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是你太多虑了。”秀满郎声笑道:“据我推测,左府先生之所以任你为惟任日向守,是为了在全国平定之后,帮助你成为治理九州一带的镇守将军啊。由此不就证明右府先生还是相当重视你,并且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吗?”然而,光秀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把我派到山阴,命秀吉去攻打中国,上一次也不肯采用我攻打丹波的策谋,如今又不让我去攻打胜赖。你知道吗?一旦胜赖灭亡之后,武田家的贵遗领可是相当庞大的喔!”“我知道,从骏河、甲裴到信浓、上野一带都是,的确是相当大的领地。”“那么除了山阴以外,这些领地,不!他绝对不会让给德川先生。即使他给德川先生,顶多也不过是骏河一国而已,如此一来,甲裴、信浓、上野这片广大的土地。。。。”想到这里,肖秀似乎若有所悟地闭上了嘴。事情已经相当明显了。看来信长似乎有意把东国交给泷川一益治理,如此一来,当然不能让光秀去打先锋喽,于是便故意要他延后出发,并随侍在信长身边,以便随时监视他。由此看来,更证明了信长已经对光秀的忠诚起疑。把光秀送到山阴,以免他夺走秀右的功劳吗?“右府先生真是个可怕的人哪!”光秀说:“右府先生的想法和一般人不同,一旦看那个人不顺眼,就绝对不会轻易饶了对方。撇开浅井、朝仓的事不谈,发生在荒木、松永、本原寺、佐久间、林佐渡等人身上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这么说来,右府先生是有意要影视殿下喽!你的意思是这样吗?”“秀满,或许我看错了也不一定,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我有预感,到时候你一定会认为我的话没错。”“殿下!你不要尽往坏的方面想嘛!如果你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把枯尾花当成幽灵。再说,如果你认为武田家是宿敌,非要报仇不可,那么就去请示右府先生,请他让你加入先锋部队啊!你去和右府先生谈一谈嘛!我相信他一定会接受你的意见的。”秀满热心地建言,但光秀却苍白着脸笑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信任右府先生,那么你去帮我说说看吧!”他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对于既是主君,也是表史、养父的光秀,秀满打从心底尊敬他。然而,近来光秀那凡事怀疑的态度,却令秀满无法苟同。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因此,虽然光秀认为信长的是个恐怖、阴险、必须随时防备、不可掉以累心的暴君,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信长却也因为光秀是浓姬的亲戚,而对明智家十分礼遇,并且处处庇护着他。但是,近来的光秀更加怀疑自己这惟任日向守的职位,只是徒具虚名而已。信长志在取得天下,一旦他平定整个日本之后,九州将会。。。。。光秀再度深思着,实在想不出信长为何会如此憎恨他的理由。事实上,在光秀奉命出击之前,秀吉早就出兵,并且已经立下不少功劳。对光秀而言,自己和秀吉、柴田胜家、泷川一益等人,称得上是织田家的四大天王,也是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然而,如今胜家担任北陆镇护总大将已成定局,而秀吉也是颇具实力的中国总大将,只有自己,依然还是个小小的惟任日向守。更令他不平的是,这一次攻打甲州,如果战事顺利,那么泷川一益成为关东总大将也是毋庸置疑的了。如此一来,四大天王之中,只有他徒守着惟任日向守的虚名,这叫他情何以堪啊!光秀为此而感到烦恼,并且日夜不眠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结果,他变得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神经质。为了解开光秀的心结,左马介秀满特地派重臣妻木主计头前往安土,命他告诉信长:“武田势是明智家的宿敌,因此我家主人希望能够加入先锋部队,恳请大人答应。”由于妻木主计头请托青山与总代为向信长说项,因此信长便命他担任使者,到明智家传达旨意。令人意外的是,信长并未答应光秀的请求。如果信长答应的话,那么或许能使肖秀的疑虑一扫而空。为了这件事情来到坂本城的青山与总,在见到迎接他的秀满时,忍不住摇头叹息到:“唉,很抱歉,我没能达成你的请托。大人要我不要多管闲事,甚至还大声叱喝我哩!”“什么?他连你也骂了?”“是啊!信长先生表示,我们最好不要过问用兵的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缺点,只有他才懂得如何善用这些人的优、缺点,于是,他就把我喝退啦!并且警告我以后不准再提这件事。”这时秀满想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能为了)他了解信长的想法。在秀满认为,信长必然认为,这一仗只需泷川一益、德川家康及城介信忠等人,就可以马到功成了。(或许这样反而更好哩!毕竟,这场仗和对中国之战不同,是一场有必胜把握的仗啊!)“很抱歉,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家主人也只是希望能多为织田家尽点办。希望今后你能在大人面前,多多为他美言几句。”当青山与总坐船离开之后,光秀坐在明亮的客厅里望着湖面武田氏灭亡长条一战,使得信玄以来的老将、勇将们损失过半。“胜赖那比得上他的父亲!”受到这种批评的胜赖,只好卯尽了全力,企图藉着这场战事重振自己的威风,扳回一点面子。作战前,土气是足以决定胜负的关键,然而父亲信玄的盛名,却压得胜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月五日,信长亲自率领大军由安土出发,然后在信浓路的岩村设阵。这时,胜赖的四周早已布满了敌军。家康已经说协穴山梅雪投降,并且入侵骏河,而金森长近也逐步朝飞弹逼近。此外,三位中将信忠也攻下了高远城,正朝着甲府而来。泷川一益更是为了讨回面子,发誓定要取得胜赖的首级,并为此而拟定了周详的策略。当胜赖知道木曾义昌变节降敌时,在盛怒之下,一度有意到木曾去讨伐他。就在同时,他又拉到同族的穴山梅雪背叛的消息,使得他打消了攻打义昌的念头。对胜赖而言,穴山梅雪的背叛所造成的打击比义昌的变节更大,因为这么一来,很可能会影响武田势的土气。使得家臣们再也无心作战。于是,胜赖立即引兵回到甲州。然而,事情远比他想像的更为严重。对胜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武田将士们,突然一个个减少,终至于只有千人左右留在他的身边。千人左右的士兵,如何能守卫建有许多要害的甲府呢?他们如何防守得了从四面八方攻过来的敌人呢?迫不得已的胜赖,只好撤退到新府城,在那里继续守城。新府城却还未建造完成,因此胜赖的景况是相当悲惨的。自其父信玄时代,即被视为六近侍之一的上州沼田城主——真田喜兵卫昌幸恳求道:“殿下!无论如何,先进入我的城里再说吧!”昌幸派人率领船队前来迎接胜赖。然而,在赶赴沼田城的途中,这一行人遭遇了原为甲州都留郡岩殿的城主小山田信茂,没想到小山田信茂也已背叛武田势,甚至在世子领等处对胜赖展开猛攻,使得一行人四处奔散。原来,小山田信茂早已被泷川一益收服了。这么一业,他身边的兵力更少了。当他仅存着一条命来到八代郡的天目山时,跟随在他身边的,除了由小田原北条家嫁过来的年轻妻子、长子郎信胜及其他女眷等五十人之外,再加上近臣也不过是九十人左右。在这九十人当中,除了胜赖、信胜父子之外,男人只有长坂钓闲、土屋昌次、昌次之弟昌恒、秋山纪伊守、小原下总守等四十一人。蓁的五十人,都是一些没有作战能力的妇孺。眼见泷川势的追兵就要来到眼前,胜赖一行人都有了自决的打算。胜赖的现任妻子,并不是太郎信胜的生母。信胜的生母,即是被信长收为养女而嫁到武田家的雪姬。胜赖夫人年仅十九岁,在小田原是众所公认的美女。她一心只想回到小田原去,但是意见却被胜否决掉,只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这时的胜赖已经三十七岁,长子信胜则是十六岁。如今,父子两人及那正当绮年月貌的夫人,却即将在这布满露水的荒野里结束他们的性命。天正十年,三月十一日——乌云遮蔽天上明月,天晴这后即行西山。胜赖感慨万千地念了两句词,然后取出刀刃,准备切腹。负责执行最后一刀的土屋昌次,也念了一首词与之唱和:不论月色多么昏暗,我皆不离;不论君去何方,我将追随。这表明了他与胜赖同生共死。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不会离开的决心。脸颊满是泪水的胜赖,唇边出现了一抹凄楚的笑容。终于,在这个春夜的荒山上,闪闪发光的白刃刺进了胜赖的腹中,结束他的一生。眼见父亲举刃自尽之后,太郎信胜也拔出了身上的刀刃,对昌次之弟昌恒说:“请你为我执行最后一刀吧!”“是!”年幼的信胜,以明澈的声音朗诵着一首辞世歌:狂风吹折樱花,残躯处处;花开花谢,皆春梦一场。在月光的映照下,信胜的肌肤胜雪,呈现出一股眩人的光辉。当夫人也取出白刃时,周围的妇孺们早已泣不成声。在这寂静的春夜里,只听到虫鸣声响遍大地,为此时的气氛凭添了几许悲哀!春花转瞬无踪影,悔在枝头摇叶日,未曾忧思风摧时。寄语四处遨游燕,速返家乡相模国!听到这段歌声的人,都了解这位十九岁的夫人,仍然心系着远在他方的故乡——小田原。为她招待最后一刀的,是土屋昌次。其余的人在听到敌兵搜索的足音逐渐逼近时,纷纷举刀自尽。当泷川一益发现他们时,只看到遍地的死尸,鲜血,在冷冽的山野里慢慢地凝固了。诹访的樱花信长在十二日接到胜赖自杀的消息之后,终于在十四日赶到天目山上与泷川一益会合,并且一一检视首级,然后将本阵移往诹访的法养寺。“武田胜赖称得上是日本顶尖的神射手,只是时运不济,才会落得今天这种下场。所以说,武人的生涯其实是相当可悲的啊!”除此之外,他并未采取其他处分。“把胜赖的首级送到饭田的狱门去吧!”眼见这种情形,一直跟在信长身边,暗地里观察其行为的光秀,不禁感到迷惑:(难道是我多虑了吗)他不停地在内心反问道。战胜,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但是信长并未被胜利冲昏了头,反而一反常态地以慎重的态度处理善后。关于赏罚,他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凭个人好恶来决定,该赏该罚,一点也不马虎。在言行方面,也一反过去的粗暴、无礼,显得相当沉稳、温和。在诹访的法养寺,光秀的这种感觉更深了。据光秀猜想,信长很愉就会公布对新领地的处置决定了。“光秀!人的命运实在是很奇妙啊!”“啊?这个。。。。”“你知道吗?诹访家和武田家曾经有过姻亲关系哩!”“嗯!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武田信玄是个十分好色的人。”“是啊”“据说每当他攻下一座城堡,就会掠夺当地的女子为妾,胜赖的生母,也就是这样被抢去的,而她正是诹访家的女儿。”“是的,据说起初她还很恨信玄公哩!”“我说的正是这个,你看,人生真是奇妙吧?”“是,是啊!”“一个心怀怨恨的女子所生出来的孩子,导致了相传数十代的源氏名家武田氏的灭亡,这也算是为诹访家报一箭支仇吧?”“所以因果报应是的确存在的啊!”“是啊!但是,你知道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又是怎么想的吗?”“这。。。。”“当我们的军队入城时,他们显得十分平静,脸上不仅没有怨恨的表情,甚至还笑着哩!或许他们是因为我们替诹访家报了仇,灭了武田氏,所以心中感到高兴吧?”打了胜仗的满足感,使信长得以悠闲地坐在客殿里,欣赏晚春的景色。满布在庭院中的八重樱花,像渲泻的流水般地怒放着。湖面上的朋却似乎静止不动了。这时,侍卫把城民所献的礼物送到信长的本阵来了。光秀的心灵再次被迷惑了。“是啊!正如你所说的,人类总是无法看透自己的命运,但是,从三、四代后的子孙来追溯其因果循环,却又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在我认为,任何一代的行为,都足以影响全族的存亡,因此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应该以慈悲和善政为首务。”说完之后,光秀的心情显得十分舒畅。然而,信长却没想到自己单纯的感慨,竟引来了光秀的说教。信长的表情十分不快:“谁要你说教来着?看三、四代,那么我请问你,普天之下,有谁能活着看三、四代呢?你能吗?这只不过是个妄想罢了。你这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过去的事我不想跟你计较,没想到你居然反过来教训我,你真的那么爱说教吗?笨蛋就是笨蛋!”在信长高声的辱骂当中,光秀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这次出门似乎会有不祥的事发生)为此而对自己的言行小心翼翼的光秀,终天在信长感性的谈话中松懈了。看到信长的表情,他才猛然警觉,自己实在不该提起有关佛教因果循环的问题。如果这只是针对已经灭亡的武田家,倒也还无所谓,但是他却不智地提到信长过去的行为,甚至批评对方作战的策略及手段,难怪信长要勃然大怒了。“你认为我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所以将来一定会重蹈武田氏的覆辙,对不对?你这个笨蛋!终你一生都不会了解我信长的悲愿的。”“请大人息怒!”光秀俯伏在信长的面前,苦苦地哀求道:“原谅我吧!我不懂得看场合,竟然在此时此刻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请大人高抬贵手,原谅我吧!”“光头!”“是,是!”“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会拿胜赖来和我比较。由此可见,你根本就是个愚昧无知的笨蛋!你把我和胜赖相提并论,不就等于贬低了我吗?叫我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呢?”“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请你原谅我。”“要我原谅你,你以为只要说声对不起,事情就算了吗?”信长的怒气越加高涨:“你知道吗?在这世上,不杀死一支虫的人是善,但有时杀死数以面万计的敌人也是善啊!”“是,是的。”“为了平息百年以来的乱世,使天下复归太平,我把自己和一族都投入其中,难道你都不了解我的苦心吗?你真的只会以常行来判断我的行为吗?如果我和一般人一样,只想庸庸碌碌地苟活着,那么我还会边走边杀人吗?你话中的意思,我会不明白吗?凭你这样的人也敢向我说教,真是太过分了。”“是,是!”“我知道杀人不好,但是为了完成救世的悲愿,我不得不挥舞着手中的剑,斩断引起战争、千百万乱世的祸根,让黎民苍生能平安地生存下去!在这种时刻,你竟敢对我说教,真是愚蠢到家啊!今天我要为自己的理想与你一战,来吧!拔刀!”信长不待对方回答,很快地拔出背后的大刀,朝光秀砍了过来。光秀还来不及抬起头来,便‘啊’地惊叫了一声。原来信长手中的青江次吉之刀锋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随时可以取得他的性命。“快拔刀啊!光头!”信长再度喝令到。“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居然把我和胜赖相提并论。而且还盲目地对我说教,你跟胜赖一样,只会做些毫无意义的蠢事。快拔刀啊!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光秀在心里计算着,即使拔剑也打不过对方,更何况纵使侥幸地斩了对方,也绝对无法活着离开此地。“是我失言,请大人息怒。如果你一定不肯原谅我的话,那么就请你杀了我吧!”说完之后,他例静静地俯伏在地。“什么?你不拔剑?你要我杀了你?”“是的。一旦我拔与你对抗,不就等于罔顾义理了吗?”“嗯!”信长低吟道,颓然放下了手中的大刀,然后以鹫鸟般的锐利眼光直视着光秀。目睹这一情境的人们,全都鸦雀无声。在他们认为,光秀的确太不应该。不过在这种时刻,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以免事态越加严重。有好一会儿,客殿里鸦雀无声。在场的人都同意,光秀的说教已经逾越了本分。信长以革命家自居,立下天下布武的悲愿,凡是阻碍他的人,都无法逃过他的制裁。在这种人的面前,光秀居然还说慈悲才是善政。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光秀,那么信长一定会更加生气,甚至提出反驳说他之所以会有今日的成果,全都是由于烧毁壑山之类的暴行所带来的。然而,信长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相信,人们总有一天会了解他为平定日本所付出的心血。虽然佛书曾经提到‘见人说佛’,但是光秀的说教,却只适合于一般人,对被视为异端的信长,是绝对不适用的。但是,光秀却因太过大意,以致犯了信长的大忌,更何况,这个错误还有继续发展的倾向哩!在光秀的眼中,信长的辛苦完全被抹杀,甚至将其视为常无异,这对自视甚高的信长,不啻是一大讽刺。而且,信长一向认为:(光秀是最了解我的人!)因此,当他听到光秀的说教时,突然有受到污辱、遭到背叛的感觉。好一会之后,信长弯腰拾起了大刀放回刀鞘中,然后高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光头,你在发抖哩!你真的发抖了!哈哈哈,好吧,我原谅你!来人哪!为光头倒杯酒来。”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知我者“大人!今天你真的生气啦?”当天晚上,武井夕庵对正拿着武田领地的地图,专心思考要派谁驻守在那一座城派谁当代官的信长问道。“嗯,我是有点生气!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我知道!”夕庵摇动手中的笔说:“你所以会想杀了日向守,是因为他太伤你的心了。”“是啊!其实我并无意杀他,不过,我的确非常生气。这个家伙和松永久秀一们,逢认为具有深不可测的力量,你知道吗?这种人最容易产生取得天下的野心了。我一向十分看重光秀,甚至有意让他镇守日本和海外交通的出入口,成为九州的总大将,想不到他却连我和胜赖的不同都分不出来,所以才更教我生气啊!”“这都是由于你太过容忍他的缘故。不过,虽然你处处容忍他,但是日向守先生却似乎不太能明了哩!”“噢?那么,你认为我不该继续姑息他喽?”“是的。当你表示原谅时,光秀的表情。。。”“好了,不要再说了。虽然他不能明白我的用心,却也还有其他用途啊!我们不要再谈光秀的事了,好吗?”夕庵沉默着。然而,信长却突然觉得心里不太舒坦,为了转换情绪,他来到了本阵。这时,一个名叫威利的传教士也来到本阵之中,并献上一名黑人奴隶。与他一同到达的,还有德川家康。威利所献上的黑人,身高约在一丈七尺左右。“他的全身黝黑,孔武有力和牛一般,一个人可以抵得过十个人。”书上曾经如此记载。信长第一次看到黑人,是在摄津出阵时。当时,信忠还曾被这个外表奇特、身材魁梧的黑人吓了一跳,并且调皮地用手指去戳他的皮肤,使得在座的人都爆笑起来。信长本身很喜欢恶作剧,因此很希望得到一位黑人奴隶。威利就是由于知道这点,所以特地找了另一个更世大的黑人,不远千里由安土城来到这里。对于这名黑人,他们叫他(黑坊主)。信长突发奇想,打算让黑坊主拿着自己的三柄大枪,走在行列前头,他相信一定会让人们大吃一惊。为此,他命人在安土秘密训练黑坊主。待训练结束之后,再秘密地把他送到诹访的本阵。看到黑坊主抵达时,信长的脸上又露出了吉法师时代那顽童般的笑脸。时序已经进入春天,气温不冷不热,正是一年当中最怡人的季节。想到在消灭胜赖、踏上归途后,当人们看到黑坊主拿着大枪、挺立在队伍前面时脸上那惊讶的表情,信长忍不住愉快地笑了。“嗯,把黑坊主藏起来,尽量避开人们的耳目。我打算在返回安土的途中,才让他公开出现!对了,最好让他穿上虎皮衣服,走在队伍前面,一定风光极了。我相信对黑坊主而言,这一定是他毕生当中最光荣的旅程了。”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的信长,将黑坊主藏在寺内的一间小禅房里。这时,德川家康也带着自武田家倒戈,帮助他安抚众多旧领主的穴山梅雪入道来了。穴山梅雪和义昌一样,同是武田家的妇婿。当他娶了信玄的姐姐时,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胜赖的姑父。在家康的家臣长坂血遣九郎力劝下,梅雪终于向家康投降了。“什么?滨松的亲家来啦?好吧!快把他请到法花寺去,我在那里见他。”虽然亲自下令家康的长子信康切腹自尽、又把女儿德姬接了回来,但是信长却仍然沿用以往的称呼,称家康为‘滨松的亲家’。在这种称呼之下,或许家康会觉得不妥。毕竟,如果说有人会因信康的死而怨恨信长,那人也不该是明智能光秀,而是德川家康啊!因为信长命他那好不容易才长大成人、将来要继承德川家事业的长子切腹的作法,实在太没道理了。“夕阉,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做人实在是很难啊!”正准备离去的信长,语重心长地这么说道。看来光秀的事,的确使他耿耿于怀。连光秀都不 了解信长的悲愿,那么家康怨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一天,太阳早已高挂天空,春天的山间更是不时飘来薰人欲醉的花香。法花寺内,到处布满桐叶和五彩木瓜纹的布幔。信长走进帽幕里,在椅上坐了下来。随即,来自各地的贡礼也陆续送到,使得空气中充满热闹的气氛。各地所送来的礼物包罗万象,有米、马匹、马粮、美酒、佳肴。“滨松先生来了!”信长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准备上前迎接,但继而一想,却又坐了下来。信长认为,如果自己兴高采烈地出去迎接家康,却遭到像光秀那样的指责时,一定会受不了的。在自尊心已经受到打击的情况下,他再也经不起任何令人难堪的言语了。家康带着穴山桦雪走进账内,脸上的表情和以往一样的平静。“恭喜你又战胜了,大人!”对于家康的祝贺,信长谦虚地回答道:“谢谢你!等这里的事全部告一段落后,我就要倾全力去平定中国了。”家康对这句话会的怎样的反应呢?信长以锐利的眼光注视着家康的表情。然而家康的表情却依然平静如常,没有任何变化。接着,他回过头看着穴山梅雪,准备向信长介绍这位武田家的女婿。但是信长却抢先对近侍长谷川宗仁说:“木曾义昌也在这里,快把他请来。”“他似乎有意当面给这两个人难堪。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义昌背叛武田家在前,而梅雪紧跟其后。让两位背叛者在此想见,正是信长的本意。“遵命!”宗仁出去之后,随即带着义昌回到账内。原本泰然自若的义昌在看到梅雪时,不禁脸色一变。当然,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不容他上前寒暄,只好以目示意,然后便两手俯伏在信长面前说:“木曾义昌恭贺大人再度旗开得胜!”“哪里,这都是你的功劳啊!”“不敢当!为了祝贺这次的胜利,我特别献上两匹奥州良驹,请大人笑纳。”“好极了,你要送我两匹良马,真是太好了!宗仁,你随木曾先生去取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