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非常抱歉!」一口就喝乾了酒的光秀如此回答道。「就因为我本身也有所顾虑,所以才没有提到斋藤家的事情,没想到这反而使你不高兴。」「什么?你是说因为你有顾虑,才故意不提斋藤家的事情吗?」「是的。再怎么说,义昭公的事总是攸关天下的大事,而斋藤家的事却只是我个人的私事啊!因此我认为天下的事应该先谈。」信长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但是,你现在说已经太迟了,十兵衞!」「对於这件事情,既然你已经提了,我也就没有意思想要再提了。」「喔!你倒回答得很好。」「非常抱歉!对於我十兵卫光秀这么平凡的一个人,殿下你竟然如此礼遇,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你效劳,我先为你立功,也希望能改变你对我的看法。」若是被对方认为自己是个薄情的人……那么对自己今後的生涯将是很大的损害……光秀的头脑也动得很快,毕竟不愧为有秀才美誉的人啊!不过这次的对手,却是在他之上的信长啊!信长也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十兵卫你已经心服了。既然心服了,做我信长的家臣也就没有话说罗!既然做了我的家臣,那我也不再跟你客气了。」他一如以往的调调,一副紧迫逼人的样子。「只要是我所知道的,我一定会尽力……」「好!那么我第一个要问你的就是,你认为朝仓家没有将来的理由是什么呢?」「是!当今家主义景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对於特地前来投靠朝仓家的公方先生……也就是义昭公十五代将军,他根本没有实力足以帮助其重返室町御所,这也是导致日本陷於混乱的原因所在。」他很流畅地这么回答之後——「你开什么玩笑?」信长尖然封他大声一喝。33 得意忘形「非常抱歉,又惹你生气了,但是在殿下面前,我绝无戏言……」这时光秀已经变了脸色。在他来到这裏之前,曾事先对信长的性格做过一番研究。「你当然是在跟我开玩笑啰!我问你的问题是:朝仓家没有未来的理由是什么,并非问你平定天下的经纶,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是的,非常抱歉。与朝仓义景关系密切的人是细川藤孝公。细川藤孝公这个人和公方殿下有连带关系,也就是先前当十三代将军义辉被杀死时,他曾被追逐到奈良一乘院当了和尚,取名为觉庆,後来才被先将军的弟弟义昭公从庙裏把他救出来,让他还俗,因而成为第十五代将军的大忠臣啊!而且这位细川藤孝公,也是和朝仓义景一起学习古今集、接受教育的同学。」「哦!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人……」「是的。假如要追循顺序的话,细川藤孝公在二条净光院时,曾在该处传授古今集,而越前的朝仓义景就是因为太过文弱,以致招来今日的厄运!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北陆越前的荒废,也是由於在一乘谷城内,义景每日只是无所事事地仿效京师的作风日日笙歌,举凡他的所作所为,都不同於乱世裏的武将,每天只知道做些文人雅事,因此我知道朝仓家也只有到此为止,没有什么将来可言。」「嗯!」对於他所说的话,信长有一半以上并未听进去。(原来如此,他之所以会被称为秀才,是由於他的善辩……)当他这么想着时,又放出第二支箭来。「照你这么说,细川藤孝之所以带着公方先生投靠朝仓家,是因为他与义景一起学习古今集而成为知己的缘故啰?」「正是。」「那么,细川藤孝是个怎样的人物呢?」「是的,他可说是当代第一流的文学家,同时精通武略、战略;在我看来,他的见识、人格,也都无懈可击。」「什么见识……哈哈……我看倒也未必吧!对于那个已经没有将来的朝仓竟然还去投靠他!不过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他,如果有机会,我信长也一定要好好多看他两眼。」「是的。」「那么,就是由于细川藤孝的引荐,你才从公方先生那边拿着礼物到我这边来当官。这是你的计划,对吧?」「正是如此!我光秀生来只想为天下做一番事情,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事,我都会尽力而为。」「好,我明白了。你真是立了一件大功,所以今天我才赏你一万贯!我希望将来你能得到十万贯、二十万贯,只要你继续出力。」「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照你看来,该如何迎接公方到这边来呢?」「很简单,就是要你高高兴兴地写封信欢迎他到这边来,我会把它交给住在朝仓家的细川藤孝手中,如此一来,他马上就会从越前出发,往这边来了。」「我问的是他要走那一条路啊?他要取那一条道路前来?」「噢!我想他会由越前穿过北近江,先拜见浅井长政,然後再进入美浓的道路,这样似乎较好……这是我的想法。」「什么?你要公方去见小谷城的浅井长政之后,才到我这裏来……」「是!」到底不愧为光秀,他不是一个平凡的武将。在他的锐眼之下,可说相当洞悉天下之事。「十兵卫!」「是!」「原来你也是个怪人啊!」「哦!这倒让我感到很意外。」「我是在称赞你!我曾听说你为了舍妹阿市与浅井长政的婚事而相当困扰。」「关於这件事情,朝仓义景曾经在酒宴当中自夸地对那些女孩子们说过。」「哦!在酒宴之上对著那些女孩子们说?」「是啊!他说朝仓家对浅井家有莫大的恩义,要是没有他做为他们的後盾,派出援军相助的话,根本无法将六角、佐佐木的势力驱逐出去,浅井家也就不可能在北近江拥有今天的地位了……因此我所讨厌的织田家,怎么能与他们结成姻缘呢?对於这件事情,我是相当反对,久政也曾经明确地告诉过他们,所以他们当然得立即打消这个念头!」「噢,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要公方去到当地与浅井长政见个面,好促使这桩婚事有个圆满结果?」「是啊!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哈哈哈……」「原来如此!十兵卫,你实在是个相当有趣的男人。」「那么接下来我再问你一件事情。若是阿市果真嫁给长政,岐阜也迎接了公方义昭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既然如此……浅井父子也就成为我方的人,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征伐六角、佐佐木这类人物,而以尊奉义昭公入都的名义,使所有人心眼口服。」「朝仓呢?你的旧主朝仓要怎么办?」「这件事情嘛!……」如今光秀已经相当了解信长的喜好,因此他很得意地说著:「我们可以说将军义昭公要讨伐三好、松永之类的徒众,然後召朝仓义景入京,以将军的名义命令他,这样不就成了吗?」「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你想朝仓会出来吗?十兵卫!」「可能不会出来!」「明知他不会出来,还要下命令?」「正是!因为他不出来,正好落入我们的口实,我们可以趁此机会讨伐朝仓啊!」虽然同座的女人们都还在,但是光秀却很安心地泄露这件事情,这使得在一旁听的信长,脸上有一丝不悦的表情……发觉这件事情的,看来也只有很有兴趣地在一旁将这两个人加以比较的浓姬了。这时的光秀,已经有点醉意,也似乎开始得意忘形了。「阿浓!」「是!」「看来这十兵卫吐出来的,都是一些泥巴。哈哈哈……这倒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啊!十兵卫到底还是蝮的外甥哪!来,十兵卫!我们再喝一杯!乾吧!今天我们要喝个痛快!哈哈哈哈……」33 退朝仓北陆一乘谷城内朝仓义景的房间。城的周围有白山山脉围绕着,气候变化较尾张和南美浓迟了将近一个月左右,这时已是绿荫浓密的盛夏。义景两眼看着庭院内的一片深绿,沉默地坐着。在他前面的细川藤孝,也只是端庄地坐在那里,对于膝前所放置的那一杯茶,碰也不碰一下。「这真是一件十分突然的事情……」藤孝这么说:「再加上你的爱儿阿若如今尚在丧中,这正是你最悲伤的时刻,我们对你说这些事情,内心也实在感到相当抱歉,但是依然希望你能答应让我们离去。」这时义景仍然保持沉默,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眼睑肌肉不时地抽搐着。这并不是由于他的爱儿早夭,使他悲伤过度所致,而是由于他把他所有的忧愁都寄托在酒里,并且沉溺于来自京师的侍女们的美色之中,使得他的生活脱轨而引起身体上的疲劳。在现今这种乱世之中,学问反而成为生存的障碍,义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今川义元也可以说就是如此而败在信长的手中。他的妻子是来自于公卿之中的公主。「——什么?这个山猴?」当他看到别人时,往往喜欢加以批评;这个山猴原本有着非常强盛的体力,而现在也逐渐地变得不行了。他和信长有着同样的好酒量,经常通宵达旦地喝酒;不过在天明之后,信长便会骑着爱马奔驰,让汗水尽情流泻出来,藉着强烈的运动来解醉;而义景则个性风流,将心情托付于和歌之中,不断浅酌,使得他经常宿醉三、五天。日积月累,身体已经慢慢出现酒精中毒的症状了。「这么看来,说什么你都要去仰赖歧阜喽?」这时他首次开口说话,口气之中有着无限地惋惜。「是的。因为当家主人也希望能够及早为上京而备战,这时他唯一心愿,因此希望你能谅解……」藤孝似乎也很难启齿似的。「你也认为我义景已经没有希望了吗?」「你怎么会这么说呢?我们已经在此打扰你好厂一段日子,而且近来你的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现在只好先去仰赖织田家了。」「如果你们要去的地方不是织田家,对我义景而言,我还会觉得好过一点……」「但是,义景先生!当今若是要谈能至京师为公方殿下驱走三好、松永之类叛徒的人,我看也只有仰赖织田家的势力才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噢,这倒也是……」「这件事情绝非小事,是有关将军一家如何使幕府再兴的大事、如何终止这个乱世……无论如何总是为了这天下……为了天下的和平、苍生而想啊!所以希望你能谅解,但是……」说到这里,细川藤孝突然由怀里拿出一封以包巾裹住的书信,慢慢地放到义景面前。「这就是……公方先生为了表明他终生不忘你对他好意的证物。为了预防日后发生事情,所以他特地留下这封书信给你,你打开来看吧!」「公方先生,特别为我……」「正是!」义景以摇晃不定的双手,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上面果真是义昭的笔迹。——此次来到贵国,承蒙忠义热诚招待,日后若能重返京师,绝不忘今日大德。朝仓左卫门督先生七月四日义昭 判这是将军的直笔,表明了他将来绝对不会亏待朝仓家;这是他的亲笔誓书及奖赏状。「看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义景终于把那封信收了起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立即派兵攻打三好、松永……这件事情希望你能明白,细川先生。我和信长之间,有着相当不愉快的过节,万一你们果真回到室町御所,绝对不能让信长一个人独断行事!」「天下政治并非仅靠我们之间的私情所能决定的,但是只要在我藤孝还活着的一天……」「那么,我们就马上举行为公方先生送别的宴会吧!无论如何,这对我们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很大的期望,希望你们能多多保重。」「非常感谢,也希望我们很快就能在京师里再见,我衷心期待这一天。」就这样,明智十兵卫光秀的策略可说是成功了。以足利幕府再兴为心愿,在前将军义辉死后,费尽所有苦心的细川藤孝在来到这里之后,已经明白义景实在没有这种实力,如今除了和光秀结合以倚赖信长之外,也无计可施了……到达歧阜仍然居无定所的流浪将军足利义昭一行人由越前一乘谷出发之时,正是七月十六日——尽管是在流浪之中,但再怎么说也是征夷大将军一行,因此朝仓义景特地在与近江的国境上,率领旗下的朝仓景恒、重臣前波藤右卫门及兵士八百名与他送别。当天晚上,这一行人便停留在今庄,十七日进入近江,在木下的地藏堂里接见小谷城主浅井长政。在日本所有的武将当中,表面上他们仍然必须听命于征夷大将军的指挥;尽管他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将军,但是他的见识仍有高人之处。在地藏堂上——「浅井长政。」义昭如此叫到,长政则平伏在阶梯之下:「我来跟你请安了……」长政对他仍然行着君臣之礼。接着长政将他们接到小谷的休怀寺里,在那里住了三天,并接见了他的父亲浅井久政。在这之间,织田与浅井家的这桩姻缘,也已充分达成协议。不!即使并未直接谈到这件事情,但是由于此番将军即将前往歧阜仰赖信长,光是这件事情,就已经有很充分的政治效果与意义存在。只要和义昭在一起,信长那「征夷大将军的意志」便可以如他所愿地行动;如此一来,他那取得「天下」的目标,就有如已经纳入收账似的。在义昭停留于休怀寺的三天里,浅井父子向他进献了许多礼物,但他们再度出发前往歧阜时,已是七月十九日。在隔月的八月中旬,阿市终于乘着窖子来到浅井长政家中,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件事有多大的影响力。十九日那天,信长这边从歧阜出来迎接义昭的人,有不破内河守、内藤胜助,他们带着一千五百名士兵来到小谷的休怀寺。相对的,浅井家也派了藤川及五百名护卫兵护送他们。对于这位流浪将军而言,此次的旅行给予他绝对的安全,因而他的心中感到非常高兴。在美浓西庄的立政寺,就是将军暂住的行馆。当他们到达寺院时,因这次行动而得到一万贯大礼,并成为织田家重臣的明智十兵卫光秀以向导的身份,出现在义昭及藤孝面前;这一切事情可说全是藤孝及光秀一手策划的,而且正照着他们的计划进行着。信长第一次来到立政寺拜访义昭,已是二十七日——这天信长一早就面带着微笑,当他看到浓姬走进来时,更是笑个不停。「唉!到底有什么事令你如此开怀?」「我是感到奇怪才笑的啊!」「是因为可以见到象将军那么重要的人吗?但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啊!」「武田的爷爷一定非常羡慕吧!」「岂止是武田先生而已,到处都有着羡慕你的人啊!」「阿浓——」「你还不停止吗?」「你叫我停止笑啊?当然是可以停止;但是想想,人生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啊!」「那只是因为你的运气比较好而已!」信长并不正面回答浓姬所说的话:「我是说,这所有的一切好像是猴子在演戏……你的父亲自称为蝮,而现在大家都变成狐狸了!」「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他们一定会吓一大跳的。」「好吧!你看看,尾张的大笨蛋就要平伏在那连住宿之所都没有的将军面前了……」「什么没有住宿之所?」「他是居无定所没错啊!但是这个没有住处的家伙,却还要在那边说着大道理……在他身旁的细川狐和明智狐这些狡猾的狐狸,又都控制着自己的心愿,所以你想想看,我在下面看着他们那个样子,能不觉得好笑吗?」「殿下!请你振作一点好吗?」「你呀,你也是一只伟大的女狐狸……你看!明智狐狸所想要的,完全都只为自己的出仕着想;而细川狐狸所想要的,也是管领之职。」「那么殿下你所想要的是什么呢?」「我是只大狐狸,我所想要的,当然是天下喽!」「公方先生所要的,也是天下啊!他会想到这又回到他的手中了。」「啊!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真是可怜的很哪!你看看那个公方先生,真是只笨狐狸哪!自己没有力量,如何能取得天下呢?况且他连接下来自己该怎么生活,都无法决定啊!天下就象一块油炸豆皮似的,面积相当广大,这对他的身体而言,不好!不好!不适合!」「好吧!你准备好了没有?大狐狸先生!」「好!我去去就来!女狐狸!」「哈哈,殿下,你真是无药可救。」「你说,等一下我要是笑出来,那该怎么办?对了!对了!等会儿我若是想笑的话,就拔鼻毛,这么一来,或许会流出眼泪也说不定哩!」然而当信长到达立政寺时,已经变成一名正经八百的武将了。他所进献的礼物有:「第一是国纲大刀一把,以及苇毛马一头、铠甲两件、沉香百斤、缩布百匹、鸟目千贯……」当侍者就他所献礼物清单的目录念下去时,正面坐着的将军足利义昭,已经边不断地点着头,边感动地落泪了。34 序幕无论利用他人或被利用,这种事情一直都有着双重以上的意义存在。被利用的情形,有时不仅是对双方都有利,同时也使第三者充分享受到利益;而一旦被利用完之后,就被人抛在一旁的情形也有;只是利用对方,并将自己的利益建筑在他人痛苦上的情形,也时常可见。义昭的情形,就是这三者之中的一种。假如义昭是个相当优秀的人才,那么即使是信长,也不可能只是利用他而已,他一定不允许自己这么做的。(为什么信长对于我这个空有名位的人,愿意打从心里尊我为主,并且以如此盛大的仪式迎接我呢?)当然他不会考虑到这些,若是义昭能考虑到这些的话,情况自然又不一样了。他完全不了解自己如今所处的立场,以为信长还是非常尊重足利氏过去的尊贵,并且对义昭竭尽忠诚——他这么深信不疑地流下眼泪,不仅感谢光秀,更是感谢信长。然而,陪伴义昭而来细川藤孝,却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想利用织田信长的武力,将近畿附近三好、松永之辈的势力驱逐出去,重建一个以足利幕府为中心的政府,再度恢复以往的秩序及和平。因此,在他想法里面的「将军」,用不着是个聪明果断的人物,只要是拥有足利直系的血统,同时是个能听信忠言的人即可;而身为管领的他,才是真正的当家主人。但是光秀的看法却又完全不同。从十六岁开始,他就走遍了全日本,学习过军法学、筑城、炮术等,一心一意要让自己扬名立万,这是他的宿愿,因此他成为一个只为自己的前途着想的人。而后在朝仓义景的教养及本身武力的保护之下,他得以在其门下当官,但是义景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种大人物……因此他万分失望,终于放弃了义景。当细川藤孝陪着徒具将军身份而四处流浪的足利义昭来到朝仓家时,他当然不可能让这机会平白失去。本来对于信长、道三这类人物,他根本不喜欢。就言行举止而言,他们都是不懂礼仪、也不遵守礼仪的人,甚至可以说他们的动作有时是相当粗野的,而他自己本身则相当轻视这种人,或者可以说在生理上他是相当厌恶这种人的男人。这就意味着实际上他的本性比较偏向于有着京都风的朝仓义景,两人之间有一脉相通的感觉,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在朝仓家待那么久的原因……但是野心勃勃的光秀,也终于舍弃自己的爱好,在这里促使义昭和信长连结在一起,臣服于义昭的名和信长的实力,这就是他想要扬名于天下的最好策略了。等到天下平定之后,昔日促使两人连结的大功臣光秀,当然会成为两人之间的幕后幕僚……一般人认为,当信长、义昭、藤孝、光秀四个人碰在一起时,也就是这出有趣的舞台戏将要揭开序幕的时候。正面坐着的是才二十出头的义昭,他的背后有拿着大刀的侍卫,下一阶的左右有藤孝及光秀并列而坐,而信长则平伏在那之下。这也是以往足利家兴盛时,室町幕府在立政寺时可以见到的景观。「织田先生,你抬起脸来。」「是!」从前在义昭之兄、剑圣将军义辉面前一副旁若无人的信长,今天在这里却也是主角之一,这真是一个相当奇妙的舞台姿势啊!他之所以这么做,当然也是因为算计着在自己将来的事业上,有必要具备这种权威,因而才会表现出这种演出方式。不过,在他的心中,根本就不曾考虑到这件事情。这也是因为义昭这个人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好人,只要是能听从他的意见而行动的人,他就认为对方一定是能使足利幕府再度兴盛起来的救星;而今信长就是要藉着这个名目,使天下响应而平定这个乱世。当信长被吩咐抬起脸来时,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将军的脸,将军双眼含着泪水,非常愉悦地坐在那里。他的人品可说和义辉不相上下,都有着端丽的外表;义辉由于曾经接受剑道的磨练,因此相当敏锐,但是义昭却没有,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个和尚还俗的人,因而从身体结构来看,给人相当柔和的感觉。只是他的眉毛似乎太过弯曲,这是信长唯一不喜欢的地方。除此之外,以他的人品,要当第十五代将军,是绝对可以的。(这么一来,在那么大的御所中,他倒是一个很好的装饰品。只是在他身边的人,必须要非常坚定才行,因为他的意志看起来是相当薄弱的……)当信长暗暗观察时,义昭又以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对我的一片忠诚,义昭终生都会刻骨铭心,永志不忘的。」「谢谢……」信长郑重地低下头去,又说道:「我不值得你的这番赞美,但还是非常谢谢你。我一定会和细川先生好好商量,尽我棉薄之力,早日让你重返京师,因此希望你能在此安心地住下来。」「那就全权仰仗你了。」「关于这件事情,我一定遵办!」谈到这里,信长就告退了。之后,信长来到另一个房间,这时就只是他与细川藤孝的会面了。当然,光秀这个秀才也站在那里。「细川先生,依你看来,公方先生和先代的义辉将军,哪一位比较优秀呢?」当三个人在一起时,信长的态度与刚才完全不同。这时他又象上次问光秀一样,以同样的问题来问细川。「这个嘛!先代好武,而当代好文,因此辅佐官是非常重要的,我想他绝对不会背叛信长先生的信赖……」「辅佐官啊?」「正是!我藤孝一定好好地教育将军,这一点请你尽管放心吧!」「嗯!原来如此……」信长故意把头歪向一边想着说:「在我信长的眼里看来,他似乎有点任性,而且娇生惯养,看来他的个性也很容易见风使舵……」藤孝吓了一跳似的,回头看着信长,说:「这种性格,我藤孝一定……」「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我信长还是感到有点不安,那么将军的事,就全部交由细川先生负责吧!无论如何,细川先生你绝对不可以背叛我,信长这生也绝对不会弃你细川先生不顾!我们来交换誓书,怎么样?」「嗯!」这时藤孝低声说道。