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的房、房东!哇,好厉害,朱美小姐是有钱人。” “也不是啦。说是大楼,其实也只不过是一栋老旧的杂居公寓,叫‘黎明大楼’,没听过吧,就在乌贼川车站的旁边,不过那附近房子很多。” “名字没听过,不过可能常从那边经过。因为我的妹妹——啊,是朋友住在那附近。” “所以,我们一定常擦身而过。” “嗯,对啊。”香织一边微笑,一边看着冉冉上升的热气。“是喔……鹈饲先生原来是乌贼川市的人……嗯。” “?——为什么你一直对鹈饲先生的事情那么有兴趣。” “啊?!没有啦,也不是有兴趣,只是觉得他长得还蛮帅的。” 香织慌慌张张地挥舞着手,从浴池中站起身。“喔,对了,我要赶快回去,他还在等我呢,那我先走一步了。” 话还没说完,有坂香织已经离开浴池,往屋子里面走去。 澡堂只剩朱美一人,她的头往四十五度一斜,喃喃道:“帅?!鹈饲那个人?!怎么会这么想?!” 七 过了几个小时,接近午夜十二点,朱美打算睡觉正要放下窗边的窗帘,看到橘雪次郎人在外面的停车场。他拿着一套钓具,放进轻型车里。看来好像还是执意要半夜去溪钓。朱美有股不好的预感。山田庆子曾警告新月山庄将会发生一件大事,感觉就是现在。朱美毅然决然离开房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雪次郎已经万事俱备,正打算上车时,朱美委婉地叮咛他: “呃,该怎么说呢……今晚的夜钓,请多加注意。” “谢谢。可是,真奇怪,为什么你要替我担心呢?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理由吗……对了,您认识山田庆子吗?我想她应该跟新月山庄有些关系……” “不,这间民宿没有这个人。你说的那位山田小姐,怎么样了吗?” “不、没什么……” 朱美说不出话来。该跟他说吗?是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生口中听到的警告,这里似乎会发生一件大事。朱美正在犹豫着,眼角余光看到雪次郎很快地坐上车,发动引擎。“那么,我先走了,好好看着吧,我今天一定会大丰收。” 雪次郎从车窗向外挥挥手,把车开走,离开新月山庄。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朱美有点后悔,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看。不过,车子都离开了,不可能再回头。朱美回过神后,转身离开,像是说服自己似地喃喃自语: “算了,没办法,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咦?!” 这时,朱美的眼界所及之处看到一个侦探。是鹈饲。他穿着浴衣走出民宿,谨慎地窥伺四周。朱美正犹豫要不要出声叫他,因为他的举动太可疑了,最后朱美没有出声,偷偷跟在他背后。 鹈饲缓慢地绕着民宿四周,最后往里面的庭院走去。庭院里面可以看到一间小木屋。窗户流泻出橙色的亮光。鹈饲毫不犹豫地走近小木屋敲门。然后,没有任何回应,门却开了,之后鹈饲像是跃进小木屋里面一样,很快地消失了。 “什么跟什么啊!超诡异的!” 好像在跟某个女生密会一样,——该不会,朱美恍然大悟。有坂香织?不,怎么可能。可是,她好像很在意鹈饲,还说他长得很帅。鹈饲应该也不讨厌香织这种可爱型的女生吧。特别是三十几、四十几岁的男人,容易对绑马尾的年轻女生有过度迷恋的反应,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传闻,据说还有可信度相当高的资料显示—— “嗯,不过鹈饲他要跟谁约会,也不关我的事……” 几分钟后—— 朱美像是忍者一样,背紧靠着小木屋的墙壁。因为真的很想知道,没有办法。朱美的头悄悄地靠近窗户,想一窥屋子里面的状况。这时,有一个男生的手往她肩膀一拍。一瞬间,朱美以为是遇到鬼,害怕地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 完全不顾形象的惨叫声。朱美回头一看,站在那儿的,不是鬼,是户村流平,侦探先生的徒弟。只见他懒散地举起右手: “嗨,没想到朱美小姐也对足球有兴趣。” 朱美还搞不清楚状况。“足球,什么意思?!” 这时,大概是听到她尖叫的关系,小木屋的窗户和门同时被打开,好几个男人同时往这边看。橘直之、橘英二两兄弟,南田智明、寺崎亮太,当然还有鹈饲。这到底是什样样的聚会。 朱美再仔细从小木屋的窗户往里面看,总算搞清楚状况了。 小木屋的墙壁放置一台大画面的薄型电视,现在正在转播国际赛比赛,日本对巴林,现在刚好要开球。 第四章 漂流在溪河的尸体 一 过了一夜,现在是星期六的早上七点。早晨的太阳照进新月山庄的餐厅。 二宫朱美坐在窗边的位置,正在喝咖啡。对面坐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是鹈饲。他正在手舞足蹈、口沬横飞地分析昨晚日本队的战术。朱美根本毫不在乎,而且真的,好困。 朱美那晚也跟鹈饲还有其他人一起看足球的现场转播。大家觥筹交错,一边观战,好不热闹,朱美只能延后睡觉时间了。比赛结束时,已将近凌晨两点钟了。 “流平君呢,他怎么了?” “他睡在小木屋的沙发上,现在大概还在呼呼大睡呢——咦?” 鹈饲看到窗外的动静,发出疑问声。一台普通的汽车驶入新月山庄的大门,停在停车场。 “好像是雪次郎先生钓鱼回来了。” “才不是,他是开轻型车出去的。” 这时候,朱美才发现停车场没有看到轻型车的踪影,难道说雪次郎还没回来。朱美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她的视线从汽车转到一个男人身上,年轻的制服巡查(注:日本最低位阶的警官。日本的警察位阶分九等,由上至下分别为:警视总监、警视监、警视长、警视正、警视、警部、警部补、巡查部长、巡查。)。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鹈饲像是要把椅子踹开一样猛然起身,从餐厅往玄关的方向走去。玄关大门被推开的同时,年轻的巡查发出浑厚饱满的声响,回荡在大厅中。 “有人在吗——” “嘘!”鹈饲食指放在左唇上先发制人,阻止看起来有些兴奋的巡查说话。 “拜托,不要吵到客人!” 巡查的表情像是做坏事被逮到一样,用手捂着嘴巴。鹈饲神情认真,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了,难不成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是新月山庄的人吧,我是本地的驻警,我叫吉冈。” “我是在问你发生了什么事!”鹈饲的表情像是担心到胸口快炸开似的,并抓着巡查的肩膀。“该不会老先生发生了什么意外……” “嗯,事情是这样的……”巡查表情沉痛,小声接着说:“刚才派出所传来最新的消息,有人发现到疑似橘雪次郎先生的尸体。” “什、什么!在哪里发现的!” “是发现的地方是从这里往山下走,,就在乌贼川市三俣町的河边。” “在河边被发现,所以是溺死吗?” “从目前的情报研判,可能性很高。” “啊,所以我才说夜钓很危险!可是,警察先生,有没有可能是他杀。” “不,关于这点,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调查也才刚开始而已,所以……对了,现在需要亲属去确认遗体,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 “确认?!我可以吗?”鹈饲把手放在胸前,看起来没什么自信地歪着头。 “嗯,我认得出来吗?再怎么说,昨天才刚认识而已——” “……”巡查的表情忽然变得铁青。“请问,你是雪次郎先生的家属吗?” “不是,我不是雪次郎先生的家属。——呃,什么关系呢?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关系,雪次郎先生是这家民宿的老板,我从昨天开始住这,只是普通的旅客,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请你叫家属过来!这里应该有人在吧,家人或亲戚!” 年轻巡查这下子胀红了脸,双肩微微抖动。 “哎呀,你先不要这么激动。明明是驻地员警,对村子里面的人这么不熟,你也有问题。” “我才刚赴任没多久!” “我才在想呢。啊,对了,要确认遗体的话,橘氏兄弟他们俩最适合了。我去叫他们过来——不过,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两个人现在都走过来了。” 直之和英二两兄弟应该是听到玄关的骚动,一同从里面走出来。吉冈巡查精神抖擞地向两人点头致意。 “打扰了,我是这里的驻地——” “嘘!”直之把食指放在左唇上,“拜托,不要吵到客人!怎么了,难不成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是新月山庄的人吧,我是这里的驻地员警,我叫吉冈。” “我是在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弟弟英二的表情像是担心到胸口快炸开似的,并抓着巡查的肩膀。“该不会叔父发生了什么意外……” “嗯,事情是这样的——呃,你们两个人真的是新月山庄的人吗?不是一般的房客吧?不要骗我。” 吉冈巡查好像开始不信任人了。橘氏兄弟俩莫名其妙,面面相觑。鹈饲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抚弄装饰架上的花瓶。真拿他没办法,朱美只好咳了一声,说: “那边的两位,是如假包换的新月山庄的人,雪次郎的外甥。” 这下吉冈巡查终于满意了,把刚才对鹈饲说过的话,重新在橘氏兄弟俩面前重复一次。兄弟俩确实是真正的亲属,一听到雪次郎的死讯,两人都相当激动。两人把民宿的工作交给静枝后,决定立即赶往现场。 “那么,我也一起去吧!”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鹈饲像是来搅局一样大叫着。 吉冈巡查像是挥苍蝇一样,频频挥手。 “你跟雪次郎又没有关系,请你不要插嘴,没你的事。” “我跟雪次郎是没有关系,可是和乌贼川警察署的砂川警部多少有点关系。你既然是猪鹿村的警官,应该有听过吧,这个冬天在猪鹿村发生的善通寺家事件,以及成功解决这个事件的侦探,鹈饲杜夫这个人的存在。” 会不会太夸张了。朱美坐在鹈饲旁边,一语不发地摇着头。其实上次善通寺家的事件,鹈饲的功劳只占一小部分而已。可是—— “鹈饲杜夫!”没想到吉冈巡查的反应这么大。“你就是展现快刀斩乱麻般的推理能力,成功解决善通寺事件的那位,传说中的名侦探!你就是本人吗?” “嗯,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有过这回事。”直之用手指推了推镜框,仔细端详鹈饲。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发展,朱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鹈饲杜夫这个名字在乌贼川市可说是一文不值,没想到在猪鹿村经过大家口耳相传后,他却变成了传说中的人物。大概是平常乡下地方没发生什么大事,娱乐又少的缘故,把传闻夸大了。朱美仍然对这个意外的发展感到吃惊,就连旁边的鹈饲也感到困惑,勉强露出尴尬的笑容。 “哈、哈哈——正如你所说。我就是因为这个苦衷,才隐瞒大家到现在。好,总之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赶快赶去现场吧。” 二 知名的侦探先生若能一同前往,也比较令人放心。直之这句话说完后,大家便动身前往。 橘氏兄弟坐吉冈巡查的车子出发,鹈饲和朱美则开着雷诺跟在后头。两台车一口气开下盆藏山,直达乌贼川市三俣町河边。 三俣町位于乌贼川市郊外,刚好和猪鹿村交界的地方。乌贼川从小镇中间穿过,沿岸散落着零星的住家和农田。乌贼川市虽然被称为一个城市,但其规模原本就是只是一个地方小城镇而已;而三俣町位于它的郊区,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如果拿来跟日本全国各地比较,实在是乡下中的乡下。 可是,今天早上,这里的景色大不相同。警车和穿着制服的巡查,以及远处围观的群众,现在这里的河边感觉就像是乡下的中元祭典一般热闹。 橘氏兄弟和鹈饲一伙人,跟在吉冈巡查后面,穿过黄色封锁线,进入事件现场。一群警察中,一位中年刑警眼尖地发现他们一伙人的身影,走向前来。 一个在乌贼川市的杀人事件现场绝对少不了的熟悉的脸孔。他就是砂川警部。 警部面无表情向橘氏兄弟点头致意后,开始用谈公事的口吻说话。 “非常抱歉,百忙之中,特地请你们过来。我先跟你们说明事情的原委。今天早上六点半左右,我们接到一位住在的附近的老人通报,说他在河边散步时,看到‘河边漂浮着一具男性的尸体’我们火速赶到现场,把尸体打捞起来。之后,调查了死者的所有物,幸好这名男性有带汽车驾照,上面名字写着橘雪次郎。” “这么说来,真的是叔父的遗体没错了。”直之显得相当沮丧。 “不,现在还无法判断。因为遗体,特别是脸部,遭受到激烈的撞击,所以无法和驾照中的照片做比对。所以,就算他持有雪次郎的驾照,也只不过是旁证。因此需要亲属协助确认,所以才跟你们联络——说到这,可以请教你们一个问题吗?” 砂川警部用手指着站在稍远处的鹈饲,问道:“那个男的跟雪次郎先生是什么关系,是亲戚吗?” “不,他是昨天住在我叔父的新月山庄里的房客——”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砂川警部没有问其他人,便立即转身,命令站在他背后待命的忠实部下:“喂,志木!把那个男的撵出去!女的也一样!” “了解。”年轻的刑警大步跨出,像金刚力士一样站在鹈饲和朱美前面挡住他们。看来是要采取武力手段清场了。朱美不自觉缩起身子,没想到志木刑警只是用手背朝这里挥了挥:“去、去,到那边去!” “什么嘛?把我们当流浪狗啊,真令人生气!” 朱美强烈地表达不满,相对地习惯被如此对待的侦探先生似乎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有什么关系嘛!警部,最好不要赶我走,要是这个案情进入五里雾之中,那就不关我的事罗。” “是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案情进入五里雾的,这次的事件还没确定是否为杀人事件。应该说实际的情况是被害者溺死在河里,照一般的情况假设,很可能只是发生意外而已,还轮不到侦探出马。” “只是意外?!怎么可能。雪次郎的死在这种时机点,怎么可能会是单纯的意外——呢。” “喔,那你所谓的时机点,是什么时机点?” “嗯——对呀——到底是什么时机点啊——” “……” “最后变成怎么都不关我的事喔——” “你这家伙,我要把你丢到河里面!”砂川警部突然翻脸,抓住鹈饲,绕到他背后,用粗壮的手臂圈住他的喉咙:“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是在案发现场,一定都会看到你!”砂川警部一面发出悲鸣,一面使劲地裸绞(注:格斗技的一种,从背后用手臂紧紧环住对方的颈动脉)。 警部不是要把他丢到河里吗?用错招数了吧,朱美心想。 “警部,冷静一点。”志木刑警上前劝阻上司的同时,在他耳边小声地忠告: “现在不行啊,围观的人都在看着呢。” “啊、嗯,你说的没错,现在只好先放手了……” 砂川警部一松开手臂,侦探当场软趴趴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看来等他醒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朱美替鹈饲说出他想说的话: “总之,雪次郎的死并不是单纯的事件,我们这边握有证据,如果想要这个情报,警部,最好不要妨碍我们。” “……真的是这么重要的情报吗?该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线索吧?” 朱美还特地学鹈饲的样子,频频点头。 “嗯,非常重要的线索喔,重要到可以把单纯的事件变成杀人事件。” “是吗?算了,你们也算是跟橘氏兄弟一起来的,我也不能怠慢你们,只是,调查案件只能从旁协助,知道了吗?” 砂川警部把话说完后,才转向橘氏兄弟两人说: “那么,请两位尽快跟我一起去确认遗体。” 在乌贼川的河面发现的飘浮尸体,现在已经被搜查员警搬运到河边较宽阔的地方。 橘氏兄弟两人以及朱美,一看到尸体后,马上发出一声惊叹。尸体的状况远比想像中的还惨,额头仿佛被人用一把大斧头凿开似的,脸上的皮肤有无数的擦伤,手脚露出的部分也同样伤痕累累,膝盖的伤口深可见骨,湿透的衣服早已千疮百孔,整个尸体看起来好像是被路边的破布捆绑住似的。 “死得好惨……”鹈饲皱眉道。 “喔,已经醒来啦?复原得真快。”朱美好像比较讶异于侦探的复原能力。 这时,英二浑圆的脸不断抽动着,并讲出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话: “啊,又来了……” 接着发出恨天地不公的叹息声。“又来了”指的是什么?一旁的直之,像科学家般,冷静的眼神在眼镜的深处发亮。 “没错,这个尸体确实是我叔父雪次郎。身上穿的衣服和昨天叔父出门穿的一样,脸或身体的特征也完全一致,像是显眼的大鼻孔,手背烫伤的疤痕等。” “那应该没错了。对了,雪次郎先生昨天晚上到哪里去了呢?” “去钓鱼。叔父每个周末都会来新月山庄,夜钓是他的兴趣。昨天晚上也是,他半夜十二点左右就开车出门了。” “也就是说,雪次郎先生在钓鱼的途中,发生了意外事故,掉入河川——嗯。” 果然还是意外事件!砂川警部小声地喃喃自语,朱美马上丢出一个疑问: “等一下,如果只是掉落河川,不会死得那么惨吧?从这个尸体看起来,他好像是先被石头还是什么东西痛殴一顿后,才被丢入河川的吧。” 直之回答她的问题:“不,二宫小姐,我想这应该是瀑布的关系。” “瀑布?!” “嗯,从这边往上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河川会分成乌贼川以及支流赤松川。你知道赤松川的上游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瀑布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好像有一个龙什么的瀑布。” “没错。龙之瀑布。而溪钓的地点刚好在瀑布的上游。过了瀑布后,河面开阔,完全没有溪钓的气氛。虽然无法证实叔父昨天是否在那个地点垂钓,可是叔父最喜欢溪钓,钓点一定是位于瀑布上游。” “所以说,雪次郎先生是从瀑布坠落身亡?” “我是这么认为。龙之瀑布岩石的肌理非常光滑形成一个斜面,加上水的润滑作用,仿佛就像是用石头做成的天然滑水道一般。如果有人从那个瀑布滑落,一定会被岩石和溪床撞得粉身碎骨,就像我叔父的遗体这样。” “的确,这样就可以说明遗体的伤痕和衣服的破损是怎么来的了。雪次郎先生很有可能是从龙之瀑布滑落。” 之后,警部随即转身向搜查员警发号施令。 “彻底搜索龙之瀑布一带。先搜索雪次郎先生的座车,河川沿岸应该会有其他的遗留物品,如果找到钓竿或是冰桶,应该就是案发现场。” 砂川警部深信此次为意外事件,但是鹈饲则持相反意见。 “警部,就算雪次郎真的是从龙之瀑布滑落,也不一定是意外吧,他可能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才掉落河川的,如此一来,这个案子就算是杀人事件喔——对了,英二。”鹈饲转身正面盯着英二的圆脸说: “你刚才看到雪次郎的尸体后,马上自言自语地说:‘又来了……’对吧,那是什么意思?‘又’就表示之前也发生过一样的事,可以这么说吧?” 鹈饲提出的问题,连砂川警部也感兴趣,盯着英二看。英二缩着庞大的身躯,好像在辩解什么似的: “那是因为,叔父的死法,和一年前父亲死去的样子很像,所以我才……” “你说的死去的父亲是指橘孝太郎先生吧,我昨天有听寺崎提过他的事,孝太郎先生也遭遇不幸时,样子也是这么凄惨吗?” “嗯,和这次很像。刑警先生应该也知道吧,大约一年前的事件。” “嗯,等一下。”砂川警部用手搔着头,像是在回溯记忆。“嗯,不是我负责的案件,可是多少有点印象,确实有过经营民宿的老人从瀑布坠落的事件。听你这么一说,死者的名字好像有个橘字……” “没错,橘孝太郎,我们兄弟俩的父亲,也就是死者雪次郎的哥哥。当时尸体不是在河边被发现,而是龙之瀑布的壶穴。父亲尸体的惨状和这次一样,所以我才不自觉说出:‘又来了。’” “其实我和我弟弟想的是同一件事。所以我一看到尸体,就确信叔父一定是从龙之瀑布坠落没错。” “原来如此。”砂川警部听完直之的话,频频点头。“我记得一年前的事件确实断定为意外死亡。” “是的。那天下大雨,溪水暴涨。父亲坠落后,被溪流冲走,直到掉落到瀑布下面当场死亡。当时警察判断为一般的意外死亡。” “可是。”鹈饲从旁插嘴。“正因为发生这次的事件,刚好说明了这次的事情并不单纯。这一年当中,身为新月山庄老闻的两位老人,相继在瀑布上坠落身亡。第一次或许是意外,可是连续发生两次,意味着背后有人刻意操作。没错吧,警部。”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但是看来是有必要详细调查一番。” 接着,警部用着客气但别无选择的语气询问橘氏兄弟两人: “待会我会去拜访新月山庄,可以吗?顺便向其他的关系人问话。” “当然,没问题。我们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问心无愧——” 不知道为什么,鹈饲抢着回答警部之外,还征求橘氏兄弟两人的同意。 “对吧,直之、英二?” “……” 为什么这个人要擅自替我们回答呢?橘氏兄弟一脸不解地看着鹈饲的侧脸。 三 之后过没多久,有一个制服巡查趋身跑向砂川警部,传达新的情报。 “好像发现雪次郎先生的轻型车了,位置在赤松川沿岸的森林中,在龙之瀑布上游不远处。” “果然是在瀑布上游——”警部一副打算直捣事件发生的中心地点似的,将视线投向乌贼川的上游,并说:“好,志木,我们走!还有直之先生,希望你们也能一同前去。” “知道了,走吧。” 鹈饲答道。没有人要求你同行吧。朱美拿他没辙,耸耸肩。警部只能苦笑,但不至于说出你们不能跟来这句话。 砂川警部和志木刑警开车急趋现场,也就是雪次郎的车被发现的地方,车上还坐着橘氏兄弟,鹈饲和朱美当然就跟在他们后头。 一行人从乌贼川出发,往支流赤松川的方向前进。沿着河川的道路不断地盘绕盆藏山而上。这附近已经不算是乌贼川市了,而是属于猪鹿村的地域。顺带一提,猪鹿村仍属乌贼川署的管辖范围,所以就算砂川警部在这里坐鎭指挥也不算违法。 不久,众人看到出现前方封锁现场的制服巡查。刑警和侦探各自在路边停好自己的车子后,立即下车,一行人跟在巡查后面,进入森林。 轻型车就停在森林里面。看来雪次郎应该是开车强渡野兽走的小径,然后在这里下车。失去驾驶的车子,被放置在此整整一个晚上。 朱美仔细倾听。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水声,附近应该有瀑布。志木刑警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 “雪次郎先生是从这里走到溪边,所以附近应该有通往溪边的阶梯或什么的——” 直之摇摇头,打破刑警天真的期待。 “很可惜,龙之瀑布并非观光地区,反而是危险地区,就连当地的人也都很少靠近这一带,所以,这里不会有阶梯或步道。” “那,雪次郎先生是怎么在瀑布旁边钓鱼?” “喔,我想大概是从这个斜坡下去的。”直之用手指推了一下镜框,往斜坡下方看去。“你看,那边隐约可以看到溪流。” 志木刑警弯着腰说: “雪次郎先生会特地选这么难走的路下去吗?他已经快七十岁了吧。要钓鱼为什么不选比较好走的地方。” “你说的没错,可是如果平常走习惯的话,那就没问题了。而且对一个钓客而言,人迹稀少的地方,正好是绝佳的钓点。” “是这样子吗?”年轻刑警似乎无法理解,喃喃道,等待上司做出判断。“所以警部,现在呢?我们要撤回吗?” “为什么要撤回,案发现场就在眼前!”警部斥责反应迟钝的下属,“现在这种情况,没路也要当路走了。出发了,志木,跟在我后面!” 警部带着志木刑警走下斜坡。橘氏兄弟、鹈饲和朱美跟在后头。 终于,一行人好不容易走完斜坡。溪边散落着尖锐的岩石,溪流的河水冲刷着岩石肌理,这就是赤松川。溪流的宽度大约三公尺,最宽也不过五公尺,溪边两岸像是拒绝人类进入一样,高耸陡峭。 眼前的溪流,乍看之下再普通不过。可是,如果往下游的方向看去,溪流就像是施工中的道路一样,路到一半就没了。不过当然不是溪流消失,而是溪流到那个地方突然变成陡峭的斜坡,流泻而下。 砂川警部跟在志木刑警后面,站在溪边最大的一块岩石上。那块岩石仿佛如天然的舞台般巨大。警部就像舞台演员一样,站在上面,眉头深锁。 “假设,雪次郎先生站在这里钓鱼,然后受到某种撞击之后,滑入溪流中,最后被带到瀑布那边坠落——喂!志木!” “我不要。” “我什么都还没说咧。” “你一定是想说:‘从这里跳下去看看。’之类的,对吧?拜托,不要啦,这种要求没有意义嘛!”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做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呢。我是那种置下属于危险而不顾的人吗?” 警部突然装傻,语气变得暧昧起来。一定是做贼心虚。警部轻咳一声。之后又返回岩石上,面对着下属说道:“对了,雪次郎先生既然在这附近钓鱼,应该会遗留下什么东西才对。我们先从这一带开始搜——啊!” 突然,砂川警部的脸色一变:“喂,你在那边干什么!” 顺着警部的视线看过去,是鹈饲。溪岸有一条突出的树枝,上面吊着一个箱形物体,侦探正伸长双手想要取下。是冰桶。朱美直觉它就是昨天雪次郎带去的东西。死者的遗留物品,居然被这个男人先发现了。 “喂!你不要随便碰它!” 砂川警部展露出凶狠的形象,推开下属,从岩石舞台上一跃而下。“哇!”几乎同时,大家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声。警部身后飞溅起一团绚丽的水花。刚才警部的手臂往旁边挥的时候,刚好把志木刑警打落进溪水里,而且还不是单纯的坠落,而是像跳水选手一样,在空中翻转一圈后才掉下水。 “喔,志木,干的好,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巡查魂!” 砂川警部翘起大拇指示意Good Job,完全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把人家撞落的。 “先别说这些……咕嘟……救命啊!警部……咕嘟。” “好,等我一下,我先阻止这个男的。” 警部放任下属不管,跑向鹈饲身边。鹈饲站在吊在树上的冰桶旁边,像是投降一样双手高举。 “警部,不要紧张,没问题的,我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侦探,但还不至于白目到会用手触碰现场的遗留物品。” “最好是这样,否则验出你的指纹,就马上把你当成嫌犯,到时候我可以随时逮捕你喔。” “怎么把事情想成这样。”鹈饲回嘴时,一副别开玩笑的样子。“对了,直之,这个东西应该是雪次郎的遗留物品吧。” “嗯,没错,这是叔父的冰桶。对吧,英二。” “嗯,是没错……可是……那个,警部先生。” “怎么了,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呃,不是啦,只是……”英二指着溪流的方向。“那个年轻刑警,差不多该救他了吧?他看起来好像溺水了……” “哈哈,怎么可能。他再怎么说也是一名刑警,游泳技术可是在平常人之上——不可能!” 警部转头一看,表情瞬间冻结。游泳技术应该在平常人之上的志木刑警,双手正拍打着水面,被溪流往下游冲去。伫立在岸边的人们手足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刑警从眼前流过。 “警部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到志木刑警的求救声,总算有人回应,是鹈饲。 “啊——对了,用这个!” 鹈饲眼光停留在吊树上的冰桶。他双手奋力一伸,从树枝上取下冰桶。到底想做什么?朱美心中不安看着鹈饲。鹈饲两手抓住冰桶的肩带,然后在头上甩三圈,接着用媲美铁人室伏(注:室伏重信,为日本掷铅球纪录保持人。)的力量连身体一同旋转三圈半后,“喝啊呜啊啊啊。”连同意义不明的奇怪叫声奋力投出。 冰桶离开鹈饲的手后,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飞行距离纪录约为十几公尺左右。这大约是冰桶史上最远的抛掷纪录,目前还没有其他的冰桶可以超越此纪录。冰桶像是算准了似的,刚好落在志木刑警面前。这时,如同谚语,“溺水者连稻草也不放过”(注:日文原文原意。此谚语意同中文的“病急乱投医”、“饥不择食”。),溺水的刑警两手紧抓着冰桶不放。 志木刑警松了一口气。看到志木刑警没事,鹈饲和砂川警部两人像是成就了一件大事一般,脸上浮现安心的神情。 “不好意思,警部,我把案发现场的遗留物品丢过去,因为找不到其他东西替代救生圈。” “不,这也没办法。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代替我的下属向你道谢。” 砂川警部平常不可能向侦探低头,这时居然率直地把感谢的话挂在嘴边。 “哪里,用不着道谢。”连平常这时应该会大大邀功的鹈饲,这时候居然展现出成熟的风度。朱美看到这一幅历史性的和解画面,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两个人终于能接纳对方了! 就像是往这个感动的场景泼一桶冷水似的,英二用指尖戳了戳警部的肩膀。 “那个,警部先生。” “嗯?怎么了吗?” “光这样好像救不了他耶。”英二指着抱着冰桶漂流而去的刑事。“因为前面就是瀑布……” “糟了!”警部的脸色惨白,好像在说,现在才讲来不及了。“志木呜呜呜呜呜呜——” 警部拼命叫着下属的名字。像是要盖过警部的大叫声似的,瀑布的声响越来越大。 不久,漂浮在水上的志木刑警连同冰桶一同接近瀑布顶端。“再见了。”这名年轻刑警像是领悟到自己的死期般,向大家告别,右手大力的朝岸边挥了几下。 “警部呜呜呜呜呜呜——我死定了啊啊啊啊啊啊——” 志木刑警留下这番绝望的话后,整个人如同瞬间消失,再也看不到了。华丽的消失方式,宛如表示耗费周章的魔术表演终于完成。之后,现场只听得到远远传来的瀑布声。众生喧哗一时消失无踪,永无止尽的沉默降临。 砂川警部眼神茫然地望着下游,感叹世间无常,喃喃道: “一个好好的下属就这样……” 他还不是因为被你在岩石上击落才变这样的?朱美仍旧无法理解,这时,警部的手机响起。 “喂,我是砂川。喔,吉冈巡查啊。怎么了,有什么消息吗?” 手机那头,吉冈巡查的声音听来有些兴奋。 “是!我正在龙之瀑布下面搜索现场的遗留物品,结果发生了不得了——不得了的大事了!刚刚从瀑布上面——志木刑警从瀑布上面掉下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和冰桶一起掉下来!” “喔,这样啊。” “您还真冷静,真不愧是警部先生!” “不,我也有点吓到……”警部轻轻搔搔头。“那,他死了吗?” “没有,居然只有骨折,真是奇迹。他应该是被吓傻了,口中隐念有词的。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了。再来,我应该怎么做?” 吉冈巡查等待上司示下。警部慎重地下了一道命令。 “冰桶是证物,一定要好好保管。” “咦!你说那个啊?!那,志木刑警呢?” “喔,他啊,对对对,找个人带他去医院就行了。” 没想到砂川警部下这个指示反而随随便便的,还觉得有点麻烦似的,迅速合上手机。接着他不慌不忙地朝着橘氏兄弟耸耸肩,一副事与愿违的样子。 “真不好意思,演了一出闹剧。哈哈哈——” 哈哈哈,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吧!在众人责备和疑惑的眼光中,砂川警部重整心情,用明确的语调说: “好在我的下属平安无事,搜查也进行顺利。那么,这个地方就交给其他人了,我们赶紧前往新月山庄吧。” 四 为什么我会在紧要关头睡着了呢?马场铁男问了自己好几次。那种情况就算是被人用针刺指甲肉也一定要醒过来啊,不是吗—— “怎么啦,马场君。脸色很难看耶,在想什么?” 桌子对面的有坂香织把咖啡杯放在嘴边,头微微地歪了一下。时间是早上八点。铁男和香织在新月山庄的餐厅里面,正在吃早餐,荷包蛋吐司。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在想……对了,香织,昨天晚上,那个……” “啊,帮我把盐递过来。” “好!”铁男右手迅速地拿盐,换过左手,递到她面前。 “请用!” “谢啦。” “……” 搞什么嘛,气氛弄得这么尴尬。昨晚那一刻我们两个人的距离明明靠得那么近,没想到今天早上,又多出了横滨到新横滨之间的距离。一定要想些办法,铁男焦急地心想。 香织谨慎地看了看餐厅四周,确认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人后,小声道:“马场君,昨天的事,我一定要郑重跟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什么话!应该是我要道歉。不好意思,昨天我居然睡着了……” “喔,你是说那个啊,没差啦。”香织的回答意外地干脆。“我说的是把马场君卷入这件事中,你一定很生气吧,我想那是一定的。可是,不用担心,我之后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再添麻烦……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就这样下山,然后恢复原本的生活。我回公司上班,马场君继续做资源回收。我们从此以后就像是陌生人一样,谁都不知道我们曾经一起——”她把差点说溜嘴的话吞回去重讲:“谁都不知道我们曾经有K·H的关系,犯了S·I的罪。对吧?” 共犯关系和尸体遗弃的罪是吧——嗯,如果用缩写代号,就可以大方讨论耸动的话题。铁男点点头,用同样的方法询问: “那么,沉到M池的山田——Y·K(注:M池为新月池,Y·H为山田庆子的拼音缩写。),就放着不管吗?” “嗯,现在根本不可能打捞起来吧,没办法。” 的确,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心里头总有一件事放不下。由于我们草率的行动,山田庆子被杀害的事件,等于没发生一样,结果得利的反而是杀害山田庆子的那个真正的凶手。所以说,我们等于是帮助杀人犯解决难题。铁男一想到这里,肚子就一把火。 我们已经把尸体沉入池子里了,现在再去打捞起来,不仅没有意义,而且还很危险。 事情演变至今,只有把命运交给上天了,我们也只好下山。可是,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铁男仍然放不下心。这时候,有一名什么烦恼都没有的男人出现了。 身份不明的鹈饲常常叫这名青年“流平君”——户村流平。他独自找了餐厅的一个角落坐下。这时,橘静枝从厨房走出来。流平看到她,有些迟疑地说: “老板娘,脸色不太好耶。哈哈,该不会是昨天晚上看足球比赛,睡眠不足吧。我也是喔,还直接睡在小木屋里面,刚才才起来——”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这样……只是,早上到现在很多事情要忙,连厨师都因为临时有事出门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另外两个同伴也都没看到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静枝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啊,总之,因为这些事情,所以今天早餐由我来准备,请稍待一会。” 静枝回到厨房。流平看了看餐厅四周,认出铁男他们后,“早”小声地打了个招呼。铁男和香织两人都吓了一跳,“嘿嘿”带着不自然的笑容,礼貌性地回礼。 不久,静枝从厨房里走出来,托着摆满早餐的餐盘。接着流平用轻松闲聊的语气问她: “这附近有没有可以散步的地方。没有啦,想说一个人闲来无事,吃饱饭去散散步也好。嗯,最好是景色宜人,阳光舒适,然后人烟稀少,凉爽,可以在远处偷窥泳装美女在河边戏水的地方,而且最好要安静,才可以让人完全放松,请问这附近有没有这种地方?” 我想找遍地球的角落,也找不到这种人间乐园吧…… “啊,有一个地方或许和你的意。” “什么!真的有这种地方!哪里、哪里!那个地方在哪里!” 流平弯着身子倾听,静枝告诉他那座就在这附近的人间乐园的名字。 “是新月池。” “!”两人听到静枝说出的地名后,“噗!”铁男把喝到一半的咖啡喷出来,“咳!”香织的吐司卡在喉咙里。静枝和流平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样子,继续对话。 “新月池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喔……不过,有没有泳装美女在河边戏水这我就不清楚了。” “什么,没有美女啊,真让人失望。”流平居然能够光明正大地说出这种话,而且是真心的大失所望,就某种程度来说,他还蛮man的。“不过,反正没事做,去看看也好。” 喂,不要去啦!不要多管闲事,快点回屋子里睡觉!铁男压抑住想大吼大叫的情绪,眼睛瞪着流平。这时,不知是不是铁男的念力发挥作用了,流平忽然脸色一变。 “嗯?等一下,新月池,是那个新月池吗?孤立在赤松川的上游的那个。” “是的,赤松川沿岸的新月池只有一个,应该错不了。您也知道新月池是吗?” “嗯,小时候有听过传闻,可是不是什么好的传闻。那时候大家都说新月池深不见底,很危险,千万不要靠近,搞得我现在不太想去了。” 对对,这样就对了!户村流平,这个选择是正确的!铁男暗自赞赏他的决定。这时,静枝像是扫铁男的兴似地摇摇头: “不,没这回事。新月池不可能深不见底,真的,用肉眼就看得见了。” “什么,看得到,可以看到什么?”流平一副茫然的样子问道。 铁男也不解,在心中发出一样的疑问。可以用肉眼看到什么? “池子的底部啊。没错,用肉眼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喔,这样啊。”流平理解了。 “!”铁男和香织哑口无言。 “!”两人互相对看。 尽管那两人情绪激动,静枝仍继续对流平说明: “新月池和传闻刚好相反,其实是很浅的池子,而且水又清澈,不但看得到池底,连在水里面游的鱼都看得一清二楚,好像举手可得。这个传闻大概是附近露营场的人们为了吓小孩子编出来的鬼故事吧。什么在那边溺死的人,尸体绝对浮不上来之类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是小时候在这边露营时听到这个传闻的。” “露营场的人可能是为了不让小孩子太靠近池子,才编出那种故事。可是,其实新月池并没有那么可怕,反而风景优美,凉风袭人,最合适散步了。” 听完他们的对话后,铁男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跟传闻完全不同嘛,新月池居然是清澈见底的浅池。这样的话,昨天晚上我们丢掉的迷你古柏,现在在水里看起来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铁男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耳朵仍听得到流平烦恼的声音。 “好想去新月池看看……可是,又没有泳装美女……” “是的,很可惜,并没有泳装美女……” “不过,现在这种季节,也很难说喔,搞不好……” 这家伙,这种乐观的想法完全没有根据嘛!不要,千万不要去! 铁男像是向神祷告一样,在心中喃喃道。坐在对面的香织也很担忧,双手合十。但是,两人的祈祷终究没有发生作用,流平做出他们最不愿看到的决定。 “好,我待会过去看看,麻烦你教我怎么去吧。” 五 三十分钟过后—— 户村流平朝独自朝着新月池的方向,从新月山庄出发。但是他一定没想到后面有两个身影,屏息跟踪在后。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两人尾随流平,保持微妙的距离。 流平依着手中的地图,在森林小道中一步步地往下走。不久,出现在铁男眼前的,是一座横跨V型山谷的水泥桥。桥上到谷底的高度大约五公尺左右,下面可以看一条细流,是赤松川。铁男心中一惊,没想到昨天晚上丢低音提琴琴盒的溪流,居然离新月山庄这么的近。 渡桥后,是一段杂草丛生、崎岖不平的道路,仿佛是越野赛车的场地。铁男忽然感到一阵熟悉。 “昨天晚上,我们开车经过的路,好像也是这么凹凸不平。” “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条,不过真的很像——哇!” 流平大步向前,但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后面有动静,忽然往后一瞥。铁男和香织赶紧藏身在草丛后面。这时,草丛发出沙沙声,飞出一只乌鸦。 “……原来是乌鸦啊……” 流平意兴阑珊地喃喃道,随即又往前迈开步伐。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再度尾随。这时,流平忽然又回头,两人瞬间躲藏,一只山猪跑出来。 “……原来是山猪啊……” 流平觉得真没意思。两人又松了一口气。这时,流平又忽然转头: “……什么,山猪,真的假的!” 流平再次确认,山猪早已逃之夭夭。草丛里的铁男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心想: “可恶!这家伙该不会早就发现我们了吧!” 流平似乎对这场野生动物秀很感兴趣,但没多久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迈步向前,铁男他们继续跟在后头。流平总算走进森林小道。这片森林即使在白天都让人觉得阴森。可是,过没几分钟,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有一片辽阔的湛蓝水面,仿佛把天空都印了上去。 铁男和香织藏身在树林后,看着这个幅光景。 “这里就是新月池吧。比想像中近得多。” “我们昨天晚上应该是绕了一大圈才到达新月山庄的,其实这里离新月山庄用走的也不用十分钟。” “原来是这么小的池子,昨天看到的,感觉更大。”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静枝说池子很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丢的车子不就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两人正式为了确认这件事,才尾随流平,来到新月池。 “光在这里看不准。总之,希望那个男的不要发现任何东西,赶快离开。” 铁男像是在祷告似的自言自语。另外,户村流平什么也不知情,站在池旁,把手盖在额头,浏览池子四周,大概是在找泳装美女吧。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流平没有看目标物出现,颇为失望,从肩上卸下背包,然后,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开始脱掉上衣。 “搞什么啊,那家伙……做日光浴啊?” 尽管铁男愣住了,流平仍一鼓作气地连裤子都脱掉,不过,裤子里面已经穿好泳裤。此时,铁男终于理解: “原来!那家伙打算在这里游泳!” 因为没找着池边戏水的泳装美女,所以干脆自己来下去戏水,流平似乎是这么打算的。铁男咬牙切齿,心想这家伙居然大大地违背我们的期望!铁男几乎想要冲出去敲他的头说:快滚回去,不要多管闲事! “欸,他会想跳下去游泳,是不是代表水应该很清澈?” “嗯,应该没错,情况不妙……” “马场君,你还记得我们昨天把迷你古柏丢在哪里吗?” “确切的位置我不记得的,不过应该不是在新月池的两端。” “嗯,我也这么记得。而且不是在新月池的内侧,而是外侧。” “是啊,就是新月池比较胖的那边——总之,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个地方。” “所以说,流平君从这里跳进去,如果往池底四处张望的话,车子被发现的机率……” “……应该很高。” 两人对话的语气充满绝望,但流平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从背包中取出蛙镜和气管,做好游泳前的准备。接着,流平自己炒热气氛,“呀嗬!”发出白目的叫声后,一小段助跑,从池边跳起!飞到空中后,从头部落水。 落水声、水花飞溅,以及树林后面屏息以待的两个人。一瞬间,新月池恢复宁静。但是,下一个瞬间——“哇啊啊啊啊啊啊!” 流平的头浮出水面,口中不断发出哀号,就像在池底里面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声音充满惊愕与焦躁。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铁男觉得万事休矣,一时双肩低垂。 “哇、噗、啊、噗……” 铁男忽然发现流平不太对劲。搞什么啊,那个家伙?! “欸,马场君,他该不会溺水了吧?” “……好像是。”铁男忍不住翘起大姆指。“好,干脆就让他沉在里面!” “不行啦,放着不管,他真的会死掉的,赶快想办法帮他。” “帮他,我又不会游泳。你看嘛,我基本上是‘铁’作的。” “不是这个问题吧……怎么办,我也不会游泳……” 香织忽然开始四处张望,发现岸边的草丛中有一艘被弃置的小木舟,旁边还有船桨。 “喂,马场君,用那个救他吧!” 说时迟那时快,香织已经飞奔出树林,跑到小木舟旁。她用力推着船尾,想把小木舟推进水中。铁男见状,别无选择,一起帮忙推。小舟慢慢地没入水中。香织赶紧上船,铁男手握船桨也跟了上去,两人往前方一看,流平仍然在水面挣扎。 “再撑一下!我们现在过去帮你了——嘿咻!” 铁男鼓励遇难者的同时,把船桨用力往岸边一顶。离开岸边的小木舟如同在水面上滑行般地前进。没多久,小木舟已划到遇难者身边——咚!小木舟似乎猛力撞到什么东西。 “哇啊!”可怜的叫声在船头前响起,之后声音又变成“波波波”的水泡声。刚才应该是正在溺水的流平被船头撞到,受到致命的一击。 “啊,糟糕!他沉下去了!” “快找,赶快找!应该还在这一带,现在还有救。” 小木舟上的两人拼命观察附近的状况,这是铁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新月池。的确,如静枝所说,新月池澄澈干净,而且相当浅,水深不过两公尺吧,可是,自从流平沉下去后,就没看到他的踪影。铁男朝四面八方张望,忽然发觉一件事。 “奇怪了……没看到……” “嗯,我也找不到,流平君到底沉到哪里去了?” “喔,不是啦,我是说车子,这个比较重要。” “车子?!”香织恍然大悟。“被你这么一说,还真的看不到迷你古柏耶。” “对吧,好奇怪,应该沉在这附近才对。” “可是,应该就在这一带吧,只是我们还没找到而已。” “那可是台亮红色的迷你古柏耶,虽然迷你,但还是很大一台。而且就算沉到水底,应该还是看得到红色的轮廓才对,可是现在连个影都没看到。” “……嗯。” “……为什么呢。” “………不知道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