “我在前三站,也就是会津本乡,会律川口、大白川观察劫匪的行动规律,知道了开门前要敲四下门这个暗号。然后将第四站作为劫车事件的最终战场。 “在此之前我要将自己的意图告诉蓬田小姐,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和机会和蓬田小姐碰头,如果贸然地与她见面会引起松本的警惕。松本还以为现场尽在他的掌控之中,警察都像小羊一样乖乖地听他的指示。我正是需要他放松警惕,才能出其不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我决定在最后的人广濑和蓬田小姐联络。我将自己会怎么行动,以及需要蓬田小姐怎么帮助都巨细无遗地写成一封信放在电话机旁。这样蓬田小姐在打电话的时候就能看见,让她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没想到蓬田小姐在读完信后反而害怕起来,这你在听电话的时候也发觉了吧?” 弓芙子回想起最后那个电话中夜片子极度恐惧的声音。 “现在,我在清川。我、我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刚才我……不行!我开不了口,太可怕了!” 当时夜片子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是什么东西让她“开不了口”?这些疑问在弓芙子的心头盘旋了数日。原来是警察先生给你的信啊! “警察先生,为什么要让列车消失我大体上是明白了,但还不是很清楚。我脑袋很笨。” 弓芙子想听吉敷的解释,但吉敷此刻正在回想那紧张的一瞬。他走出餐车,躲藏在观光车门外狭小的空间里,等待打完电话回来的夜片子敲响开门的暗号。 成败在此一举,做得不好的话,自己或许会丧命,更会牵连到人质的安全。他并不怕死,重要的是人质们的安危。 夜片子每次回观光车时要在门上敲四下松本才会给她开门。吉敷摸清了这个规律,从月台回到门口,以及敲门到开门之间需要多少时间,这些他在心中已经不知计算了多少遍。吉敷将自己的计划通过电话旁的信件传达给夜片子,他已做好了准备,就等数秒后的那一瞬,现在他需要耐心等待。 吉敷注视着观光车的门。门紧闭着,内侧的门把手和护栏用铁丝缠绕在一起,而松本贞男此时一定站在门后的窗户旁边,掀开窗帘观察着月台上的动静。松本一定能够看见正往回赶的蓬田夜片子。吉敷的掌中渗满了汗水。 夜片子回来了!她的脸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变得苍白,精神压力使她胆怯,看得出她刚刚大哭过一场。 吉敷朝她轻轻地挥手,那意思是说:“快进去。”如果在入口处有所拖延一定会引起松本的警觉。他指了一下餐车,示意夜片子进去,然后敲了四下门…… 没有时间犹豫,如果此刻还不能做好准备就麻烦了。 门后响起了卸下铁丝的声音。吉敷屏息凝神,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如果开门后面对的是枪口,那就要做好牺牲右手的准备。他在心中反复默念:出手!制伏!凭自己的力量将众人平安救出,我是一名刑警,有那样做的义务。 门打开了。 就是这一瞬间,吉敷知道自己赢定了,因为他看见松本将枪口对着地板。 他一把握住枪,飞身跃入房间,将猎枪夺到自己手中,同时甩出左腿向前猛踢。 砰的一声,猎枪开火了,散弹震碎了墙上的玻璃。吉敷将松本推到房间的角落,用身体死死压住他。 刑警们听到枪声后一拥而入。 “放开!浑蛋快放开!”几乎被压成肉饼的松本大喊大叫。 “救援行动成功,劫匪松本贞男被制伏。”回过神来的吉敷说。 “咦?成功了?人质们也获救了?!”弓芙子觉得吉敷似乎在答非所问。 “是啊,人质获救了。总之解决了一个事件,我们就可以按照绑匪的指示安心上路了。当时车上的客人大都已经下车,这样我们也不会觉得有顾忌。列车经过小出站驶入上越线。上越线是复线铁路,所以没有停车避让的必要。‘水晶特快’经过高崎站后进入高崎线,接着返回大宫站,最后在深夜经由池袋站进入山手内环线。”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说有人在凌晨三点看到“水晶特快”在山手线上行驶。 “为了不看漏白布,我们减慢了车速,但列车一直开到品川都没发现绑匪所说的记号。” “原来是这样啊……” “没办法,我们只能带着松本和‘水晶特快’一起开回品川的车库。 “事件至此,发生了一件我们也没料想到的麻烦事。不但孩子没要回来,你们媒体也在给我们添乱。当时有记者打电话到狩川站询问:‘“水晶特快”是否有从贵站通过。’ “我传达下命令,要峠、漆山、升形、清川这四个站的站务员配合,就说‘水晶特快’已经从车站通过了。但这条指令并没有传达给狩川和余目两站。结果‘水晶特快’就在陆羽西线清川—狩川这两站之间‘消失’了。事后我想补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哦……”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弓芙子总算明白了。 “虽然我料到媒体会打电话到狩川站询问,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可以算是我的失策,因为劫车的事件告一段落,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有关绑架案的事。 “总之‘水晶特快’的消失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我打算过一段时间,等佐藤浩二绑架案破案后再向媒体公布真相,在此之前要向外界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