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水晶特快’被劫持了!” “什么?!”弓芙子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有个拿猎枪的男人占据了‘水晶特快’的观光车厢,‘水晶特快’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停在大宫站。” “大宫……那夜片子呢?” “除了一部分乘客被劫匪拘禁外,其他人都下车了。但不幸的是……蓬田君她当时正好在观光车厢,成了人质。” “天哪……”弓芙子的表情因为恐惧而变得茫然。 “从昨晚到现在?” “是啊,我们今早才得到消息,立即给你打电话,但没人接。” “为了取稿子我一大早就出门了。” “警方口风很紧,所以得到的消息也很少。” “劫匪只有一个人吗?还是一大群?提出什么要求了吗?“ “还不清楚,似乎劫匪要求加滩耕平谢罪。” “谢罪?” “嗯,好像是加滩以前做过什么坏事伤害了劫匪,所以劫匪很恨他,要他谢罪。” “他以为加滩议员在车上,所以才劫车的?” “那倒不是,加滩议员因为脑梗塞病倒的事很久以前报纸就报道过了。” “在车上的是他女儿吧?” “是的,加滩晴美。她现在和蓬田君在一起,也成了人质。” “唉。” “据说劫匪坚持要求加滩耕平到现场去,如果不去,他就不放人质。他还不让开车,如果不听他的话,就立刻杀了人质。” “议员他现在人在哪儿?” “好像在酒田。” “酒田?” “是的,在酒田疗养。” “我还以为他在东京呢。” “劫匪也以为他在东京,所以才会在大宫劫车。” “把议员叫来后,劫匪打算怎么做?” “他打算让加滩耕平在观光车内把自己做过的那些丑事都说出来。对了,他还让蓬田君在一旁记录,把他的话都记下来。” “夜片子?” “是呀,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加滩因为重病无法移动,而且他人不在东京而在酒田。所以劫匪改变了计划。” “怎么说?” “他说要让加滩耕平在酒田的站台上等他,如果答应他的要求,他就同意开车。” “‘水晶特快’是临时客车,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吧?” “没错,国铁方面好不容易重新安排了行车时间表,预计五点八分开车。” “五点八分?今天下午五点八分?” “是的,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而且劫匪还要求在停靠站……” “慢着!既然是临时特快,怎么还有停靠站?” “停车并不代表有人要上下车,因为奥羽本线和陆羽西线是单线,而且没有进行电气化改造的区域很多,所以为了和别的列车错开并且换上以内燃机为动力的车头,所以才要停车。” “哦。” “途中有四个停靠站,分别是……”主编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本笔记本后继续说,“奥羽本线上是峠、漆山、陆羽西线是升形和清川,这四个站。停车时间待会儿再告诉你。劫匪要求蓬田君在这四个站用电话将写好的稿子送过来。” “又是夜片子?” “是啊。” “送过来?怎么送?” “打电话。劫匪让蓬田君把他的身份,为什么要劫车,以及加滩过去做过什么坏事等这些都写成报道,然后让蓬田君往这儿打电话,再告诉我们。” “打到社里?” “是啊,所以那帮记者就像闻着腥味儿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了啊。总之都在等蓬田君的电话,好抢消息回去,登在明天的晨报上。”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打算让你接蓬田君的电话。” “我?” “蓬田君现在一定很需要有人给她鼓励。她和你关系最好,听到好友的声音心里总会踏实一点。” “我明白了。” “到达第一个停靠站峠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五分,现在还早,到时候我会准备录音机,等蓬田君来电话的时候,就可以把她说的内容录下来。” “好的。” “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还是个未知数,你要一直留在这里待命。” “我知道了。对了,要不要派人去酒田接应?” “嗯,到时候再说吧,有必要的话就坐直升飞机去,不过那也是‘水晶特快’到达酒田以后的事,暂时先在这里待命。” “明白了。” 说完后,主编就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但立即有几个记者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开始问东问西。主编指指弓芙子,那帮记者连忙一路小跑着向弓芙子冲来。 跑到弓芙子跟前的几个记者都愣了一愣,因为他们发现面前的采访对象是个大美女。 “您的同事现在成了人质,请问你有何感想。” 类似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开始向弓芙子狂轰乱炸。弓芙子在闪光灯的照射下适当地回应了几句。 2 蓬田夜片子摊开笔记本,坐在松本贞男跟前奋笔疾书。松本贞男将R公司向加滩耕平行贿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松本贞男的父亲松本定一把送钱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妻子。而后,妻子又将之写在日记上。现在松本贞男即便不看日记,也能将所有细节说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收取贿赂是在昭和四十五年的二月十八日,地点在品川的品川王子酒店。当天下午三点十分,父亲载着加滩的心腹——秘书神边吉男——开车到品川王子酒店。 “车停好后,神边带他走进酒店内的茶室,把车钥匙放在茶几上。他们刚喝了几口咖啡,一个穿蓝色西服,体型富态,肤色浅黑,有点像混血儿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就走过来靠近神边,自称姓伊藤。神边心领神会地将讲桌上的钥匙交给他。 “过了一会儿男人就回来了。他把钥匙又放回桌子上。从表面上看两人之间的交接仅限于一把车钥匙。等神边和我父亲去取车时,神边打开汽车的后备厢,里面已经多了一个长宽约五十厘米,高二十厘米的手提箱。里面塞满了一万元的钞禀。然后父亲开车回目白,也就是加滩的别墅,把手提箱交给加滩耕平。到门口为止,手提箱一直是父亲拿着。 “据我父亲说,他在离开的时候看见加滩和神边把手提箱里的钱放进保险箱。他是走到院子附近,透过玻璃窗看见的,第一次受贿的经过就是这样。” 松本贞男的叙述告一段落。他闭上嘴,注视着在夜片子手中不停跃动的笔尖。 “第二次是在早稻田附近,同样是在昭和四十五年,三月十四日下午五点四十分。” 就这样,他将六次收取现金的经过详细地说给夜片子听。猎枪的枪管靠在松本贞男的右肩上,他十指交叉,握住猎枪的扳机,将这肮脏的交易缓缓遭来,淡定的口气中隐约漂浮着无处发泄的愤怒。 据松本贞男所说,加滩耕平一共收取了六次贿赂,而这六次都有其父松本定一的参与。尤其是第六次,松本定一独自去取装有现金的手提箱。 这样直接的参与一定让他在事情走漏风声之际感到厌恶了吧,夜片子想。所以加滩才要防患于末然,将他杀死。 “父亲说,这些偷偷摸摸收来的钱加起来估计有两亿多,接近三亿。结果美国那里出事,眼看就要波及日本的时候,父亲意识到自己有危险,加滩或许会杀人灭口,就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我妈。他上班的时候也比以前谨慎多了,经常向家里打电话通报自己的去向。 “我妈劝父亲把这些事都告诉警察,但父亲那个死脑筋就是不听。他说自己受加滩先生的照顾,不能恩将仇报。唉,我父亲真是天真。” 说到这里,松本叹了一口气。夜片子停下笔,瞥了松本一眼。 “父亲这个人啊,对加滩半信半疑,明知道自己有危险,但又想加滩先生不会这么绝吧,简直天真得无药可救!加滩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司机,对他来说还是自家池子里的鲤鱼更金贵。我听说有一次一条鲤鱼死了,他大发雷霆把饲养鲤鱼的用人揍了一顿。杀一个司机,估计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说着松本贞男死死盯住加滩睛美,向她大喊道:“你那浑蛋老爹真他妈不是东西!”然后又小声地说,“这就是死政客的德行。” 漫长难熬的一天即将结束,窗外夕阳西斜,整日未曾打开的窗帘重新染上黄昏带来的茜色。直到头顶的日光灯点亮,夜片子才意识到白昼即将离去,看来是有人在别的地方控制照明设备。 接着又是吃饭喝茶。和上次一样,夜片子把食物端进车厢内分给众人。男人终于忍受不了饥饿,吃了个精光。 警察先生是不是乖得有点不正常?夜片子不禁想。对讲机那边从来没说过‘快投降吧’之类的话,除了没把加滩耕平接到这里来,他们对男人的指示几乎唯命是从。不过没把加滩接过来是因为加滩病重,除此之外,男人说什么警方都一一照办,就像用人一样。 不过警方会这么听话也是为人质考虑,如果态度强硬,惹怒了劫匪,牺牲的还是人质。即便这样想……唉,总感觉他们有些靠不住,又或者他们另有打算。 夜片子脑海中浮现出岛丘弓芙子和主编的身影,明明昨晚才和弓芙子道别,却总感觉两人有一周未见了。她现在在干吗呢?一定是在为自己担心吧。她或许就坐在桌前,等待自己打电话过来吧? 咕咚一声,车厢晃动了一下。松本抄起对讲机就问:“喂,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正在更换车厢。”刑警说,“既然其他乘客都已经下车,那留一节卧铺车厢就足够了。卧铺车一节、餐车一节,再加上观光车和电源车,还有车头,加起来总共五节。接下来的路线上有不少斜坡和弯道,所以车身是越轻越好。为了顺利地与其他列车换道,有些地方不加速不行啊。” “哼,给我小心点,别耍花招。”松本威胁道。 “想耍花招也耍不了啊。”听警察这么说,松本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突然脚下的地板剧烈晃动,夜片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时间的监禁生活让她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房间是一个会动的车厢。震动感一阵接着一阵,列车开始缓缓移动。夜片子抬起头,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五点八分,是列车出发的时间。 松本没有夜片子那么惊慌失措,他盯着左手上的腕表,一直在等待开车。 对讲机响了:“准时出发。”刑警说。 “知道了。”松本答道,“加滩那边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 “让他在酒田站给我等好了!” “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刑警先生,你姓吉敷吧?” “是的。” “你也会在酒田站出现吧?” “会的。” “哦,那您辛苦了。”刑警对这句话没任何回应。 “列车上有多少警察?”松本问。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刚才你也没有回答我。”刑警回答。 “哼,有多少人都没关系,这辆观光车四周都是玻璃,就算你们偷偷摸摸地爬上车顶,我在车厢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水晶特快’和那种老式的观光车不同,车尾没有展望台。所以你们还是省省心思,乖乖地陪我走完全程吧!” 说完,松本放开嗓子哈哈大笑。 3 “五点零八分,出发了!”主编朝弓芙子大声喊道。从会议室搬来折叠椅的记者们的紧张感也感染了弓芙子。 弓芙子坐在离主编有三米远的书桌旁,注视着面前白色的电话。再过两时三十七分,即下午七点四十五分,夜片子所乘坐的“水晶特快”就会到达峠站。到时候夜片子会走下站台,来到站长室,用电话向自己通报消息。真想快点听到你的声音,希望你平安无事。 弓芙子看着电话旁的录音机。她已经向所有能想到的人下了通知,今晚谁也不要给自己打电话,所以铃声一旦响起,必定是夜片子打来的。 白天所有打到《L·A》编辑部的电话都是通过K出版社的交换台让接线员小姐转接进来的。但是晚上七点过后,所有分机将转换成拥有固定号码的直通电话。虽然夜片子手里有主编和其他同事的电话,但弓芙子明白,她一定会打给自己。七点四十五分一过,眼前电话的铃声就会响起。弓芙子将铃声响起后要做的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首先是按下录音机的录音键,然后拿起听筒,询问夜片子有没有事,然后劝她逃走,如果不行的话,那就给她加油,对她说:“你现在说的话都被录下来了,不用担心我们听不听得清,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对,就是这些。 弓芙子想象着夜片子所面对的恐惧。平日里的夜片子是个不服输的女孩,她讨厌失败,做什么事情都充满斗志,不过话说回来,像她那样内心纤细的女孩也非常少见。 但愿她平安无事,千万不要被正义感冲昏了头脑而受到伤害。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 “小国。” 弓芙子呼喊摄影师国田守夫的名字,他已经回到了编辑部,此时正站在主编桌旁。刚才一直在被记者纠缠,无法脱身。 “那个劫匪是不是很凶啊?” 弓芙子向走到身边的国田开口问道。国田刚才已经告诉她人质一共有五个,而且都是女性,但弓芙子担心这个男人会像那个在大阪抢银行的梅川一样,是个凶暴的色魔。① (①梅川昭美事件。一九七九年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两点,名为梅川昭美的男子手持双管猎枪进入大阪市三菱银行进行抢劫。警方接到报警后,将其困于板行内,经过四十二小时的僵持,梅川终于被警方击毙。梅川对人质所做的暴行令人发指,受困的四十四名人质,最后只有二十五名获救。他要求数名银行女职员脱光衣服筑起人墙为他挡子弹,梅川昭美事件,又称为三菱银行人质事件,对于本书作者岛田庄司来说有特殊意义。详情请读者翻阅小说《异邦骑士》中“站在通往异邦的门前”一文。) “你别担心,我看那男人挺绅士的。” “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对夜片子……” “啊,我想不会吧。” 这时主编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有消息了?快说!” 主编大声喊道,聚在房间内的记者纷纷拥到桌前,紧张地竖起耳朵倾听。驻扎在大宫站的记者,正在向这里报告最新情况。 “一共是五节车厢,车头、电源车、卧铺车,还有餐车和观光车……嗯,好的……随车的刑警……人数是十一人……好的……随车人数不要公布,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主编放下听筒,对记者们只说了一句话。 “发车了!” 4 “啊!受不了了!快把窗帘给我打开!” 松本挥舞着猎枪,示意人质快去把紧闭的窗帘打开。看样子他也要被幽闭的环境给逼疯了,夜片子对这个提议举双手赞成。 “列车都已经出发了,应该没关系了吧。好不容易出来旅行,不想看看风景吗?” 说完夜片子就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说起来,无论是拿食物还是拿毛毯,这种动手的活儿几乎都是夜片子在做,其余几个人质被恐惧束缚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其实夜片子也讨厌成为松本的秘书,但为了稳定他的情绪,不得不这么做。 车厢左右两边的窗帘都拉开了,只剩下位于车尾部的全景休息室内还有几幅窗帘未打开,夜片子正往那里走去。 “那边就算了。”松本叫道。 夜片子坐回沙发,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窗外一片黄昏景象。浓雾消散,远处霓虹灯闪烁,感觉分外鲜明,仔细数一数的话,或许能数得清吧。太阳已经落山,留下的残光将蔚蓝的天空染成了赤红色。远处的街市就像纸裁成的剪影,闪烁不定的灯光点缀其中,随着列车的移动,正在向后退去。夜片子靠在沙发上,眺望着眼前的景色,想象着自己被救时的情景。 直到刚才,自己一直置身于狭小的房间中,四周窗帘紧闭所带来的闭塞感刻骨铭心。事态总算有了变化,夜片子不知道是在走向解放还是毁灭,但比起什么也不能做的刚才,还是现在更有盼头。 松本也是这么想的吧,夜片子望着他的侧脸。松本凝视着窗外,似乎刚才的暴戾之气已从他身上退去。不过那些女人还是没变,即便列车开动,敞开的窗帘带来光明,她们面如死灰的脸颊仍然毫无血色。 “错以为加滩耕平在东京是我失策,不过在酒田等他也没关系。总之一步一步地来。” 松本自言自语道,其实他是对夜片子说的,直到他说下一句话夜片子才明白。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采访至此结束。你的任务就是在四个停靠站通过电话把我说的那些告诉你的同事。他们一定准备好录音机在等你了。虽然每次停车都只有三分钟,不过总共会停四次,时间应该充足。最后到了酒田站,加滩那个贪官说的话也给我记下来,听的时候仔细点,可得给我记好了。明白了吗?” 夜片子无奈地点点头。 列车开过小山站,宇都宫站月台上的站牌向后飞驰而去,“水晶特快”沿着东北本线一路北上。之后列车会经过郡山,开往福岛。到达福岛后,列车会转头西行,接着便是进入奥羽本线吧。夜片子翻看着时刻表,不禁想到。 “怎么样?让临时特快按照自己的意愿前进,感觉不错吧?” 突然,对讲机那边传来了刑警的声音。 “嗯,感觉确实不错。”男人回答道。 “列车刚刚经过宇都宫,窗外的景色是挺美的。” “是啊,是挺不错。” 话说到这里,刑警的通信突然中断了,男人仍旧拿着对讲机,他还在等待刑警会继续说些什么,但对方却没有回应。男人哼了一声把对讲机搁在大腿上,夜片子也感觉有些奇怪。 列车经过那须高原站,往新白河站驶去。不知何时铁道右侧多了一条公路,一辆黑色的客货两用车忽近忽远地与列车并行,夜片子不自觉地开始观察起那辆车。 夜片子感到有些古怪,那辆黑色的车好像在跟着列车前进,公路寓列车远时它就开得远,公路离列车近时就离得很近,总之是一直在列车旁。列车的速度很快,不断把公道上的车甩在后头,但黑色的车一个一个超过那些被甩下的车,始终跟着列车。 松本也发现了这辆车的存在,他发现夜片子正看得出神,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便拿着枪站起身,向窗边走去。 一步,两步,第三步还未跨出,一声尖锐的呼啸混合着巨大的冲击迎面而来,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崩裂了。 发生什么事了?!夜片子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松本惨叫了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板上。他在地板上翻滚着,嘴里不停咒骂着。 女士们也发出了惨叫声,夜片子也感到心提到了嗓子眼。玻璃窗上开了一个小洞,小洞周围布满了能让人联想起蜘蛛网的白色放射状裂纹。 有人开枪?有人朝松本开枪?!似乎有人在外面将枪口对准了松本。是谁?警察吗?!事发突然,打乱了夜片子的思维,夜片子慌忙整理思路。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竟然不考虑人质安全?! 夜片子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如果真是警方开的枪,射得准就好了,如果打偏了,松本受伤后会变得更加狂暴,人质就会更加危险,但另一方面,如果松本真的被打死了,夜片子却觉得有些遗憾。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等回过神来,夜片子本能地弯下腰,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正在扭动身体。她以为男人中弹了十分痛苦,但她想错了。 男人摆好姿势握紧枪,慢慢爬向被射中窗户的下方。疾风从枪眼里吹进车厢,发出低沉尖锐的声音。 这场面和战争片里一模一样。男人蹲在窗下,猎枪紧贴在胸前。如果对方再开枪,他就立即起身还击。男人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像顶针一样的东西搁在地板上。 对方没有再开枪,夜片子想抬起脑袋,确认黑色的车是否还在外面。但恐惧压迫着她的头颈,她没有那样做的勇气。 男人伸手抓住窗帘的一角,使劲一拉。然后他又趴在地上,向下一扇窗户移动。 “喂,你。”他在叫夜片子,但夜片子因为恐惧而没有回答。 “把那边的窗帘都给我拉上!”他说着,一把拉上了身旁的窗帘。 夜片子没有听他的话。如果站起来,说不定就会被飞来的子弹打中。想不到枪弹有如此威力,不光能毁坏物体,还能震慑人的意志。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男人大声喊道。 “子弹可不一定只打到我,不想死的话就快把窗帘拉上,别把头抬起来就没事。”男人一边说一边向下一扇窗户移动。 夜片子的心跳总算恢复正常。她屈身爬下沙发,学着男人的样子在地板上爬行,徐徐地向车窗靠近,身体靠在墙壁上,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扯窗帘。因为太害怕了,手在发抖,一次、两次,第三次才把窗帘拉上。 “说到底都是拉开窗帘惹的祸,现在窗帘拉上了,看你们怎么办!” 男人一边滑动身体一边说道。 “没想到那帮警察真的敢做这种蠢事!找这种三流的狙击手来,惹急了我,要你们好看!” 听到松本这样说,夜片子感到一阵心悸,其余的人质也有同样的感觉。 松本将自己这边所有的窗帘都拉上后便爬向夜片子那边。他屈起身将最后一面窗帘拉上,车厢又恢复到昨晚的状态。夜片子叹了一口气。 安全了,男人直起身,小跑着回到沙发,拿起对讲机。 “什么事?”刑警问。 “喂!”男人的声音低沉、狂暴,“刚才那是怎么回事?”男人恶狠狠地说,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什么怎么回事?”刑警的声音似乎一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没听到枪声吗?你是不是耳聋了?公路上有辆车朝我开枪?!别把我当猴儿耍!我手里还有人质,别惹火了我!不信的话,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等!请等一下!”刑警慌忙喊道,“到底怎么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你们不知道?” “真的,那不是我们干的!是谁向你开枪的?” “哼,窗户上开了个洞,寒风嗖嗖的,冻死我了。” “乘客们都没事吧?有没有人受伤?” “人质没事,你就不会问问我有没有事儿?” “……” “不好意思,我还没死,下次找个厉害点的狙击手来!” “等一下,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这儿又不是美国!除了警察还有谁会这么随随便便地朝人开枪!” “真奇怪,到底是谁啊……”刑警好像真的不知道,他在想到底是谁会做出这种事来。 “总之我很生气。” “真的不是我们干的!绝对不是警察,请你相信我们!” “那你说是谁?” 说着松本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另有他人,四处看着。 “会不会是右翼分子啊?我猜是他们。那帮愣头青得知加滩有危险,想要代表祖国惩罚你,向你宣战。” 对讲机那边的刑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右翼分子……” 松本咬咬嘴唇,心想:“是吗?原来是右翼分于啊。”这样想也说得通。一旁的夜片子也点头称是。 “先不管这些,把窗帘都拉上。你劫车的事早就上了新闻,可能是某个对自己枪法有信心的家伙想当英雄,才会向你开枪的。” “你们一定要严加管制,对过往汽车一辆一辆地盘查。” 男人似乎把自己劫车当成皇太子出巡了。 “这不可能,不过我会向总部报告的。为了乘客的安全考虑,请先把窗帘都拉上。” “不用你啰唆,早就拉上了。”男人有些生气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让人感到气闷又压抑。男人不时站起来靠近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观察外面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列车放慢了速度,像是要停车。男人的神经又再度绷紧,他走近窗边,撩起窗帘环视了一圈,四周毫无异常,看起来十分平静。他回到沙发上,拿起对讲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